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隼棠于中午左右回到台灣,他離開機場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公司報到,甚至連羨慕柳以樊可以直接回家補個眠的時間都沒有。
「歡迎回來。」蘇邵深熱情迎接他回國的微笑出現在眼前,搞得隼棠一陣措手不及,嘴巴也詫異的大張。
「你是見到鬼了?」邵深微微揚眉問道。「還是太想我?」
「我只是納悶你居然會那麼高興看到我。」隼棠的反應沒引起邵深的不悅,倒是惹得他奸獪一笑。
「我當然高興看到你啦!你一回來,我的麻煩就解決了。」邵深將兩腳蹺起擺在辦公桌上,慵懶、愉快的說道。
「什麼麻煩?你又和蘇老頭吵架了?」隼棠直接聯想到邵深和他父親之間的緊張關系,過去有太多次都是隼棠在充當蘇家父子的傳聲筒及和事佬。
「不是,是個比蘇老頭還大的Trouble。」
「是之凡嗎?」隼棠把公事包扔在沙發上,走到邵深的辦公桌前。
「當然不是,」邵深不耐的揮揮手。「我說的麻煩本來是你的。」
「我的?」隼棠狐疑的看著他,納悶自己會有什麼麻煩?除了現在還找不到女朋友外。「你越說我越迷糊了。」
「就是那個姓卓的女酒鬼嘛!」邵深嚷道。
隼棠立刻會意過來,他腦海中閃過一張秀麗的臉孔、一朵火紅的薔薇。
「她幾時又是我的麻煩了?」集棠承認那女人是個麻煩,可是他從沒料到邵深會把她推到他頭上來。
「那天她看上的是你,當然是你的麻煩。」邵深理所當然的說。
「喂,你這麼說很不公道……」
「我哪管你那麼多,反正那女人是歸你管了,我可不負責,她現在就在你的新家里呼呼大睡。」邵深截斷隼棠的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什麼?」隼棠的聲音提高了起碼十度,邵深這才莫名其妙的瞟他一眼。「你把她‘搬’到那里去做什麼?」
「那是之凡的主意,因為俱樂部里的人跟我說她提著兩袋行李到那邊去喝得爛醉!我想她大概是被趕出來了吧!所以之凡提議送到你的新家去,反正那是暫時只有你會住。」邵深像是窮極無聊般的拿起桌上的金筆把弄。
「這才是麻煩所在!」隼棠難得發脾氣了。「我自己的東西都還沒整理好,她就這樣住在我家,更何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到底是想毀了她還是我?」
「你要是不高興,等她醒來再把她趕出去不就得了?」不管隼棠已經激動得兩手亂揮,邵深仍面不改色的建議。
「把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趕出去可不是我做得來的事!」
「那就是你的問題啦!」邵深說著站起身。「我知道你心腸很好,你就當做是收養一只流浪狗吧!般不好她願意以身相許哩!」
「你……」隼棠氣得說不出話,他只想伸出手去掐住邵深的脖子。
「我?我沒空和你閑聊,我要回家吃午飯去了。」邵深抓起西裝外套往門口走。「要不要一起去啊?」
「不必了,我還得回去看我的東西有沒有被那女酒鬼搬光哩!」也許是正在氣頭上的關系,隼棠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祝你好運。」邵深對他露出微笑。
隼棠心里是又氣又高興!氣的是邵深那家伙總是自作主張,不先詢問他的意見;高興的是他終于活得比較像個人,臉上開始常有笑容,而這當然要歸功于和哥哥一樣能干的柳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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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在陌生地方中醒來的日子。
卓爾琴搔搔頭,環顧著另一個陌生的環境,這里不是柳之凡的家,但是哪一個懶骨頭家里的客房?散放在地板上的箱子和房內整齊的桌椅、衣櫥極不搭調,這家主人從不整理的嗎?
她試著回想昨晚是被哪個男人給扛了回來,依稀記得她並沒有再去找幫手帶她回家,好讓她在離開俱樂部前再喝一杯,那她是怎麼到這里來的?她身上的衣物完好,除了紊亂的皺褶,連點月兌線的痕跡也沒有,顯然她不是遇到一個紳士,就是遇到一個和蘇邵深一樣對她完全沒興趣的男人。
從她開始買醉以來,她只有三次在不熟悉的環境中醒來的紀錄,第一次在小杜的家,第二次在蘇邵深的家,這次……到底是哪個衰尾道人成了她酒醉後的犧牲品?她掀被下床,完全不理會自己邋遢的外表,東倒西歪的走向房門口。她慢慢地打量這棟屋子,這里雖沒有柳之凡家那麼大,但也是豪華得不像普通人住得起的地方。除了她,屋里一個人也沒有,而她單薄的行李跟一堆箱子擺放在一起。她再也受不了那些神秘箱子的誘惑,挑了一個順眼的便拆開來看,只是沒想到撕開兩條簡單的膠帶需要耗費十五分鐘的時間,因為她的手根本使不出力,注意力也無法集中。
她打開的箱子里頭是滿滿的CD,有古典的、中西流行音樂和演奏樂,顯然這家主人對音樂的喜好挺廣泛的。從這些一凌亂的箱子看來,這家主人大概才搬進來沒多久吧!她懶得再找膠帶把箱子封住,反正等人發現問起時再辯說她不知道吧!而且那又不是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CD一片也沒少,人家不至于把她扭送法辦。
她繼續環顧整個客廳,這里的擺飾和設備都是她夢寐以求卻無力實現的,要是能讓她住在這里多好,哪怕只有一天。這個念頭才浮現,她的肚子突然開始高唱空城計了,她立刻把目標轉向尋我廚房和冰箱。剛要走向廚房,門外突然傳來一串鑰匙聲,她震驚的領悟到︰可能是主人回來了,而她就狼狽的站在客廳里,雖然沒照鏡子,她也想像得出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會讓這家水準高雅的主人大皺其眉,天哪!她竟開始驚慌起來了。
主人開門進來了,而且明顯的被呆站在客廳中央的邋遢女人給嚇了一跳,那個英俊、年輕卻疲態盡露的男人愣在門口與爾琴四目相視,兩人都沒有說話,互相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你……就是卓小姐?」最後是他先開口。
「對,我是卓爾琴。」她有點尷尬的承認,畢竟以她現在這副頹敗模樣面對那樣的俊男的確很丟臉。「對不起,昨天……我給你惹了很大的麻煩吧?」
「我今天才回國,昨天把你帶來這里的不是我。」他提起腳邊的行李走進屋里。
「我叫袁隼棠,你前天晚上倒在我身上。」
「你就是那個……」爾琴想起那晚自己的行為,整張臉如火燒一般,不過隼棠很懷疑她到底記不記得她還吻了他。
「昨天是我表弟把你帶來這里的,听說你翹家了。」隼棠瞄了一眼那兩袋令他陌生的行李,然後開始把白己的東西搬進房里,爾琴遲疑了一下跟上去。
「翹家?我沒跟家人住一起啊!」她解釋道。「我是被房東趕了出來,所以才會提著行李到俱樂部去……」
「小姐,你哪里不好去,為什麼偏要到俱樂部去買醉?」隼棠將東西放在地板上,在房門口轉過來面對她,他那跟蘇邵深差不多高大的身形令爾琴有種受脅迫的感覺,她略微向後縮。
「我……我無家可歸。」
「那你不會去投宿旅館嗎?難道就一定要把錢花在酒上面?」隼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或許一半是因為自己的疲憊,另一半則是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吧,剛一走進門看到她那邋遢樣,他立刻興起一股臭罵她一頓的沖動。天老爺,他白己的閑事都管不完了,為什麼還要去關心她墮落的自由?
「我……我只是很沮喪……」爾琴囁嚅道,天哪!他真的跟蘇邵深是表兄弟嗎?她覺得他們根本是親兄弟嘛!一開始都對她那麼凶,她想他們兩人大概連看女人的標準都一樣吧!都喜歡像柳之凡那樣的類型。
「沮喪?要是我前天沒听錯的話,你已經沮喪了兩個多月了!還沒沮喪夠嗎?」隼棠的脾氣爆發得突然,他一點也搞不懂平時溫和的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一股無名火就這麼佔據他的心房,難道他被邵深傳染了?不可能!餅去十二年來他還不就這麼完好無缺的走過來了,為什麼勘探改變過後卻換他自己開始脾氣暴躁了?
「我……」爾琴被罵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她難過到了極點,但猛然想起他只是個陌生人,憑什麼一見面就要削她一頓?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處境,更何況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寒酸,根本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哪能了解像她這種窮人的難堪?
「就算我不爭氣,你也沒資格罵我呀!」她鼓起勇氣,理直氣壯的反駁。
「我沒資格嗎?」隼棠向她逼近。「搞清楚那天晚上是你挑上我的,昨晚你又住我家,現在全世界都認為你是我的責任了,我還會沒資格嗎?」
「你大可不必理我,只要告訴我這是哪里,我可以馬上就離開!」她挺起胸膛迎視他,不被他的咄咄逼人給擊退。
「離開?我懷疑你還能去哪里。」隼棠冷哼一聲。
「我……我老家在屏東,我可以回去。」當然那是在她成功之後的事,她在高雄還有工作,怎麼可能就這樣回老家呢?
「我猜你的火車票錢都用在喝酒上了。」
他這句話還真說到她心坎里去了,她身上真的連半毛錢都沒有,根本無處可去,會計工作的薪水支付她積欠的那兩個月房租後也所剩無幾了。
「反正我自己會想辦法回屏東!」她看似有骨氣,其實心里擔心得要命。
「對啊!你當然會努力‘走路’回屏東。」媽呀!他講話越來越像邵深了。
爾琴的眼淚突然潰決了,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淚水就這麼滴答滴答的掉,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凝結在這一場淚雨中,沒有一次泄洪完畢是不可能會止歇的。
「你哭什麼哭啊?我說的不是實話嗎?」隼棠的語調雖然放柔了,但仍听得出他的不悅,結果使爾琴哭得更厲害了,隼棠這下可慌了。
「喂,別哭了好不好?我道歉行了吧?我只是剛從國外回來,太累了才會口不擇言,你听听就算了嘛!」隼棠又搔頭又揮手的,爾琴卻看不見他笨拙的樣子,因為她低垂著頭,專注于哭出所有的眼淚。
「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哭了嘛!」隼棠手足無措的在原地打轉,他不像邵深可以對女孩子的眼淚置之不理,也沒有太多哄女人的經驗,眼前這個大難題他該如何處理?誰來教教他啊?他過去干嘛要花那麼多的時間在工作上,而不是花在認識更多女人上?
「你們干嘛都對我那麼凶啊?」她抽抽噎噎的說︰「我知道我很沒骨氣,可是我又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我只是無路可走了嘛……」
「是是是,我現在知道了,我也不會再對你凶了,所以你別哭了好不好?」隼棠忙應和她。
「你騙人……」她繼續像小孩子般的啜泣著,隼棠差點沒昏倒。
「我不會騙人啦!真的,我不會再凶了,我要是再凶你就拿菜刀砍我,這樣可以了吧?」隼棠想要舉雙手投降,反正只要能讓她停止哭泣,要他吞下菜刀也無所謂。
「我不要,蘇邵深會把我送去坐牢。」
「好嘛好嘛!不要拿菜刀砍我,那罰我從這里跳下去,大不了留封遺書讓人以為我自殺嘛!」其實隼棠想說的是她進牢里吃免錢飯也不錯。
「這里幾樓?」她突然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隼棠還真是呆了,他有點後悔自己隨便替她出主意,看樣子她很在意。
「十一樓。」
「那一言為定,」她終于不哭了,用衣袖擦干眼淚。「待會先寫封遺書給我。」
「喂,你……」隼棠目瞪口呆,這女人還真的認為他會從這里跳下去?「算了,我現在很累,不想和你爭,麻煩你去洗個臉、換個衣服好嗎?你道德行實在有礙觀賞。」他說著揮動雙手,示意她離開他的房問。
「那我待會要怎麼回去?」
「回去?你要回去哪?」隼棠一頭霧水的問,他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好好睡一覺,可不是再跟她耗下去。
「回……我也不知道要回哪去。」爾琴低垂著頭承認。
「算了,你就繼續待在這里吧,我現在很累、很受困,你等我醒來再商量好嗎?肚子餓的話去冰箱找東西吃吧!」他說完便關上了房門。
爾琴先是在門口愣了一下,真是太好了。她嘲諷的想。遇到一個跟蘇邵深一樣「同情」她的人,反正她現在也無路可去,既然他如此慷慨大方,她何不也大方接受呢?于是她走向自己的行李,翻出盥洗用具,走進浴室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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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琴拚命敲門!但房里那個家伙大概是耳朵塞了棉花,讓她敲到指關節都發紅了依舊沒來開門,甚至連一點回應的聲響也沒有。多次退稿的挫敗經驗還沒腐蝕她豐富的想像力,她忍不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房里休克了,更嚴重一點,搞不好他已經暴斃了……呸呸呸,爾琴趕緊揮去那不祥的幻想,要是他在自己家里出了事,她是最月兌不了嫌疑的人;她拚命警告自己不準再那麼烏鴉嘴,她這幾年已經過得夠衰了!可不打算再衰下去。
「喂!」敲門敲不醒他,爾琴干脆用喊的︰「你醒醒好不好?」
鴉雀無聲。
難道他三天三夜沒睡了嗎?這會兒真的睡得這麼沉?不管啦!爾琴下定決心轉動門把,沒想到門就這樣開了,原來他根本沒鎖!她氣自己沒早點伸手試著開門,害她敲了老半天,手上的細胞不知死了幾億個。
她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奇怪,她干嘛像個賊似的?她又不是進來搶劫。想到這里,她立刻換了個態度,大搖大擺的走向床,但床上根本不見人,原來那家伙拉起棉被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了起來。爾琴從枕頭處掀起棉被,發現他依然睡得很沉,而且戴著耳機,難怪她剛剛那一陣嘈雜聲完全叫不醒他。
「先生,」她伸手去搖他,見他毫無反應,她搖得更猛。「起來了啦!」
這時他的眼楮終于張開了一條縫,爾琴乘機湊上前去讓他看仔細點。
「你睡夠了沒啊?」她口氣不悅的問,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關在這個家里起碼也有五個鐘頭了,她多想出去喝一杯啊!
「你……」他皺起眉心。「你怎麼會在我房間!」
「我敲了半天的門,你不應我,我只好自己進來啦!」
他似乎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于是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伸手模模自己的頭,這時才發現自己戴著耳機,他把耳機扯下來,在床上坐直身體。
「對不起,我沒听見你剛剛說的話。」
「我剛說……啊,算了,那不是重點啦!」爾琴煩躁的揮手。「已經七點多了,我肚子好餓,你冰箱里也沒什麼東西可以吃了。」
「樓下有7—11,」他邊說邊往床上倒。「再過去幾條街還有幾家餐廳,你自己去找,我想還不至于述路。」
「我不怕迷路,我只怕沒錢付帳被人留下來洗碗。」爾琴杵在原地提醒他,她窮得一文不剩。
袁隼棠一臉不可思議的再度坐直身體。
「喂,不會吧?你真的窮到這種地步?」
「我連打公共電話的錢都沒有,你想呢?」爾琴陰郁的說。
「你不能跟公司預支薪水嗎?」
「我預支N次了,下個月的薪水付完欠人家的房租也剩沒多少了。」這麼丟臉的事情為什麼要說給他听?但是她還是說了。
隼棠閉上眼楮,看起來很苦惱,但爾琴實在不曉得他苦惱個什麼勁,他總不會以為她會一輩子賴在這里不走吧?
「以後我會還你錢的,你不用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她身體挺得直直的說,窮到這地步仍想留點尊嚴。
「我不是擔心你還不起錢,」隼棠搔搔頭發。「我只擔心你再去喝酒。」
「偶爾喝個一、兩杯有什麼關系?」
「你那樣喝叫‘偶爾’?你騙三歲小孩啊?」隼棠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愛怎麼喝是我的自由。」她的語氣絲毫不妥協。
隼棠繼續瞪著她,看來這女人已經對酒精著魔了。
「我當然知道那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可不會把錢借給一個酒鬼。」隼棠也不甘示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任人把他的錢砸在一瓶又一瓶能置人于死地的飲料上。
「那算了,我去俱樂部里晃一圈,還有人願意請我喝哩!」她說著往門口走。
隼棠立刻跳下床追過去,把她攔在房門口前。
「你真的很蠢耶!」他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逼得她背貼靠在牆上動彈不得。「你難道不知道那群男人在動什麼歪腦筋嗎?他們只想把你帶上床,你以為他們會白白讓你喝那麼多酒卻不求回報?」
「我應付得了的,前天晚上我不就平安度過了嗎?」她紅著臉抗辯,如此親近的姿態令她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
「那是你好運踫到我!你以為有幾個男人在听到你說‘帶我回家’,同時被吻了還會對你那麼紳士的?」他的話讓爾琴杏眼圓睜。
「你說什麼?」她看起來像是要昏過去了。「你的意思是……那天我吻了你?」
「當然,全場起碼有十幾個人可以做證。」隼棠的臉也紅了。
「不會吧?怎麼可能?」她用自由的那一手遮住微張的嘴巴,怎麼樣也無法接受自己厚著臉皮跑去吻男人的事實。
「你總不會以為我會去吻一個醉醺醺的女酒鬼吧?」他揚起一道眉問道。
「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她自言自語著,完全沒把隼棠的問題听進耳里。
「你就是做了,不信去問之凡和邵深。」隼棠一臉嫌惡的放開她。
「不可能……」爾琴努力想憶起那天的事,但怎麼想就是只能憶起她倒在這個男人身上的部分,接下來呢?她的記憶都跑哪去了?她對那句「帶我回家」還稍有印象,但是剩下的……「不行,我一定是沒睡醒,我要再去喝一杯提提神……」她說著走出房門,隼棠急忙沖過去拉住她。
「你還要去喝!?你欠揍啊?」他的怒氣再度爆發,他從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人。
「要你管,放開我啦!」她掙扎,隼棠則一把扭住她的腰帶進懷中,讓她只能拚命扭來扭去。
「除非你戒掉酒癮!」隼棠把她拉進房內,扔在床上,在她還來不及起身逃跑之前就以他的體重制住她的行動,這下換爾琴緊張了。
「你想干什麼?」她平躺在他身下,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你放心好了,我對你沒那種興趣。」他正經八百的說,天曉得那是實話還是謊話,他身下的軟玉溫香可還沒讓酒精侵蝕掉。
「那就不要壓在我身上,你好重!」她掙扎著想起身,不過隼棠再度施壓制止她。
「待會再說,我要你戒掉酒癮,你答應我了才讓你起來。」他的神情異常認真,但是爾琴不肯罷休,要她戒酒?開玩笑,那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我沒有酒癮,戒什麼戒啊?」她強辯道。
「你這樣還叫沒酒癮?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酒害死啊?」
「這樣不是更好?我就不必再為我那發霉的理想奮斗了啊!」她噙著淚水吼道,想起過去四年的努力,和每回被退稿的沮喪,教她怎麼再接下去?
「你就這樣被打敗,未免也……」他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爾琴立刻知道他打算用激將法,她當然不會那麼容易上當;過去四年來,這個方法已被身邊的友人使用過無數次,她太清楚了。
「閉上你的鳥嘴!我沒空听你說教!」她激動的喊話令隼棠愣住。「你事業順利,怎麼可能會了解我的感受?我已經被打擊了四年,四年!每次收到被退回的稿件,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受嗎?就好像親眼看著那堆寫滿我心血的稿紙被燒掉的感覺,我又不是沒努力……」她說著便開始啜泣起來︰「沒有一次……我沒有一次成功,人家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但是四年了,我的失敗還是孵不出成功的小雞……」
她的比喻讓隼棠想笑,但看她那淒楚可憐的哭相和語音,他趕緊收斂笑意。
「退稿?你想成為作家?」
「是劇作家。」她抽抽噎噎的回答。
在隼棠的認知上,這兩種職業好像沒啥差別。
「邵深的女朋友是作家,也許她可以幫你。」
「你說的是之凡嗎?」爾琴難以置信的睜大了淚眼。
他點點頭。「邵深現在只有之凡一個女友,他們同居。」
「我還以為之凡只是邵深的客人。」爾琴終于了解邵深對之凡的態度何以如此不尋常。「可是劇作家和作家有點不同……」她的話讓他挑起一道眉,見她似乎不再那麼沖動.他緩緩松開對她的壓制,而她專注思考到根本沒注意他已經放開她,甚至連她坐直身體的動作都是不自覺的。
「哪里不同?」車棠狐疑地與她面對面坐在床上。
「你難道都不看電視連續劇的啊?」她瞪他一眼,開始擦干淚痕。
「我是不看。」他聳聳肩,要他去看那種又哭又笑,又愛又恨的東西,他還不如去看電視新聞,各種社會新聞比那些連續劇要實在多了。
「現在已經不光是談情說愛了,還要寫點現實性的東西,才會有討論價值,制作單位選劇本當然是要能引起社會共嗚的,老是拍那些陳腔爛調誰要看哪?」說到她的理想職業,她突然變得有精神了,雖然那紅腫的雙眼跟她眼中的光彩實在是不搭調。「而且寫劇本不只對話,連角色的動作、位置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
「哦。」隼棠看似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其實壓根兒不懂。
「哦什麼?」爾琴使疑的看著他,她認為他根本是在敷衍她。
「沒研究,所以不是根了解。」他再次聳肩,爾琴露出一副懶得理他的表情,她一腳伸下床準備離開,但很快被隼棠拉住手臂。
「你要去哪?」他有些緊張的問,整張瞼也緊繃起來了,好像預期她會去做什麼壤事一樣。
「廁所。」她平靜的回答,他才放開她,但一等她走出房門,他立刻跟過去,以確定她不會在廚房或客廳壁櫥里模走一瓶酒到廁所里去偷喝。
當爾琴從廁所里出來時,隼棠已經換好衣服了,而且站在走廊上等她,比起他剛進家門時一身西裝的俊挺模樣,他現在的休閑打扮令他年輕了幾歲,當然,這絲毫無礙于他過人的外表和紳士氣質。她忍不住要拿蘇邵深和他做比較,如果邵深是惡魔,眼前這個男人肯定是天使,雖然他對她的態度跟邵深並無二致,但她打從心底相信他絕對比邵深溫柔百倍。
「我們到之凡店里去吃吧!」他提議道,眼楮卻直盯著她脖子上的刺青不放。她很快就感受到專注的視線,下意識舉起一手蓋住自己的刺青,她並不認為那是一種墮落的象徵!只是這樣被盯著實在讓人很不習慣,尤其是在她相當清醒的狀況下。
「你什麼時候去刺的?」他好奇的問。
「大一時,那時剛上大學,覺得什麼都新鮮,大學生活又那麼多彩多姿,不知不覺就會做出一些荒謬、刺激的舉動。」她說著經過他面前,听到他的腳步聲跟上來。
「刺得很漂亮,可以亂真。」他贊美道,這時爾琴提起她的行李,這個動作引起他的懷疑。「你拿行李干嘛?怕有人闖空門把你的家當全拿走了?不用了,這棟公寓的保全做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你誤會了,」她轉身解釋道︰「我覺得我不能留在這里。」
「為什麼?」他皺起眉頭,倒是沒想到她留下來有何不妥。
「你沒有義務收留我,我會去找我朋友,在她那里捱到我領薪水為止。」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問這種蠢問題?她的想法是很天經地義、合乎常理的,更何況他們連朋友也稱不上。
「他們能夠阻止你喝酒嗎?」
他的問題引起她的怒火.她不悅的瞪他,該死的男人!長那麼高干嘛?害她脖子仰得快酸死了!
「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是個酒鬼的事實,還有,我愛喝酒不關你的事!」
「剛剛還在辯說自己沒有酒癮,現在就承認自己是酒鬼了?你變得還真快。」隼棠有些訝異又嘲諷的說。
爾琴整張臉都紅了。
「你愛喝酒是不關我的事,不過現在全世界幾乎都認為你要是醉倒了,就得找我帶你回家,你真覺得那不關我的事嗎?」隼棠兩手插進褲袋,狀似輕松的反駁她。
「你可以丟下我不管。」嘴巴上雖頑固,不過爾琴倒不希望他真的就扔下她不管。
「對不起哦!人家老說我濫好人,所以我是沒辦法丟下你不管的。」他譏刺自己道,他的話在爾琴心里產生了一種安撫的作用,她暗自松了口氣。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雖然明明應該感激他不會見死不救,但她的嘴巴就是忍不住要酸幾句。
「你跟邵深同一天生啊?干嘛跟他講一樣的話?」他不滿的皺起了眉。「行李放下吧!你就暫時留在這里,反正這里還有空房間。我可不習慣被人說我把女人扔到大街上任她到處行乞,或者活活餓死,要不就是醉死在路邊,我沒空去替你收尸。」他說著打開了門。
爾琴只想踢他一腳。該死,他嘴巴毒起來可也是不輸蠍子的,但是她硬生生的吞下了那口氣,因為是她先惹他的,她沒有感激他反而譏刺他;但現在他仍願意收留她,使她不至于在外挨餓受凍,于是她忍氣吞聲,放下行李跟著他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