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是盛威家電召開董事會的日子。
董監事改選已與數日前完成,七席席位,季風華、風揚、風笛、海舲各執一席,鴻邦銀行以及盛威轉投資並交互持股的兩家公司取得其他三席。
除了鴻邦銀行,其他六席都在眾人意料之中;鴻邦的加入令季風華、風揚都是一驚。
鴻邦的總裁既是海舲的公公,在董事會偏向誰自然不必多說。
這可不妙。
原先兩人都是打算除去自己一張票外,另外各得一家轉投資公司支持,料想兩兄弟該是勢均力敵局面;至于海舲,雖然擁有盛威家電最大的股份,然而年紀尚輕,應該不致造成威脅。
孰料商場變化,風起雲涌。
誰也沒料到鴻邦默默吃下這許多股份,更踢走另一家機構投資者,取代其董事席位,這下子,海舲在與他們倆競爭董事長寶座的戰爭中,竟是鼎足而三。
一切,竟只能看季風笛的意向了。
許久不問世事的她,雖然得了這席董事,但卻等不及開會,便重回她CDC的工作崗位。
但她雖無法出席,卻早已指定了代理投票者,即季家海字輩的另一個女兒,前不久才接下盛威集團設立理工學院理事長職位的季海藍。
當今日的主席季風華問她建議時,季風揚同時將銳利的眼光射向她。
「首先我要向兩位生命的是,海藍現在是代替風笛姑姑出席,這一切都是姑姑的意見,我只是代為傳達。」季海藍輕咳一聲,稍稍調整無邊鏡框的角度。
兩兄弟互看一眼,由季風華開口道出兩人的疑問,「風笛要你傳達什麼?」
「關于這次新任董事長的人選。」
「她怎麼說?」
「風笛姑姑要我告訴各位,」季海藍靜靜掃視眾人一圈,微微笑著,「關于盛威的新任董事長,她個人提名海舲。」
「海舲?!」
她這句話一出,席間眾人個個神色不同。
季風華蹙緊雙眉,雙肩微微發顫,季風揚則毫不掩飾,月兌口一聲詛咒,其他幾個非季家人雖然都大感驚訝,卻都聰明地選擇默不作聲。
這其中,只有季海舲是完全料到一切發展的。
早在姑姑出國前,她就要求姑姑全力支持她爭取董事長職位。姑姑一向疼她,又對她的能力深具信心,自然一口允諾。
再加上楊雋送她的這份結婚大禮,不必投票,她已能確定董事長寶座將又她季海舲取得。
她絲毫不覺惶恐。
碧然她年紀輕輕,但在業界打滾近七年的經驗令她極有自信足堪此大任。
年紀輕輕便作上企業最高主管的世家子弟太多了,不只她季海舲一個;比如裕隆汽車的嚴凱泰、大陸工程的殷琪就是兩個好例子。
或許她年紀是比他們又輕了一些,但論能力才氣,她決不輸他們。
盛威董事長的寶座絕不能讓!
但她可以假意自謙——
「承蒙姑姑抬愛,小舲十分感激。但我年輕識淺,恐怕力有未逮。」她淡定微笑,「兩位叔叔不論誰擔此大任,絕對都勝小舲百倍。」
這話說得謙虛,也的確打入兩個風字輩男人的心坎,問題是——究竟又哪一個出任較合適?
一瞬間,兩人的心中轉了十七、八個念頭。
身為這次會議主席的季風華掃視闊朗的會議室一圈,正待啟唇發話,季風揚搶先開口。
「我贊成風笛的提議。」
「什麼?」季風華瞪著他,不敢相信。
季風揚回瞪著他,
蒼老且滿布布皺紋的臉龐卻仍舊線條剛硬,眸光更是完完全全的不認輸。「小舲雖然年輕,但一向跟在大哥身邊做事,對盛威的一切了若指掌;以她這幾年優秀的表現,我相信她絕對夠格當此重任。」
季風華暗暗咬牙,「這麼說,你也贊成由小舲出任盛威董事長??」
「不錯。」季風揚語氣堅定,挑戰似的眸光大有「與其由你擔任,不如讓一個黃毛丫頭來攪局」之意。
鷸蚌相爭,魚翁得利。
季海舲幾乎想微笑,這兩個人不論哪一位奪得盛威最高決策者之位之後,第一件想做的事想必都是任命自己兒子為總經理吧。只諷刺的是,最後竟是由她這個剛剛失去父親的丫頭取得先機。
她微微側首,眸光凝向窗外澄淨藍天。
案親,請你在天上好好看著吧,小舲絕對會達成曾經對你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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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季海舲與季海藍一起走出位于集團總管理部頂樓的會議廳。
「恭喜,你算是得償所願了。」比她大幾歲的堂姊直言,唇邊是發自真誠的微笑。
季海舲知道自己可以相信海藍確實是成心的恭喜她。
海藍從小蚌性就怪,不太與他人往來;不過失蹤三年的她在幾個月前回到台灣後,性格有了極大的轉變,待人和善溫柔許多。
但不論從前或現在,只有一點她是毫無改變的,就是對集團事業漠不關心。
就因為海藍對集團事業毫無野心,所以她相信她的道賀是出自真心。
「也要謝謝堂姊幫忙。」季海舲淡淡一笑。
「哪里,我只是負責轉達姑姑的意見。」
季海舲的微笑加深,轉了個話題,「最近怎樣?兩個小家伙都好嗎?」她問的是海藍的一對兒女——柏恩彤、恩白。
「吵死了,一天到晚嚷著想出門玩。」提起一對兒女,季海藍完全是一副慈藹母親的模樣。
「不是快放暑假了嗎?可以成績帶他們出國散散心。」
「再看看吧,希望語莫到時候可以勻出時間。」
「堂姊夫最近一定挺忙吧?」
「最近確實比較忙。」提起丈夫,季海藍的神情立即由慈藹轉為柔情款款,「每天加班,真怕他的身體受不了。」她的語氣微微流露擔憂。
季海舲微笑,「上回我在一場募款餐會見到他,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啊!他還告訴我明年打算參選立委。」
「他就是對政治有興趣。」季海藍無奈地搖搖頭。
「這下我可真要成為搬弄是非的人了。」季海舲半自嘲地笑道,「他也才告訴我,說你最近接了個研究計劃,經常忙到三更半夜。」
「怎麼,就許他一個人忙?」季海藍挑眉。
「我想,他也是跟你一樣,擔心你身體吃不消吧。」
季海藍聞言禁不住唇角半勾,拉起一個既甜蜜又柔媚的微笑。接著,她像忽然想起什麼,瞥了手表一眼。
「糟糕!我得快一點,跟語莫約了一起吃午飯。」
「既然這樣,你先走吧。」
季海藍點點頭,揮手迅速離去。
季海舲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步伐,心髒一陣拉扯。
瞧海藍那副急匆匆又十足興奮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這場約會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要去會熱戀中的情人呢,哪里會想到是已經結婚多年的夫婿。
不知怎地,看著她修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季海舲內心竟忽然有一種類似空落的感覺。
怎麼回事?為什麼見到海藍那種幸福妻子的模樣,她心底竟莫名冒出一股奇特的酸澀,就像她在嫉妒或羨慕一樣?
別胡思亂想,季海舲!
她警告自己,猛然旋過身,舉步欲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季海舲才剛邁開步伐,臉龐就埋入某個寬廣的胸膛。她驀地咬住下唇,襲向她鼻間的熟悉氣息已經暗示了這男人是誰。
她緩緩抬起臉龐,心跳與血流都不情願地加速。
丙然,楊雋那張五官分明的臉孔似笑非笑,黑色瞳眸意味深長地圈住她。
「我從不曉得你也會有如此慌張的時候。」他象是在嘲弄她。
她無言,只能自嘲地拉拉嘴角。
「是因為順利達成心願太興奮了嗎?」他問道,「我剛剛听本行的代表說了,最後決定又你出任董事長。」
「那是意料中事,我還不至于因為那樣就失去平靜。」
「是——嗎?」
他是故意拉長語音的吧,想借此嘲弄她?
季海舲決定筆記不該輕易上鉤。「你怎麼會在這里?」她自自然然轉了個話題。
「邀你共進午餐。」他淡淡地,「我知道你剛剛開完董事會,暫時沒別的約會。」
邀她午餐?
她悄然平勻呼吸,阻止自己過于興奮,「該不會又要野餐吧?」
「如果,這一次也該輪到你準備餐點。」他順著她的語氣開玩笑。
「饒了我吧。」她翻個白眼,「別說三明治,我連煎蛋也不會。」
「照這麼說,有一天若你季海舲沒有下人服侍,豈不得餓死?」
「大不了叫外送,不然上外頭的餐廳吃。」
「如果是深更半夜,所有餐廳商店都關門了呢?」
「那就餓著肚子上床!」她干脆地回答,「一個晚上餓不死人的。」
「不愧是公主。」他感嘆地搖頭,「寧死也不肯屈就親自下廚。」
「我說過,」她仍舊一本正經,「公主只負責挑剔,不負責親自料理。」
他忽地伸手抬起她下頜,深邃的黑眸靜定地凝住她,「你一向這麼養尊處優?」
她心跳更加狂亂,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定定回望他,以一貫平靜的口氣問話,「難道你不是?」
他凝視她數秒,眸光忽地一黯,垂下手。
「走吧。」他驀地旋過身,背挺得筆直,步伐宛若花豹般,堅定而優雅。「我在福華訂了位。」
季海舲凝望著他的背影,翠眉微顰。
雖然他的步伐仍是一貫的從容堅定,她卻可以從其中某種細微的變化敏感地察覺他內心情緒的輕微起伏。
有什麼事觸動了他?是她剛剛那句問話?
莫非楊的成長歷程果真不似一般世家子弟?她心念一轉,忽地憶起庭叔曾向她報告過,他十四歲才被楊一平帶回身邊。還有,那從十五年前便一直纏繞她腦海揮之不去的——他背上類似鞭笞的痕跡。
的時候他總還是穿著棉質背心,她本來百思不解,後來才恍然憶起曾透過濕透的襯衫發現他背部有交錯的印痕。
經過十五年,那鞭痕該淡了,但楊雋依然不許她踫他的背。
究竟為什麼他背上會留下那樣的印記,又為什麼他將印痕視為最高的禁忌,甚至在時都不願她踫觸他?
難道……他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身世?
她必須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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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
楊雋站在落地窗前,手肘與前額緊貼住微涼的窗玻璃,默默凝望窗外。
透過這棟高級住宅的最頂樓,可以取得台北中心極佳的視野。前方閃爍的霓虹與車燈串成的燦爛與天際迷蒙的星芒輝映,交織成足以迷惑人心的璀璨。
但此刻佔據他心思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那個女人。
雖然她後來並沒有繼續發問,但她當時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還記得。
經過十五年,那女人竟然還記得那件事,記得他因下水救她而不意泄露的秘密。
那是他一生最可恥、黑暗的秘密,他憎恨讓任何人探知。
為了擺月兌那段可恨的過往,他甚至與魔鬼談交易,不惜將自己的靈魂出賣。
豈知就在他極力強迫自己淡忘那些時,她竟然還深深記得。
「該死的!」他右手一捶玻璃,低聲逸出一句詛咒,「季海舲,你不該知道這些!」
他驀地回轉身子,挑起散落書桌上相片中的一張。
相片的主角正是季海舲,她柔亮的秀發束成俏麗的馬尾,一身帥氣的騎裝襯得她做在馬背上的身影更加自信。
他還記得當時她那匹白色坐騎的名字。
路西弗——曾經擁有六對羽翼,受盡上帝寵愛的大天使,世人歌詠他為曉星之子,集所有光亮燦爛于一身。
路西弗,當他因故墮落地獄之後,人們稱他為撒旦——而這正是他黑色坐騎的名號。
這到有趣。
楊雋的嘴角拉起一個似謔非謔的弧度。
仿佛是約定好的,她與他的坐騎正是光與暗的對比,就像她與他一樣。
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明白她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是來自光明天堂的天之驕子,他是墮落地獄的魔鬼門徒。
原本他倆不該有任何交集的,除非是魔鬼有意引誘天使墮落。
梆布勒是看顧伊甸園不讓撒旦入侵的天使,意欲保護亞當與夏娃;但她是否護得了自己?她護得了自己不被魔鬼引誘嗎?
這是個有趣的挑戰,而季海舲已經接下了戰帖——自她應允與他聯姻的那一刻起。
她是否明白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毀滅?
他雙眉一緊,開始緩緩收拾書桌上凌亂的相片,一張張仔細收回厚厚的相本。
然後,他將相簿放回桃心木書櫃的最長層,那里整齊地排列著成排相同尺寸的厚本子。
拉上書櫃的玻璃,他走出書房,來到闊朗的客廳。
廳里除了幾件必備的家具之外,簡直可以說是空蕩蕩的;唯一比較特別的,是牆上掛著一張巨幅相片。相片上,一個年輕女孩巧笑倩兮,黑眸凌銳有神,綻出難以逼視的光芒。
楊雋瞪著那對黑色瞳眸許久。
終于,他甩甩頭,走出這層完全屬于他個人的公寓,鎖上金屬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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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回家。
季海舲微微失落地從楊雋的書房退出,掩上門。
他的秘書告訴她楊很早就離開辦公室,她還以為他今晚提早打道回府,原來不是。
是私人約會嗎?約會的對象是女人?為什麼不向秘書交代行蹤?
她咬住下唇,阻止心底驀然升起的莫名嫉妒。
每個人都有隱私,都有自由行動權,楊不需要事事交代,她也不應該細細過問他行蹤。
只是,她總覺得他像朵浮雲,無法掌握,無法猜測他下一步會飄向何方。
就算現今與他同住在這高級住宅大廈的最頂樓,屋內也仿佛沒有他存在的實感。
里里外外,除了必需品,楊雋沒有帶來任何屬于他私人的物件,沒有他從前的照片,沒有他私人的藏書,沒有他個人喜好的裝飾。
他雖然住在這里,但屋里卻不帶一絲他的色彩,就好象他對這兒而言也只是個過客而已。
這里——算是他的家嗎?或者只是他偶然停歇駐足的地方?
季海舲深吸一口氣,平穩微微紊亂的心跳,壓下乍然涌起的淡淡慌張感。
她一旋身,驀地發現一個修長的人影停定她面前。
「你回來了。」
「恩。」
「你的秘書說你不在辦公室,我還以為你今晚有約會。」
他搖首,「只是去散散步而已。」
「散步?」季海舲挑眉,心情不知不覺一松,忽地有了開玩笑的興致,「鴻邦集團的少東不忙得昏天暗地就是奇跡了,竟還有時間散步?」
「人總不能老像只陀螺轉個不停,偶爾也要停下腳步,靜心欣賞周遭景色。」他淡淡地。
她笑了,眼楮俏皮地眨了眨,「這話似乎在嘲弄我?」
「不敢。怎好對盛威新上任的董事長不敬?」
「我說過,這事也得感謝你大力相助。」
「我並不是無條件幫忙。」
「我明白。」季海舲懂他的意思,「放心,我一定禮尚往來。只是——」她忽地猶豫起來。
楊雋立即接口,「沒有閑置資金?」
「你大概也知道吧,前陣子盛威才投入一筆巨額資金與日本企業合資成立生物科技公司,暫時沒有太多流動資產。」
「其他關系企業呢?」
季海舲微微苦笑,「我恐怕沒有自由運用資金的權力。」
目前她雖在集團理事會掛名首席副總,其實真正實權還是在她兩位叔叔身上,她真正能隨心所欲安排一切的公司也只有盛威家電。若只有盛威,她或許能運用職權決定收購鴻邦的股票,至于其他集團關系企業,恐怕還得先在董事會提出動議才行。
「我明白。」楊雋點點頭,沉吟數秒,「我想想辦法。」
「想辦法?」
「這件事暫時還不急,先讓我琢磨琢磨。」楊雋對她微笑,「吃過飯了嗎?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有點事想跟你說。」
楊雋驀地回頭,給了她意味深長的一瞥。
她一顫,奇異的感覺從腳底直竄上來,「魏嫂留了晚飯在餐桌,是你愛吃的德國豬腳。」
她領著他走進光可鑒人的餐廳,長方形的大理石餐桌上躺著兩套精致的銀制餐具,正中央則是一個蓋上的銀色托盤、沙拉碗、紅酒、插在水晶瓶里的香水百合,以及造型優美的燭台。
楊雋點上蠟燭,關上燈,餐廳的氣氛霎時柔和起來。
「坐下吧,我來分配餐點。」
「又讓你服侍我?」季海舲一面坐下,一面開玩笑,「真不好意思。」
「別高興得太早,下次就輪到你了。」楊雋回一句。
季海舲望著他,他切著豬腳的動作利落,一張俊秀的臉龐在柔美燭光的掩映下,顯得更加迷人。
她心一緊,不覺看呆了。
他注意到她的異樣,俊眉一挑,「怎麼了?」
她一凜,連忙收回視線,「沒事。」
他凝望她一會兒,「你方才說有事,是指?」
「是這樣的,過兩天我得到英國一趟。」
「英國?」
他嗓音似乎微微一變,季海舲迅速瞥他一眼。「開會。」她解釋著,「跟幾位當地主管檢討一下歐洲業務狀況,或許會停留個兩、三天。」
他忽地微揚嘴角,一面將香氣濃醇的紅酒注滿兩人面前的水晶杯,「溫布頓網賽好象快開打了。」
她一愣,「那又怎樣?」
他在她對面坐下,閑閑地搖了搖酒杯,啜飲一口紅酒,慢條斯理地問︰「你準備順道去欣賞比賽吧?不知那為曾跟你有過一段韻事的網球選手今年有沒有參賽?」
她心思一轉,這才領悟到他是在尋她開心,唇角不覺漾出一抹清麗微笑,「大概會吧,畢竟是四大公開賽。」
他放下酒杯,上半身忽地傾前,英氣十足的臉龐逼近她,「你該不會假借出差之名會舊情人吧?」
「那不正好?」季海舲不甘示弱,「相信也有不少女人等著我這個礙事者自動離開,以乘機與你舊情復燃。」
「我不會理會她們。」他語音低啞。
她呼吸一頓,「我可能也不會有空去欣賞網球比賽。」
他微笑,深幽的黑眸逐漸抹上一層的煙霧。
季海舲身子一僵,強烈感受到他均勻襲向她臉頰的氣息。他實在靠得太近,眼眸又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教她簡直無法抵擋。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迅速偷了一個吻,方靠回椅背。
「記住你的承諾,海舲。」他再度舉起酒杯,朝她微微一敬,「公事辦妥便早點回來,別浪費時間去溫布頓。」
她瞪他好半晌,終于回應,「我可以答應你。」
「也別去別的地方。」他加一句。
她蹙眉,「什麼別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徑自拿起刀叉,「用餐吧。」
她眨眨眼,怔忡地凝視他優雅流暢的動作。
他不可能會知道吧?知道她這次說到英國出差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到愛爾蘭。
到愛爾蘭——都柏林近郊的一座天主教堂。
謗據庭叔的今日下午所提的調查報告,楊雋有百分之九十是在那座修道院長大的——其實應該是百分之百確定了,只是那里的修士一直不肯透露是怎麼去到那間修道院,又怎麼離開,以及在那里度過的童年一切。
「對方好象把楊雋的身世視為某種機密。」張耀庭這樣說道,「不管我派去的人怎麼問,對方都不肯說……除非首席肯去一趟。」
「為什麼非要我去?」
「因為首席是他的妻子,他們只願與他最親近的人談。」
最親近的人——是指她嗎?
季海舲無法抑制心中一陣莫名的激蕩。
她與楊雋……算是最親近的人?不論是為了什麼理由結婚的一對男女,或許都會如他們這樣,被外人視為生命共同體吧?
她與楊雋的關系已密不可分。
所以她該有這個權利,去發掘他一直堅不透露的秘密。
或許探人隱私並不是一件好事——即使他倆今日已是夫妻——但她就是無法克制想弄清他一切的深沉渴望。
她想了解他,想參透他,想揭開他一直困惑她的神秘面紗,想踫觸他隱藏在心靈最深處的禁忌。
這樣的想望難道會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