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是個寧靜的夜,可是毅恩卻得在自家的客廳內緊閉雙眼,听著那不絕于耳的「匡啷」聲。每听一次,他就心驚一次;天啊!他晚餐用的盤子大概一個也不剩了吧?他真不該相信她的保證,答應讓她洗碗。
他才想到這里,雪蒂已經一臉無辜的走了出來。
「毅恩。」她怯怯的叫了一聲。
毅恩連做幾個深呼吸,壓下喉間的嘆息,然後才轉過頭看著她,「碗洗好了?」
雪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的開口︰「應該……算吧!我也沒洗到什麼,因為……全都掉到地上了。」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小聲。
毅恩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是他早已預知的結果。
見他毫無反應,雪蒂忍不住喃喃自語︰「奇怪,以前看魯媽洗碗又快又干淨,為什麼我照她的方法洗,那些碗盤卻不肯听話呢?滑不溜丟的,害我都捉不住……」
「你那麼小聲在說些什麼?」毅恩經過她身邊走向廚房。
「啊?沒有、沒有。」她連忙搖搖頭,然後跟著他走進去。
毅恩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滿地水和玻璃碎片的景象。算了算了,大不了全部再買就是了。他伸手抹了抹臉孔,無力的自我安慰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洗碗也需要技巧。」她一臉歉疚的說著,但隨即保證道︰「不過下一次就不會這樣了。等我熟練後,我一定會洗得很好。」
毅恩的嘴角微微抽搐。她還想有下一次?
他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有沒有受傷?」依這位小姐笨手笨腳的程度,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我?沒有啊。」她低低的回答。想不到他那麼關心她,讓她感到好窩心。
「那就好。你去休息吧,這里我來就好了。」
「不行!」雪蒂驀地抬起頭,「這是我弄的,不能丟給你善後。」
「沒有關系的。」他溫文的表示。
她十分堅持,「不行!」
「好吧!」毅恩也不勉強她,「不過你小心些,別割傷手了。」
雪蒂點點頭,開心的蹲子幫忙,但沒一會兒,就听到她慘叫一聲︰「啊!好痛!」
「怎麼了?」毅恩連忙轉頭,只見她捂著手指,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割到手了?」
雪蒂咬著下唇,眼眶含淚的看著他。
「來,給我看看。」他勸哄著她。
她慢慢的把手指伸到他面前,一顆小血珠正自傷口沁出。
「還好傷口不深。」毅恩拉著她站起來,用水沖洗她的傷口,「包扎一下就沒事了。」
看見他古銅色的大手握著自己雪白的小手,雪蒂只覺心里的感覺好奇怪,不禁微微臉紅。
毅恩把她帶到客廳,動作輕柔的幫她上藥、包扎。
「暫時不要踫水,知道嗎?雖然傷口不大。但也不能疏忽。」他殷殷叮嚀著。
「知道了。」
「那你乖乖坐在這里,里面我去收拾就好了。」他模模她的頭,然後又走到廚房去。
毅恩一面整理一面想,雪蒂其實很像小孩子,要人家哄她,為了他碗盤著想,以後他知道該怎麼對她了。
雪蒂才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又晃到廚房門口,看著他收拾東西。
這種不會生氣的男人真是世間罕見。雖然這次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弄成這個樣子,他不但沒有罵她,還好脾氣的幫她處理善後。說實在的,這樣是很不錯,只不過……她就是覺得少了什麼?
如果他能像阿九哥哥就好了!因為阿九哥哥會溫和的糾正她的錯誤,而不是一味的放縱她……
「怎麼了?」一只大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將她神游的思緒招回來。
「啊?沒什麼。」她搖頭,「只是覺得很麻煩你。」
「別這麼說。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毅恩體貼的說,「我送你回去。」
雪蒂點點頭,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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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都要睡到太陽曬才會起床的雪蒂,今天一反常態,在太陽剛露出光芒時就起床了。梳洗完之後,她走出屋子發現毅恩已經在整理菜圃。
「早。」她輕快的打了聲招呼。
毅恩站起身,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我本來想等早餐弄好再去叫你。」
雪蒂笑吟吟的回答︰「我是覺得來到不同的環境,應該采取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且我也想幫忙。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她想早一些融入他的生活。
毅恩想了一下,指著廄舍道︰「那就麻煩你去喂它們,好嗎?」
「好啊!」
毅恩拿了一些飼料給她,並詳細的說明喂食的分量及方法,本以為這樣可以打發她一會兒,誰知道她才踏進廄舍,一聲尖叫就立刻傳到他耳里。
毅恩連忙丟下手中的東西,跑過去一探究竟。「怎麼了?」
只見雪蒂縮在一邊,將手中的飼料舉得高高的,一臉畏懼的盯著那群圍在她裙邊、等著被喂食的家禽。
「它們……它們……」她看向毅恩,可憐兮兮的囁嚅著。
毅恩壓抑住申吟的沖動,接過她手中的飼料。「你……你去幫我喂白日好了,它的食物在廚房里。」
「好!」雪蒂忙不迭的點頭,飛快的逃離現場。
毅恩嘆了一口氣,接手她未曾開始的工作。當他喂好家禽,準備回主屋時,卻又發現這位大小姐將白日的食物放在一邊,義正辭嚴的教訓它。
她說了一大串,不外乎是要白日懂得尊敬人類,它是動物,不能耍大牌,不能等著人家將食物放于它面前,要自己走上前才行,更重要的是,不能對她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這是不對的!
毅恩懷疑白日能听進去多少。它雖然是只獒,可是脾氣大的很,對于它不想理的人、事、物根本甩都不甩——像現在,它就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無視于雪蒂的存在。
「你听到沒有?!‘白小日’。」
听到這個名字,毅恩和白日同時看向她。它什麼時候改名了?
毅恩暗嘆一聲,將擱在一旁的食物移到白日面前,而它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你就是這樣寵它,所以它才會對人不理的。」雪蒂對他的行為不以為然。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餅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你剛剛叫它什麼?」
「剛剛?」雪蒂想了一下,「你說白小日嗎?」
「對!」
她看了白日一眼,「它好像才一歲吧?」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後,她繼續說下去︰「因為它年紀還小,我當然叫它白小日羅!等到它再大一點,我就叫它白大日,它老了的時候,我就叫它白老日,這樣別人才不會誤會它的年齡。怎樣,我的想法不錯吧?」她一臉邀功樣。
毅恩和白日對看了一眼,前者嘴角抽搐,後者則對天翻了個白眼,兩者對她的話都不予置評。
雪蒂推了推他,「怎麼樣?你說話嘛!」她看起來像是個渴望大人稱贊的小孩子。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毅恩無力的應了一句。
雪蒂把這句話當成他的同意和贊美,「那以後我就這麼叫它羅!白小日。」她示威的看了白日一眼。
白日怨恨的看著主人,而毅恩則是回了它抱歉的一眼,就走回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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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雪蒂來到南明山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想當然耳,她自以為是的「巧手」也為毅恩帶來許多問題——在她每天的「洗滌」之下,毅恩家只剩下一個盤子和兩個碗;請她幫忙拔除菜園里的雜草,結果將自己看不順眼的一律拔除,他辛辛苦苦拉拔大的菜兒子們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而她和白日的戰爭還在持續進行中……
這會兒,雪蒂正在廚房里忙著,而毅恩則是照慣例提心吊膽的坐在客廳里。
「呵呵呵!」一陣笑聲伴隨著雪蒂婀娜的身影出現,「我把碗洗好了,沒有打破任何一個哦!」她得意的說。
「是嗎?」毅恩的笑容有些僵硬。反正也沒有幾個碗可以讓她打破了。
「我這樣算不算成功呢?」她有些緊張的問。
毅恩想了一下,點點頭。
「真的嗎?」雪蒂開心的說,「那我要開始學別的了!」
他心中一凜,害怕的等待她的下文。
「我看……就學做菜吧!」她擊掌道。
不行!毅恩在心中大喊,他不能讓她毀了他的廚房。
「我覺得,做菜對你來說還太深奧了……」他小心翼翼的勸阻。
雪蒂皺起眉頭看著他,仿佛在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毅恩不慌不忙的解釋︰「你應該先認識各種菜類,這樣才能掌握它們的特性,做出來的菜才會好吃。」
她想了想,覺得他說,也有道理。「好吧,就听你的。可是你要教我認識它們喔!」
「沒有問題。」
「我看就從明天開始了。」雪蒂模模下巴,「先從你的菜園里種的菜開始,你說怎麼樣?」
毅恩無法抗議,只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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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大晴天,毅恩帶著雪蒂來到熱鬧的市集,這對雪蒂而言是個新奇的經驗,她好奇的東看看、西瞧瞧,好幾次差點和毅恩走散,毅恩只得緊盯著她,以免一轉眼自己就又找不到人了。
「這是什麼?」雪蒂拿起一塊帶著些許綠色的石頭問他。
「是寶石的一種。」
「寶石、」她露出懷疑的神色,「可是怎麼看也不像啊!」
「要經過琢磨才能讓寶石顯露出來。」他很有耐心的回答。
「這樣啊!」她放下手中的東西,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當他們到達專門賣碗盤的攤子時,雪蒂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看來他們得買多一點,因為被她打破的碗盤可以說是「不計其數」啊!
不過在挑選的時候她依然不改好奇本色,拿起這個,敲敲那個,還要求毅恩一定要買她喜歡的。
就在毅恩付錢的時候,雪蒂的眼光突然被一個站在水果攤前的男人吸引住了。
她拉拉毅恩,要他也注意看。
毅恩循著她的眼光看去,發現那個形跡鬼祟的男人正把兩顆水果藏到衣服里。
「小偷。」她低聲說。
「你想要做什麼——」毅恩還來不及說完,就看她朝著那個男人走去,「雪蒂!」該死!他在心中咒了一聲,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老板代為保管,快步跟了過去。
「你在做什麼?」雪蒂走到那男人身後,一手拍上他的肩頭。
阿巴赫赫嚇了一跳,但仍不動聲色的將衣服里的東西安置好才回過身。見到問話的人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膽子頓時大了起來。
「這位小姐,有什麼事啊?」他不懷好意的笑道,還用令人作嘔的目光不住打量著她。
「我問你剛剛在做什麼?」雪蒂目光嚴厲的看著。沒想到精靈王國還有這種敗類存在,這里的騎兵隊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當然是看東西啊!」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她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他們的對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停下手邊的動作,專注的看著他們。
「你衣服里是什麼東西?」雪蒂聲音平板的問。
阿巴赫的眼楮眯了起來。該死!他的行為被她看到了。
「在我衣服里的……」他故意用輕浮的語氣回答,「當然是我的身體啊!怎麼,小姐對我的身體感興趣嗎?」他邊說邊露出婬笑,想借此嚇退她。
下流的男人!雪蒂瞪了他一眼,倏地伸手往他身上的衣服一拉——一堆水果、首飾、錢包……全掉了出來。
「這不是我的錢包嗎?」
「這是我的項鏈……」
「這是我賣的水果!」
失主們發現自己被偷的東西,紛紛圍上來撿。
「這個小偷!」
「不要臉!」
「送騎兵隊!」
群眾七嘴八舌的喊叫著,阿巴赫赫頓時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走!」雪蒂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打算將他送往騎兵隊。
阿巴赫怎麼可能乖乖就範,他努力想掙月兌她的鉗制。卻發現自己竟奈何不了她。他在情急之下顧不得自己是否會犯下重罪,拿出藏在身上的刀子往她身上一劃——
雪蒂驚覺一陣冷風向自己襲來,連忙往後一退,也因此松開阿巴赫赫的手臂;阿巴赫赫見機不可失,趁著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時,立刻張開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逃逸無蹤。
「可惡!」雪蒂低咒一聲就要追上去,被毅恩阻止。
「你沒事吧?」他不放心的問。剛才看到那男人拿刀子劃向她,他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雪蒂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除了胸部下方的衣服被劃破之外,沒有什麼大礙。「我沒事,只是衣服破了。」
毅恩這才松了一口氣。「沒關系,回去之後我再幫你補。」
「小姐,謝謝你!」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們損失就大了……」
「對呀,最近常常發現攤子上的東西少了很多,可是一直找不到原因……」
「謝謝你幫我們捉到小偷……」
道謝的聲音此起彼落,讓雪蒂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麼啦!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客氣的說道,「現在沒事了,請大家回自己的攤位去吧!以後記得小心一些。」
眾人再次向她道謝後,才各自散去。
雪蒂掩不住得意的看著毅恩,「東西都買好了?」
他點了點頭,從賣碗盤的老板手中接過自己的東西。
「那我們回去吧!」
看見她高傲的有如女王一般,毅恩不覺莞爾,卻也忍不住佩服她的大膽和見義勇為。
「對了,」雪蒂突然轉頭看他,「回去要記得教我縫衣服。」
「是!」他失笑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