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這種感覺是種漫長的煎熬,尤其是等著一個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人。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連靜卿難過的想著,本以為嚴焱天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要把她丟在這邊,所以這幾天來,除了去買餐外,她幾乎不踏出這個屋子,為的就是等他來接回她。
他們都說他愛她,那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放掉她吧?
懷著這樣的信念,她在屋子里等待著,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就是看電視,但電視里的內容卻沒多少進入她腦子里,她一直注意著門外的聲響,盼望著門把轉動,出現他的身影。
這樣的情景好熟悉,彷佛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少年離開後的日子,她依稀記得她也是這樣等待著大門開啟,但總是失落;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才痛下決心的告訴自己--忘了他吧!
畢竟他只是說總有一天會回來接她,而自己就這樣心心念念的等待,誰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說不定他踏出門口就忘了她這個人。
為了不再患得患失,她搬離了這里,努力提醒自己要遺忘。
本來以為永遠不會回到這里,卻還是回來了。過往的記憶點點滴滴的又回到她腦海中,她彷佛看見過去的自己黯然的坐在鏡子前發呆,一如現在的自己。
原來自己這些年還是沒多大長進。
她無奈的想,五年前、五年後,讓她愁結難解的都是同一個人。
應該是同一個人吧?
她還是不太確定,雖然那少年很瘦弱,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好吃好喝和鍛煉,或許可以變成嚴焱天的模樣,但她唯一想不通的是,短短幾年,少年如何從一個年紀比她小的少年變成比她老成的「社長」。
所以他們終究不是同一個人吧!
雖然他們擁有相似的聲音、相似的長相和脾氣。
唉!她的戀愛運似乎一向都不怎麼好,失戀彷佛是她一貫的命運,為失戀所苦,是她悲哀的宿命。
難道她就這麼任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不過說來也很諷刺,少年是拿了她的錢才說要離開的,但她卻是拿了他的錢,被丟在這個地方。但不管立場是什麼,她都是被舍棄的那個。
如果不想痛苦,就得要忘了他,就如之前,她遺忘那名少年一樣。
第一步,就是要搬離開這個地方。
她花了一個月才想清楚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幸好當時她搬進來時,兩手空空,
現在要搬出去也很容易,只是買了個提袋,把櫃子里他買的換洗衣物放進去。但之前搬走是退租,現在這屋子已經在嚴焱天名下了,她能怎麼退?
想來想去,還是把屋子的鑰匙還給他吧!
連靜卿來到嚴焱天的辦公室,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告訴秘書欲求見嚴焱天。
秘書卻是一臉遺憾的告訴她︰「社長去南部還沒回來。」
還以為自己能見到他的連靜卿,只覺得失望襲擊而來,但或許不見面是好的,她不知道再見到他,自己會不會又不慎惹他生氣。
唉!為什麼她在他面前總是出錯?
把鑰匙放進信封袋,她拜托秘書轉交後離開,卻在電梯口遇見徐慕淮。
「咦?妳終于來啦!」
終于?她不禁皺起眉頭,「嗯!我來了,我來把鑰匙還給你們社長。」
「鑰匙?」徐慕淮明顯一愣,「妳不住那個地方了?」
她點點頭,「那個地方讓我難過。」
徐慕淮眼楮一亮,「妳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他怎麼知道的?連靜卿心里納悶,仍是輕聲開口︰「就是想起來才難過,不過現在無所謂了,我決定要忘掉。」
「忘掉?」徐慕淮聞言傻住了。
連靜卿燦爛的笑著,「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決定要重新振作,麻煩你幫我告訴你們社長,錢我還是會還,只是恐怕得分期了。」說完,她就要踏進電梯。
徐慕淮趕緊抓住她的手,「妳現在住哪里?」
「我現在就去找房子。」
「妳等一下。」徐慕淮掏出筆,在她掌心寫下一組號碼。
「這是我的手機,等妳安定下來後打電話給我。」
「好的。」她溫馴的點頭,欣慰的說︰「我很高興你真的把我當作朋友,希望社長的事情不會影響到你我的友誼。」
縱然她不會再跟嚴焱天在一起,還是希望不會失去這些好朋友。
愛情是短,但友情可以長久。不知道她跟嚴焱天有沒有辦法做朋友?這樣她就可以漸漸收起對他的恐懼,慢慢的開導他,讓他不再為非作歹了。
徐慕淮壓抑住翻白眼的動作,「妳跟他分開了這麼久,還是沒什麼改進。」
這下糟糕了。
她笑了笑,抽開手走進電梯,還跟他揮手再見。
等電梯門關上後,徐慕淮立刻打手機給嚴焱天,把剛剛的情形說給他听,然後嘆了一口氣。「是兄弟我才說,不然我是死也不會道歉的。對不起,我的餿主意顯然失效了,還是你了解她。」
嚴焱天冷哼一聲,沒多話的掛斷了,卻氣得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椅子,嚇到一整個餐廳的人。
「哥,你這是干嘛?嚇人也不用這樣吧?」正牌的嚴菲菲厲聲抗議。
他煩躁的斜睨她過于人工妝點的漂亮臉蛋,「真不知道妳們女人腦子里在想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你們男人腦袋里裝什麼。」嚴菲菲毫不客氣的頂回去,「憑什麼你們以為不說話,我們女人就應該知道,當我們全是超能力者!」她憤恨不平的切著面前的牛排。
他受不了地抽出幾張大鈔放在桌上,「我要回台北了,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跟我聯絡,不要給我搞失蹤,知道嗎?」
「知道了。」
走出餐廳,他急忙打電話給「跟蹤小組」,「不要讓她找到房子住。」他倒要看看無處可去的連靜卿會不會想到他。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連靜卿竟聰明的想到有旅館可以住。嚴焱天听到這個消息時,簡直是氣得咬牙切齒。
懊死!這女人還真的很「振作」。
走在長廊里,他氣憤難平的想。突然手機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他不耐煩的接听,「喂?」
話筒里,傳來他熟悉的聲音,(慕淮?)
靜卿?該死!這女人找不到房子,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徐慕淮?
他氣得握緊拳頭,頻頻發抖。
(慕淮,我今天沒有找到房子,目前住在旅館,如果有事的話,可以打到我今天新辦的手機,號碼是……你怎麼都不說話?)
他讓她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徐慕淮不在。」
連靜卿錯愕了一下,(社長?)
她對他的稱呼讓他更加不悅,這女人對他的叫法只有「嚴先生」和「社長」,無論他們有多親密,她就是改不了口。
(你不該幫人家接電話吧?這習慣不大好,應該要改掉。)似乎是因為沒有看到他的臉,她心里的恐懼減少很多,所以教導的話很輕易就出口。
他又傻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這是我的手機,我為什麼不能接?」
(喔!慕淮為什麼要給我你的號碼呢?)她遲疑的問。
笨蛋,他還不是在幫妳我制造講話的機會!
「不說這個了,為什麼妳不住我幫妳買的房子?妳不是住餅那邊嗎?應該很習慣才是。」他故意問起。
(謝謝你的安排,真不好意思讓你如此費心。)連靜卿客氣的說著,(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搬,但實在是沒辦法,在那里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不好的回憶?
嚴焱天拿手機的手不禁緊了一下,但聲音還是保持平淡︰「什麼不好的回憶?」
(就是……唉!令人難過的事。)
「跟男人有關嗎?」
她不語。
「那個人是不是叫作顏孝天?」
她要是再不記得他,那就真的該死了。嚴焱天咬牙切齒地暗罵。
(你……你怎麼知道?)連靜卿吞吞吐吐的問。
「妳以為呢?」笨蛋!因為我就是他!嚴焱天無奈地翻白眼。
(我……我不確定,我本來以為……但怎麼可能,他那麼瘦,你那麼……)
「會那麼瘦,是因為之前營養不良。」他很不情願的說明。
(喔!原來真是這樣啊!可是,他應該比我年輕……)
他很受不了的說︰「女人,妳那時候有問過年紀嗎?」
五年前他長得很瘦弱的時候,看起來的確很女圭女圭臉,但是沒有想到她就這樣把他當「弟弟」。
(嗯……似乎沒有。)她不是很肯定的說。
他強調道︰「是根本沒有。」
(這麼說,你真的是他,你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嚴焱天听到她那口氣,知道她以為自個兒正在做白日夢般。
啊!受不了了!嚴焱天掏出口袋中的工具,三兩下就把眼前的門鎖撬開,大剌剌的站在門口。
「事到如今,妳還有什麼好疑惑的?」
連靜卿嚇得把正在講話的手機掉到地上。(你……你……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他掛掉了手機,「不是突然,是我一直都在『觀察』妳。」
說得正確一點,就是監視。
連靜卿知道自己應該惱怒的,卻只是喃喃低語︰「這樣的習慣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你不應該這樣隨便冒犯。」
「話多了,是因為知道我就是那個顏孝天?」嚴焱天聳聳肩,關上房門,轉身面向她。
「我來接妳了。」他靜靜的說。
她看他的眼里多了抹驚異,「你、你……你現在是誰?」
「都是,我只是想實踐我多年前許下,卻一直沒有機會實現的承諾。」
听起來好像……「你真的回去接我了?」她不敢相信的問。
他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還很氣憤似的控訴︰「結果我什麼都沒接到,因為妳老早就搬走了。」
「我……我以為你是騙我的,大家也都這樣說,說你只是圖我的錢……」她剩下的話,因為看到他臉上冒出的陰狠表情自動吞下去。
「我圖妳的錢?」他哼了一聲。
「是妳自己把我拉到妳屋子里去,是妳自己提了五萬塊硬往我手上塞,要我拿著重新好好過日子,妳忘了嗎?」
她沒有忘,只是回憶那段日子,角度有點偏差。
「這幾年來,拜妳那五萬塊所賜,我才能夠擁有今天的一切。」他看著她睜大的眸子得意的說。「沒錯,妳是我最大的股東,也是我做高利貸放出去的第一筆錢。所以那五千萬就當作是我利滾利還妳的,不用還了。」他難得這麼闊氣呢!
「有……有這麼多嗎?」才五年而已,五萬塊可以滾到五千萬,不,比五千萬更多,她可沒忘記他還開了公司,這男人成長得還真快。
「有,要不要我算給妳看?」
她連忙搖手,承認算錢她是沒他在行,但說到這一點……「既然我不用還,那我還給你的五百萬可不可以……」
「不行。」他打斷她的話,「我幫妳保管,不然以妳的散財速度,很快妳就會破產。」
他可是見識到她為了救人散盡家財的闊氣。
好霸道的男人,憑什麼就這樣扣押她的錢?照他說的,她是他的恩人耶!既然如此,還過分的要她「賣身」。
「那……那張契約應該不算數了吧?」
「當然……算數。」嚴焱天壞壞的笑,「這一輩子,妳別想從我手中逃走。」
雖然是威脅的口氣,卻教她胸口彷佛填滿了蜜。
「但你放在公寓里寫著要放我走的契約……」
「那算數嗎?妳應該沒有好好詳讀那些條文。」嚴焱天肯定的說。
連靜卿登時覺得自己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不禁幽幽嘆息。
「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多?」
幾年前的絕望少年竟然變成眼前這個自大過頭的男人,不過說到少年……
「你到底幾歲呀?」她一直忘了要問的問題終于問出口。
「只大妳一歲而已。」
這樣就有辦法可以在外貌上變成比她小的弟弟,還有比她年長的社長欺壓她。說到底,都是自己很好欺負造成的吧!
「你怎麼改名了?」
「我討厭我父親的姓,所以改成我母親的姓氏,我更討厭那听起來就很『孝順』的名字,所以當然全都改了。」他聳聳肩,彷佛這沒什麼大不了似的。
但連靜卿曾經身為社工,一听就知道大有問題。「你跟你爸媽怎麼了?」
他仔細的看著她關懷的雙眸,然後笑了。「想知道?想幫我?」他朝她伸手,「那就跟我回家。」
連靜卿心中遲疑著。
「幫我生孩子。」他說。
她倒退一步,心寒的想起生下來的孩子也會做那些很殘忍的勾當,幫他掙錢,心里的不情願就增加了許多。
「為我組一個家。」
她又退一步,心冷的憶起,他曾說他不會娶她。
「說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打算娶我,你可以找你想要娶的女人生你的孩子,幫你組一個家。」她撇過頭不看他。
他皺皺眉,「原來妳這麼想成為槍靶啊!」
他講什麼?
「成為我名義上的妻子,妳可是直接成為我的敵人綁架、擊殺的目標,妳真的這麼想死嗎?不過很遺憾,我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不結婚,所以只能屈就妳當我一輩子的情婦。」
連靜卿當場愣住,原來他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才不願娶她。真是的,他為什麼都不說呢?「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她還是開口問了個很多余的問題。
嚴焱天露出一抹興味的微笑,「妳把我拉下橋就被老天注定,然後是我們的重逢就已經決定這一切了。」他再次向她伸出手,「走,跟我回去吧!」
她還是猶豫地看著他,「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放高利貸了?」
「不。」他很快的否認她這項提案。
「那我不回去。」連靜卿坐了下來,打算抗議到底,畢竟是她的五萬塊養出了這麼一個「歹徒」。
「誰說妳有權力不回去的?我問妳,是對妳客氣,妳要是不听,我只能來硬的。」
「你……」她氣結,「怎麼這麼壞?」
「不壞,這生意怎麼做得成!想要我不壞,恐怕妳得一輩子在我身邊輔導我,不然我不知道會對那些欠我錢的人做什麼?妳也不希望我打斷更多人的手腳吧?」
總覺得這是他挖好的陷阱,就等她往下跳。
「看來我得努力讓妳生下孩子,這樣妳就會擔心孩子會不會被我帶壞而留下來。」他不顧她惱怒的神情輕松的說,然後大聲暴喝︰「還蘑菇什麼!是不是要我扛妳出去?」
她嚇得瑟瑟發抖,討厭,才可以好好說個幾句,他又吼她,她根本就被他吃定了嘛!
「到底妳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扛?快選!」
她只能無奈的站起來,「自己定啦!討厭。」
看來老天是要她收拾自己造就的怪物了。
唉!粉無奈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