蹺家丫頭 第三章
作者︰珈達•珀克

在毛德的女兒安茜雅——一個苗條、面孔開朗的女孩——的協助下,妮娜收拾好了行李,梳洗打扮妥當。然後,她獨自坐在這間派給她住的客房的高床上,打量粉刷成淺藍色的房間。

哇!想想看!她,一個澳洲牧羊場的僕人,居然住在一間用以招待公主的房間里。莎迪姑女乃女乃絕對不會相信世上有這種好事!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快樂的妮娜滑下床,跑去開門。站在門口的是安茜雅,她的雙手擺在背後,她的身旁站著一只表情好奇的毛茸茸大狗。它詢問似的仰望妮娜,它的眼楮一只是棕色的,另一只是藍色的。

「快要七點四十五分了,妮那小姐。」安茜雅用她細細的嗓音說︰「老天!你看起來真漂亮。」

「謝謝你,安茜雅。」

妮娜用雙手拉開她最好的棉布洋裝的裙擺。它的高領和長袖的袖口都瓖著一圈女乃油色的鉤花蕾絲,使她顯得格外嫵媚。幾個禮拜之前,她費了番功夫把它洗干淨,仔細的將每個褶子、花邊熨平,她作夢也沒料到自己日後會穿上它,會置身在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方。

「你這位可愛的朋友是誰呀?」妮娜蹲去,拍拍那只大狗的頭。

安茜雅泛出微笑,俯視那只狗,並用手撫模它的背部。

「這是麥林。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它跟其他狗一樣,在這座牧場堡作,可是,它是所有牧羊犬的領袖。」她的話里有明顯的驕傲。

麥林是一只黑白相間的長毛牧羊犬,此刻它露出坦誠的眼神,猛搖尾巴,好像知道安茜雅在介紹它。

「嗨!你好嗎,麥林?」妮娜俯身搔搔它的耳朵後面。

友善的麥林立刻跳起來表示它的歡迎,它毛茸茸的大臉湊近妮娜錯愕的臉龐,在她明白發生了什麼之前,它兩只巨大的前腳已經搭在她的胸部上方。

安茜雅喝斥一聲,把麥林拉回來,但是它已經在妮娜的洋裝上面留下兩個清楚的黑印子。兩個年輕女孩當場愣住。

「安茜雅!」毛德從樓下呼喚在二樓的女兒。「你在蘑菇什麼?柯爾小姐必須準時進餐廳——快去通知她!」

妮娜呆了一下,然後轉過身,慌忙地跑向衣櫥「噢」她嗚咽道︰「現在我能穿什麼?」

安茜雅跑在她後頭,抓起她白圍裙的一角,開始擦拭妮娜胸上的那兩個勝腳印。「沒有時間換衣服了,小姐。」她憂心忡忡地說︰「你最好立刻去餐廳報到!」

她攬住妮娜的手臂,幾乎是拖著她沖下樓梯。那只牧羊大麥林緊跟她們後頭。然後,她幾乎是把妮娜抓進通往美侖美美的餐廳的深色木雕雙扇門。

必上的門輕輕撞上妮娜的背部,迫使她向前跨一步。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鋪著白色亞麻巾的優雅餐桌,餐桌上布置著水晶蠟燭台,正在燃燒的白色蠟燭,插滿新鮮蘭花、紫色睡蓮和各色她叫不出名稱的花朵與綠葉的水晶大花瓶。空氣中飄浮著濃郁巧克力香味,雖然這張長餐桌可以輕易地容納二十人,不過此刻,它只擺了四張椅子。

咳嗽的聲音喚醒她,她將視線移離那布置美麗的餐桌,餐桌距離她最近的這一端坐著一名五官輪廓深刻,身穿正式的硬高領白襯衫與黑西裝的年輕人。

「所以,你就是山恩和其他貨物一塊帶上船的那個女孩。」他咬著一根尚未點燃的雪茄說道︰「我們都以為他對好東西有敏銳的眼光,看來他只對羊在行。」

「對不起?」妮娜羞怯的問︰「我們尚未見過,我叫妮娜•柯爾。」她友善的伸出手。

那名年輕人不理會她伸出的手,發出一串尖銳的笑聲。「我敢打賭,你想乞求的不止這個!」他吐出一小片煙草。「全世界的下層階級似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妮娜考慮要退出餐廳,但就在這時,門被打開,那氣質像女皇般的婦人踏進來。

「夠了。」她以一種和她脆弱的外表不諧調的有力語氣說。然而,那年輕人並未禮貌的站起來。

那婦人堂皇地朝餐桌最遠的那一端走去,她飄逸的翠綠色長袍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搖曳生姿。她拄著一把象牙雕刻的手杖,踏過厚厚的東方地毯。她那摻雜些微銀絲的金色秀發一絲不苟的縮成智,垂在她兩耳的翡翠耳環在燭光的映照下閃閃生輝。她的後頭跟著一只抬頭挺胸的波斯貓,它毛茸茸的脖子上戴著一個綴滿寶石的項圈。

那婦人一言不發地越過妮娜,站到桌首,那只貓發出一種細小的嘆息聲,窩到她腳畔。那婦人目光凌厲地打量妮娜一眼,然後她細瘦的手指劃個圈兒,示意妮娜轉身。妮娜照辦了,由于她最好的皮鞋有點夾腳,所以她在轉身時顯得有點踉蹌。

那婦人從她的長袍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詩集,展開它,然後將它遞給那名年輕人。那年輕人看也沒看妮娜,就把那本詩集塞給妮娜。

「你來念這個——如果你識字的話。」他說。

那一頁上以妮娜所見過最小的字體,印著羅伯•布朗寧的杰作「廢墟中的愛情」里的幾段。妮娜抬起頭,望向那婦人,只見她優雅的揮揮手,示意妮娜開始朗讀。

「在寧濫的夜晚微光處……」妮娜低眉念道。雖然餐廳里有三個人,但她卻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這偌大的房間里回蕩。

那年輕人吃吃的笑,並換個坐姿。妮娜做個深呼吸,重新開始。「透過暮色,走走停停…當他們……」妮娜有點結結巴巴地念道。

等她念完前三段,她已經感到口干舌燥,喉嚨緊縮。那婦人揮揮手,示意她停止。「念得不錯。」她注視妮娜,宣布道︰「你可以坐下了。」

妮娜開始拉出一把椅子。

「不過……」那權威的聲音又響起。「下一次來餐廳,請你穿套干淨的衣裳。」她筆直地坐進她的高背椅。

妮娜漲紅臉坐下去,那年輕人又吃吃笑了起來,並嚼咕著什麼關于下層階級的話。

「夠了!」那外表縴弱的婦人吼道。

「是的!母親。」那年輕人低儒道。

毛德捧著一只大銀盤,用臀部推開門。銀盤上擺著四只裝滿水果的高腳水晶杯。

「啊,給寶貝吃奇異果,」年輕人挖苦道︰「多麼恰當,毛德。」

他的母親瞪他一眼,然後以一種疲乏的語調問道︰「毛德,為何我的大兒子沒有出席?」

毛德皺皺眉,開始上水果。

「遲到,我親愛的大哥總是如此,」那年輕人不理會他母親校起眉頭,插嘴道;「而且無疑的,他準會胡亂穿穿就出席。他老以為自己是個酷牛仔,而不是…」他夸張的比比四周。「……這棟宅邪的主人。」

這對母子的對話,妮娜听得似懂非懂。她好奇地檢視水晶杯里的淡綠色、中心有黑點的水果,杯緣綴飾著一片薄薄的檸檬。她品嘗一口那種水果,它的滋味令她覺得像是草毒與香蕉的混合。

毛德正要離開餐廳時,門又被推開了。山恩•梅力特走進來,妮娜的下巴震驚得往下掉。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她在席德尼遇見的那個牧羊人了。此刻,他穿著昂貴的深藍色西裝、剪裁完美的背心、長褲和一雙亮晶晶的黑色皮靴。但是,她不會認錯那頭沙色短發和那對湛藍的眼楮。

山恩•梅力特滯灑的模樣奪去妮娜的呼吸。他輕快地走向桌首的婦人。「原諒我遲到了,美人。」他吻吻她的臉頰。

妮娜首度看到那婦人露出溫暖的微笑。她寵愛的拍拍山恩的臉頰,「我當然會原諒你,我的兒子。我很高興你回到火樹。」她活潑地說︰「而且,我很感謝你體貼的為我帶來一位伴婦,雖然我但願你先跟我商量這件事。不過,你選擇的人還可以。」

「我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就知道她合適,老媽。」山恩轉向呆著木雞的妮娜,頑皮地眨眨眼楮。然後他快活地繼續說︰「那麼,你們彼此介紹了沒——或者是自首?妮娜•柯爾小姐,容我介紹我美麗的母親——凡妮莎•梅力特…」他戲劇性地一揮手,朝他的母親鞠個躬。他的另一只手掃向那年輕人的方向。「……而這位是我那月兌韁野馬似的弟弟,科林。」

山恩的真實身份令妮娜愣在那兒,說不出半句話。凡妮莎•梅力特投給她一抹淡淡的微笑。

科林喝口水,咕映道;「真迷人。」

山恩在科林對面、妮娜的斜對面坐下,他拋給妮娜一朵燦爛的笑靨,突然間,妮娜覺得這個房間不那麼空洞了,事實上,她覺得餐廳里的氣溫陡然上升了好幾度。

「唔,我的女孩,」山恩直視妮娜。「你安頓妥當了嗎?」

妮娜閉上她微張的嘴巴。山思•梅力特是她所見過最大的騙子!他竟然讓她誤會他只是在這里工作,而事實上,他擁有這座全澳洲規模最大的牧羊場,而那名她要陪伴的婦人則是他的母親!.

他從她眸中讀出危險的訊息,便搶先說道︰「不,你不必回答我。我承認,火樹乍看之下是有點嚇人。嘿……多麼漂亮的一套洋裝!不過,那上頭的黑印子是什麼呀?」

他抓起餐巾,站起來,傾身想幫她擦掉那些印子。她往後縮,躲開他的手,她的表情驚恐。山恩坐回去,自我解嘲地擺擺雙手。

「啊,我明白了——準是麥林又在陌生人身上留下它的歡迎記號。別擔心,我的女孩,它就是這樣友善,跟我們其他人一樣。」他朝她微笑,並且擠眉弄眼的。

他每喚一聲「我的女孩」,妮娜的臉就染得更紅。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不能在他的家人面前說出任何粗魯的反駁。凡妮莎跟科林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

她喝口水,給自己一點恢復鎮靜的時間,並透過杯緣瞪他。他仍舊笑嘻嘻的,他的目光促狹。她吞下那口水,慢慢地、小心地放下水晶杯,然後直視他。

「麥林的確友善。」她甜甜地說︰「幾乎就跟在席德尼與你共游的其他……呢……寵物一樣友善。」她直勾勾的盯著他。「可惜你沒有把她們也帶回家,她們似乎非常會……陪伴人」

山恩的藍眸因為這番唇槍舌劍而閃耀著興奮。妮娜•柯爾總能令他吃驚,而他喜歡這樣。他端起一杯酒,捕捉住她的視線,模糊地做個敬酒的動作。

「厲害。」他說,然後喝光那杯酒。

整個晚餐期間,妮娜都在觀察梅力特家的三位成員。她喜歡聆听山恩向他母親講述他最近的這趟美國之行,也愈來愈迷上他輕快的語調。他告訴凡妮莎,他和美國的羊毛進口商成功的達成交易時,他的音調因為興奮而提高,但他馬上補充說那時他有多麼急于回到羊群和牧場上的家人的身邊。

「不過,也許科林已經去牧場巡視過了。」山恩滿懷期盼的瞟向弟弟,雖然他知道科林鮮少接近羊群跟牧羊人。

「我可不想從你手中奪取那種樂趣,親愛的大哥。」科林沒好氣地回道︰「母親,酒窖里只有這種葡萄酒嗎?它實在難喝。」他飲一口,然後扮個鬼臉。

凡妮莎微微搖晃她的水晶杯里的酒液,然後放下酒杯。「這是我們附近的山谷最好的葡萄酒廠的佳釀。我特別挑選它來歡迎山恩回家。」

「我最近愛上了法國的葡萄酒。」科林悶哼一聲。「不過,我相信那些缺乏文化素養的人,是品嘗不出它們的差別的。」他輕蔑的瞄妮娜一眼。

凡妮莎沉默不語,她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她端起她的酒杯,若有所思的瞪著里頭的液體。

「這葡萄酒味道不錯,老媽。」山恩喝干他杯里的酒。「不過恐怕我的味覺有點不靈光了。在紐約,我喝的啤酒遠比葡萄酒多。或者,我該說是它們喝我!」

妮娜憶起她和山恩在瑪嘉麗客棧酒吧的相遇,覺得他最後一句話形容得真貼切。

現在,山恩開始敘述他和妮娜、德瑞克三人的旅行,當他講到妮娜找不到洗手間的困境,以及德瑞克編些什麼新的恐怖故事來唬妮娜時,妮娜的臉漲成深紅色。他每說一次「我的女孩」,妮娜就射給他一道足以殺死人的目光。

科林注意到母親也察覺到了山恩和那美國女孩之間的電流,而且他知道母親對這種情形一點也不高興。另外一方面,科林卻覺得或許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擊敗他的大哥,或許他可以利用妮娜以及山恩對她的反應,讓他越來越怨恨的母親轉而倒向自己這邊。

「我親愛的柯爾小姐,」自從妮娜進入餐廳之後,科林第一次坐正。「你絕不能讓我大哥殘酷的幽默感破壞你的心情。我真誠希望你能讓我帶領你參觀火樹牧場。我將樂意回答你的任何問題,而且你會發現我這位梅力特先生要文雅得多。你願意給我這個榮幸嗎?」

科林對自己的態度的陡然改變令妮娜嚇一跳。她先瞧瞧梅力特太太,再瞧瞧山恩,不確定該如何答復科林。雖然科林稍早對她的攻擊令她不快,但是她知道,她對待他必須有禮,因為,她絕對不想觸怒梅力特太太。

餐廳的氣氛因為大家都在等待她的答復,而變得沉重莫名。妮娜思索著適當的言語,等她聚攏足夠的信心後,她才開口。

「你太仁慈了,梅力特先生,」她輕聲說︰

「然而,我尚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有哪些,所以我不確定我是否會有時間。」

「這種事不必現在討論。」凡妮莎打岔道

「山恩,我們十五分鐘後在書房踫面。我想私下和柯爾小姐談一談。科林,你可以退下了。」

就這樣,凡妮莎•梅力特的三言兩語使結束了晚餐。科林丟下他的餐巾,大步邁出餐廳。

山恩也站起來。「我希望你在火樹住得愉快,我的……妮娜。我們會經常踫面的。現在,我先告退了。晚安。」他凝視她片刻,然後安靜地離開餐廳。

妮娜目送他的背影,覺得所有的溫暖仿佛也隨之離開了這個房間。她感到有點寂寞。

「柯爾小姐。」凡妮莎•梅力特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冰冷。「關于你在火樹的工作,我認為有幾件事我們需要先講清楚。」

「是的,夫人。」妮娜坐直身體,全神貫注。

「首先,你有跟我們一起在餐廳用餐的特權。早餐在八點,午餐一點,晚餐八點。你必須準時……並且打扮整齊。下午茶是四點,在小起居室。下午茶的時候,你必須朗讀我所挑選的書籍。

「你不用陪我出席社交場合。不過,我也許會經常帶你去帕樂馬它鎮購物,這既是你的職責,也是你的特權。晚餐後就是你的自由時間,除非我有召喚你。但是,我建議你十點以前就寢才是明智之舉。每兩個禮拜,有一個禮拜天是你的休假日,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然而,要使用任何僕人或交通工具,都必須先征求同意。這樣你都明白了嗎?」

妮娜機械性地點點頭。「明白,夫人。」

「還有一件事,柯爾小姐。」凡妮莎拄著她的手杖,吃力的站起來。「我的兩個兒子各有各的生活,都與你無關。科林年輕而不馴,還有許多事情得學習。山恩對火樹有百分之百的責任。有一天,他會娶個門當戶對的小姐。土地的結合就是力量的結合,一樁相配的婚姻能夠確保梅力特家族的香火和財富綿延下去。這是他父親的夢想,如今是他母親的意志。現在,我們彼此了解了嗎?」

「是的,夫人。」妮娜咽下梗在喉嚨里的一個硬塊,呆板地應道。她正欲站起來,但是凡妮莎•梅力特又開口了。

「有件事應該讓你知道,柯爾小姐。‘我’並未要求要個伴婦,我既不需要,也不想要一個伴婦。山恩擔心我的健康,才會做這種安排,而我不原辜負他的一番孝心,令他失望。但是,在你住在這兒的這段期間,我不會容忍任何超過和平共處的事情。

「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自己不適合在一個陌生國度的牧羊場生活,而想要回到美國你自己的家去。好了,相信我們已經彼此明了了。」

兩個女人站起來,她們的眼光交戰似的糾纏一下,然後,凡妮莎堂皇地越過地板,那只波斯貓傲慢的跟在後面。她在門口停住,轉過身來。

「你不能對任何人吐露我們的這番交談。現在,你可以退下了。祝你睡得好。」然後她便轉身離去。

妮娜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凡妮莎•梅力特一點也不像她的外表那樣脆弱。事實上,妮娜開始懷疑自己已掉進一個比她和莎迪姑女乃女乃共組的家更復雜、更不愉快的家庭。

就在這時,毛德悄悄走進餐廳,看到妮娜還在,便對自己打擾到妮娜表示歉意。

「哦,魏戴克太太,你並沒有打擾到我。夫人說我可以退下了,恐怕是我不該在此逗留。來,我幫你收拾餐具。」就像在自己家那樣,妮娜—一收起盤子。

「噢,不,不,柯爾小姐——安茜雅一熨完明夭要用的亞麻巾,就會來幫我的。況且,你的身分是不必做廚房里的工作的。」毛德把髒碟子疊在一只隋圓形的長木盒上。

妮娜的眼眶逐漸紅了起來。毛德慌忙放下長盤,奔到妮娜身邊。

「噓,噓,別這樣。你只是想家罷了。等著瞧吧,你會習慣我們這兒的生活的。」她粗壯的手臂攬住妮娜縴細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臂。

「我不確定我能。就算我能,也沒有時間……」妮娜煞住,以免泄漏了自己和凡妮莎•梅力特的談話內容。

「好吧,你跟我一塊兒去廚房。」毛德說︰「你不能幫忙,不過,你可以坐下來陪我們。但這事千萬別告訴老媽——否則她會剝了我的皮!」

妮娜跟著豐滿的毛德走進廚房,接下來的一小時,她休閑地陪伴正在吃晚飯的德瑞克、毛德及他們的女兒安茜雅,這才覺得自己像是在家里。

山恩在書房里等待他的母親。正如他每次出遠門回來後會做的,他凝視掛在壁爐上,父親的油畫畫像。畫像里的丹尼爾•梅力特穿著牧羊人的服裝,頭戴叢林人樣式的帽子,足蹬高統黑色皮靴,腳下踩著一捆羊毛,看起來和他自己的家顯得格格不入。

山恩是如此專注的望著那幅畫,他的思緒飄向父親還活著時的美好時光,以致他沒有听見母親進入書房的聲音。凡妮莎無聲無息的關上厚重的木門,凝視兒子的背影良久,才打破沉默。

「你發現自己有點像他了,是不是,兒子?」

凡妮莎柔聲問道。她的目光沿著山恩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強壯下顎游移。

「不,不是發現。我一向知道我們在內心仍舊是相連的,老媽。我只是在想自從他去世後,一切變得多麼不同。」他轉向她。「難道你從未渴望時光倒流?美好的過去,在產小羊的季節,或者在剪毛棚里,我們肩並肩地工作?」

「不,恐怕我沒有,山恩。我唯一希望能換回的時光,是你父親將火樹統治到最巔峰的時候。」

「我猜,我從未想他是在統治。他對他所能踫的一切是那麼的溫柔。」

「是的。不過,時代變了,貪婪改變了一切。公然的偷竊牲畜,加上牧羊人對于牧草地的爭奪。一雙溫柔的手只會帶來損失。如今,隨著金礦的發現……人們都昏了頭。一個人必須強壯、堅定,才能保護他的家園、財產。我們必須不計一切代價,永遠的守住這片土地。」

「唔,老媽,我不確定每個人都得那樣生活。我相信,一個人不必用鐵拳來解決一切。」他無限仰慕地望向他父親強壯,但很仁慈的臉孔。

「別這樣草率的判斷丹尼爾的行為,你不像我那樣了解他。」凡妮莎挪向靠近一座書櫃的沙發。「山恩,我們有更要緊的事必須商量,你必須以今日的價值觀思考它們。」

山恩坐進她對面的一張深紅色皮革沙發。他從未見過母親用這種語氣說話。

「我怕如果我們不采取極端的手段,我們就會失去火樹。」看到兒子露出震驚的神情,她忙不迭地補充道︰「當然,這種事不會明天就發生,但是,它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另外,你也許不知道,不過,科林……」她疲憊的嘆口氣。「科林一直沒有變成我所希望的……那種對牧場有所貢獻的伙伴。我知道,他會變成這樣我也有責任。他從小就被我寵壞了,如今

「如今他半點工作也沒做。他從不管牧場的事。」

凡妮莎探索兒子的臉龐,沒有找到任何怨恨的跡象,才繼續道︰「他不像你是天生的牧羊人,他也沒有你這樣健壯。」

山恩憶起小時候,打從他會走路起,他的父親便讓他跟著他工作,,而他也熱愛那種和父親並肩工作的感覺。可是科林總是動著母親,而幾妮莎一會兒溺愛他,一會兒忽略他,尤其是在火樹越來越繁榮,而她在這片谷地的社交地位愈來愈重要之際。結果,科林表現得很衰弱,常常鬧肚子疼,山恩懷疑那只是他想引起母親注意的伎倆。

「如今,他和一批小流氓為伍,而那些人成天所想的只是如何一夕淘金致富。」凡妮莎的聲音穿透他的思緒。「他老是在外頭吃喝嫖賭,偶爾回家,也只是回來拿錢,好去還債,這種噩夢不斷地重復。他……他拿錢投資給一些文盲礦工,他們多半是外國人——美國人叫他認為他們會挖到大金礦,而他會因而一夕致富,因為他們不夠聰明,不會宣稱那金礦是他們自己的。」

「你為何幫助他,老媽?」

「因為…他似乎無法自助……因為,也許他的缺乏決心與能力是我造成的。不過,現在你回來了,山恩,也許你能找到引他回正路的方法。」

山恩悠悠嘆氣,沉思了好一會兒。他明白自己過分的把過去浪漫化,並且選擇不去正視現實改變得有多厲害。他所向往的只是一種簡單的生活,做他愛做的事——養羊跟賣羊毛——自由自在地生活。梅力特家財富的成長遠超過他的夢想,再加上父親的死亡,使得一切都變得復雜,也使他失去真正的自由。

在他看來,一無所有的妮娜•柯爾並不曉得她自己有多幸運。妮娜•柯爾,她的臉龐毫無預警的閃過他的腦海,那碧綠色的大眼楮,那紅銅色的秀發。他想,現在或許是和老媽談談妮娜的好時機。

「呃,關于妮娜•柯爾,老媽……」

「怎樣?」凡妮莎繃緊下巴。

「我沒有把事情考慮透徹就雇用了她,我沒有幫她做好……做好準備。她身無分文,她會需要衣服什麼的,總之,我是想讓你的生活變得更愉快。我或許得承認帶她來這兒是項錯誤,不過……」

「謝謝你的體貼,我的兒子,凡妮莎迅速說道︰「我認為我們確實能幫助可憐的柯爾小姐。她可以在這兒住一陣子,三或四個月吧。然後,你可以告訴她……」她露出一個計劃開始在她腦中盛開的樣子。「科林越來越有興趣陪伴我,你可以用這個藉口當下台階。你可以趁運羊毛出去的時候,順便送她回美國。總之,她會有以後可以和她所有的朋友分享的大探險的回憶。就這樣吧。」

山恩聆听著母親的話,當凡妮莎用「可憐的柯爾小姐」來形容妮娜時,他畏縮了一下。讓妮娜和羊毛一塊被運往美國的主意更令他不舒服,那絕對是個實際的辦法,但是總讓他覺得妮娜好像只不過是梅力特家的另一項貨物。他一點都不喜歡這項暗示。送妮娜回美國更是一項他開始覺得不願意接受的概念。

他以權威的口吻說;「我相信妮娜有在此生存下去的力量與勇氣。不過,如果你真的認為你不需要任何人,或許她可以做點別的事。」

「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山恩。你要當心,別讓她迷戀上你。你知道,你非常英俊,而一個像她那樣貧窮、不諳世事的女孩……唔,總之她會傷心的。相信你了解。」

「妮娜不是小孩子,老媽。」山恩知道自己是在護衛妮娜。

「哦,可是我親愛的,她當然是。她需要學習的事情還有一籮筐。而且,我相信她待在屬于她的生活圈里會快樂的多。你明白我是對的,是不是?」

「哈!我可以看的出你對這件事有多堅持,親愛的老媽。」他調侃她,並俯身親吻她的臉頰。「現在,你的健康情況如何?我們一直沒有討論它。你最近覺得怎樣?」他改變話題。

「我的健康情形很好,山恩。」她淡淡的應道︰「我的心髒是老毛病了,不過,只要我保持平和、愉快的心情,我看不出我為何不能長命百歲,親愛的。」

「如果有任何不舒適,你會告訴我的,是不是?」山恩握住母親的小手。

「是的,親愛的,我會的。」她拾起她的記事簿。「既然你回來了,我認為我們應該安排一場晚宴,邀請我們所有的朋友跟鄰居來,你說呢?」

「啊,老媽,你知道我不喜歡社交場合。況且我們似乎應該把錢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胡說。偶爾舉行一場晚宴,我們還負擔得起。你知道,這樣才不會顯得我們怪怪的。況且,現在該是你重新結識某些人的時候了。另外,有幾位年輕的小姐也盼望能被正式的介紹給你呢,我英俊的兒子。」她露出微笑,她的手輕輕地撫模他的臉龐。

「是啊,我敢說是有幾位小姐會被你正式的介紹給我!」山恩霍然站起來,他在心中吶喊著逃跑。

「山恩,也該是你認真的考慮從谷地里適合的年輕小姐中挑個新娘的時候了。你知道,我很想抱孫子。跟她們交往又無傷,尤其是考慮到她們的嫁妝是一大片的土地。」她投給他靦腆的一瞥。

「嫁妝!我以為現代人不再在乎嫁妝這種事了。無論如何,我不願為了拯救我們日益消減的財富,就和某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昆在一起一輩子!除非,它是自然發生的——雖然我很懷疑它會。總是目前,我回盡力避免那種不行的命運!」

「山恩•丹尼爾•梅力特!請你控制一下你的舌頭。」

「我很抱歉!老媽,不過,請你別為我的婚事操煩。光是科林跟火樹,就夠我忙不完。」

他俯身親吻母親的臉頰。「現在,我想我要就寢了。我突然覺得累得要命。」他又親親她的臉頰。

「晚安,兒子。很高興你回來了。」凡妮莎目送兒子退出書房,她的眸中洋溢著濃烈的愛。但是,她並不打算放棄她的計劃。她踱向她的寫字台,開始籌劃一場盛大的晚宴。

在火樹住了一個禮拜之後,妮娜覺得比較自在了些。這天早上吃過早飯後,她決定要更大膽些,到後院的樹籬外的地方去探險。

院子外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坡,它似乎直接通向山峰,從妮娜所站的地方來看,那些山峰似乎伸手可觸。她曾听德瑞克描述過,由于新南威爾斯的這一部分空氣十分清新,所以,沒有受過訓練的眼楮很容易將距離判斷錯誤。

早晨的一切嗅起來都是那麼的清新、美好,覺得自己朝氣蓬勃的妮娜邁著輕快的步伐,向遠處的一群巨大的羊齒植物走去。她可以在它們涼爽的樹蔭下坐一會兒,然後再回主屋,為午餐做準備。她提醒自己下回一定要記得請求凡妮莎允許她從藏書室借書出來。那叢羊齒植物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躲起來閱讀小說的理想地點。

太陽逐漸上升,她感到氣候越來越溫暖,便加快腳步。等她抵達羊齒林的邊緣時,她已經氣喘吁吁了,她的腿部肌肉也有點顫抖。站在這片濃蔭的外圈,她忽然听見一種像是動物踏過草地的聲音。她凍住。

德瑞克講過的那些恐怖的故事一古腦的涌向她,她不曉得自己究竟該悄悄退開?抑或拔腿飛奔?其實這並不重要,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移動。她試著回憶山恩所說的話,他曾說德瑞克的故事全是夸大渲染的。但是此時此刻,隨著腳步聲逐漸逼近,山恩的話越來越沒有說服力,而德瑞克的故事卻越來越像是真來的。她可以從那腳步聲判斷出這頭野獸相當龐大。

妮娜旋過身,拔腿就跑,但是在慌亂中,她扭到了腳踝,她的腳絆到一根突出的樹根,使她臉朝地的跌到柔軟的草地上。她惶恐地拔出被樹根勾住的腳,企圖爬起來,就在這時,的肩膀被強而有力的動物爪子攫住、提起。她發出尖叫,並拚命踢那頭從背後抓起她的野獸。

「哇!快住手,我的女孩!」

妮娜瑟縮了一下,並停止亂踢。她睜開緊閉的眼楮,望進山恩笑咪咪的臉龐。他退後一步,他們默默地凝視此彼良久,然後,他爆笑出來,那響徹雲霄的笑聲似乎在山谷間回蕩。

「哼!什麼事……這麼……有趣?」妮娜定下神來,嗔道。

她仍然坐在草地上,雙腿向外伸,卡其裙卷至膝蓋,露出長筒靴和雪白的毛襪。她的手伸到部後,以撐住自己,她的發誓散落,長發披灑而下。由于面向太陽,她必須眯著眼,才能看席他的臉。

他停止爆笑,伸出手,剔掉夾在她發絲里的一片草。「呃,譬如說,你全身沾滿了濕草。還有,剛才可真是我所見過最不優雅的逃竄!你把「影子’嚇跑了,害它差點咽不下最後一口女敕草。」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匹大黑駒從羊齒林後跳出辭,它的兩只耳朵豎得高高的。看到山思,它停下來.然後它打量妮娜一眼,似乎決定這個模樣狼狽的人類對它不具任何威脅,便低下頭,開始吃草。

妮娜瞞珊地站起來,並開始拍拂裙子的草屑。「你嚇死我了!你知道我在這里嗎?」

「我遠遠的就瞧見你往這兒走來。」

「那你為何不出聲警告我?」

「我不認為你听得見我。」

「你知道,我有可能跌斷腳踝的。」

「老天!我當然不希望你跌斷你的腳踝,我的女孩。果真那樣,你會比在旅途中還要狼狽。」他的藍眸閃爍著有趣的光彩。

妮娜挫敗地嘆口氣,不甚有效率地整理她的衣服。她每踫到這個男人一次,就懊惱一次。她當初怎麼會認為他長得英俊呢?那一定是因為她迫切的需要錢和落腳的地方,而他提供了獲得兩者的機會。所以,她才會覺得他好看。她的理智被蒙蔽了,如此而已。

她轉過身,重新朝羊齒林邁去。山恩追上她,往她的臀部用力拍一下。

「嘿!」她旋向他。「你以為你在干什麼?」

「你後面也沾滿了草屑。我只是想幫忙,沒有惡意。嘿,咱們休戰吧,丫頭。」

她邊走,邊用手拍拂裙子的後面。

「喂,你最好等一下再進去那里。」他在她身後喊道。

「為什麼?好讓德瑞克所說的大蜘蛛織好它的網,好捕捉我?」

她繼續朝濃蔭深處走去,直到她絆到某種非常大的東西,再次跌個狗吃屎。那個非常大的東西毛茸茸的,而且它立刻跳起來,翻壓到她背上,使她尖叫連連。

山恩晃進羊齒林,推高他的帽子,在她身畔蹲下。「不對……」他懶洋洋地說︰「好讓麥林埋好它找到的袋熊骨頭。你正躺在它最喜歡的、埋東西的地點上頭。」

麥林趴在妮娜背上,伸出舌頭,它的口水滴在妮娜的臉頰上。

「惡心死了!」她響咕道,並徒勞的想讓那只狗翻下她的背。麥林紋風不動,靜靜地等待著山思的命令。

「好吧,麥林,讓她起來。她不是故意的。」

麥林踏下妮娜的肩膀,站在一旁,等待她離開它埋東西的地點。妮娜慢慢坐起來,一寸寸地挪離那塊她不敢去看、微微隆起的埋骨處。麥林盡量有耐心地等待著,一旦她退開,它立刻重新挖出它的寶藏,檢查無誤之後,才又滿意地用後腳踢土,再把那些骨頭埋起來。這項工作完成之後,它轉個身,坐到那土堆上,面對妮娜,臉上掛著一種期待的神情。

山思也望向她。「怎樣?」

妮娜吐出嘴巴里的泥土,並撥開一終落到額前的頭發。「什麼怎樣?」

「我認為你欠麥林一個道歉。」

「什麼……道歉!你不是認真的吧?」

「不,我是認真的,而且顯然的,麥林也這樣想。」山恩跟麥林互換一眼,同時望向妮娜。妮娜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們兩個。「道歉?向一只狗?瞧瞧我!我本來就已傷了腳踝,這頭笨狗又絆倒了我,害我吃進一嘴泥土,天曉得這有什麼可怕的細菌,而我……我反而應該向……向它道歉?我可不這樣認為!」

「老天!停止咆哮。麥林無意傷害你。畢竟,是你誤闖了它的地盤。它只是一條狗。我認為你應該很明了這一點,不是嗎?」

妮娜思索片刻之後,不得不點點頭。麥林也許是火樹牧場里唯一可以來去自如的動物。她放松自己,嘴角彎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哦,好吧。」她朝麥林伸出她的右手,麥林正焦急地等待著,它的眼眸散發出熱切的光芒。「我很抱歉,麥林。」她誠懇地說道。

麥林抬起它的右前腳,讓她握住它。然後,意識到一切均已煙消霧散之後,它跳向她,兩只前腳搭到她的肩膀上把她撞倒在地上,然後它開始用舌頭舌忝她的臉。

「啊!麥林。」山恩抱住那只大狗毛茸茸的脖子,把它拉開。

妮娜動也不動的躺在那里盯著頭頂的綠蔭,然後,她開始哈哈大笑。「你知道,它的眼楮非常能迷惑人,教人很難看出它在想什麼。」

山恩哈哈大笑。他看著躺在地上、笑單爽朗的她,覺得十分動容。突然間,他很想跟她一起躺到草地上,跟她……上帝,他在想什麼?

妮娜坐起來。「我看起八成很糟。為什麼每次我要見你母親前,就會遭遇這種惡運呢?」她拍拍裙擺,然後試圖重新夾起她的頭發。

「你看起來……」很誘人,他暗自想道。卻說︰「有點凌亂,沒錯。來,我來幫你。」

他從後面的口袋掏出一方儲色的大手帕,然後傾身輕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泥巴,再移向她項側的一小塊污斑。他的指尖掠過她頸部敏感的脈搏跳動處,她感到一波戰栗竄向她的肩膀。

從她的領口敝開處,他可以看到幾枚細草屑沾在她雪白豐滿的胸部間的上。他搜索她的眼楮,看她是否要他停止,看到她沒有反抗之意,他捏著手帕的手指向下溜,小心地擦掉那些草屑。

一波波暖流涌入妮娜的血管。她沒有抗拒.但是,她腦中有一個微弱的聲音不斷地在說她應該抗拒。她的視線落到他的嘴唇上。此時此刻,她想要感受他的唇貼著她的滋味勝過一切。

山恩的手突然停止動作。他站起來。把那方手帕塞給她,凝視她良久。

「我……你可以從廚房溜進去,趕在老媽瞧見你之前梳洗完畢。」他退後一點。然後轉身,走出這片羊齒林。

妮娜紋風不動的坐在那兒片刻。是她看錯了?還是他的確曾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她連忙站起來,撫平裙子,用手帕擦淨雙手的泥土,然後把它塞進她的口袋。她扣好襯衫的鈕扣,盡可能重新夾起頭發。麥林一直坐在那兒,好奇地望著她。

妮娜俯視它。「唔,別問我。你比我了解他。」

麥林把頭偏向一邊,再歪向另一邊。仿佛在咀嚼她的話。然後,它沖出羊齒林。

妮娜站在那里片刻。好吧,她想,承認吧,剛才你希望山思吻你。你從不知道真正的吻是什麼滋味,而你意識到山思可以教你。算了,你知道老媽是怎麼說的。他認識許多名門淑媛,另外,他還有梅力特家族的血統得考慮。

驀然,她對他感到生氣,也對自己感到生氣。她已經開始喜歡火樹的生活,不過,她必須牢記,幾個月之後,她就會被迫離開火樹。如果她不小心點,她可能會愛上山恩,屆時,她會變成什麼樣?

「該死!」她邊咒罵,邊邁出羊齒林。

「什麼?」抓著「影子」的組繩的山思旋過身來。

「沒什麼。絕對沒什麼!」

「那麼,來,讓我幫你上馬。」他雙手交握,移到馬蹬旁。

「什麼?你真的以為我會上這匹馬嗎?」她張大嘴。

「嘿!我的女孩,不然你以為我要怎樣載你回去?我自己背你回去?好了,你最好快點。照太陽的位置判斷,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妮娜戰戰兢兢的挪近影子。她抬高右腳,把它放到山恩的掌中。她的裙擺纏住她的腳踝。

「如果你用那只腳上馬,你就得倒著騎馬。」他呵呵笑。「不過話說回來,對我而言,那可能會是一趟有趣的騎馬經驗,對不對,我的女孩?」

妮娜漲紅臉。「我怎麼知道?我又沒騎過馬。」

她換用左腳上馬,但她的腳踝還是被寬長的裙擺纏住。

「看來如果你會常常踫到這種場面,我得先給你上點課。」他又呵呵笑。

「我真的懷疑我會有機會常騎馬。」她嘟味道。

他圈住她的腰,輕輕地將她舉起,讓她側坐在馬鞍上,然後整理好她的裙子,再坐到她背後。當他坐上馬鞍時。她貼著他的大腳的臀部令他感到心猿意馬。

他提醒自己老媽所說的話?他絕不能讓妮娜愛上他。幾個月之後,她就得離開。老天!他花了好幾天的工夫,才說服自己這種安排對她最好.但是他對她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怎麼辦?

他們的身體隨著「影子」的步伐擦撞,令他越來越坐立不安。他的手臂圈著她縴細的腰,好像它們天生就屬于那兒。她溫暖的肌膚所散發的氣味充滿他的呼吸,令他感到有點神魂顛倒。這一切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嶄新的感覺。以前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只感覺到肉欲,和妮娜在一起卻是情態加上吸引力,是火上澆油。

「影子」跳過一個洞穴,當它降落時,妮娜的肩膀撞進山恩的胸膛。她感到他的手臂更加圈緊她,然後感到它們稍微放松,感到自己變得虛軟。他們默默地朝主屋騎去,仿佛任何言語都是無意義的。

凡妮莎從主屋二樓起居室的窗口,看到山恩和妮娜騎坐在「影子」的背上。她蹩起眉頭。當山恩協助那女孩下馬時,她注意到兒子的手在那女孩的腰際多逗留了幾秒。

凡妮莎走回她的小寫字台,研究她所擬的晚宴計劃。她把距離現在還有三個禮拜的日期劃掉。她別無選擇,時間急迫。她將宴會提前到下個星期六。山恩必須盡快結織抗特河山谷那些更高級、更富有的年輕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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