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今天要去哪里吃?」
我一抬頭,原來是AMIGO她今天不知道為了什麼精神這麼好?不過我用眼睫毛想也猜的出來大概是因為帶了年輕帥哥新人的關系吧!難不成她也想來一段老少配嗎?
畢竟都是年過三十歲的女人了……。
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我是不便去當電燈炮的,而且……我不想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接到你的電話;我有預感你會在午餐時打電話給我。我一向相信女人的直覺,就像我一直相信對于我想要的東西我從來不會失手一樣。
不過當我告訴AMIGO不和他們午餐時,那家伙臉上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又讓我覺得滿火的,有時候其實連我都覺得自己蠻滿難相處的。
丙然,當我到樓下7-11買完優格回來時,我的手機剛好響起——
是你。
「還在忙呀?」
「就是呀!你也真狠!堆那麼多工作給我!」
「誰要你一口氣把年假全部休完呀。」
「那本來就是我應該得到的嘛。」
「呵!今天代我開會好不好?那我就不用趕回來了。」
「你想的美!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
「我想也是,好啦,BYE。」
「BYE。」
當我掛上電話時,抬頭一看卻被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討厭鬼給嚇了一大跳。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呀?」
「我哪有……倒是你表情變化其快耶。」
「你專程來研究我表情的變化嗎?你吃飽撐著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機車弄走了。」
「嗯,AMIGO咧?」
「她說要去抽煙。」
于是我帶著優格去找AMIGO。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討厭鬼的面前我沒有胃口吃東西;這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我想可能是因為他聲稱是我國中同學的緣故。這讓我突然想起以前第一次和男生約會的情景,當時明明空著肚子,但是為了保持優雅的假象,在喜歡的男生面前就是食不下咽。
這感覺很不舒服,我已經很久沒有回想起過去的事了。
鮑司在廁所旁設了一間吸煙室,每次從外面經過的時候總是霧茫茫的一片,總是會讓我有種仿佛還置身倫敦的錯覺;但是我知道在那里面是找不到AMIGO的,因為我們習慣到茶水間後面的陽台去,那是我們共同的默契。
「大概是因為空氣比較新鮮吧。」
我們總是這樣自嘲著。
「你午餐就吃這樣呀?」
「嗯,不知道為什麼早上腦子都脹脹的。」
「呵!來一根?」
我搖頭,我不抽涼煙,是因為我討厭女人就一定抽涼煙的刻版印象。我討厭一切世俗間的刻板印象。我總是想不透為什麼總是有人要把女人抽煙這件事和女性自覺劃上等號!
抽煙只是因為想要抽煙,這和性別是沒有絕對的關系。
「嘿!不過你也真夠猛耶!一口氣把年假休光,不明就理的人還以為你大概是要離職了咧!」
「你說辦公室那些人呀?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沒想到真有時間說別人閑話呵!」
「這就是晴晴呀,從一進公司就是話題女子了。」
「你這是褒是貶呀?」
「哈!不過沒想到俊鄺居然是你國中同學耶!是哪個國中呀?」
「在台南,你應該不知道吧。」
「你是南部人?」
「不算吧!我只有國中在那里而已。」
「哦!不過總經理倒是挺欣賞俊鄺的。」
「你是不是把他的客套話當真啦?」
「是真的喲!他說俊鄺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特質。」
「特別討人厭的氣質呀?」
「就算對象是自己的國中同學還是不會口下留情耶!呵!對了,總經理今天會回來開會嗎?」
「嗯。」
「我還以為你會代他出席咧!」
「怎麼可能。」
「那他不就要從高雄趕上來了?真是辛苦。」
「高雄?」
「嗯,听說董事長不想掛名了,所以他下去交接些東西吧。」
「怎麼我有一種才回來就人事已非的感覺呀?」
「還時不我予咧!炳!不過這是不是也代表好事近了?」
「什麼意思?」
「因為你就要變成董事長特助了呀!到時候加薪要請客哦。」
「……」
「累掛了。」
「走先。」
「替我買晚餐。」
大概是所謂的假日癥後群吧?銷假回來上班的第一個上班日竟然教我累的快不成人樣,我沒多余的心力等待你們會議結束,于是就在你的辦公桌上留下紙條,然後就隨著其它人打卡下班了。
特別助理竟然比老板早下班?未免有違職業倫理!但這不也是另一種吃定了你的形式?這個念頭令我感到愉快。
不過這份愉快只維持到我走到車子面前。
「什麼毛病?」
那討人厭的機車還大刺刺的貼在我的車後面,難不成他中午是在消遣我?雖然我答應了AMIGO要好好照顧她的愛將,但是誰要他總是當我怒火中燒的時候,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我想這大概是他天生注定了欠我凶吧!
「喂!你!車子還放我車後面作什麼!」
「吭?」
「那輛機車!你不是說弄走了?」
「對呀!所以那不是我的車呀!是別人後來又放進去的吧?你不曉得台北有多擁擠嗎?你是台北新鮮人嗎?」
幾乎有兩分鐘那麼久,我瞪著他、他望著我,我們就這樣僵持在狹窄的巷內。
「那你是不會幫我移走嗎?你看我是搬得動這車嗎?」
我首先打破僵局,于是他只得模模鼻子,認命的獨自去移動那輛前後輪都上了鎖的重型機車。當我順利的倒車之後,經過他的身邊時,我搖下車窗,對著他說︰
「你是不是剛到台北來?」
「是呀!怎麼說?」
「因為你一點都不紳士。」說完我就踩了油門長揚而去,幾乎可以想見邵討厭鬼站在原地有氣發不得的表情。那讓我感到愉快。
××××××
AMIGO習慣在吃完飯後去陽台抽煙,于是我就先自行回辦公室,當我一踏進辦公室看到母獅子獨自吃著簡單的午餐時,心里突然發神經的替她感到一絲落寞。
所以我決定告訴她我剛特地把車子移開的事,想說至少能夠減少些我們之間的芥蒂,如果順利的話,或許下班時我還能替她按個電梯門什麼的也好;我始終覺得能在職場上遇到老同學應該是好事一件才對。
不過我對她的憐惜只維持到她手機響起為止;我從來沒見過表情變化如此迅速的女人!電話里應該是她男朋友吧?見她一臉甜蜜,簡直和早上那個行事囂張的母獅子判若兩人。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
我一回神,這個戀愛中的小女人又恢復回囂張的母獅子,但是我仍試著表示友善的告訴她關于我特地去移開車子的事。其實我原來也不奢望她客氣的向我說聲謝謝,但是我壓根沒想到她只是冷冷的「噢」了一聲,完全無視于我刻意表現出來的善意。
嘖!
AMIGO抽完煙回來後表情顯得有些嚴肅,並且開始異常忙碌起來;問她怎麼了?她說是要準備開會的資料。AMIGO說雖然總經理人很好,但是若在會議時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不管是誰都會當場挨刮的。
「對了,不久後就要改口喊董事長了。」
最後AMIGO又補充道。
雖然我不太懂AMIGO的意思,但我還是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幫她準備資料;當我感覺到周圍開始傳來小小騷動的聲音時,才發現原來又到了下班的時間了。
「你先走沒關系。」
「這樣好嗎?」
我轉身看著仿佛小學生要上場演講比賽前反復背誦資料的AMIGO,總是覺得就這樣拋下她是有點于心不忍,雖然就算我留下來好像也幫不上她什麼忙,但是再怎麼說比主管還要早下班還是說不過去……
「沒關系呀!BYE。」
既然AMIGO都這麼說了,于是我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打卡時,我看到母獅子一臉疲憊的匆匆離開,這時我才想起來中午還計劃好要替她按電梯以表示友善的。
沒想到母獅子走路還真快,才不一會功夫,她的背影就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里了;當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是在公司隔壁的巷子里——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第一次得罪她的場所。
不知道是不是這條巷子風水不好,因為母獅子的背影看起來很火大的樣子,我原本是想掉頭走人的,但是來不及,因為母獅子眼角的余光已經殺向我了。
「喂!你!車子還放在我車後面做什麼!」
「吭?」
「那輛機車!你不是說弄走了?」
「哦,對呀!所以那不是我的車呀!是後來別人又放進去的吧?你不曉得台北很擁擠嗎?你是台北新鮮人嗎?」
很好,我不但把台北很擁擠的這個訊息告訴母獅子,而且還借機挖苦她一番;不過不曉得她是太不食人間煙火、還是她真的火大了!總之在接下來的兩分鐘里,她只是臭著一張臉瞪我。
對我而言、這兩分鐘有如兩個世紀那麼久,看來我想要試著表達友善的動機已經破滅,所以我決定馬上模模鼻子走人,但是沒想到母獅子開口對我說道︰
「那你是不會幫我移走嗎?你看我是搬得動這輛車嗎?」
真不曉得母獅子是不是天生就這麼傲慢的?但是基于濟弱扶傾的角度並且曾經同窗三年的份子上,我還是非常人道的替她移開那輛機車,雖然她的態度始終非常惡劣;沒想到那居然是台重型機車,而且前後輪還各上了鎖!包想不到的是母獅子居然一付事不關己的樣子,自顧著就坐進駕駛座里了。
當她的車子經過我的身旁時,她還故意搖下車窗挑釁道︰
「你是不是剛來台北?」
「咦?」
「因為你一點都不紳士。」
然後她就踩了油門走人。
簡直過分!這麼傲慢無禮而且不知感恩的女人我還是生平第一次見識!還好她不是我第一個認識的台北人,否則可能打死我這輩子都不願意踏進台北一步!
我第一個認識的台北人是仔仔。
對于像我這樣一個從小在南部鄉下土生土長的小孩而言,台北人在我的想像里一直是流行時髦而且前衛的,一直到仔仔的出現才完全打破了我對台北人的刻板印象。
仔仔是那種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的乖巧女孩,好像只要一轉身就能看到她在你身後笑著一般的令人感到安心。這種笑臉迎人的女生最容易得到長輩的喜愛,所以仔仔常說以後我們結婚她一定要和我爸媽住在一起,當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好我媽都會在場。
仔仔最為我媽津津樂道的是她大學四年完全住在學校宿舍內,並且嚴格遵守門禁時間,從來沒有遲到外宿的記錄,這簡直是為台灣的大學史上創下最難打破的一項記錄。
仔仔一直就是帶給別人潔身自愛、家教良好的印象。
而我何德何能追到這麼冰清玉潔的女孩?實不相瞞是因為我家距離學校只有五百公尺遠,所以我可說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每天以能吃有媽媽味道的家常菜為由,邀請仔仔到家里晚餐。
終于仔仔在吃了一年的家常菜後才正式承認我們之間的情侶關系,我們當了一整年的情侶後我才終于牽到了女朋友的小手;而當時實際的情形是我過馬路走太慢差點給車撞,所以在情急之下仔仔牽了我的手,從此以後每次過馬路我總是緊牽著仔仔的手不放。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在我們南部有一種把妻子稱為「牽手」的說法,我一直覺得這個說法比那些甜心、寶貝之類的膩稱還窩心;雖然不夠強烈,但卻有種細水長流的感覺。
大三那年的聖誕節我們第一次擁抱,那是我有生以來最溫暖的一個聖誕節,雖然台南的冬天從來也沒有冷過,大四那年的情人節仔仔終于願意讓我吻她;而我們之間最大的突破是在我入伍的那一天晚上,我終于告別四年的和尚生涯。
就和我想像的一樣,我是仔仔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這點不但讓我感動很久而且說真的還有點小虛榮,所以隔天一大早我決定把我媽媽買給我當畢業禮物的TOYOTA送給仔仔;雖然媽媽後來沒說什麼,但是從她的表情我看的出來,如果我讓這個女生跑掉的話,她不但會把車要回來而且還會把我登報作廢。
其實我媽媽會這麼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記得高中時曾經瘋狂的追求過一個女孩子,因為她對我說家里的錄影機壞了、她爸爸又不給買新的,于是當晚我就偷偷拆了我們家新買的碟影機送給她;但是一個星期後她不但把我甩了,而且也沒有打算把碟影機還給我的意思;也就是說碟影機帶給她的感動只維持了一個星期,而我媽媽對于這件事卻足足嗦了我一整年。
還好這兩年內我們每天通電話,我一休假就跑台北看仔仔,而仔仔不但一休假就來看我,還會順道幫我探望爸媽。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我爸媽並沒有反對我退伍後到台北發展的決定。
還好我第一個認識的台北女生是仔仔而不是母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