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維希望他唯一的弟弟沒有精神錯亂才好。從踏進家門開始,左仁維便是一臉的傻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回答,只是用那近似白痴的笑臉面對大家。
「他哪里出毛病了?」芝妮悄聲問良維。
他聳聳肩,表示不明白。
「是不是薇亞做了什麼事?看他現在像個傻子一樣。」芝妮猜測著。
「他向來對女人不屑一顧,就算薇亞真對他做了什麼事,他也不會這麼高興吧?」良維邊收碗盤邊說,此時的仁維已經倒在沙發上笑個不停。
「我看他根本是吃到甜頭了,要不然怎會笑得這麼爽?」芝妮看到仁維笑成那副德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良維,要不要去問問看?」
「我剛問過啦!他什麼都不說。」
「那就問薇亞好了,仁維這樣子實在太反常了。」
良維搖搖頭。「不好啦!這樣反而尷尬。說不定他是因為薇亞送他那些東西才高興,全是高級貨哎!」
「我不管,你要去探探他的口風,他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晚上鐵定別睡了!」芝妮打了個冷顫,催促良維走出廚房。
良維小心翼翼的來到仁維身邊坐下。
「仁維,你到底在高興什麼?被女人親啦?」他只是開開玩笑,結果仁維反而瞪大了眼瞧著他。良維以為自己問錯話了,因為仁維以前最開不起這種玩笑。他連忙補充道︰「開開玩笑而已,你不會當──」
「哥,你剛認識芝妮時,有沒有想過,她會是你未來的老婆?」仁維一本正經的問,良維反而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今天怎麼搞的?問這干嘛?」
「別管那麼多,回答我就是了!」仁維很認真的盯著哥哥。
「有……有啊!我就是希望她當我老婆,所以才找機會去認識她的嘛!」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唉!我們兩個的情況不同,問你也是白問。」仁維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今天跟雷薇亞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良維用手肘推推他。
「如果我說,我覺得她對我有意思,你信不信?」仁維不答反問。
「信哪!我早就知道,她那麼愛黏著你,一定有原因。那你呢?你對她有沒有意思?」良維問他。
仁維聳聳肩。「應該有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從來沒被女人主動吻過……」
「她吻你?!」良維大叫,芝妮也忍不住從廚房里沖出來,準備听個究竟。
「我想只是個道別的吻吧!也許薇亞並沒有別的意思。」他無說服自己。
「那你干嘛整個晚上像白痴一樣笑個不停?」良維不解的看著他。
「她是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女人,也許我對她也有點好感吧!」想到這里,仁維又笑了。
「你意思是我對你就不好啦?那些對你有好感的女人不也百般討好你?怎麼你只在對雷薇亞例外?」芝妮不滿的問。
「那不一樣啊!你是我嫂嫂哎!而那些女人也不過想玩玩而已,她們跟丁竹慧一樣,滿腦子詭計!」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屑。
「你又知道那些女人只想玩玩了?萬一雷薇亞也是只想跟你玩玩的女人呢?」良維翻翻白眼,這家伙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對雷薇亞有意思。
「我想她不會是那種女人。」仁維自言自語道。
「管她是不是,喜歡人家就去追吧!她條件這麼好,如果真看上你,那可能是你上輩子善事做得太多。」芝妮說完便起身回廚房,良維跟在她身後,留下仁維自己去想清楚。
良維和芝妮的結婚喜宴,只是簡單的擺幾桌酒席宴請親朋好友,不過他們並沒有把左世豪夫婦和丁竹慧請來。反正他們也沒有誠心要來,就算真來了,也不會受到歡迎。
身為伴郎、伴娘的左仁維和雷薇亞,被安排和一對新人同坐一桌,同桌的還有左勝恆、崔絲、雷孝勤,和胡芝妮的父母。雷孝勤並不介意這樣的安排,反倒是雷薇亞,她偶爾會冷漠的回答左勝恆的問題,但就是不看崔絲,也不和她說話。
崔絲整晚強撐著微笑,但心里很難過女兒如此不諒解她,雷芝勤也拿薇亞沒轍。
「芝妮,你有沒有去照過超音波?」在新娘休息室里,薇亞好奇地問。
芝妮輕撫著月復部。「沒有,不過我想頭胎生女兒比較好。」
「為什廖?」薇亞幫她整理新娘禮服。
「女兒比較懂得照顧弟弟妹妹嘛!」芝妮笑道。
「如果我有哥哥或姊姊就好了。」薇亞羨慕的說。
「那你是把仁維當成哥哥?」芝妮想試探她的心意。
「不是的。」薇亞羞澀的回答。
「不是?那是什麼?」
「那是我的願望,如果我說了,我怕仁維會不理我。」薇亞害羞的紅了臉,芝妮大概可以猜列她的願望是什麼了。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芝妮鼓勵她。
「我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就躲得遠遠的,我想,還是等他能完全接受我再說吧!」
「傻瓜,這種事哪能等啊!他就是欠扁,沒狠狠敲他一棒,他是不會醒過來的,我支持你。」芝妮對著鏡子比手畫腳的說著,薇亞被逗笑了。
「可是他不是討厭女人嗎?」
「我是女人,你媽媽也是女人,他怎麼不討厭我們?哦!對不起!」芝妮一時口快,把崔絲也扯了進來。
「沒關系。」薇亞諒解的笑笑。「你們兩個是他的親戚,他怎麼可能會討厭?」
「這你又錯了,他繼母和姊姊也是女人,他對她們恨得要死,甚至連他親生媽媽都恨……」芝妮的話突然斷了,該死,她又說了不該說的。
「為什麼他恨他親生媽媽?她不是在仁維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仁維說他對她沒有印象。」薇亞皺起眉,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內幕,
「他是這麼告訴你的?唉,其實也不能怪他啦!要不是他媽媽,他也不會恨女人恨到這種程度。不過我不能再說了,這是仁維的私事,你想知道的話,除非他親口告訴你。」芝妮閉上嘴不再說話。從鏡中,她看見薇亞一臉疑惑的沉思著,不禁後悔自己太口無遮攔。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讓薇亞多認識仁維一些。
「好了嗎?該出來敬酒了。」仁維在門外喊著,薇亞這才停止思考,提起芝妮的禮服裙擺,跟著走出去。
酒足飯飽之後,客人們紛紛離去,左世豪一家人如預期的沒有來參加筵席。
「仁維,你真的不考慮到雷利工作?」雷孝勤站在門口問道。
「劉總勸過我,他也希望我別埋沒了自己,但我想……」他有些遲疑。
「別想了,我看得出來你很有才華,所以我要你來雷利,並不是要你一下子就坐上高位,我很清楚基礎不穩固容易摔下來。我是想要你慢慢來,你還年輕,來日方長。」雷孝勤慈靄的拍拍他的肩。
「謝謝您這麼看得起我,讓我再考慮幾天好嗎?」
「也好,不過後天我要到日本去一趟,你可以告訴薇亞你的決定。」
「我會的。」
「那我們先走了。薇亞,上車吧!」雷孝勤對女兒說道。
「爸,你先上車,我和仁維說幾句話就來。」薇亞的表情是嚴肅的,這令仁維心生警戒。
「長話短說,時間很晚了。」雷孝勤笑著吩咐,他認為女兒是舍不得離開仁維。
「你要和我說什麼?」雷孝勤上車後,仁維問道。
「你還在擔心到雷利工作,會被人誤會你攀關系嗎?」薇亞的口氣惋惜。
「我不得不擔心。」仁維承認。
「我爸真的很欣賞你。」
「我知道。」
「我也是。」薇亞突然投入他的懷抱。
仁維愣了一會,但他沒有伸手去抱她,也沒有推開她。
「不要再一個人硬撐了好嗎?我願意陪你到底,我感覺得到你心中有很多痛苦,如果你肯說,我很願意听。我不要再看見你把自己藏在冷漠的面具後面。」薇亞環抱著他的腰,這個從小失去溫暖及依靠的男人,讓她不由自手的心疼起來。
「我的痛著你不會了解的。」他嘆著氣,手臂輕輕環上她的肩。
「至少讓我學著了解,我不要你再覺得自己很寂寞。」薇亞靠在他的胸前,傾听他有力、規則的心跳聲,想到他那顆溫暖的心無從寄托,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傻瓜,你哭什麼?」仁維感覺到濕熱的水氣,他捧起她的淚顏,凝視她那對水汪汪的翠綠色眼楮。
「我不會棄你而去,相信我。」她突然許下承諾。
仁維覺得奇怪,他是做了什麼事讓她有如此舉動?但想到她是唯一這麼無條件地信任他、肯給他承諾的女人,他笑了。
「我相信你。快上車吧!你爸爸還在等你。」仁維情不自禁地輕吻了她的唇,回報她上次給他的溫暖。
薇亞看得出仁維也為自己的行為有點不知措,但她不介意。她擦干眼淚,嬌笑著道了聲晚安後便奔進車里,仁維依舊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車遠去。
「喂,你老弟泡妞的技術也挺不賴的。」在一旁偷看的芝妮對身旁的老公笑道。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是個調情聖手呢!」良維也笑嘻嘻的說。
「我真沒想到薇亞會主動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崔絲卻是一臉的愕然。
「她一定是愛上仁維了,瞧她那開心的樣子,準錯不了!」左勝恆保持他一貫的樂觀風格。
「我看仁維八成也陷進去了,人都走遠了,他還像個呆子似的站在門口。」良維輕聲取笑道,還好仁維沒听到,要不然他準會被K!
一個才五、六歲的小男孩,緊跟在母親後面,想尋求一點母愛。但每當他伸手去抓媽媽的手,她就會一把甩開他,再罵他一頓,喝令他別再跟著她,要不然就把他丟進垃圾筒里。
小男孩畏縮了,他站在原地看著媽媽走到長他兩歲的哥哥身邊,用力打他的,一邊還破口大罵。在她懷中的哥哥大聲號哭著,但她不予理會……
小男孩也哭了,這時他爸爸從大門口走進來,看到這景象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冷著一張臉走上樓。小男孩跟上去,想去拉爸爸的手,但還沒抓到爸爸的手,他就已轉過身,命令小男孩別跟著他,然後逕自走進房間。
小男孩沮喪的坐在樓梯上,看著哥哥被打,他也有一陣沒一陣的哭著。最後媽媽打累了,拎著哥哥赤浴室去,要女乃媽幫他洗澡。接著爸爸從房里走出來,穿著一套好漂亮的衣服,經過他身邊下了樓梯,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媽媽從浴室里跑出來,扯著爸爸的手,要他別出去,別出去找女人……
爸爸一掌揮開媽媽的手,媽媽跌坐在地上,流著淚看爸爸頭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小男孩看見媽媽哭了,連忙跑下樓,想去安慰媽媽。
「別過來!」媽媽大叫著。「都是你!還有你哥哥!如果你們兩個沒有出生,你爸爸也不會出去外面找女人,對我也不會膩……」
小男孩完全不懂媽媽所說的話,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別的小朋友的媽媽這麼疼他們,他的媽媽就這麼討厭自己……
漸漸的,小男孩和他哥哥都長大了,他印象中的爸爸,是個偶爾回家一趟又馬上出去的人。他媽媽也對他們日漸冷淡,兩個小男孩很快學會用孤僻和寡言,讓媽媽找不到打他們的理由。別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撒嬌的滋味,對他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們不願意親近任何人,除了半年回來一次的叔叔。只有他會買玩具和新衣服給他們,也只有他會憐愛的模模他們的頭,帶他們出去玩……
小男孩長到十二歲時,媽媽病了,只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天比一天消瘦。爸爸從沒來看過媽媽,小男孩對于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媽媽也沒有任何感覺,而他媽媽也懶得看他一眼。所以當他媽媽去世時,他和哥哥都沒掉淚,連一點點的悲傷都感覺不到。
媽媽從去世到下葬,爸爸一直不見蹤影,直到喪禮那一天,他的爸爸摟著一個女人出現了一會兒,然後又大笑著和那女人開車離去。沒多久,那女人成了他們的新媽媽,她還帶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說是他們的姊姊。
小男孩和他哥哥一樣,從來沒有喜歡過新媽媽和姊姊。她們命令他們做這、做那,逮到機會就欺負他們。他們的爸爸視而不見,照樣在外面花天酒地,唯一能保護他們的,是每半年回來一次的叔叔……
他哥哥在二十歲那年找到了工作,偷偷的帶他離家出走,兩兄弟住在一間租來的小屋子里。又過了兩年,兩兄弟都能賺錢後,才分期付款買了一間像樣的屋子,逃避爸爸、逃避新媽媽、逃避姊姊……
他又夢見了他的童年。他的過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傷痕,自有記憶以來,他和哥哥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的愛。他們一直很明白父母只是把他們視為傳宗接代的工具和出氣筒。
左良維身為左家長子,母親還不敢對他太放肆,反倒是仁維,他母親不斷怪他的出生,就因為有他,所以他父親不再和他母親同房,因為他不想再「意外」有小孩。
一陣陣刺骨的寒意竄過他全身,這種感覺他嘗過無數次,早已習慣了,但這次他的腦海里浮出一個女人的臉孔。想到她今晚告訴他的話,一股暖意蓋過了那陣寒冷。他露出笑容,也許他可以信任她,因為她真的給了他溫暖,給了他愛,他喜歡這種有所依靠的感覺。于是,他決定要展開行動了──獵愛的行動。
一大早,左仁維向公司請了假,開車到雷利找雷薇亞。
「雷小姐還沒來,先生找她有事嗎?」秘書公式化的說著。仁維看了一下時間九點半,雷薇亞到底是幾點上班?
「她什麼時候才會來?」他問秘書。
「十點半。」
「十點半?!」仁維驚訝的說,這跟他九點就必須死命趕到公司的待遇差太多了。
「還是你要晚點再來?你是雷小姐的朋友嗎?」秘書溫言軟語的問。
「對,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仁維故意說得很曖昧,但秘書好像沒听進去,整個人像軟糖一樣軟綿綿的,仿佛要暈倒似的。
「你沒事吧?」他收起笑容,記起薇亞曾對他說︰他的笑容是最好看的。
「沒……沒事。你要在里面等雷小姐來嗎?」她又對他擠眉弄眼。
「不用了,我直接去她家找她。謝謝你。」他說完就一溜煙的躲進電梯里,老天,真受不了那個秘書!
車子停在雷家門口,仁維按了門鈴,出來應門的是玉姨。
「左先生!你找薇亞小姐嗎?」玉姨看見是他,笑著問道。
「嗯。她起床了嗎?我剛到公司去找她,秘書說她十點半才上班。」
「仁維!快進來!」薇亞從廚房走出來,她剛下樓來吃早餐,就听到左仁維的聲音。「吃過沒有?一起吃吧!」
她把他拉進餐廳,仁維注意到她還沒換衣服,睡衣外只披了一件晨褸。
「你剛起床?」他在餐桌旁坐下。
「對呀!我都是這時候起床。要喝牛女乃還是果汁?」薇亞擺了一個杯子在他面前。
「牛女乃,謝謝。」
「你爸爸呢?」他看著她把牛女乃倒進他眼前的杯子里。
「一大早就到機場去了。他臨時改了行程,這樣可以提早一、兩天回來。」她又將烤吐司及女乃油擺到他面前,「快吃吧!」
「謝謝。」其實仁維早在家里吃過了,但他拒絕不了薇亞的美意。
「你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她邊吃邊問。
「我考慮過了,我願意為雷利工作。」仁維喝了一口牛女乃後說道,薇亞聞言立刻睜大了眼楮。
「真的?太好了!那你跟劉總談過了嗎?」她毫不掩飾興奮的心情。
「他也勸我好好把握機會,我隨時都可以離開現在的公司。」仁維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
「太好了!那就讓你多一天準備吧!明天開始,你就是雷利的一分子,你想進哪個部門?」
「選蚌最接近你的部門好了。」仁維嗓音低沉地說。
薇亞被他多情的低語震住了,她是不是听錯了?但是他的眼楮好像在對她放電,笑容又如此燦爛……難道她還沒睡醒?她用力眨幾下眼楮。
「怎麼了?」仁維對她的動作感到不解。
「沒……沒什麼,好像有東西跑進眼楮里了。」薇亞趕緊找個借口,並伸手去揉眼楮,但被仁維阻止。
「別用手去揉!我幫你吹吹好了。」他擰開她的手,靠近她的臉,嘴巴對著她的眼楮,很輕、很輕的吹著。
「仁維,你今天……很奇怪。」薇亞喃喃地說道。
「是嗎?我不覺得啊!」他停下了吹氣,面對她滿臉的疑惑。
「可是你以前不會這麼……這麼……」她結結巴巴的找不出確切的形容詞。
「惡心?還是溫柔?」他問著,臉上仍有微笑。
「不是惡心!」她急忙否認。「我的意思是……你對我的態度好像跟以前有一段差距,以前你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什麼話?」他逗她。
「討厭!你別裝了好不好?」薇亞整個臉都紅了。
「慢慢你會習慣的。我要回公司去整理東西了,謝謝你的早餐,快去換衣服準備上班吧!」仁維在她臉頰上輕吻一記後起身離開,薇亞愣在原地,直到仁維的車聲遠去,她才回過神。
這是怎麼回事?仁維怎麼會在一夜之間改變這麼多?難道他對她……
天哪!薇亞奔回房間,心跳加速的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紅潤的雙頓。但願這是她要談戀愛的前兆,但願她和仁維能夠墜入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