天羅一號神情愉悅地吹了一聲回哨,走在高達戰艦的走廊里,幾個人員見到他都朝他致敬,卻也不禁露出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嘴邊的笑。
他毫不在乎旁人側目,渾身是輕飄飄的輕松與暖洋洋的暖意,只要一想起卓然,想起她在他的配發室里等他,他的心就被喜悅充滿。
可是他也明白,卓然並沒有她自己所言一般快樂。這兩天從熒幕上看見她強顏歡笑的的神色、消瘦的身影、空洞的眼神,他就知道她沒有當初兩人所想像般快樂,第一個原因是因為他不在她身邊,另一個原因是她無法適應這里。
他心疼卓然的苦。她為他舍下摯愛的家人,舍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甚至冒著失去生命的風險等待他、追尋他。而他又能為卓然做什麼呢?在這里,他無法給她大多的自由時間,他無法給她她所渴望的自由愛情,他無法給她她想要的婚姻與家庭,他更無法給她她想要的小孩,因為……
因為在二一○○年,超過二十二歲的男女都已經失去生育的能力!中央會在每個男女滿二十二歲之前取出他們最優秀的精卵保存下來,做為培育下一代的品種,然後替他們做結扎手術,以杜絕後患。
他不能給卓然小孩,這件事他遲遲不敢告訴她;卓然來到這里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他不忍心讓她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都破滅。
除了替她保留最後一個「虛無」的希望之外,他什麼也不能替她做,他只能用全心想她,用全心愛她,多想辦法陪她。
他走進主控室,面朝窗前的繁星及遠處幾艘閃著一輪輪橘色光芒的尤尼星戰艦。
「情況如何?」他朝一名操控師問道。
「報告一號,目前尤尼星毫無動作,應該是因為昨日我們給了他們致命一擊,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天羅一號挑起眉,「想不到尤尼星如此頑強,六天了還不肯投降,難道非要我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毫無退路了才肯俯首稱臣?」
「我發現對方戰艦的左翼已經受損,沒有推進力了,至于僅存的右翼似乎轉動情形不很穩定,如果我們一舉摧毀右翼的渦輪,他們的戰艦就剩最後一對預備翼,如此就容易攻下他們。」
天羅一號聞言,仔細望向對手,嘴角漸漸勾起。果然,他已經必勝了。
「他們的空氣供應室恐怕也出了問題!」他沉聲說道。「你瞧,他們戰艦的後方有一絲隱約的氣雲在緩緩擴大,那種氣雲的含氮成分很高,正是尤尼星人所賴以生存的氣體。」
操控師仔細看著前方,點點頭。
「好,等一下我們就可以教他乖乖投降!」天羅一號一個旋身,「七二號,將防護網隱形起來,讓對方放松戒備;五十號,將高達戰艦的推進力催升至八級;六號,瞄準對方的右翼及空氣供應室……」
他看一眼時間,坐在自己的主控位上。「三分鐘之後攻擊!」
其他人員全都屏息以待。
天羅一號看著時間器,地球時間夜晚八點整了!他打開主控位的私人熒幕,等著與地球上的卓然聯系,這是他一整天最想做的事。
他愉快地等著卓然的身影,熒幕終于閃出畫面,是他的配發室,可是卓然卻沒有奔到熒幕前。
「卓然。」他低聲喚著。卓然會跑去哪里?
熒幕上出現一陣不正常的輕閃後,卓然終于出現,她的臉色有些僵硬。
「卓然,你今天好嗎?」他的聲音柔了下來。她是不是太思念他而憔悴?
卓然卻未馬上回答,只用一雙眼眸盯著他,然後才緩緩開口︰「好!」
他松了一口氣,雖然她的聲音听來不大對勁,十分冷硬與生澀。
「我明天一定能回到地球,保證!」他伸出手撫著熒幕上的影像,「卓然,我真想你!好想抱抱你!」他才不怕身旁的人听見,反正那些人也不懂其中的情意。
卓然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嘴角的線條有些怪異。
「卓然,你有听見我說的話嗎?」他怎麼听不見她說一句話?她到底有沒有听見他的聲音?
她仍沒開口。
察覺時間將止,他急忙說道︰「卓然,我明天就回去了,等我,一定要等我!」
「嗶」一聲,畫面又成了黑暗,他的心卻起伏不定。卓然不對勁,她沒說句話,沒對他笑,沒對他露出充滿柔情的樣子,她的眼神空洞發直,似乎不是在看他!
焦躁與不安焚燒他渾身的細胞,他真恨不得現在就能看見她!
「報告一號,時間倒數十秒,十、九、八……」操控員蓄勢待發。
「開火!」天羅一號一聲低吼,將焦慮與不安化成了一條條的光束,朝對方射去。
一陣電光火石的巨閃,然後一切都成了灰煙,在宇宙間永無止盡地飄浮。
「卓然!」天羅一號等不及輸送帶的推送,直接沖向自己的配發室。
推開門,里面空空蕩蕩,沒有卓然的身影,他的心一悸,如同淋了一身冰冷的水,背脊竄上寒意。
「卓然!」他跨進浴室,然後又發瘋似地沖出來。
卓然不見了!他的心揪緊。卓然哪里也不會去,卓然哪里也不想去,她怎麼可能不見了?何況咋晚他還告訴她,今天他一定會回來,她沒有不等他的理由。
「卓然!」他一眼瞥見自己停在半空中飄搖的回旋車,她沒有出門,她一定是出事了!
他一聲怒吼,跳進車子,朝城邦總廈狂馳。
他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帝女一定知道這件事,她一定見過卓然了!
天羅一號的胸口劇烈起伏,心如火焚,他跨出高速電梯,神情森冷地闖入統須室。
帝女正在電腦前傳遞訊息,被他無禮的動作打斷了。
「天羅一號,你硬闖統領室,是想造反了嗎?」帝女結束傳訊的工作,冷眼盯著天羅一號燒著怒火的眼眸。「你瞧瞧自己成了什麼樣子?無禮、沖動,這不像你啊!天羅一號。」她手一比,「先給我坐下來!」
「不必了!」天羅一號走向她,站在桌子前俯視著帝女,眼里飽含怒意。「告訴我,卓然在哪里?」「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里?」帝女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她確實不知道現在的卓然在二○○○年地球上的哪個角落。
「你騙我,你的嘴角有一絲殘忍的笑,你不只見過卓然,還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天羅一號眯起眼,「好!你不說我也會想辦法找出她來!」
帝女手一擺,做出「隨你便」的神情。
天羅一號掩不住心中的狂怒,吼道︰「你沒有信守承諾!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卓然,讓我安心去作戰,你說謊,你利用我!」
「我是很妥善地照顧了卓然啊!」帝女的話另有所指。
「好!那她現在人呢?」他眼眸里閃著寒凜。
「我將她分發了!」帝女嘴一勾,毫不在乎天羅一號幾乎殺死人的目光。
「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分發她!」天羅一號用力一拍帝女的辦公桌,撐著兩手俯頭瞪視她。
帝女竟然在卓然孤單一人的時候分發她,卓然的心中會多麼無助與恐懼啊!他直盯著帝女,眼神更冰冷了。
「沒錯!這樣比較容易辦事。否則你看看你,一點也無法保持理智,我怎麼分發她?當然趁你不在的時候辦!」帝女偏著頭凝視天羅一號凌亂的發,怒氣騰騰的眸光,緊繃的身子。
這也是「愛」嗎?可見「愛」真是一件危險的東西!愛使一個人流淚,愛使一個人瘋狂,愛使一個人舍命!帝女心中浮出嘆息。
「卓然到底在哪里?」天羅一號再也按捺不下心中越燃越高的火苗,阻止不了越沉越低的心。
「如果沒有出差錯的話,她現在應該是站在二○○○年的地球上!」帝女的笑意逸出唇角,她想看看天羅一號的反應。
天羅一號猛然一震,挺直了身。「再說一次!」他懷疑自己听錯了,他希望自己听錯了。
「二○○○年!她回了二○○○年!被清楚了吧!昨天中午我就已經讓高達博士用時空門送走了她。」
天羅一號怒吼一聲,狂忿地抓住帝女的手臂。「你將她送回了二○○○年?!你把她一個人送回去,不告訴我,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你這個不懂愛的人!」他用盡所有力量吼了出來,「那麼昨晚我看見的影像不是卓然,是你搞的假象,是不是?」他猛力搖著帝女。
天羅一號身後瞬間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好幾個地網組織的人,他們將天羅一號圍住,全以「冷凝槍」指著他。
天羅一號環視左右,松開帝女後退幾步,仰起臉,滿滿的失落撕碎了他所有的感覺。想到卓然被強送回二○○○年,她百年的辛苦終究回到原點,他們的愛還是成空,「絕望」成了他們兩人的終點。
那是一種被撕裂的痛楚。就這樣,兩個人被活生生拆開,撕裂成兩半,永遠也拼不起來的兩半。他哈哈大笑起來,眼里有一股酸意,可是他強壓了下來,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渾身無力。
帝女不解地望著天羅一號,原以為他會痛苦地狂吼怒罵揍人,或是像卓然一樣流淚,誰知他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天羅一號,你瘋了嗎?」她看著又怒又笑的天羅一號,不耐地說道︰「別在我辦公室里撒野,回去吧!我能肯定地告訴你,她已經回到過去,你無法再看見她了。只有在二○○○年,她才會活得好,她才會找到真正該愛的人,她才會遇到一個能夠好好愛她的男人!現在的你,是完全無法做到的!」
天羅一號止住了狂笑,看帝女一眼,倏然沖出統領室。
帝女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很少有人听得懂的古愛爾蘭語︰「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這種磨難他真的能熬嗎?」
天羅一號冷冷地躺在配發室的地板,一動也不動,只是望著銀色而無變化的天花板,過了一天又一天。
卓然真的走了,空氣里沒了她的呼吸及香氣,他感到死亡般的沉寂,那是連言語文字都描繪不出的虛無。」
「天羅一號,天羅一號……」他耳里還回蕩著卓然蘇醒時找尋他的呼喚,就如同往常一樣接近、一樣真實……
他望著牆上一塊塊的勛獎晶片,猛然跳起身來,狠狠扯下這上百片沒用的東西。這些爛東西都比不過卓然,如果帝女要,他寧可將勛獎全還她,換卓然回來,他什麼也不要,只要卓然!
可是,帝女是個不懂愛的人,她無情狠心地拆散了他們,她冷眼看他們兩人在不同的時空里痛苦,還露出了滿意的笑!她真狠,他真恨!
除了恨之外,更多的是空虛。空虛對他而言像是空氣里的氧,他依存它活著,因為它可以麻痹所有再也無法承受的感覺,讓他像是一尊「還活著的工具」在這個時空游來蕩去,讓他能夠如同不曾認識卓然之前一般,活得毫無感覺,毫無愛的知覺。
但是,他卻真真切切「活」過一回——不,不是一回,是兩回。第一回是他到二○○○年與她相遇,第二回是卓然熬到二一○○年與他重聚。他活過這兩回,他已經比別人多活了兩次,其他人連一次真正的「活」也不曾有過!
炳哈!他該滿足了,他是該滿足了。但卓然就像是他雙眼里的瞳孔,一直鎖在他的眸子里,她的身影一直映在他腦海里,他能欺騙自己,讓自己滿足,可是他磨滅不去刻畫在心里的記憶。
他走出門,無意識地坐上時空回旋車,啟動了駕駛面板,漫無目的朝前方開去。
「天羅一號,下一吹你帶我去找卓絕及卓家的子孫,好不好?」卓然在他耳畔這麼說過……
「天羅一號,別在車里胡來,會被別人看見你在親我那!」卓然在他唇邊這麼說過……
「天羅一號,我好愛你!好愛你!」卓然在他懷中這麼說過……
「卓然——」他一聲吶喊,瘋狂地朝前飛沖,不覺時速漸漸升高,不覺地網已跟在身後追捕,只是望著前方無垠的天空。
想逃,他想逃,逃到有卓然的地方,逃到有卓然的天堂,或者,逃到一個沒有感覺的地方……
轟然一聲巨響,天空中閃出一陣星火,燃亮了天空,燃亮了天羅一號的臉,他的嘴角綻出了一抹笑,猶如天邊的雲朵,沒有重量,一切都只為等待蒸融。
就這樣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在空中再也找不到著力點。翻飛,隨風翻飛,飛是最後的一線光輝……
「怎麼會把自己撞成這個樣子?」帝女的聲音在天羅一號身邊冷冷響起。
她望著天羅一號全身里著紗布,活像一尊木乃伊的模樣。
難道他真心想為那個叫卓然的女子去死?別人要死還不容易嗎?但他可別妄想!他是不可能死的,她也不會讓他真的活活撞死,否則她之前精心策劃的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
「報告帝女,目前他的生命跡象微弱,的確是很危險!」一個年輕而俊帥的男醫生在她身邊回答。
「喔?」帝女揚起眉,仔細看著她身邊似曾相識的一張臉,沉聲問道︰「天醫生,你說說看,他這種情形能不能夠活下來?如果活下來了,會不會影響他的智力、體力、外表、記憶?我可不想失去這個出色的下屬,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幫忙完成,如果他有任何閃失,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天醫生恭敬地說道︰「報告帝女,這必須做更深入的研究與治療,據我目前初步的研判,他的腦部記憶區受了傷,可能會喪失記憶;至于智力區只有小小的損傷,應該無大礙,其他的骨折或灼傷,都可以經過復健機及復原槍恢復原狀。但是說真的,天羅一號的所有情況只有等他醒來之後才能確定。」
「記憶力會喪失?那就嚴重了,我要他幫忙做的最後一件任務需要記憶力啊!如果他連我都不記得,怎麼肯听我的命令呢?」帝女皺眉道。
「這一點帝女可以放心,假如剛剛從天羅一號腦里解析出來的記憶碼晶片沒有任何損傷的話,您可以請高達博士替他重新壓縮到腦子里。」天醫生露出笑意。
帝女也笑了,「是啊!我差點忘了這個好方法。」
「我會好好搶救天羅一號,也會每天將觀察報告傳送給您,請帝女放心。」天醫生設想得很周到。
帝女點點頭,轉身離去前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若不好好救活他,天醫生,你就完蛋了!」
天醫生听了全身肅然,決定盡力救活天羅一號,否則他的「賤命」可會不保。
但是他卻沒有看見帝女嘴角那一絲神秘中帶有滿意的淺笑。
「他醒了?」帝女眼楮一亮,神情里卻沒有驚訝的樣子。「我就知道,天羅一號是最優秀的,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死了。」不過很可惜,這個最優秀的天羅一號即將……
「報告帝女,他的一切都已恢復正常,我們這個小組的成員對此都相當興奮。」天醫生臉上閃著愉悅。
帝女滿意地點頭,「我知道你們這些成員辛苦了一整年,將所有心思擺在他身上,我不會讓你們的付出沒有收獲。你們這次藉著治療天羅一號的過程,完成了幾項成功的試驗與療法,無疑是人類醫療史上偉大的貢獻。」
不過說真的,也得有人具備將自己撞爛的勇氣,否則誰願意做實驗品?
「他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醫院?」帝女心中開始盤算著接下來該讓天羅一號做什麼。
「三天。」
「三天之後我會讓地網來帶他回去,不準讓他亂跑。」
天羅一號立在帝女面前,神情冷淡。
「叫我來是希望我說聲謝嗎?」天羅一號的嘴角微揚,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以為自己到過了天堂。當車子高速撞上一棟高樓的瞬間,他進了天堂,他見著了卓然。卓然騎著她那輛BMW重型機車,載著他在天空飛翔,而他也開一時空回旋車,讓她看遍了天堂的模樣。
那是一個比夢境更貼近的東西,讓他的心再度充滿了幸福感。
也許,就讓他一直待在那樣的情境會比現在更快活一些,因為在眼前的時空,他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叫做「天羅一號」的頭餃。
帝女望著天羅一號,不得不佩服天醫生以及他的醫療小組,讓天羅一號幾乎不成形的身軀又完美無瑕。
「我是不會對你說謝的!你拆散了我們,你不該得到任何感激。」天羅一號冷冰冰地說。
「總有一天你會謝謝我!」帝女深深看著他微笑,不以為忤。
天羅一號幽黯的眼眸盯著帝女,「又要給我任務了嗎?」天醫生已經告訴他帝女說過的話。
是啊!他嘴角一緊,如同卓然所說的,像他這種特別挑選「不知名」的精卵所培育出來的「培養人」,就像是「工具」一樣,不必有感情,不必有感覺,不必有意見,不必有多余的心思,只要順從上級的指示做任何事,就稱得上優秀。
「不,我不給你任務。」帝女回答,「今天讓你來,只是要通知你,我們幾個審判者對你的事件做出了審判。」
審判?天羅一號的眉微微一挑,「我犯了什麼罪?要如此勞師動眾。」
如果真要審判他,何必辛辛苦苦讓醫生耗費一年的心力救他,直接讓他死不就是最好的判決?他冷冷一笑。是的,他差點忘了,在這里連「死」的自由也沒有,越嚴重離奇的傷病,越是讓醫生及中央單位想救活,因為可以藉此做為人類醫學的研究對象與實驗品。
「是的,你沒有犯什麼大罪,在你與卓然的認知中,你們之間的‘愛’不是罪,可是你知道在我們的戒律里,這就是罪!你實在很優秀,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如今你的心中多了不該有的‘愛’,多了不該有的感情,你已經成為一個危險分子,不得不被審判。」
「怕我把愛散布給別人?你放心,沒有了卓然,我誰也不想愛,我愛人的心已經死了,除非卓然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當天羅一號提到卓然的名字時,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帝女捕捉到他輕微變化的神情,淡然接口,「但是你的本質已經不適合我們,你已經與我們不相同了!」
天羅一號冷眼看她,「你們決定怎麼樣?」
「我要放逐你!」
放逐?天羅一號的心微微一動。放逐意謂著用時空門將他送到任何一個不知名的陌生時代與空間,永不得回到二一○○年的地球!
他的眸子仍舊冷寒,語氣里飄著一絲譏諷。「很不錯的點子,將卓然送回二○○○年,再將我放逐到別的時空去,讓我們永世不得相見,再也找不到對方,真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方法!」
「這一回,我絕對會替你挑個好一點的時空去流浪,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帝女垂下眼,並不望著他。
「隨便你!沒有了卓然,去哪里都一樣,你不必替我花心思,我這種‘被放逐者’受之不起!」
帝女看著他凜然無畏的表情,手一揮,指示幾個包圍天羅一號的地網人員,「確實押送他去高達博士那里,銷去他的記憶,將他放逐到遙遠的地方!」
天羅一號抬起下巴,不讓任何人接近,自己走出了大門。
他什麼也不怕了。如今,卓然離他而去,他也將被銷去記憶,放逐到遙遠的時空,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抗拒成了浪費力氣的行為,他不想在這一刻還做出愚蠢的舉動。
他冷凜地走出了帝女的視線,冷凜地站到高達博士面前,連一絲反抗的意念也沒有。
他看了高達博士一眼,「博士,我要謝謝你,是你讓卓然蘇醒,讓我擁有更多屬于她的回憶。」雖然這些回憶即將消逝。
斑達博士只是淡淡說道︰「你要知道,帝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別怪帝女,她是個優秀的統領。」
天羅一號不語。所有人都不懂得「愛」,才會不了解帝女有多殘忍無情!
「博士,卓然她還好嗎?」他面無表情地問道,內心卻無比苦澀。他還是想知道卓然最後的結果。「我想她是很精確地回到了二○○○年吧!她的記憶被我銷毀了,應該活得很好才是。」高達博士回答。
那就好。天羅一號沉默了,只要卓然好,沒有痛苦,沒有思念,忘了他也好,反正他即將成為時空流浪漢,即將忘了她的存在,他不希望卓然還為了他而痛苦。
一切,都回歸原點。他的生命里沒有她,她的生命里也不曾有他。這是幸還是不幸?
他一甩頭,凜然踏入「時空門」。「時空門」轟然一聲關閉,他靜靜站著,沒有任何掙扎與抗議,等待著身子化成灰。
「天羅一號,希望你這一回好好把握一切,重新開始。」高達博士的聲音透了進來,回響在空氣里。
撕裂般的痛苦如電流,在他所有的細胞里奔竄而過。
卓然,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卓然,我就要與你分離了,永遠不能再相見。我將去一個陌生的時空,再也見不到你,再也不會想起你,我會忘了你,就讓我在這最後一秒還思念你吧!他在心中吶喊著。
卓然——
青光驟閃,他的身子一輕,所有的思念在瞬間成為空白與寂靜。
只剩下氣流在時空門里震蕩徘徊。
「你說什麼?我讓你將天羅一號送回二○○○年,你怎麼將他送錯時空了?」
「報告帝女,真的是很抱歉,想不到這一次出了一個小小的‘烏龍’,竟把他給送到了一九九九年。」
「我們在送回卓然時已經將她的所有記憶都銷毀了,如今又把天羅一號銷去記憶、送錯時空,那他們兩個人還能再相遇嗎?況且在一九九九年的時候卓然根本還不認識天羅一號啊!這麼一來,我們當初的所有計劃與每一次的行動不就全部白費了?他們倆所遭受的諸多磨難不就全都白捱了?」「是的,在一九九九年時卓然小姐並不認識天羅一號,不過帝女您忘了,天羅一號的記憶並沒有被我們真正銷掉啊!」
「喔,是了,我怎麼忘了這一點!如果天羅一號的記憶沒有銷毀,他還記得卓然,那麼他應該會盡一切心力找到她!」
「是的,一切都會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