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終于蘇醒了。其實本來不需要睡兩天兩夜。大概是最近的她太累了。也托了那支鎮靜劑的福。
罷剛蘇醒那一刻,腦子里面是一片空白,混混沌沌的。有些難受。猛地,她記起了躺在病床上的歐文。她一個鯉魚打挺地跳了起來,顧不得自己虛弱的身子,連忙朝歐文的病房跑去。
「水藍?!」邵劍祥見到幾乎是狂奔過來的水藍。整個人都很不自在。
「為什麼你們都站在這里……?」水藍心中那抹不詳的預感越擴越大。「難道……」水藍不顧一切地要沖進病房。
「不要進去!」趙天翼長臂一伸,攔住了水藍。歐文打從一開始就敏感地覺察到了不對勁,今天拆繃帶時,手幾乎完全不能動。他一見瞞不住了,也只好和盤托出。歐文一听到真相,就開始發狂,鬧了整整一個早上,連醫生、護士都不敢近他的身。
「他的手不能用了,是不是?」水藍竟異常平靜。好象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發展。
「水藍!」邵劍祥見到水藍還是義無返顧地要進去,也著急了起來。
「讓開!」水藍的聲音有幾分怨怒。她不肯听從任何人的勸告,毅然走進病房。
「你為什麼還要過來,你已經兩天沒來了,不是嗎?你現在又來干什麼?看我可憐的樣子嗎?」歐文的情緒依然很不穩定。他實在沒有想到,一覺醒來,竟要面對這樣的殘酷。他是鑽石切割師呀!怎麼能沒有手呢?
水藍的心在滴血,好痛,真的好痛。「你後悔救我了是不是?你甚至後悔愛我了是不是?」水藍揚起一張掛著淚滴的臉。
歐文的心弦忽然被撥動了一下。他實在不敢想象,萬一他沒有撲過去,萬一受傷的是水藍……可是,他的手……歐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象個嬰孩般在水藍的懷里「哇」地哭了起來。「為什麼這幾天都不來,你在嫌棄我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救了我的命啊!我怎麼會嫌棄你?那天,我一听到你的手可能會……」水藍哽咽著,有些說不下去,「那對于我來說,也是好大的打擊。我暈倒了……」
「什麼?」歐文微抬著頭,看到水藍竟穿著和他一樣的衣服。「現在好了嗎?沒事了嗎?」
「因為劍祥讓醫生給我打了鎮靜劑,所以……」他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居然還在關心她……
「又是邵劍祥!是不是不管我為你做多少事,你都不會感動;你就非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嗎?那天,我本來想當著所有的媒體面前跟你求婚啊……」歐文又開始歇斯底里。他本來想著,等到觀眾起立準備喝彩的時候,他要拿出他準備以久的玫瑰,當著所有媒體和觀眾的面,跪下來,孤注一擲地做一次求婚。可他,竟沒能完成這次求婚,那本來是他最後的機會呀!可現在呢?就算水藍不介意,願意和他在一起,他也配不起她了。沒有了手,他根本連自己都養不活呀!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水藍又一次哭花了臉。她抬起頭來看著歐文,看著他的傷感與無助。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好好好,你不想提他,我們就不提他,你先好好休息……」
「我不要,我要是睡下了,你就會不見了……」歐文喃喃地說著,任由她抱著。
「我發誓我不會不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好不好?」水藍輕拍著他的背。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落。
因為擔心水藍,邵劍祥一直透過門縫時刻關注的里面的狀況,可他卻看見兩人緊緊相擁,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醫院。一種酸澀的滋味盈滿心頭。為什麼挺身而出的,不是自己呢?
「老大……」區麒麟眼尖地注意到邵劍祥的反常,連忙追了過去。
而趙天翼則因為听到他們的對話而一直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劍祥,我去醫院了!」水藍拎著保溫筒,先過來跟邵劍祥打招呼。「對了,你暫時不要去醫院了,他一見到你,就會情緒不穩定……」水藍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還一邊小心地留意他的反映。
誰知邵劍祥一副置若罔聞的表情。反而是把她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水藍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你怎麼了,我哪里不對了嗎?」
「為什麼沒戴青龍玉?」邵劍祥的眼神很銳利,似乎要穿透水藍的心。
水藍竟打了個哆嗦。她的劍祥哥哥怎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說!」邵劍祥托起她的下巴。用一種命令式的口氣講話。
「我……我忘……忘戴了……」水藍一緊張,竟結巴起來,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她覺得冷。
「那麼重要的東西……也會忘戴嗎?你已經忘戴多久了?那不是我們兩個山盟海誓的見證嗎?」邵劍祥的語氣充滿了嘲諷。至少有3天,他已經注意三天了。水藍沒有戴青龍玉。她開始想要將他們之前的感情一點點勾掉,一點點忘卻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水藍一股無名火冒了出來。難道她不痛苦嗎?難道她想這樣嗎?她欠歐文的太多了,除了感情,除了那只手,還有被她毀滅的他一生中那件最優秀的作品。那塊完美的鑽石在那一天已經被摔成無數塊了。它擁有驚人的美麗,可卻如同曇花一現。它是他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完成的呀!那樣漂亮的鑽石,一到她眼前就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震懾著她的靈魂……
「哼!你何必老覺得對不起他?如果他那天不讓你上場,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他是自找的,是上帝在懲罰他的貪心!」
「邵劍祥!你莫名奇妙!」水藍手中的保溫瓶「 鐺」一聲掉落在地。這就是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邵劍祥嗎?水藍把奪眶欲出的眼淚生生地憋了回去。轉身離開。
邵劍祥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一顆心隱隱作痛,他是多麼想留住她呀!可是……其實他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真的不是。只是他一想這幾天,水藍的笑容,水藍的聲音,水藍的容顏,通通不屬于他,他就嫉妒的發狂了。她那樣落寞的離開,她一定很氣他。他又看了一眼那滿地亮晶晶的狼籍,就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碎了,真的好痛苦……
這幾天,他無心處理公事。薛霖和天翼又要幫他查出那些作怪的。所有的擔子就全放在麒麟身上了。他雖然不願看她和那個洋鬼子在一起,卻不能不管她的安危。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邵劍祥真的好難過。他默默地對著水藍的照片,說了無數句「對不起」。
而水藍一出華宇的大門,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號啕大哭。在這種近似瘋狂的發瀉過後,水藍裝作沒事人一樣,重新買了一份食物過去。畢竟,她有責任照顧好歐文。
「歐文,我來看你了!」水藍洋溢著真誠的笑容。放下食物,給了他一個擁抱。
歐文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心里涌起一股憐惜。就讓他自私一點吧!等他傷好了,他一定會把他還給邵劍祥的。可是,心好痛,好舍不得。
「醫生早上查房的時候說,如果你來了,就讓你過去一下……」歐文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告訴水藍。
「哦,是嗎?我這就過去!等我回來哦!」水藍走出病房,有一種想哭的沖動,為什麼劍祥哥哥不能多理解自己一點呢?好壓抑,好象連天都要塌下來了!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轉了個身,漂亮的頭發在空中劃了一個美麗的弧。不知道醫生有什麼事情,希望不是壞消息。她敲了敲門,走進了辦公室。
「我是歐文的家屬,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水藍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適應這種新的身份了,歐文的家屬,有些可笑。
「是這樣的!」醫生的口氣很是平板,象是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歐文的情形一直沒什麼好轉,手完全康復是不可能了,辦理出院之後每天堅持復健吧!還能恢復部分功能。」
「您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沒有完全康復的可能,留在這里也是徒勞的,是吧?」水藍嘆了口氣,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逃避果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醫生抬起了頭,他第一次見這樣直接的病人家屬,不是傻乎乎的胡鬧,而是一語中地,比他還直截了當。「是這個意思沒錯,要馬上辦理出院手續嗎?」
「好吧!」反正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可是接下來怎麼辦呢?她不能就這麼不管他,讓他回國去做復健,從此自己過著快樂的日子。可是,復健少說要三個月,多說要幾年,難道她要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嗎?她究竟該怎麼做呢?水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想了很久。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活著的壓力,真的好累!她甚至弄不清自己為誰而活。算了,不管它!先出院再說。
水藍並沒有和歐文商量就先辦好了出院手續,之後才又回到病房。
「怎麼這麼久啊?是不是我的手……?」歐文期期艾艾地看著水藍,一臉的緊張。千萬不要那麼殘忍地告訴他,他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不具備了,那樣的話他真的不想活了。
「少胡思亂想了!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余下的需要去復健中心!我已經把出院手續幫你辦好了……」
「你就這麼急著讓我走?」歐文的大腦嗡嗡作響。原來她這幾天的溫柔和體貼都是假的,她根本是在安撫他,心里巴望著他這個廢人趕緊離開。他就這麼不招人喜歡嗎?她竟急著趕他?
「越來越不象話了,只是出院而已……」
「那下一步呢?打包上飛機?」歐文不甘心極了,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就得到現在的結果?
「今天是怎麼了?」水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每個人都跟我發脾氣,每個人都在生我的氣,每個人都在埋怨我不為他們著想……我呢?我就願意這樣嗎?我願意讓你受傷嗎?我願意忽視劍祥嗎?為什麼每個人都怪我?……」水藍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歐文見狀,也顧不上自己,急忙笨拙地抱著她,不住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看著她起伏的身子,心疼得不得了。他那樣愛她,怎麼會忍心看她難過?可是,他今後該怎麼辦呢?沒有手的他,滿月復委屈又能向誰傾訴呢?他不能和水藍抱怨,那麼,他該怎麼辦?
水藍淚眼朦朧地抬起了頭,「歐文,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我準備讓你搬到我家,做一個階段的復健之後,等你好了些,我們再重新打算好不好?」水藍能理解他的心情,她只能先下這樣的決定了。
歐文一听,喜出望外,看來上帝並沒有拋棄他。他的眼里又重燃了希望之光,可瞬間,又黯淡了下來。以前,他完好無損的時候她都不喜歡他,何況現在呢?他不希望她是因為同情才對他好,那樣對他是一種更大的傷害。可是,他好貪戀她的溫暖……就讓他在自私一會兒吧!他不會拖累她的,只一會兒,之後,他會永遠走出她的生命的。
「現在,跟我回家好嗎?」水藍任由歐文幫她拭干眼淚,柔柔地說道。
歐文一震,多麼好听的一句話呀!苞我回家好嗎?要是有一天,他們能有屬于他們的家,該有多好?可歐文知道,這只是個幻想。幻想而已。
「歐文?」察覺到歐文的心不在焉,水藍輕輕地喚道。
「好吧!扶我一下!」
水藍把歐文帶到了自己的家里,因為事先沒有跟家人商量,所以當水昭陽和水柔還有一直賴著作客的古漩見到歐文時,都吃驚不小。
迸漩煞有介事地模模水藍的頭,「沒發燒啊!吧嘛沒事帶個男人回來,還是個外國男人!」既然大家都被嚇的不開口,那就只能是聰明的她負責解決啦!能者多勞嘛!誰讓她好喜歡這個謎一般的一家人。
「喂!」水藍有些哭笑不得,「拜托你用點正常的形容詞好不好?他可是我的恩師外加救命恩人耶!沒有他我就掛掉了!」水藍夸張地說。
「哦?是嗎?那麼……」古漩神秘兮兮地把水藍拉到一旁,「那邵劍祥呢?你跟他商量了沒?他不會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