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蜜兒。」同樣的開場白.但這會聲音是抖的,「我可以坐下來嗎?」
「可以。」杜泊懷面無表情的點頭。
段安榕坐在斜對角沙發上的最邊邊,與他保持好大一段距離,「你有寄酒在這里嗎?」
「我是第一次來。」
「喔!」段安榕局促不安的回頭一瞧.蕎蕎監視著她的銳利眼神絲毫不放松.她不得已又轉回頭來.「那你想喝什麼酒?
白蘭地好嗎?」
「都可以。」
段安榕喚來少爺,「一瓶白蘭地。」
「OK!」少爺應答之後就走了。
身後有蕎蕎的嚴密監視,段安榕死也要擠出話來跟客人聊天才行,否則等一下她可能會死得很難看。
「你在哪兒高就啊?」她實在想不出要跟對方扯什麼話題,只好真的把他當成第一次來的客人。
「你在這兒做多久了?」杜泊懷冷著臉,眼中有審問。
「沒有……很久……」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里工作?難不成他跟蹤她?還是找了人來調查她?
「這就是你告訴安樵的新工作?」第一次跟著段安榕走到這間酒家的時候,杜泊懷身體里的血液全都凍結了。
便利商店的大夜班人員?隔壁的確是有一間便利商店,可是她走進的入口卻是燈光閃爍的金紫夜大酒家!
她怎麼會讓自己墮落至此?杜泊懷難以置信。
會來酒家上班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為了錢,而錢……他多的是,可她卻是寧願墮落風塵,也不願跟他開口說出她的困難,為什麼?
是因為面子?自尊?還是其他?
他真的讓她無法信任?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小小的腦袋瓜里頭,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與她已經有了親密接觸了,怎麼連有關「錢」這種小事,她都不願跟他開口?
難道跟他借錢,會比到酒家上班來得羞恥嗎?
「呃……」
「手術費也是從這里來的?」所謂的好心主管,其實是酒家的大班?
驚慌的眼閃爍了下,「不……是……」不管是或不是,結果不都殊途同歸?
「是或不是?」
「不要問了好不好?」段安榕不曉得她還能撐多久。
躲避,是因為她怕跟他見面。
如果人是沒有感情的動物,如果她天生無情,那不曉得該有多好。她就不會這麼煩心、這麼愧疚、這麼不知所措,只能逃避該面對的現實,逃避對段安樵的深深愧疚,逃避內心掙扎的情感。
她無法親手將他送進監獄里去啊!
「你寧願來這種地方上班,也不願意開口跟我拿錢?」他的心好痛,痛得他想扁人,「為什麼?」
「不要問……」他怎麼不放棄?
他的條件那麼好,他的身邊又有好多美麗的女子,而她是這麼的平凡,人平凡、身世背景也平凡,他應該可以很快就忘了她才對……
想到這,段安榕的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她怎麼這麼矛盾啊?希望他忘了她,卻又害怕他當真忘了。
「你真的當我是糾纏你的無賴漢?」這話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交代護士的話了?段安榕倏地抬頭,在瞧見他憤怒的臉時,又速速低下頭去
「對,」她回避著他審問的眼神,「所以我不願拿你的錢。」
「對你來說,陪酒的行業比我,甚至比何醫師都來得高尚?」真是可笑的邏輯!她想騙誰啊?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喜歡……這個工作!」
少爺送來白蘭地跟兩個杯子,暫時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執。
兩個人的氣氛好像怪怪的。
「有什麼可以讓我為你們服務的嗎?」少爺堆著笑臉,怕新來的公關又要氣走客人了。
「不用。」杜泊懷丟了小費打發少爺走、
皮夾里有著一疊紙鈔,杜泊懷突然將鈔票抽出,塞進段安榕酥胸微露的胸口。「既然你喜歡這工作.那這錢你收不收?」
驚愕的段安榕抬頭瞪著杜泊懷,久久無法言語。
她懂他的意思,也知道這時她應該點頭,只要一點,他就可能會走,他就可能這輩子再也看不起她,再也不會來找她,再也不關心她跟安樵……突然.她的眼前朦朧了起來。
見段安榕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推拒,杜泊懷的聲音恨了起來,「這樣的錢你就收?因為我是你的客人?而當我是你朋友的時候,你卻不屑一顧?」他逼問的臉離她不過幾公分,憤怒的氣息她臉上每一根神經都可以感受得到。
「我並不想……」清淚自無助的眼眶里滑下,「可是我別無選擇……」
「什麼意思?」
「沒。」差點泄漏心事的段安榕抬手拭淚,「我幫你倒酒。」
微顫的手拿起仿如千斤重的酒瓶,在杯子里倒下清澄的液體、「請用。」
杜泊懷不拿走酒杯,反握住她縴細的手,「你有難言之隱?」
「沒有。」她想抽回手,杜泊懷卻不放過。
「說!」
不管杜泊懷怎麼逼問,段安榕就是不肯說話
「如果你不說,我就告訴安樵你現在人在酒店上班!」不得已,杜泊懷只好使了最卑鄙的一招、
丙然,段安榕臉色大變。「你不可以!」
「那你就告訴我原因何在?」
早知道真相總有揭露的一天.只是她仍想要維持杜泊懷在安樵心中的形象,怎麼這個男人,卻漠視她的苦心啊?
「很多事,不知道其實比較幸福。」她淒然微笑,「為什麼不讓我們就維持現狀?」
「你以為我可以看你淪落風塵,卻不聞不問嗎?段安榕,你太輕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了!」杜泊懷沉痛的喊著。
那本該是誘人的甜言蜜語、在此時,卻是承受不起的負擔!
「你高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了!」
「你是說,你並不愛我?」杜泊懷拉過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讓她有任何逃避的機會。
她的眼神仍舊瞟向旁邊,「對。」
「那就看著我說。」
咬住唇,她嘗試著與他雙目相對,可是決裂的話卻總是只到喉嚨口,就卡住了。
「說啊!」
好不容易張了唇,卻怎麼也吐不出聲來。
「你說謊!」
「不要……不要逼我!」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杜泊懷不肯罷休的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難以招架的段安榕終于崩潰了,她無助的哭喊,聲聲都是扯心裂肺——
「安樵的腿是你毀的,肇事凶手就是你!可是你要我怎麼辦?我愛上了你,這是天底下最大的錯誤!我對不起安樵,也無法揭發你,我無法原諒自己,怎麼也無法原諒自己……所以我得對安樵有所補償,想盡辦法也要圓他的夢想……」
「安樵的腿是我毀的?」杜泊懷膛目結舌。
「開車撞到安樵的保時捷就是你的車,車牌號碼我看得很清楚,難不成連車子都會有雙胞胎嗎?」
杜泊懷頓時恍然大悟,「你跟蹤我的目的,是要確定我是肇事凶手,而不是為了那台保時捷?」
段安榕無言點頭。
「可是我們認識以來,你卻只字不提?」
「因為你有關系,能夠擺平警局的悠悠眾口,制造假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去收集證據,試圖還安樵一個公道。」
「所以你才逃避我?只因為你認定我就是肇事者?」
「……對。」
「你相信我是開車撞了人會逃逸無蹤、不聞不問的那種人?」
段安榕愕然抬頭,「不……」
「可是現在的你卻是這麼的相信著?」
段安榕啞口無言。
「很好。」杜泊懷咬牙道︰「我的確高估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包括人格!」
放掉她的手,他走得決然。
一見杜泊懷離去,早就覺得不對勁的少爺,和從頭到尾看入眼里的蕎蕎立刻走過來。
「那個人你認識?」少爺問
「你是不是跟人家吵架?」蕎蕎問。
「對不起,讓我安靜一下好嗎?」甩月兌掉好奇的人們,沖人洗手間的段安榕關上廁所門,坐在馬桶上,忍不住痛哭失聲。
◎◎◎◎◎◎◎◎◎
「最近杜大哥都不來了。」段安樵觀察著段安榕的神色,發現她似乎無動于衷。
連雪莉也不來了。
段安樵發現他以前還蠻討厭雪莉的,但自從她個性改了之後,幾天沒見,他竟然思念起她來。
真糟糕,他該不會因為對方幫他削了幾次隻果,對他好了點,他就開始心存妄想了吧?
低下頭瞧了殘缺的腿一眼。果然心靈脆弱時,比較容易被趁虛而入。哈哈,他這比喻似乎不太對,因為對方可沒那意思。
「你最近有跟杜大哥踫面嗎?」
段安榕搖頭,面無表情的將最新的車訊雜志遞給他,「治療師說你最近復健的功課又懶了?」
「嗯……」段安樵企圖顧左右而言他.「這期的內容好像不怎麼樣喔?」
「回答我!」段安榕氣得蛾眉倒豎、
她辛辛苦苦的賺錢,可是她弟弟連卻復健都做不下去?
「反正我怎麼努力也賺不到一台保時捷……」
啪的一聲,熱辣辣的巴掌落在段安樵臉上,不只他,同房的病人都嚇了一跳
「你以為我辛苦的在外頭工作是為了什麼?不都是為了你?而你是拿什麼在報答我?」
從沒被段安榕打過的段安樵愣了愣,低下頭去,語氣里有好久不曾听聞的憤世嫉俗.「我們賺的錢了不起只能供應三餐而已,況且我現在這樣子.復健完也找不到好工作,只會增加你的負擔而已……說不定我當時死了會比較好吧!」
「你說什麼?!」段安榕憤怒的手正要舉起,段安樵的下文讓她整個人傻住了。
「杜大哥是撞我的人對不對?」段安榕錯愕的神情告知了他答案,「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在躲避他?」
他怎麼會知道?段安榕因為震驚過度而無法言語。
「我的腿毀了,這輩子也毀了,可是我姊卻跟撞我的人談戀愛?哈!」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我被蒙在鼓里,還跟雪莉幫著撮合你們兩人,真是好笑!」
一個沖動,段安樵用力撕毀了手上的雜志,扔在地上。
「他不來是因為他知道我的腿是被他撞斷的,所以不敢來了對不對?」他憤怒的質問、
「安樵……」段安榕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任眼淚流著。
沒有藏不住的秘密。一開始,她的決定就是錯誤的。
「還我公道好嗎?姊。」段安樵悲痛的請求。
段安杯咬著唇,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我會幫你得到你心中的保時捷,我會盡其所能幫你完成夢想,所以……所以把這件事忘了好嗎?」
「姊?!」段安樵難以置信的喊,「你寧願要他不要我?」
「我要你!」她握住他的手,卻被甩開,「我一定會幫你得到保時捷,我保證今年一定完成你的夢想,真的!」
她已經有覺悟要豁出去了。現下的她已經別無選擇了,為了段安樵,就算賣掉她的身體,她也無所謂了。
「你別傻了,一個月兩萬多塊的薪水,連台二手車都買不起,還想買保時捷?模型車嗎?」
「我知道你現在不可能會相信.可是你等著,我一定會把車子送到你面前,現在你只要乖乖的做復健就好了,好嗎?」
「杜泊懷給你的車嗎?」
「不是,我跟他沒有見過面了。」
「那你為什麼不叫警察抓他?是他撞我的!」段安樵猛地拉開被單.未裝上義肢的斷腿令人心驚,「我斷了腿,斷了腿耶!」
「安樵……」段安榕知道她的決定怎麼也說不過去,段安樵更不可能接受。她心里的矛盾只有自己清楚,身旁的人無法理解,包括終于停止找她的杜泊懷。
她讓自己落人兩面不是人的慘境,全都是自找的,可她卻沒有任何怨懟。
對于感情的處理,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蠢過她了。
手機鈴聲響起,給處在僵局的兩姊弟一個轉圜空間。段安榕忙接起手機,刻意將鼻音壓到最低,不泄漏出她哭過的痕跡。
須臾.她的臉色起了變化,「肇事者……找到了?」
段安樵訝然轉頭,與驚愕的段安榕四目相對。
必掉手機,她的聲音空洞的像來自遠方,「不是杜泊懷……不是他……」
◎◎◎◎◎◎◎◎◎
事情的起因是,杜泊懷那天臨時被叫去某家大型KTV幫朋友慶生。因為KTV位處繁榮的東區,停車位難尋,杜泊懷索性將車交給泊車小弟,請對方幫他找地方停。
泊車小弟難得泊到一台炫酷跑車,忍不住想體驗其加速快感,故特地開到較偏遠的地方飆起車來。越開越過癮的他除了在大馬路奔馳,還鑽入小巷里。
誰知出來買消夜的段安樵突然冒了出來,一時來不及反應的泊車小弟就這樣硬生生的撞上脆弱的。
驚慌過度的他沒有任何猶豫,連下車探看傷勢的想法都沒有,重重踩下油門,迅速逃逸。
那天晚上,杜泊懷與段安榕決裂之後.就積極的投人調查。既然段安榕可以篤定車子是他的,那就是駕車人的問題了。
只是三個月前的記憶實在有點模糊,杜泊懷還是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出可疑點,進而抓到真正的肇事者。
真相總算大白,也還了杜泊懷的清白。
可是段安榕並沒有因此與他聯絡。兩人除了曾在警局因筆錄擦身而過以外,沒有任何交談,也沒有打過照面,好像回到了兩個月前,不曾有過交集的那個時候。
「你沒有再跟杜大哥聯系嗎?」段安樵曾這樣問過段安榕。
段安榕笑了笑,搖頭。
「不是已經知道肇事者不是他了,為什麼不跟人家聯絡?」
見段安榕笑而不答,段安樵擅自替她想了答案,「因為不好意思?」
她若有似無的點點頭。
「你應該還喜歡他吧?不想趁這個機會跟他復合嗎?」
微皺了眉心,她仍是搖頭。
「為什麼?」
「不應該。」
「不應該?」段安憔不懂。「這是機會耶,要知道那種會對陌生人付出關心跟體貼的人很少了。」
「所以才不應該。」
「你會失去他的。」
「應該的。」
他姊真是超級麻煩,什麼應該、不應該,听得人一頭霧水。
也許應該從他這邊起頭。坐著輪椅走到公共電話前,投下錢幣,才按下第一個數字鍵,他的手停了。
的確是不應該。他嘆口氣放下話筒。
他們憑什麼在論定對方是凶手後,又反過來要求將一切錯誤的指責忘掉,回復以往?
失去他,是應該的。
◎◎◎◎◎◎◎◎◎
站在酒店人口,段安榕照例總會停下腳步猶疑。
每一次,她都告訴自己,今天的她一定要放得開,可是每一次她還是臨陣月兌逃了。
昨天業績結算,她的成績慘不忍睹。
團體組冠軍寶座拱手讓人,蕎蕎氣得跳腳,揚言要把她踢出去。
「你的薪水連利息都付不出來!」錢莊的人打電話來,惡狠狠的告訴她這句話,並聲明︰「你再不覺悟,就直接把你賣去當妓女!」
昂債累積速度快得已讓她難以負荷,如果她再不覺悟,別說答應要買給段安樵的車了,連債款也解決不了。
就是今天了!
段安榕深吸一口氣,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大踏步走進去。
一走進酒店.段安榕就發現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對勁
她不會已經被開除了吧?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進人更衣間換衣服。
「你還要來上班嗎?」剛換好衣服的蓓蓓好奇的問。
不會吧?難道惡夢成真?
段安榕臉色微變,「我當然要來上班。」
「可是蕎蕎姊說你不用來了啊!」
「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留下來。」
「怪人!」蓓蓓不再理她,轉身走出更衣室。
換掉身上的輕便服裝,段安榕扣著扣子的手難以遏止的微顫。
她只有這條路可走,她不能放棄,怎麼也不能放棄。
上好妝,走出更衣室的她正巧與蕎蕎相遇。
「蕎蕎姊,我……」
「你來了?」蕎蕎的臉色平常,聲音清冷,「剛好,你的金主在找你,八號桌。」
「金主?誰?」
「不要裝傻,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你清純可人。」蕎蕎的語氣透著酸。
納悶的段安榕識趣的走開。今天的蕎蕎火氣似乎還是挺大的,應該是受不了她了,所以她還是努力的把業績給做好,千千萬萬別真的給踢出去才好。
還未走到八號桌,背對著她的熟悉身影讓她胸口一窒,差點拿不穩手上的酒杯。
「你好……」她拉開僵硬的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杜泊懷朝她點點頭,「請坐。」
「謝謝。」她依然離他老遠。
明知她應該貼近客人,可是他不是一般喝酒玩樂的客人,段安榕怎麼也沒那個勇氣將兩個人的距離拉近。
「你看起來氣色不壞。」
「托你的福。」她的手再抖下去,手上那瓶紅酒必定會潑灑出來,她只得將它擺在桌面,這樣一來,空空的雙手就顯得有些無措了。
杜泊懷看了她好一會兒,「你就打算這樣下去?」
她納悶的看著他。
「好歹,你也該給我句道歉」
「呃……對,」幽暗的燈光下,段安榕的臉因為赧然而微紅,「很抱歉,我曾經那樣誤會你。」頓了頓,她又再加強語氣道︰「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我以為你會打電話給我。」不管之前誤會多深,在真相大白之後,她應該主動跟他聯絡才對。
「我……真的很抱歉。」除了道歉,段安榕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為自此以後,他們就是兩條平行線了,再也不會有任伺交集,但他今晚的出現出乎她意料之外,讓她雖驚但沒有任何喜悅。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沉沉的歉意讓她抬不起頭來直視他的雙眼。
「雪莉說她想去看安樵,她很關心他的狀況。」
「真的嗎?」聞言,段安榕更是羞愧的難以自容,「謝謝,安樵一定會很高興。」
「你呢?高興嗎?」
「我?我當然很高興,謝謝你們還這麼關心安樵。」
「安榕。」
「是。」
「為什麼一開始不跟我拿錢?如果撞傷安樵的人是我,你更該理直氣壯的跟我求償才對。」怎麼想都沒道理,她在斷定他是肇事者後,競是只字不提,即使是最窘迫的時候。
段安榕心一跳.頭垂得更低了。
「你寧願到酒家上班,也不願意把我是肇事者的事給說出來?」
「我不想破壞你在安樵心中的形象。」好小好小的聲音,如蚊鳴。
「明知道我撞傷安樵,但你還是跟我上床、為什麼?」
段安榕局促不安的絞著手。別再說下去了,她真的快無地自容了。
她覺得當時的她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被情愛牽著鼻子走,站不穩立場,理不清方向,到後來,每個人都被她重重的傷了。
「如果是一般情況,我會以為你是為錢。」
段安榕霍地抬頭,「不……」一道黑影欺來,堵住了她的嘴。
段安榕瞪大眼望著吻了她的杜泊懷。
「但其實你是愛慘了我,對吧!」那重逢以來一直是板著的俊臉,拉開了惡作劇得逞後的微笑。
她呆了呆,承認,「當時不應該那樣。」
「但現在是應該的。」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原諒她了嗎?
「我們走吧!」他伸手拉起仍一臉錯愕的段安榕。
他已經難以忍受這里污穢的空氣、微弱的光線.和周圍越來越大聲的調笑聲。
「我在上班……」讓他知道她正從事陪酒的工作,好丟臉!
「你的債務我已經全部幫你還清了。」
「為什麼?」她大吃一驚。
「為什麼要問為什麼?」他皺眉,「難道你真的以為我該忍受你待在風月場所?」
「你不需要這樣做。」
她似乎很不喜歡無端接受別人的好意是吧?
「你現在的債主是我了,所以我要你離開這里,你沒有理由說不。」
段安榕想了下,點頭。「等我一下。」
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出酒店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輕松自在包圍住了她,她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自段安樵出車禍以來,她第一次可以感覺到這麼的悠適。
走在他的身邊,段安榕心里有些忐忑。
她沒有任何把握斷定他是否還對她有感情存在,她也不敢奢求,只希望這條並肩而行的路不要那麼快就結束。
「你好像沒有坐過我的車?」
她點點頭。
「不過我今天沒有開車來。」他低頭對她微笑,手握住她的,「想不想邊散步,邊聊聊天?」
他听到她心里的聲音了嗎?瞧了被他溫暖的大手包圍的小手一眼,她害羞的點了點頭。
拉過她的手抱住他的後腰,他攬著她縴瘦卻承載了許多壓力的肩。
「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是從哪學來跟蹤我時的那種蠢裝扮?」
什麼?
段安榕猛一抬頭.不偏不倚的與他低下來的唇相踫。
「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你那時的呆樣。」
她正想抗議,唇又被密密的封住了。
他深情的吻著她.即使她心中還有那麼點疑惑,也在此刻消弭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甜得化不開的幸福。
「你還愛我嗎?」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用著前所未有、可憐兮兮的撒嬌語調。
「愛慘了。」他笑答
◎◎◎◎◎◎◎◎◎
「他們兩個總算在一起了。」望著甜甜蜜蜜、手牽手一起出去買便當的背影.段安樵夸張的嘆一大口氣,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是終于將沒人要的姊姊給賣出去了。
「對啊!」坐在床邊的雪莉笑道︰「听說.你這兩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復健。」
「對啊。」段安樵伸伸懶腰,「可是復健師說我回家一定會偷懶,還是要我每天回醫院。」他不禁哀嚎,「那跟住在這里有什麼差別?」
雪莉不禁掩嘴偷笑,「誰叫你平日老愛偷懶。」
「復健很……」段安樵看著笑容甜美的雪莉,硬生生將「痛」、累」的字眼吞回去。他怎麼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表現出自己很沒用的樣子呢?
「很怎麼樣?」雪莉奇怪他怎麼沒有繼續說下去。
「很好。」他干笑。
「你……」雪莉猶豫著,怕開口會遭到拒絕。
「我怎麼了?」
「復健的時候要不要我陪你?」
「陪我?不用啦!」段安樵可不想她看見他窩囊的樣子,「很無聊的。」
「沒有關系,我不怕無聊。」
「一次要好幾個小時,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反正我在家也無所事事,沒有關系」
「你可以去逛街、看電影啊。」
「我說我要來陪你,就是要來陪你.你干嘛一直拒絕我!」
天生的那股壞脾氣揚起,雪莉臉上滿是怒氣。
段安樵整個人傻愣住了。
「給人家陪啦!」
「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呆頭鵝。」
一旁看好戲的病人跟家屬不約而同開口取笑。
「可是……」段安樵還在掙扎。
她真的是……真的是因為那樣,才想來陪他的嗎?
旁邊的人都看穿她的心思廠,怎麼他……雪莉氣得直接握住他的手,「你到底要不要我陪?」
啊……段安樵呆呆的瞪著縴白的小手,再抬起頭來望著雪莉薄怒的臉,然後……點頭。
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難為情的緋紅取代氣憤的漲紅,雪莉忙松開他的手。
段安樵眼明手快的反扣住她,臉上是快樂的微笑,「你要來陪我喔,每天喔!」
他總算開竅了。
雪莉白了他一眼,微嘟著嘴,「好。」
病房里響起一片掌聲,眾人一片叫好,將兩個年輕男女逗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只能低垂著頭,在眼角眉梢互給對方溫暖的笑意。
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