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少鈞少爺回來了。」

原本已上榻準備休息的都嫣然，听到丫環的稟告，她滿臉喜悅、不敢置信的問道︰「真的嗎？真是少鈞哥哥回來了？」

「小姐，這事千真萬確，少鈞少爺現在人就在大廳里向老爺請安呢！」

「雀兒，快，幫我更衣梳妝，我要去看少鈞哥哥。」許久不見的少鈞哥哥，終于回來了，教她如何能不興奮、不高興呢!

「小姐，這麼晚了，方便嗎？還是明兒一早再過去看少鈞少爺吧！」雀兒想起府里的規矩甚嚴，這個時候，小姐已不宜再出閨房。

「沒關系的，我會小心不讓其他人看見我溜出房，雀兒，你動作快一點，免得少鈞哥哥上床就寢了。」今晚若不讓她見到少鈞哥哥一眼，她肯定是睡不著覺的。

盡避有千萬般的不願，但雀兒身為小姐的貼身婢女，當然還是只能听從小姐的指示。她快手快腳地幫著都嫣然妝點一切，心里卻直犯嘀咕，服侍小姐四年有余，她當然明白小姐的心思。

「雀兒，你瞧我穿這件袍子會不會太素了些，頭上的金簪似乎和我的袍子顏色不搭，我是不是該重新換一件比較好？」都嫣然攬鏡自照，對自己的模樣老是感到不滿意，若是她也能長得跟綠綺姐姐一樣漂亮，就好了。

「小姐，這樣就夠美了!你若是再延遲，恐怕今晚就沒辦法見到少鈞少爺了。」雀兒搖頭又嘆氣的翻了翻白眼，小姐分明就長得美若天仙，可是老對自己的外表沒信心。

「好吧、好吧!那我們早去早回……可我總覺得，少鈞哥哥會不喜歡我這樣的打扮耶!」都嫣然還在猶豫不決，畢竟許久不見少鈞哥哥，她希望給對方的第一眼印象是最好的。

「小姐……你已經很美了……少鈞少爺見了一定會神魂顛倒的。」小姐暗戀少鈞少爺好多年了，可惜少鈞少爺時常不在家，不能明了小姐的一片芳心。

「哎!雀兒你胡說些什麼。」雀兒一語道中她的心思，都嫣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走吧!小姐，去晚了你可見不到你的少鈞哥哥了。」雀兒就是愛捉弄小姐。

「呀!臭雀兒，笑話我……瞧我饒不饒你……」

???

都嫣然站在都少鈞的房門外，心中有些局促不安，尤其三年不見了，不知少鈞哥哥變得如何了？

「誰在門外？」都少鈞畢竟是練家子，耳力甚好，門外有人他立刻知道。

「少鈞哥哥，是我嫣然，我可以進去嗎？」少鈞哥哥渾厚的嗓音，一點都沒變，都嫣然頓時覺得好親切。

就在她出神發愣間，門已讓都少鈞給打開了。

當她對上都少鈞那潭深泓不見底的雙眸，她的心不自在的蹦蹦跳著，雙頰頓覺燒熱的滾燙。

沒想到才三年不見，少鈞哥哥的體格長得更為健壯，而且臉上那種自信的笑容，更增添不少他那男人的韻味。

面上線條分明、五官立體、氣宇軒昂的模樣，是她每每午夜夢回思念的對象。

「嫣然，這麼晚了，有事嗎？」都少鈞沒忘了王府的禮教，所以不便讓都嫣然登堂入室。

沒想到昔日的女乃娃兒，今日也出落得如此標致，但嬌俏的模樣還是稍嫌稚氣，身材也還沒發育完全，但他想再過個兩年，嫣然肯定會是汴京里的一朵名花。

「我听說少鈞哥哥回來了，特來拜見。」對上都少鈞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都嫣然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

不曉得少鈞哥哥這樣盯著她看，是什麼意思呢？

都嫣然胡思亂想著，深怕都少鈞不喜歡她的穿著打扮。

「嫣然長大了，不再是以前蹦蹦跳跳的毛丫頭了。」都少鈞愛憐的模模矮他兩個頭的都嫣然。

「什麼嘛！人家都已經十三歲了，少鈞哥哥怎麼可以老是拿四年前的事笑話我。」都嫣然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舉動，因為她不喜歡少鈞哥哥老是拿她當小孩看。

雖然都少鈞整整大了她九歲，但她希望自己在都少鈞的眼中，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而不是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

「是是，以後我會把嫣然當大人看，絕不再提以前的事。」都少鈞覺得好笑，小女孩的心眼總是特別多，尤其這個年紀特別愛計較。

「少鈞哥哥，這次你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爹爹和我都很想念你。」都嫣然充滿期盼的眼神望著他，著實希望少鈞哥哥能一直留在她的身邊。

「不，我在南方還有生意要做，只不過這回待的時間會久一點，時候不早了，嫣然該回房睡覺了，有什麼話明兒個再說好嗎？」都少鈞心知肚明，府里頭會想念他的，除了都嫣然，恐怕也不會有別人了，那些義兄弟們，平日就會勾心斗角、怎可能會互相關心，而義父的心也總是偏向親生兒子多一些。

也就是因為如此，令他深刻感覺到王府非他久待之地，畢竟那些小王爺們的未來，都早已有了規劃與安排，而他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又怎能冀望王爺百年歸老後，王府會給他任何庇佑，所以在三年前，他便起意到南方做生意。

「那少鈞哥哥早點歇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她情難自禁的多望了少鈞哥哥好幾眼後，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去。

都嫣然心想，少鈞哥哥這一路奔波，一定是累壞了，她也實在是太不體貼了，打擾了少鈞哥哥的休息時間，日後她一定要更加細心體貼，讓少鈞哥哥注意到她的好。

都嫣然離去前深情款款的眼神，讓都少鈞看了心頭一震，這樣的眼神，他是司空見慣了，大部分的女人都是這樣看著他，這種目光代表著愛慕。

這丫頭該不會是春心動了，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了吧!

畢竟他也年長了都嫣然好幾歲，小女娃的心思，是瞞不過他成熟男人的雙眼，他很容易就猜得透徹。

瞪著都嫣然離去的背影，都少鈞的眼中出現復雜的情緒。

???

昨夜里，都嫣然做了一個甜甜蜜蜜的好夢，今日直到烈陽照三竿，她才醒了過來。

「雀兒、雀兒……」都嫣然一睜開雙眼，像想起什麼似的，便慌慌張張的下了床。

「小姐，你醒了。」雀兒早就在門外候著，奴才可沒有那個命可以睡得這麼晚。

「雀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都嫣然手忙腳亂的更衣梳洗，臉上有著懊惱的神情。

「都午時了，小姐，你睡得可真久。」

「什麼!真該死，我怎麼會如此貪睡？」都嫣然惱怒的跺腳，接著說︰

「雀兒快，幫我弄得漂亮些，我要去找少鈞哥哥。」

「小姐你別急，少鈞少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他有交代用晚膳時才會回府，所以……」

「啊！少鈞哥哥一早就出門了……」都嫣然的臉上有著明顯的落寞，原本她打算今日一整天要少鈞哥哥陪她至鄰郊游玩賞花的。

「小姐，來日方長，你別急嘛!反正一時半刻少鈞少爺也跑不掉。」雀兒見到都嫣然垮下了臉色，忙不迭的安慰。

「嗯！雀兒說的沒錯，我會打起精神來的。」這樣也好，趁著少鈞哥哥不在，她可以到廚房去請楊大嬸教她做一些少鈞哥哥愛吃的甜食，等到晚上用膳時，少鈞哥哥就能嘗到她親手做的點心了。

雀兒見到小姐又恢復了往昔神采奕奕的表情，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可沒勇氣告訴小姐，其實少鈞少爺是與別府的小姐一起出游去，這事若是讓小姐知道了，恐怕會不得了吧!

???

接連著好幾日，都嫣然始終踫不到都少鈞，就算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少鈞哥哥不是還沒回府，要不就是出府去了。

不曉得少鈞哥哥到底在忙些什麼？

要見他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

就拿上回來說，她興沖沖的做了好幾籠的點心，等候著少鈞哥哥歸來，但都過了晚膳用餐時間，一直等到半夜還是不見少鈞哥哥的人影，早已疲累一身的她，沒法子再熬夜等人，于是便錯過與少鈞哥哥相見的機會。

又例如前天，她整天守在少鈞哥哥的房門外，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她等到少鈞哥哥的歸來，但兩人卻講不到半句話，少鈞哥哥便急忙換過衣服再出門。

她連問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鈞哥哥這趟回來，再也不像三年前那樣疼惜、重視她，給她的感覺也不像以前那般親密，難道說時間可以讓人的關系變得疏離?

「小姐，我陪你到街上逛逛好不好？听說最近的市集好像來了許多新鮮的貨品，你要不要瞧瞧去。」雀兒看到小姐一臉寂寞神情，她覺得好心疼。

誰教王爺平日忙于政事，根本無暇陪伴小姐，而小姐的親娘又削發為尼，與紅塵俗世早就不相干，就連和小姐最親密的大少女乃女乃，也都因為住在景陽鎮，一年才見一次面，根本不曉得小姐的心事。

「我不想去。」都嫣然的心情極差，她對任何事根本提不起勁。

「小姐，出去走走心情會好得多，光是守在這里，少鈞少爺也不會出現的。」

「我……」都嫣然當然知道雀兒的好意，但她以為留在府里，就有機會能見到少鈞哥哥。

「小姐，別猶豫了，走吧!走吧!」

正當兩人推扯之際，從長廊走來的丫環們說話的內容，吸引了都嫣然的注意力。

「我說咱們少鈞少爺原來也是風流多情種一個。」胖丫環咯咯笑道。

「這話怎麼說？」瘦丫環不解意欲所指。

「你瞧，這少鈞少爺每日出游的對象幾乎都是不同人家的小姐，可見他的風采真是迷死了咱們汴京城里的姑娘。」胖丫環講得頭頭是道。

「說的是啊!那些小姐們，在汴京里也都是有名的大戶人家，少鈞少爺可真是厲害，能讓每個姑娘皆為他神魂顛倒。」瘦丫環的眼中也充滿了崇拜與傾慕。

「我說就連咱們府里的嫣然小姐，也為了少鈞少爺茶飯不思呢!」

「哦!你說的是真的嗎？小姐不過才十三歲而已耶!這樣的年紀就懂得思春了嗎？」胖丫環曖昧的猛眨眼。

「當然是真的，很多人都看過小姐經常在少鈞少爺的房門外逗留徘徊呢!你說小姐要不是對少鈞少爺有意思，她怎會如此做。」

「那少鈞少爺對小姐也有意思嗎？」

「怎麼可能嘛!小姐的年紀還太小，身體都還沒發育完全，像這樣的黃毛丫頭，少鈞少爺怎麼可能看得上她。」瘦丫環自認為自己的身材比小姐還要有料。

都嫣然與雀兒藏匿在假山後頭，兩個丫環沒看到，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嚼舌根。

「可惡!這兩個臭丫頭吃飽了撐著，竟敢在此胡言亂語，我這就出去教訓她們，撕爛她們的臭嘴。」雀兒氣呼呼的握緊雙拳，準備要替小姐討回公道。

其實少鈞少爺與其他姑娘之事，她早就略有耳聞，只不過為了不讓小姐傷心，她始終沒敢說。

「雀兒，別出去。」都嫣然心里頓時難過得很，但她還是一把拉住了怒氣沖沖的雀兒。

因為丫環們說的一點都沒錯，她才十三歲，矮小瘦弱的她，看起來一點肉都沒有，怎麼比得過汴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閨秀。

「小姐……」雀兒實在不懂，小姐為何要阻止她教訓那兩個多嘴的丫頭。

「雀兒，你不是說要陪我出府去走走，咱們這就去吧!」都嫣然抑制住難過的表情，像個沒事人般，她是不想讓雀兒也跟著自己傷心。

「小姐，你肯出門，那就最好不過了。」雀兒希望小姐想開了，等日後小姐長大了，她敢發誓，小姐肯定會是汴京城里最美的姑娘。

都嫣然硬是堆起笑臉，但她的心好難過哦！

???

走在街上，都嫣然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也打不起精神。

「小姐，你累不累？渴不渴？咱們到客棧里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如何？」雀兒看著小姐落寞寡歡的模樣，心里雖然焦急，卻不知該怎麼開導小姐才好。

「我沒意見，全依你吧!」

「那就眼前這家客棧吧！听說這里的東西好吃得不得了，一點都不比咱們王府里做的東西遜色，小姐，你若嘗了滋味，肯定會想再來的。」雀兒嘰嘰喳喳的說著，希望能炒熱氣氛，讓小姐心情好一些。

都嫣然面無表情的走進客棧里，沒想到，竟意外地發現右邊靠欄桿的位置上正是她思念已久的少鈞哥哥。

喜悅的表情立刻浮現在她的臉龐上，但隨即又垮了下來。

因為少鈞哥哥的身旁還坐著兩位身材姣好、面貌清秀的麗人，也就是因為如此，才令她原本跨出的腳步，再度縮了回來。

「小姐，我知道還有一家客棧的東西比這里好吃十倍、百倍，你要不要換個地方？」此時雀兒也看到了少鈞少爺，她怕小姐傷心難過，所以希望趕快帶小姐離開這個傷心地。

「小二，請給我二樓的座位。」但都嫣然不想走，她要仔仔細細的看清楚能讓少鈞哥哥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

「小姐？」雀兒不懂，小姐的心里難道不難過嗎？為什麼還執意要待在這里呢？

都嫣然選了個視野最佳的位置，目不轉楮的瞧著樓下三人的卿卿我我。

「小姐，吃點東西、喝口茶吧!」雀兒不明白小姐的心里是怎麼想的，但是，在她的眼中、心中，她的小姐是最完美的。

「雀兒，我問你，女人是不是胸前要長肉，男人才會比較喜歡呢？」都嫣然注意到兩女的共同特色，就是胸前特別宏偉，是因為這個原因，少鈞哥哥才對她們有興趣的嗎？

「呃!這……我……也不明白。」雀兒低頭看向自己，她的胸前也沒長幾兩肉耶!那男人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了呢？「唉!我怎麼會傻得問你，你也不過才大我一歲，難怪你也不明白大人們的世界了。」都嫣然自言自語道。

「小姐，等你長大後，一定會是全汴京最美的姑娘。」到時候少鈞少爺一定會懊惱自己的沒眼光。

「真是奇怪，那兩個姑娘穿的衣服可真是單薄，里面的肚兜幾乎都要讓人看見了，難道她們不知道有許多男人正拿著色眯眯的眼神瞧著她們嗎？就連少鈞哥哥也是，眼神都直盯著她們的胸前看耶!」都嫣然覺得這情形好怪，可是她實在不懂，難道大姑娘們都是這樣穿衣服的嗎？

「小姐，我听府里的長工說過，窯子里的姑娘平日的穿著都是極為暴露，搞不好她們兩個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而是窯子里的姑娘。」雀兒想起平日府里的長工，最愛談那些窯子的姑娘了。

「那些姑娘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穿成那個模樣？」都嫣然兩只手肘撐著下巴，眼里充滿了不解。

「我听人家說是賣笑的，不過實際情形我也不清楚。」雀兒從小就讓父親賣進王府來做丫環，所以外面的世界，她也不懂。

「不管她們是做什麼的，總之少鈞哥哥就是喜歡長得肉肉的女子，問題是要怎麼吃才能長肉呢？」都嫣然有些煩惱的看著自己扁平的身材，以及矮小的個子。

「小姐，你也有你的優點啊!水汪汪的大眼、烏溜溜的秀發、甜美的笑容，這些都是別的女人比不上的。」

「不，少鈞哥哥喜歡的不是這些，我一定要成為少鈞哥哥喜歡的那種女人。」她決定要徹底的改造自己，她相信，終有一天，少鈞哥哥會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其實都嫣然一踏進客棧，都少鈞便留意到了。

他故意與陪在身邊的兩位窯姐兒親熱，目的就是想斷了都嫣然對他的迷戀，因為他一向是把嫣然當妹妹看待，更何況他會南下也是為了不想再跟王府的人有所牽連。

他深信嫣然對他只是一時的迷戀，待她長大之後，她的心思就不會放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