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主在假日後第一天上班時間里傳喚我。
「總監,你找我?」
「請坐。」她從座位移駕至長沙發這頭和我並坐。「你今天下班後有空嗎?」
她的口氣溫和,眼神卻警告我不能欺騙她。
「有空。」
「好,那我請你吃晚飯。」
「為什麼?」
「‘我家甜點’的負責人陳先生對我們的設計贊賞有加,我想我應該好好慰勞你一下,所以請你吃飯,你不會拒絕我吧?」
「謝謝總監,我欣然接受。」
如釋重負地退出她的辦公室,我晃回自己的座位。
「哎,公主找你干嘛?」阿娉替我緊張。
「下班後請我吃飯。」
「真的啊?公主對你不錯嘛!」
「你羨慕?那你替我去好了。」
「Noway。」
我對公主的回答是「欣然接受」沒錯吧?可為什麼愈接近下班時間,我愈覺得她要請吃飯這件事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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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公主來到亞太飯店一樓用餐。
「品嘉,你不太說話。」這是她的開場白,听不出這句話對我是褒是貶。
我聳聳肩。「我不太會說話。」
「上次那個case,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僥幸過關。」
「現在手上是一個沐浴精廣告案對吧?」
「對。」她指派的工作怎能不對。
「你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可以好好企劃,廣告上市的時間是暑假,黃金檔。」
「我這兩天正在跟客戶做溝通的工作,快有譜了。」我說。
「噢。」
接著是一段靜默時光,純吃飯。
「你試試這薄荷醬,配羊排是絕佳美味。」公主好心提醒我。
看來她也是個美食主義者,吃遍各國精致料理。我切下一塊羊肉蘸著薄荷醬送進嘴里。
「真的不錯。」羊肉女敕而無筋,和薄荷醬的確是絕配。如果不是跟她一起吃,滋味會更好。
我接著就叉起你油干貝,專心地咀嚼著。
「你很漂亮,很有自己的風格。」公主稱贊我,我喜歡後面那一句。
「大概是暈黃的燈光使我的臉色比白天好看吧!」我沒有回報她相對的贊美,一定有很多人當面贊美過她的傾城之姿,無須我錦上添花。
「你平常看起來的確是蒼白了一點,一個人住,飲食沒有人照顧的關系吧!」
這句話學問大了。她知道我一個人住,那知不知道高捷思曾「照顧」過我的飲食?
「可能是吧!」
「高捷思也是。每次我煲了湯請他到我家來吃飯,他總說沒空。」公主做了如是的聯想。
我有預感公主準備切入今晚的主題。
「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麻煩我,其實這有什麼,他曾經是我的姊夫,不做親戚可以做朋友嘛!對不對?我關心他也是人之常情。他的家人都在美國,平常缺少人照顧。」
我不好回答什麼,只楞楞地說聲︰「對。」
「我和我姊姊同時認識他,他還沒成為我姊夫之前我們就是朋友了。」
「噢。」
「其實,我暗戀他很久,只是他一直看不見有我這個人。」她很用力地看著我,怕我也看不見她似的。
「噢。」我繼續吃著鮪魚卷。嗯,有點酸。
「希望他現在能注意到我。」她美絕的容顏泛起熠熠的光。
「應該會吧!你那麼優秀。」我說的是事實。
「你也這麼認為?」
「對。」我把鮪魚卷吃完了。
「你會跟我競爭嗎?」她冷不防的一句,問傻了我。
「我……」「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你呢?你喜歡他嗎?」
「喜歡。」我不假思索。
「好,那我們公平競爭。」她舉起酒杯邀我。
我不得不與她踫杯,這表示我承諾要和她一較長短。這是什麼樣的戲碼?我有能力擔綱嗎?不演不行嗎?
宴無好宴,我吃了一頓最難下咽的西餐,從頭到尾,她都以高姿態對我說話,不容我置喙。
我借口要到對面的百貨公司逛逛,擋掉她開車送我回家的提議。本想立刻攔部計程車回家,踟躕片刻,我決定還是逛逛百貨公司好了。
我在少淑女服飾這一層發現一個跟我一樣獨自閑逛的女孩,穿了一身藍色,我想她可能也很喜歡畢卡索藍色時期作品中那種悲慟孤絕的美。
手扶梯上,我發現一位中年婦女,手提一個「聖瑪莉」字樣的塑膠袋。我知道那里面裝的是好吃的面包,她看起來很賢慧,也許她也能自己烘焙美食,像丹麥酥、各式派餅、披薩和甜甜圈。她是忙碌的職業婦女,所以選擇買現成的,誰像高捷思那麼想不開,一個人吃飽就全家都飽了,沒事還那麼麻煩,自己做飯,真是!
什麼也沒買的我,帶著一身輕回家。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嗨,是我。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明天早上我要吃皮蛋瘦肉粥,我一定要吃到,還要加油條。明天中午我只要吃一個三明治、喝一杯咖啡,明天下了班我要去超市買點菜自己做晚飯。我想好好照顧自己,既然打算一個人過日子,就該好好照顧自己對不對?不要人疼、不要人愛就該好好愛自己、疼自己對不對?從現在開始,我要過得更好、更自在,你支持我嗎?還有,明天開始,每晚睡前我要做二十個仰臥起坐,鍛煉身體。我的體力不太好,先從二十個開始做,以後再慢慢增加。今晚不能做。因為我的胃不太舒服,上司請吃飯的關系。對了,你在電視上看過‘我家甜點’的廣告嗎?你喜歡嗎?別人不肯定我沒關系,你肯定我就好了,你買過他們的產品嗎?是不是因為看了廣告才去買的?呃……不早了,我要洗澡睡覺了,拜。」
我一邊洗澡一邊想著沐浴精那個case視廣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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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晚上沐浴精廣告點子,睡夢中漫天的泡泡依舊盤旋在我的腦際,睡眠品質奇差,第二天早上我起晚了,上班當然也遲到了。
「品嘉,昨天約會忙呵,遲到嘍!」
我沒搭理小劉,直到我發現桌上有一杯飲料和一塊甜點時才看他。
「公主請吃早餐,皮蛋瘦肉粥和烏梅酥。」小劉回答我詢問的眼神。
我打開杯蓋一看,果然是皮蛋瘦肉粥,那塊烏梅酥是「我家甜點」的產品。
「公主為什麼要請我們吃早餐?」我看見創意部里每個人都還在享用免費早餐,于是也跟著吃了。
「有人請客就吃嘛!問那麼多。不吃白不吃,我吃過早餐才進辦公室來的,還不是照吃,公主心情好嘛!」小劉大剌剌地說道。「你趕快吃那塊烏梅酥,配皮蛋瘦肉粥不錯耶!清爽不油膩,甜甜和咸咸,速配成功!」
鮑主在我家裝了竊听器嗎?我吃一口就在心里問一聲。
「怎麼樣,好吃嗎?」公主從她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對著我們大聲一問。
「好吃!」眾口同聲。
她特別對我笑了笑,唇線優美。我也回她一個笑。
一個小時後,明璨和靜怡去客戶那里送設計編排。又過了半小時,小劉和阿娉也走了,大概是支援客戶吧!沒多久,其他人也出了辦公室,剩我孤單一人,繼續和沐浴精大戰。
午餐時間到了,公主從她的辦公室走出來。
「品嘉,還不去吃飯?」
「再過一會兒吧!」
她沒說什麼,出了創意部。
這樣很好,剩我一個人。我沖了杯咖啡回座位。
「嗨,是我!」高總裁在我喝了第一口咖啡之後出現在創意部。
「嗨。」我站起身,以示對長官的尊敬。
「你打算喝這杯咖啡當午餐嗎?」
他走近我,一手擱在我肩上,按我坐下,自己則坐在我的桌沿。
「我本來想帶個三明治的,來不及做。」
「現在呢?不餓嗎?」
「不是很餓。」
「不是很餓表示吃得下東西。走,我們一起出去吃午飯。」他站直了,等我起立。
苞他走無異是向公主挑戰,更挑戰我自己。
「你不要牽我的手,我才跟你走。」
「好。」
老實說,跟他走在一起卻不牽手,我並不習慣,但我告訴自己最好從此刻開始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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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捷思又出差了,這次我是听他說的。
沒想到竟有這等好事。他出差我就有好日子過了。首先是我不必跟公主進行什麼公平競爭,我一點也不想跟她爭。其次,我可以專心手上的設計工作。
甜點廣告我選擇了傳統路線,這個沐浴精廣告我決定采意識型態路線,我已擬好大部分文案。
「小劉,中午休息時間,你幫我個忙好嗎?」
「好呀!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避開口。」
小劉是我簡單生活里少數男生之一,對我只有百利而無一害,他一消失在我眼前,我也就忘了他的存在,從不曾對我造成負擔。
「我想請你念一段話給我听。呃用那種很感性的聲音。」我歪著腦袋說。
「感性?」小劉眼楮一亮,繼而輕咳兩聲。「像這樣嗎?‘愛情充滿著風險,拒絕去愛卻是生命中最大的遺憾。心靈對話讓我們喜悅,讓我們成長,也讓我們感受到真愛。’」小劉的確很有天分,不做廣告人,不進演藝圈,他還可以去電台主持節目。
他剛才說的那一段話並非我要求的,是他有感而發嗎?那些話輕扯著我的心,原來小劉也可以給我壓力。
「我這樣夠感性了吧?」
「夠。」
「你要我念什麼?」
「中午再告訴你。」
我繼續工作,卻難再專心。小劉感性的話語縈繞在我心頭。
「品嘉,二線電話。」靜怡的聲音。
我按下鍵接听電話。「你好,我是邱品嘉。」
「嗨,是我。你今天中午打算吃什麼?」
霎時我听見自己如雷的心跳。來電者是我一周不見的高捷思。
「吃午飯。」
他在那頭笑翻了。
我人在辦公室里,不好對著話筒說些引人側目的話,因此只能任他欺負我。
「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說話給我听。」他這句話說得比小劉還感性。
「對不起,我現在沒空耶!我改天再跟你聯絡好了。」希望听起來像是我跟客戶在講話。
「你這幾天恐怕聯絡不上我,晚上在家等我電話,拜拜。」他收線了。
我偷瞄了靜怡一眼,她應該听不出那是高捷思的聲音吧?
斑捷思現在可能在中部,可能在南部,也可能在亞太區某個城市。管它呢!反正離我夠遠。
中午我和小劉一起用餐。阿娉出差,下午才回辦公室。
「等一下要我念什麼?」
「我設計的一段口白。」
「你自己不會念哦?」
「我的聲音听起來沒什麼感情,听我念就完了,那段口白是很重要的部分,我不想念一遍就修改一遍,我的聲音感動不了自己。」
「這樣哦!?」
回辦公室後,我拿稿給小劉看。
「呵你要我念這段喔」小劉立刻看稿,邊搔著頭。
「對。」
「什麼畫面搭配?」
「美女隔著霧狀玻璃在洗澎澎。」
「哇塞,很癢眼嘛!」
「現在多得是這種鏡頭的廣告,你別那麼低標好不好?」
「開始了嗎?」
「開始了。」
「等一下,我再仔細看一遍,搞不好有我不會念的字。」小劉突然有點龜毛。
「拜托,就那麼兩三句話,還要看那麼多遍,念錯字重來就好了嘛!」
「不行不行,我要一次OK。」
原來小劉是完美主義者。
「好,開始了。」小劉以已培養好情緒。
我不敢出聲擾亂他,對他點點頭,表示可以開始。
「有時候,戀愛不過是感覺在作祟,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那一分陌生,愛情得以永生在想像中。微風的午後,它讓我敗得灑月兌。」
小劉果然一次OK,他念出我要的感覺。
「你念的就是不一樣。」
「哎,用女聲是不是比較恰當?」
「我是打算用女聲呀!」
「那你干嘛叫我念?」
「先听听看能不能感動我自己嘛!」
「品嘉,這段話很灰色耶!你是只要失戀的人買這種沐浴精嗎?」
「那樣就夠啦!你想想看,很少有人不失戀的,小學生當中就有人開始失戀了,更別說是青少年和成年人了。而且啊!大部分的人不止失戀一次,甚至兩次、三次,我說的對不對?」
「那沒失戀的人就一定不會買了,不用還好,用了就失戀,觸霉頭。」
「那也難說。洗澡的時候幻想一下自己失戀的感覺也挺淒美的,不是嗎?不信你等阿娉回來問她看看。」
「你不要害我了。萬一你主導設計的這個case,也上了電視,我一定不讓阿娉買這種牌子,免得她成天幻想自己失戀,你要搞清楚一點,她失戀我就失戀了耶!」
「胡說,她失戀就是你變心!」
「變心?那就是我換女朋友嘍?嗯听起來好像不錯耶!」我把小劉推回他自己的座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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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家電話鈴聲大作。
我等它響了五聲才接听。結果,來電者是一個我幾乎已忘掉的大學同學,不是高捷思。
她先是一陣寒暄,為我倆疏離的同窗之誼暖身。然後,平靜卻滄桑地告訴我,她離婚了,婚姻生活只維持了八個月。
其實我連她結婚了都不知道,也許定期的系友通訊上有簡介吧!她可能也是從那上頭得知我現在的電話號碼。
我跟她非常不熟,我想她會找我訴苦也許是看中了這一點。對我說這些話跟對著牆壁說是一樣的,但牆壁不會回答她「嗯」跟「哦」。
而我跟牆壁一樣,不會再把她的話傳出去。
她說離婚之後感情生活也沒閑著,她旋及陷入另一次熱戀,而現在她重新掉進痛苦的輪回「在想像當中,愛情才得以永生。」我用傳教士般的口吻對她「曉以大義」。
「也許吧!」她謝謝我,掛掉電話。
原來最深沉的悲哀要和最不親近的人分享。
這通意外的電話是我生活中的小插曲,無傷。
電話再響。我忘了要讓它先響五聲。
「喂?」「嗨,是我。你剛才在跟朋友聊天嗎?我打了好久都打不進來。」高捷思在抱怨我「長舌」。
「我同學找我訴苦,聊了滿久。」
「還有人找你訴苦啊?我以為只有你會找別人訴苦哩。」
「你亂講,我哪有找人家訴苦?」他看不見我高噘著嘴。「至少。我就沒找你訴過苦。」
「是嗎?」
「是。」
「好吧!你說是就是。今天晚餐你吃什麼?等等,別回答我說吃晚飯。」
「忘了吃。」
「怎麼這麼迷糊呢?一個人過日子就該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對不對?」他的話教我眼眶發熱,不能言語。「現在還不算晚,街上應該還很熱鬧,你趕快出去吃點東西吧!免得餓壞了,我先掛電話好了,拜拜。」
拿著鑰匙,我準備上街吃飯。出門前我將眼淚擦干。
Θ繡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我的好日子不算短,又一個星期過去了。高捷思還在差假中,他總共只給過我兩通電話,都是提醒我要記得吃飯。
這天是周末。晚間,我接到世賢來電,他今天北上來喝老同學的喜酒,約我明早見面,我好期待見到他。
「好久不見。」世賢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深藍色的西褲,看起來依舊那麼干淨斯文,原來他的眼鏡架是金色框。
我請他在亞太飯店吃brunch。他很可愛,今天跟我談政治、經濟這些東西。
「世賢,你鎖定新目標了嗎?」我主動改變話題,仿佛想驗證自己對他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沒有。不過,我好像被鎖定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好一會兒才弄懂。「真的嗎?是什麼樣的女孩?」
「學校里的同事。」
「那你怎麼現在才知道?」
「我早有耳聞她對我有好感,只不過她到最近才有所行動。」
「哦?」
「她可能听說了我和女朋友分手的事。」
「你說的是我吧?」
「對。」
我們相視而笑。感謝老天讓我認識世賢。
「你呢?有能力治療你疑難雜癥的人出現了沒?」世賢臉上滿是關心,像我哥一樣。
「讓我病情加重的人出現了。」
「病情加重?怎麼會呢?我覺得今天看見的你是我認識你以後,狀況最好的一次。」
「是哦?」
「是。」他用力點頭。「你今天看起來很快樂,充滿希望。」
快樂?希望?可能是我在台北市住久了的緣故。
「其實,沒有人願意駐足孤獨與寂寞。」
世賢含有深意地看著我,我覺得他今天對我的態度很放得開。
「孤獨有那麼可怕嗎?好像哪個詩人曾說過︰在孤獨中,激起感情萬千;在孤獨中,我們最不孤獨。孤獨使生命得以歸零,重新審視自我,孤獨提供我們必須的休息和自由。你不覺得自己偶爾也很需要孤獨嗎?」
「你說到重點了,偶爾我也需要孤獨,但只是偶爾,注意,是偶爾。」他用上課時對學生強調重點的語氣說話。
「謝謝李老師教誨。」
我們再次相視莞爾。
他北上找過我幾次,從來我也沒送他到火車站去過。今天我堅持要看他進站,一路上摩肩擦踵的男男女女、人來人往中,我發現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值得珍惜的。
「有機會的話,讓我看看你的女朋友。」
「沒問題,如果她有機會成為我的女朋友。」
進站前,世賢模了模我的頭。
「拜拜。」他對我揮揮手。
我感動失聲。
回家後,我睡了個午覺。兩個鐘頭後,鬧鐘叫醒了我,但我沒有起床,坐在床上發呆,直到我想上廁所。
電話響了。
「嗨,是我,你在干嘛?」
「我在接電話。」剛才在尿尿。
「你過來我家?還是我去你家?」
顯然高捷思這個冒失鬼剛出差回來,他這一問會讓不明就里的人想入非非。
「你來我家干嘛?我去你家干嘛?」
「你剛睡醒對不對?起床氣這麼重。」他委屈得要命。「我買了菜準備做晚飯,是你來我家吃呢!還是我把菜拎到你家去做?」
「我家沒鍋沒鏟沒有調味料,我也不想走路去你家。」我選以上皆非。
「那你也不出去了嗎?」
「對。」
「拜拜。」他倒也干脆,立刻掛電話。
我洗澡去了,腦海里幻想著失戀的滋味。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嗨,是我。今天世賢說我看起來很快樂、充滿希望。當時我也頗有同感,可是現在我卻不這麼想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的,你一定很笨,不跟你說了,我想吃東西,拜。」
我找到一包蘇打餅干,倒了杯鮮你,坐在電視機前啃晚餐。
門鈴響了。
「誰?」我眼楮盯著電視,嘴里咬著餅干去開門。
斑捷思。他拎著一個袋子鑽進門。
「你偷懶,怎麼直接就開門了,萬一是歹徒怎麼辦?」
我吐了吐舌頭,承認錯誤。剛才我為什麼會省略先瞄一眼的步驟?奇怪。幸好我身上穿的是休閑裝,一點也不暴露。
「不要再啃餅干了,過來吃飯吧!」他從提袋里取出好幾個盒子放在餐桌上。
我坐在餐桌前等他伺候。
「哪,這盒少一點的給你。」他把一盒飯推到我面前,然後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盒容量多一點的。接著,他打開另外三個大餐盒的蓋子。
他瞥一眼兩手托腮的我。「干嘛了?心情不好?還是啃餅干啃飽了?」
我晃了下腦袋。「這些是什麼?」
「咖哩雞、腌黃瓜、紅燒豆腐,你連這些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嗎?」
「看得出來。不過你上菜的時候,應該主動報一下菜色。」
「我把你寵壞了。」他連免洗筷和湯匙都帶來了,這會兒正在替我拆筷子。「哪,吃吧!」
我依舊托著腮看他。
「怎麼,難道你還要我喂?」
我把視線自他臉上移到那盒咖哩雞上頭。
他拿湯匙舀起一口咖哩。「張嘴!」
我先吃了他喂的這一口,然後接過他手中的湯匙,開始吃飯。
「好吃嗎?」他等我把每樣菜都嘗過了才問。
「好吃。」
「哪個最好吃?」
「一樣好吃。」
「可惜沒有湯,你要是肯到我家去就有湯喝了。」
「沒有湯也無所謂啦!這樣吃已經很奢侈了。」我說。
「就是啊!請一個私人廚師很貴的。」
我白他一眼。誰請他當私人廚師了?
「你什麼時候回台北的?」
「我忙了一個多鐘頭,終于換來你一句勉強算關心的話。」他委屈地埋怨我。「昨天晚上回來的。」
「噢。」
「今早打電話給你,你不在,所以我就答應何淑敏,陪她去看了場電影。」
「噢。」
「下午回家睡了一覺。」
「噢。」
「醒來就去超市買菜。」
「噢。」
「然後打電話給你。」
「嗯。」
「然後做飯。」
「噢。」
「然後送晚餐過來。」
「嗯。」
「然後向你報告我一天的行程,報告完畢。」
我笑出聲來。
「博君一笑,再辛苦都值得了。」
「我不忍心看你這麼辛苦。」
「那你就該常常對我笑。」
「不對,是你該常常看何淑敏對你笑,那樣你比較不辛苦。」
「你的笑容對我才有吸引力。」
「那是因為你對我還很陌生。」我想起那一句︰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的那一分陌生。
「我對你並不陌生。」他說。
我不再說話,繼續吃飯。
他雞婆兮做晚餐,我過意不去兮洗碗盤。飯後,我洗淨所有的餐盒,正要拿餐巾紙擦干它們,他又說話了。
「不必擦了,放著瀝干吧!我家還有得用,這些我今天不帶回去了。」
「我用不著這些東西。」
「先放著好了,我們去散步,等一下送你回來時我再拿。」
我又讓他牽著手去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