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起 第二章

曼哈坦上東區(ManhattanUpperEastSide)

位于紐約曼哈坦上東區的第五大道,是所謂的百萬富翁街道,除了各家名牌精品店面及藝術博物館外,散落的幾棟從百年前便一直屹立于此地的豪宅,更是各有各的風格、各有各的品味。

而每一棟,述說的都是絕代風華。

從二十世紀中葉便叱吒于美國東岸的商業世家戚氏,從第二代的掌門人戚成周于七0年代在第五大道入主這棟有著濃厚維多利亞風格的名貴豪宅後,這棟白牆琉璃藍瓦的建築便躋身紐約上流社會的重要社交場合之一。

其知名度更在戚成周與名參議員大衛.戴維斯之女蘇菲亞的世紀婚禮後更上一層樓。

才剛剛從哈佛法學院畢業的蘇菲亞完婚後立即成為戚家動見觀瞻的女主人,其在自宅舉辦的社交宴會往往引領紐約社交界之風騷,更是各家小報雜志津津樂道的八卦話題。

在蘇菲亞于八年前當選紐約市眾議員前,戚家宴會的邀請函早成了各方人馬覬覦的目標。

除非是能影響政商兩界的知名人物,否則要拿到戚家宴會有限的邀請函的機會簡直微乎其微。這也就表示,能拿到邀請函的人其影響力絕對不容小覷。

戚家社交宴的邀請函成了身分地位的表征。

而他何德何能,竟有幸進入這棟不容等閑人物擅入的風光豪宅?

楚行飛一勾嘴角,欣賞著窗外中央公園美麗動人的景致,臨立于落地玻璃窗前的俊挺身影顯得既瀟灑又優閑,雖是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衫,那悠然佇立的姿態卻沒有絲毫的格格不入,仿佛與這棟精致優雅的豪宅融為一體。

他看著窗外,背脊挺直,神態閑雅,湛深的藍眸漫上一層薄霧,恍若陷入沉思。

直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喚回他的心神,楚行飛轉過身,望著不久前方才初次見面的女人。

她已換下外出服,但仍是一身白,潔白的七分袖針織上衫,潔白的棉質長裙,唯有唇上一點櫻紅為外貌清麗動人的她增添些微色彩。

她是個很美的女人。仔細打量過戚艷眉後,楚行飛得到這樣的結論。

她不僅很美,還有種一塵不染的純淨氣質,當她嫻靜優雅地站在那兒,一個人實在很難相信眼前的形影竟不是天界仙女,而只是紅塵俗世一個傾城美人。

她的眼瞳,是不屬于人間的透明澄澈,烏黑秀發瓖嵌的清麗容顏,是天上也難尋的極品。

凝望著她,楚行飛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怎地,他忽然有種渴盼希望她別開口,就這麼永恆地立于他面前,永恆地與他對望。

但她還是開口了,並且也移開了與他交接的眼眸,頰畔淡淡染上嫣紅,幾乎可說是倉皇的。

她為什麼總像只驚弓之鳥?他真有如此可怕?

楚行飛劍眉一緊,听著清柔嗓音自她優美的唇間迸落。

「你……要不要坐下?」她問,修長的指尖指著不遠處的義大利真皮沙發。

他眸光隨之一掃,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你要我坐下?不怕我這一身污穢弄髒了貴府的名貴家具?」

「你──」她揚起眼瞼,眸光迅速一轉,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著,「我不覺得你髒。」

「哦?你不覺得?」

「可是你穿的跟從前很不一樣……」

「你又知道我從前怎麼穿了?」

「我看過你的相片。」她垂首說道,交握的玉手仿佛正──緊緊互絞著?

楚行飛俊朗的眉宇蹙得更緊了,他默然不語,冷冷瞪著眼前情緒倉皇緊張的女人。

他久久不語的反應似乎困擾了她,墨黑眼睫一顫,猶豫的眸光朝他瞥去,「你現在住在哪里?」

「游民收容所。」

「游民收容所?」她輕輕咬唇,「可是那是流浪漢住的地方啊。」

「我就是流浪漢。」他冷淡地說。

「啊。」她應了一聲,仿佛頗覺尷尬地以一只玉手掩住櫻唇,「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你怎麼會不知道?」他不耐煩地截斷她,「兩年半前我因為涉嫌謀殺親生父親入獄,龍門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數遭政府凍結,所有資產全部被沒收了,一點不剩!現在的我不僅身無分文,連份正當職業也沒有──這一切你不都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很可憐……」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傲氣被她柔軟的一句話挑起了,藍眸迸射激烈火苗,「我楚行飛不需要同情!不論你或任何人,明白了嗎?」

「明白……」她的臉色因他突如其來的怒氣而刷白,匆忙頷首,「我明白。」

他瞪著她,「現在可以說了吧,你腦子里究竟打什麼主意?」

她沒有回望他,只是以右手再度指了指珍珠色沙發,「你不坐下來嗎?」

天!

楚行飛幾乎克制不住仰天長嘯的沖動,為什麼他與這個女人的溝通頻率會如此不協調?這大小姐受的究竟是哪一種見鬼的教養?為什麼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能逼得人發瘋?

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氣,她怯怯地瞥了他一眼,怯怯地開口,「你……如果不好好坐著的話,我沒辦法跟你解釋。」

他瞪她數秒,終于還是神色陰沉地選了其中一張靠近一盞精美立燈的沙發落坐。可她卻凝定原地不動,只是怔然地瞧著他的方位。

「干什麼?不是你要我坐下來談的嗎?為什麼呆呆站在那兒?」

「你……那是我的位子。」她低低地說。

「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這一回楚行飛總算確定了,他沒听錯。大小姐是在抗議他坐了不該坐的地方。但是天啊,是哪種頤指氣使的千金小姐會連一張客廳的沙發都要指定?

他抿緊唇,換了一張沙發坐下,難看的臉色足以震懾任何膽敢在此刻朝他瞥上一眼的人。

但她似乎毫無所覺,在他讓出位子後,輕移蓮步,優雅地在慣用沙發落坐,慢條斯理的動作似乎有意挑戰他的耐性。

恰巧此時穿著制服的女佣送來茶點,濃郁芬芳的女乃茶以及精巧細致的英式點心在在挑逗著楚行飛的感官。

他咬牙,「說吧。」

「你不喝點茶嗎?」

「我不想喝。」

「那嘗嘗點心吧,我們家廚子的手藝很不錯的,這些都是他的拿手點心。」

「我不餓。」語音方落,胃部傳來的咕嚕抗議立刻戳破了楚行飛的謊言。

室內氣氛陷入一片僵寂。

半晌,戚艷眉忽然提壺,主動斟了一杯香濃的女乃茶,連同一盤精致的小點心推到楚行飛面前,「你餓了。」她只是這麼簡單一句,卻輕易擊碎他小心呵護的自尊。

他不再說話,悶悶端起英國名牌威基伍出品的精致骨瓷茶杯,啜飲一口味道芳美的女乃茶,在清涼干渴的喉嚨後,他跟著拈起幾塊點心送入嘴里。

整個過程戚艷眉都不說話,像尊雕像靜靜坐著,只是星眸回斜,悄悄低垂眼瞼凝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當楚行飛終于滿足口月復之欲,拿起紙巾抹淨性感方唇時,他注意到對面的女人柔女敕的嘴角揚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

她在嘲弄他嗎?他緊聚眉峰,不悅地猜測著,藍眸更加仔細地盯緊她,卻看不出她的神情有一絲絲譏嘲諷刺。

她神情柔和,臉頰不知怎地淡淡渲染著薔薇色澤,唇角那抹奇特的微笑像只是針對自己。

她對自己笑,不是對他或任何人。

認知了這一點後,楚行飛不知自己該感到放松或憤怒。他只覺奇怪,為什麼戚家的大小姐會那麼不通人情世故,總像個愛幻想的小女孩,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你在想什麼?」他終于忍不住,直截了當地問。

她仿佛被他嚇了一跳,「什麼?」

「我問你剛剛在想什麼。」

「我沒有……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我想你一定覺得那點心很好吃。」

「哦?」他揚眉,「何以見得?」

「因為你吃得很開心,擦嘴的模樣就像只心滿意足的貓。」她淺淺地笑。

他像只心滿意足的貓?楚行飛瞪她,搜遍記憶庫也翻不出有哪個人曾經如此形容過他。瀟灑自信、玩世不恭、心機深沉……這些是外界或他的朋友曾經評斷過他這個黑幫少主的形容詞,但──說他像只貓?

「我喜歡貓。」她加上一句,捧起漂亮的骨瓷茶杯,優雅地啜上一口。她動作如此自然平靜,仿佛渾然不曉得她淡淡一句話在楚行飛心海掀起多大的波濤。

她喜歡貓?她喜歡貓?

他翻翻白眼,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與她的對話會失控到如此局面?該說她太單純,還是太愚蠢?

不論是單純或愚蠢,他發現自己已然無法在與她進行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時感到憤怒了。他無法憤怒,只覺得淡淡無奈。

「好吧,你喜歡貓。」他咕噥著,「但這應該不構成你異想天開要我當戚氏集團總裁的條件吧?」

「當然不是。」她放下茶杯,急急搖頭,「是因為我喜歡你。」

這熱情而懇切的解釋並沒有淡化楚行飛腦中一點點疑慮,反而更深濃了。

他嘆息,放棄與這個女人爭辯此論點,「好吧,就算你喜歡我,也不至于要我這麼個不相干的外人擔任集團總裁吧?」

「你不是不相干的外人,你是楚行飛。」

他瞪她「那又怎樣?」

「你……是我的……未婚夫──」她羞怯地說,臉頰由淺淡的薔薇色轉成深濃的嫣紅。

未婚夫?上帝!請允許他出言詛咒吧!

「小姐,我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他瞪視她,一字一句從齒間迸落,「從兩年半前我被控謀殺,戚家卻對我的困境視而不見,不肯伸出援手,我們之間的婚約便形同解除了。」

听他如此冷淡的言語,她仿佛有些驚慌,嫣紅的臉頰逐漸刷白,「不……不是……沒有……」

「記得嗎?當時我妹妹還曾經飛到紐約來親自登門請求的,可你們卻連見她一面也不肯,隨隨便便派個下人就將她打發走了。你記得嗎?」他問,語氣逐漸嚴厲。

「我不……知道。」她面容蒼白,「你妹妹真的來過嗎?」

「她當然來過。」想起天兒當時四處求援無門的倉皇無助,他就忍不住為那個一向養尊處優的妹妹感到心疼。

當時的她跟戚艷眉一樣,也只是個不解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啊。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家人、朋友、財富,而為了救他,她甚至不惜四處求援,踐踏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

他還記得當天兒前來獄中探望他,哭著說就連戚家也不肯伸出援手,卻又故作堅強地抹去眼淚說她會另想辦法時,那沉沉輾過他心中的悲痛哀傷。

「我不是你的未婚夫,戚艷眉,我高攀不起。」他直視她,語音清冷,「現在在你面前的,已不是當初妄想攀附上流的龍門少主,只是一個什麼也沒有、安分守已的流浪漢。」

「你不要這麼說。」戚艷眉終于抬眸,清麗的眼眸微微慌亂地凝睇他,「對不起,對不起……」她急促地說,「如果我當初在紐約,如果我知道令妹前來拜訪,我一定會見她的。」

「是嗎?」他冷冷地反問。

「是的!」她用力點頭,「對不起,因為那時我不在紐約……」

她在倫敦念書!

他想起來了。記憶倒回到四年前,他總算記起當初戚成周不讓掌上明珠與他見面的原因。

那時候她正在英國讀書進修,所以沒辦法與他見面。

「你什麼時候回紐約的?」

「兩年前。因為爸爸病危,我趕回來看他……後來我才曉得原來你因為涉嫌謀殺罪被起訴,最後又被判了販毒走私罪,入獄服刑。」她輕聲解釋,溫婉的嗓音奇特地拂去他心頭強烈的不滿與焦躁。

不能怪她。她與他都只是雙方家長手中一顆能帶來利益的棋子而已。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許下婚約,當然也可能莫名其妙便恢復了自由之身。

他相信她是真的不清楚這一切迂回轉折。

「為什麼要我幫你?」對戚艷眉的怒氣平息後,楚行飛終于可以冷靜地問道。

「因為我舅舅……我不……喜歡他。」

「為什麼不喜歡?」

「不知道。」她別過頭,「我就是不喜歡。」

楚行飛凝望她良久,「你從你父親那兒繼承多少財產?」他換了一個方式問。

「全部。」她清柔地說,「爸爸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以及他握有的股份全部留給我了。他擁有戚氏集團控股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控股公司則握有集團旗下所有企業全部或部分的股權。」

這麼說她是擁有千億身家的超級女繼承人了。

他深思地凝望她,幾乎可以想見兩年前這份遺囑宣布時在戚家及商界掀起的狂暴浪潮。

「那你的母親呢?你父親沒留下任何資產給她?」

「因為他們兩個的財產是分開的,」她解釋道,「麥考特告訴我那是他們婚前協議書的規定。」

「麥考特?」

「我們的家族律師。」

他點點頭,在腦海中迅速玩味她吐露的一切,「那為什麼會是你的舅舅擔任集團新任總裁?他也擁有戚氏的股份?」

「媽媽把自己握有的百分之五股權轉讓給舅舅,而且,還要我把屬于我的那一份股東權利也交給他代理。」

「為什麼要交給他代理?」他不解,「你自己難道不能代表自己?」

她不語,清澈的美眸迅速瞥他一眼,接著別轉視線,細白的貝齒咬著水紅下唇,仿佛在考慮些什麼。

好一會兒,她終于再度開口,「因為我……情況特殊。」

「情況特殊?」這莫名其妙的解釋一點也沒令他對這一切來龍去脈更清楚,「什麼意思?」

「因為我……」她更加緊咬著唇,「集團的最大股東理應擔任總裁,至少也要是董事之一,而他們……不認為我有擔負這些責任的能力。」

為什麼沒有?他幾乎沖口而出,但很快便放棄追問。

扁憑今天她的應對,如果他是戚氏集團的股東,也會不放心將這麼大一個跨國性商業集團的事業交給她打理。

他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想想看,這樣一個不解世事的黃毛丫頭,竟然握有集團控股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萬一她硬要干預董事會的決策……

難怪她母親希望她將股權交給自己的兄弟代理了。

問題是,那個現今高高在上的集團總裁是否忍受得了自己擁有的只是一場虛空,真正的大權其實還是握在一個丫頭手里,只要她一句話,他隨時有被扯下總裁地位的危險?

受不了的。楚行飛在心里暗暗嘲諷著,只要稍具野心的分子都不可能放過坐實自己名位的機會。

戚艷眉看來天真單純,但會不會在潛意識當中已感受到某種被排擠的危機,所以才異想天開要他幫忙?

「我再問一次。你希望我擔任集團總裁?」

「是的。」

「所以你希望將屬于你的那份股權交給我代理?」

「嗯。」

「你確定?」他小心翼翼地確認著她的理智。

「確定。」

她怎能如此肯定?她該死地究竟為何如此信任他?

「難道你不怕我乘機謀奪屬于你的財產?」

「你不會。」她語音清柔,語氣卻十分堅定,一絲猶豫也沒。

「你怎知我不會?」他嘲諷地問。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俊雅的唇迸出一聲冷笑,「我可是出身黑幫,又曾經被控謀殺罪的大惡人啊。」

「我相信你。」她清晰地重復,明麗秋水揚起,靜靜凝定他微微扭曲的臉龐,「你不是那種會背信忘義的小人。」

「哦?」

「你是君子。」她輕細地說,純雅干淨而滿蘊信賴的嗓音听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

這是將近三年來楚行飛第一回躺在這樣一張床榻上。

從法國訂制的席夢思大床,柔軟而舒適,不論跟監獄里冰冷的鐵床,或游民收容所里簡陋的通鋪相比,都可以說是天堂與地獄的分別。

在龍門還未敗落前,他的私人寢室也同樣擺置著類似的柔軟床榻。今夜一躺,他幾乎錯認自己又回到從前生活優雅富裕的龍門少主身分。

但當然不是的。

現在的他雖然獲得無罪開釋,但其實仍在FBI嚴密的監視之下,隨時可能會再度身陷囹圄。

現在的他什麼也不是,就只是一個必須賣力工作才能求得溫飽的平凡人而已。一個到各大公司謀職,都會因為曾經入獄的經歷而被掃地出門的平凡人──卻莫名其妙得了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即使他從不懷疑自己有一天會再次建造屬于自己的王國,卻不曾料到這機會竟會來得如此之快,幾乎令他措手不及。

最奇特的是,這不可多得的良機竟是拜他一直以為無情無義的「前未婚妻」所賜!

她竟主動找上他,不僅邀他住在戚府,還要他代理她握有的戚氏集團股權,更堅持他必須選上集團總裁。

「我不可能代理你的股份一輩子,總有一天你必須學會擔負起這樣的責任。」他想起兩人一起用晚餐時他曾如是警告她。

「我明白。我會……努力學習的。」

「你打算給我多少報酬?」

「報酬?」她一怔,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及這個。

「你不會以為我會義務替你搞定這樣的麻煩事吧?就算是一家公司要聘請總經理,也應該付給他薪水啊。」

「可是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嗎?」

「沒錯,對外我們必須宣稱我是以你未婚夫的身分代理你的股權,可你當然不會以為我們兩個之間真的還有婚約關系吧?」

「沒……沒有嗎?」

「當然沒有!」他擰眉,簡直搞不懂她的小腦袋是怎麼運作的。「當初的婚約本來就只是一樁可笑的政治聯姻,現在既然我已經一文不名,自然沒有履行它的必要。」

「哦。」她困惑不已,「是這樣嗎?」

「你爸爸都死了!」他瞪她,「你該不會還以為自己必須嫁給我吧?」

「我……一直那麼以為……」

天!

楚行飛記得當時自己簡直要被她搞瘋了,要不是她那個身為紐約市眾議員的母親正出國進行外交性拜訪,他還真想把這個女人的母親揪出來,問問她是怎樣教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兒的!

「那你需要什麼樣的報酬?」

他要求年薪兩百萬,以及分五年執行的股票選擇權。

「五年的股票選擇權?這表示你最多只打算留在戚氏集團五年嗎?」

「沒錯。」他頷首,慶幸她對企業經營總算還有那麼一點概念。

她幾乎是立即就答應了,馬上便撥了電話給那個姓麥考特的家族律師,要他在明天早上準備好合約。

即使只是在一旁觀看戚艷眉的表情,他也猜得出那個律師對這一切情況發展感到十分意外,相當不情願答應她的要求。

可她對著話筒的語音雖然慢條斯理,卻是堅定無比。

律師最後還是讓步了,答應兩人明日可以上律師事務所簽約。

「這樣可以嗎?」掛下話筒後,她柔柔地問他。

他沒回答,卻以主動要求她帶他參觀為他準備的客房表示默許。而當她理解他的默許時,唇畔蕩開的清淺甜笑幾乎奪去他的呼吸。

一直到現在,在他兩年半來第一回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卻意外輾轉反側的深夜,那抹甜美的微笑依舊在他腦海里靜靜地停格。

他驀地翻身下床,光果著肌肉結實的上半身走向經過特別設計的落地弧形窗,藍眸眺望著窗外中央公園美麗的夜景,思緒迷蒙回轉。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落定他挺直的鼻尖,他才恍然驚覺,這一夜佔領他腦海的竟全是同一張清甜美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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