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她,是因為藍鑽你才有力量擋住那輛車?」
「嗯。」
「你騙了她!」
「……」
「你本來可以乘機對她說實話的,為什麼還要繼續騙她?她知道真相後會恨你的!」她蹙眉瞪著他。
「我知道她會恨我,譚梨,我當然知道。」他卻沒有看她,揚起頭,望向辦公大樓某扇玻璃窗。
那里,是她的辦公室。現在她正在做什麼?埋首在電腦前設計程武嗎?
「那你為什麼還繼續騙她?」
「因為……」因為什麼?他嘆息。他只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他無法坦然告訴她他具有憑心念移動物體的超能力,在她用那樣驚慌、懷疑的眼神望著他時,他如何能告訴她這些?「……我不想告訴她。」
「為什麼?因為你還沒問出藍鑽的秘密嗎?因為藉著這個機會,你剛好可以向她套出更多她母親說過的話嗎?」譚梨語音譏刺。
他扭頭瞪她,目光凌銳。
她沒有退縮,平靜迎視,「別這麼看我。除非你能否認我的推論。」
他握緊拳。
能否認嗎?事實上,他的確藉此問出了更多亟欲明白的事,或許在潛意識里,他的確想利用這次機會……
他驀地咬牙,「也許吧。」
「修一!」
「別說了,譚梨,你要說的我都明白。」他低低地說,以一個手勢阻住譚梨的責備。他的瞳眸黯淡,眉宇之間微微疲憊。
她看著,不禁一窒。
好半晌,她才輕嘆一口氣,「說也奇怪,為什麼那顆鑽石不讓你踫一下,卻甘願被她表舅借走?」
「我想是因為,那是出于她自身的意願吧。」他低語,「因為她願意將它出借,所以它才乖乖地走。」
譚梨點點頭。
「所以我要得到它,只有兩個辦法。」他啞聲繼續,「一是讓她主動交給我,或者實現她的願望。」
「你打算怎麼做?」
他默然,沉吟良久,「我不想告訴她真相,也不想從她手中騙走藍鑽,所以我想唯一的辦法就是替她實現願望吧。」
「她的願望是什麼?」
「……我不知道。」
「這可難了。」譚梨無奈地搖頭。但她知道,比她更無奈的是她身邊這個靜靜守候葉盼晴下班的男人--他已經站在這里一天了,而她知道,為了不讓她遭逢危險,未來每一天他都會像這樣暗中保護她。
他會永遠牽掛著她,即使他替她實現了願望,得到了藍鑽,依然會牽掛著她。
他明白這一點嗎?
「……關于她母親的事你查得怎麼樣了?」突如其來的問話拉回她的思緒。
她定了定神,「周盈潔嗎?」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麼,我那個網友似乎有些疑慮,不太願意幫我。」
石修一聞言,訝異,「為什麼?你們交情不是很好嗎?我記得你們對彼此可是有求必應。」
「我現在正跟他解釋。」她微微苦笑,「我想他應該還是會答應的,只不過需要一段時間吧。」
「嗯。」他頷首,沒再說什麼,因為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兩個正踏出辦公大樓旋轉玻璃門的身影吸引住了。「她出來了。」
「葉盼晴嗎?」她隨著他調轉眸光,在認清另一個男人時,不覺一驚,「那男的……」
「魏元朗。她的老板。」他答,神色陰沉。
「魏元朗是她的老板?」她驚愕地瞪大眸,「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他蹙眉望著她,「你認識他?」
「他是我堂哥的好朋友。」她迅速回應,收斂奇異的神情,淡淡一笑,「我想我還是快走吧。葉盼晴認得我,要是讓她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就不妙……」
「來不及了。」緊繃的嗓音打斷她的話,「她已經看到了。」
「什麼?」她一震,旋首,正正迎向葉盼晴疑惑的眸光。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們,步履匆忙,卻也猶豫。
「譚小姐,你們……」
「啊,真是巧遇。」譚梨連忙扯開一抹燦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你。」
「你……你們……」
「我是來找魏先生的。」說著,她主動上前,朝魏元朗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後者像是遭到極大震驚似的,好半晌才應道︰「譚梨?」
「看來你還沒忘記我。」她笑意盈盈,「一起吃晚飯吧。」
他沒說話,看了她好一會兒,墨瞳轉向葉盼晴。
「沒關系的,元朗,你們去吃吧。」
「那你呢?」
「我……我也跟朋友一起吃--」她訥訥地說,明眸瞥了石修一一眼,臉頰微微發燒。
魏元朗這才察覺石修一的存在,迎視對方帶著敵意的眼眸,先是俊眉一揚,接著星眸點亮燦芒。
「男朋友?」
「啊,不,不是!」她急急否認。
這樣的急促似乎激怒了石修一,面色更陰沉了。
魏元朗發現了,微微一笑。
***
「你跟譚小姐認識嗎?」
待兩人背影完全淡去後,葉盼晴才轉向石修一,問出盤旋心頭的疑問。
他沒立刻回答,瞪視她許久,「你忘了嗎?我失去記憶了,怎麼可能認識任何人!」
「啊。」蘊著指責的話語令她一窒,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嗓音,「對……對不起。」
「又道歉了。」劍眉一揚,仿彿不耐又似無奈。
可那迅速閃過深眸的黯芒,難道不是愧疚嗎?
葉盼晴眨眨眼,極力想認清,可他眼神變化太快,她抓不到。
她總是抓不到他藏在眼底的思緒--
淡淡的失落堆上心頭。「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嗯。我來接你下班。」
「接我?」她一愣,「不用了,我……」
「別跟我爭辯。」他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從今以後你上下班都由我來接送,你到任何地方我都要跟著。」
「可是……」
「我要保護你。從現在開始,我來保護你。」他說,語氣蘊著某種堅決。溫柔的堅決。
她听了,心髒一扯。
***
他果然一直跟著她。
送她上班,接她下班,陪她吃飯,陪她加班。即便當她在辦公室工作時,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偶爾夜里醒來,甚至會發現他靜靜坐在沙發上,盯著她房門的方向。
不論她在哪里,他總在某個角落守著她。
他真的……這麼擔心她嗎?這麼擔心她再次遇到危險?
可從那次事故以後,她一直沒再遇到什麼特別的事,她都要以為那晚的事故只是單純的意外了。
為了一個單純的意外,讓他這樣日日夜夜守著她,值得嗎?
他會累吧?會疲倦吧?
她發現當自己這麼想時,胸口會泛開一種類似心疼的感覺,揪得她呼吸困難。
她下想他這麼累,不想他如此耗費精力。
她希望他停止這樣保護她,可他只是瞪她一眼,不容置疑地否決了她。
「一個忠心耿耿的白馬王子哦。」柴晶晶曾如此取笑她。
當時她整張臉都紅了,嗔著她要她別胡言亂語,但無可否認,心海掀起一陣翻天浪潮。
她真的得到一個王子了嗎?一個在她孤寂時陪伴她,迷惘時幫忙她,無助時守護她的白馬王子?
他,是她的王子嗎?
上天果真應許了那天她在明治神宮的祈願?
如果是,這樣的恩典可以持續多久呢?她,能擁有他多久呢?
什麼時候,他會回復記憶,然後,將她拋得遠遠的呢?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來,也總是默然暗禱那一天不要到來。
不要到來。讓她能享有這樣甜蜜的陪伴,長一些,久一些。讓她擁有晴日的陽光,更長一些,更久一些……
「盼晴,發什麼呆呢?我們都等著你決定呢。」疑惑的嗓音喚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驀地一凜,尷尬自己竟在開小組會議時走了神,「對不起。」習慣性地道歉後,她接過文件,仔細看了看修改過後的Sbrec。「嗯,我想就是這樣了。」
「你的意思是最後定稿,可以交給元朗過目了?」
「嗯。」
「耶!太好了!」幾個同事歡呼,興奮之情洋溢。
忙了幾個日夜,總算暫時搞定這個brroject,可以好好休假了。
會議室一陣忙亂,大伙兒開始收拾起各自的東西,準備走人。葉盼晴也整理著手邊的文件和筆記型電腦上的檔案。
「喂喂!」一個女同事揚高嗓音喊著,「你們快來看,外頭站著一個好酷的帥哥呢。」
「咦?真的嗎?」幾個男女同事迅速湊上前,撥開會議室窗上的薄簾往外觀望。
「還可以啦。」一個男同事酸酸地開口,「比他帥的人多得是。」
「嘿!嫉妒人家也不要那麼明顯嘛。」一個女同事嘲弄他。
「死三八!你敢諷刺我?」
「怎樣?不服氣嗎?」
「別吵了!」最初叫喊出來的女同事連忙制止一場擦槍走火,「我想我認出那家伙是誰了。」
「誰?」
「就是周年酒會那天,一直站在角落的男人。」
修一?
葉盼晴身子一僵,停止了收拾的動作。
他進來辦公室了?
倉皇站起身,她白著一張臉向外張望,熟悉的身影果然映入眼瞳。
他也看見她了,定住挺拔的身軀,深邃的眸靜靜瞅住她。
他以眼神呼喚她。葉盼晴想,一顆心□地怦然狂跳起來。
「他在看這里!天啊,他正往這邊看!」
「夠了!別那麼花痴好嗎?」
「他到底在看誰啊?」顯然被他電得毫無招架能力的女同事虛軟地問道,眸光一一掠過會議室里的諸位。
沒有人開口。靜寂。
然後,她倒抽一口氣,目光落定雙頰緋紅的葉盼晴--那羞澀的紅霞,染得她不出眾的容顏剎那間宛如薔薇花一般嬌艷。
「盼晴!他是來找你的嗎?」
隨著不敢置信的驚呼逸出,眾人齊將視線調往她。
她的臉更燙了,「他……是我一個朋友。」急急關上電腦,收攏文件。
「什麼朋友?交情到什麼程度?男朋友嗎?」同事不肯放過她。
「不是,就是個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嗎?那介紹給我好不好?」女同事扯住她的衣袖,「這世上好男人不多了,你千萬要把難得的碩果留給我啊。」
「可是……」
「盼晴,拜托。」楚楚可憐的眼眸凝定她。
她一窒,無法拒絕人的天性差點讓她點頭應允同事的懇求,可胸臆間忽然充塞的酸意卻讓她在猶豫數秒後,還是搖了頭。
「為什麼不行?」
「因為……」為什麼不行?只是介紹他們認識一下啊,為什麼她連這樣簡單的請求都不想答應?
「笨!還要問嗎?因為那就是人家的男朋友啦!」
「嗄?真的嗎?」女同事尋求她的確認。
「我……」她支吾著,不好承認,卻也不想否認。尷尬的神情落入同事眼底,成了最曖昧的回應。
「那好吧。」女同事死心了,攤攤雙手,一臉黯然。
她不敢再看她的表情,提起電腦和公事包,急忙閃出會議室。經過石修一時,他主動接過她拎在手上的電腦,伴著她走出辦公室,留下一張張好奇的臉孔。
「怎麼回事?」在兩人進了電梯後,他問她,「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啊,沒有。」她連忙伸手模了模頰。
「身體不舒服嗎?」他皺眉,伸手撫上她的前額。
「沒事,我很好。」他的踫觸讓她的臉頰更燙。
望著她異常閃亮的眸,他似乎領悟了什麼,唇角懶懶揚起。
那恍若漫不經心、卻又掌握一切的微笑讓她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咬著唇開口,「修一,你以後還是在樓下等我吧,別來辦公室接我。」
「為什麼?」
她垂下眼睫,「因為……他們會誤會。」
「誤會什麼?」
「他們會以為你是我男朋友。」
「那會對你造成困擾嗎?」他問,低沉的嗓音蘊著某種特別況味。
她揚超眸,迎向他忽然深沉的眼神。
「你怕魏元朗誤會吧?」他凜著下頷,「怕他因此不敢追你?」
「啊,不是的,不是那樣。」她連忙搖頭,「元朗他……不論怎樣都不會追我的。他並不喜歡我。」
「為什麼?」他的眉頭居然攬得更緊。
「這事能問為什麼嗎?」淡淡苦笑在唇畔漾開。
他瞪視她微微苦澀的神情,深眸□地點亮怒火,「那家伙簡直沒眼光!我強烈懷疑他的眼楮長哪兒去了?」
「啊。」他激動的說詞讓她不禁笑了,直到步出辦公大樓後,清亮的笑聲依然在夜空中回旋。
「你笑什麼?」他怒視她。
察覺他的怒氣,她連忙收住笑聲,「不,沒什麼。」
「說出來,不要吊我胃口。」他命令。
他又這麼粗魯地對她說話了。她淡淡無奈,可心頭卻漫開更多溫暖。揚起眸,她鼓起勇氣直視他。
「我只是很高興你竟然以為元朗會喜歡像我這樣的女人。」
「為什麼不?」
「我不夠漂亮,又不大方……」
「夠了!你又要開始自我貶低了嗎?」
「不是的,我不是要貶低自己。我只是……」她垂落墨睫,輕輕咬住菱唇,「要謝謝你,這麼維護我。」
輕細的嗓音低啞、溫柔,送入他耳畔,似乎震動了他。他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頷,強迫她直視他。
溫婉的眸與深沉的瞳,緊緊相接。
「……你為什麼要這樣維護我呢?」她低低問。
「為什麼不?」他粗聲應道。
「為什麼要保護我?」
「不行嗎?」
「你……」明眸蘊著千言萬語。
「怎樣?」
你喜歡我嗎?
她想這麼問,可問不出口。
他為什麼自願擔任她的王子?因為喜歡她,或者只是為了報答她收留他的恩情?
他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有沒有一點點為她心動?
如果他沒有,她該怎麼辦?
因為在剛剛那個女同事對她提出要求的瞬間,她忽然領悟了一件事。
在與他朝夕相處的這段時日里,她好像愈來愈依賴他,也愈來愈喜歡他。她想獨佔他,不想與任何人分享他。
怎麼辦?
她閉上眼,不敢再想。而他仿佛從她的神情認出了什麼,幽眸忽地滾過深藍暗影。
「我送你回家吧,盼晴。送你回家後我還得出門一趟。」
「出門?去哪里?」
「警局。」
***
他去警局做什麼?他們查出了他的來歷,找到他的家人了嗎?
一整夜,葉盼晴在客廳來回踱步,焦躁難安。
她等著石修一回來,等著他回來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等著他告訴她……不,他絕不能告訴她他要離開了,他不能!她會……她會承受不了的--
一念及此,她驀地雙腿虛軟,坐倒在地。
揚起頭,迷蒙的眸睇向那依然在窗扉迎風搖擺的祈晴女圭女圭。
這麼快,上天這麼快就要收回弛的恩典了,他要從她身邊帶走他,帶走她的陽光。
這麼快--
想著,葉盼晴低下螓首,埋入曲起的雙膝之間。
如果他非走不可,那麼,她應該盡快習慣,習慣沒有他的日子,習慣下雨的日子。
她必須習慣……
叮咚。
清脆的鈴聲驚動了她,她倏地從地面上躍起,驚疑不定的眸瞥向門扉。
是他嗎?他回來了嗎?他將告訴她什麼?
她凍立原地,一動也不能動。鈴聲再度響起,急切地,催促她前去應門。
她僵著身子,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
帶著木然的表情,她緩緩走向大門,一步一步,宛如囚犯步上那即將奪去他生命的斷頭台。
她慢慢地、慢慢地拉下門栓,打開門,然後,狠狠一震。
「……你是誰?」
***
沒想到這次與ICSR的視訊會議竟然驚動了所長大人。
華裔的最高長官發絲已然泛白,可射向他的眸光即使透過螢幕,仍然銳利萬分。
他警告他,不要為了一己之欲誤了任務。他要求譚梨與他盡快完成這次任務,回倫敦向他覆命。
「我再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後,我要見到‘維納斯之心’跟你們倆。」落下威嚴的命令後,他結束本次會議。
「沒想到所長大人竟然親自過問這件事。越過兩個層級直接命令我們,看來他真的很生氣。」結束會議後,譚梨開車送他,途中幾次望向他,都是一副「你闖了大禍」的表情。
他冷哼一聲。
「你打算怎麼辦?修一。」
「我還不能走。在查出究竟是誰導演那場事故前,我不離開台灣。」他堅定地宣稱。
譚梨凝望他許久,最後無奈地聳肩,「看來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拖你下水,我很抱歉。」他真誠地說。
「算了。誰教我們是搭檔呢?」譚梨微笑,「你快回去吧,她等你一定等得很急了。」
跨出車廂後,他以一個隨性的手勢與譚梨道別,目送水藍色車影淡去後,他轉過身,掏出鑰匙。
「你回來了。」幽然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他一怔,俊目一揚,這才發現葉盼晴正站在樓下大門前,縴細的身軀隱在大樹的陰影下,自樹葉間篩落的月光在她蒼白的容顏靜靜流動。
他僵住了身子。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太過冷淡,教他忽地一陣心慌。
她是否看到了剛剛送他回來的正是譚梨?
「你听我解釋,盼晴。」他上前一步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可她卻斜斜一轉,躲開了他。「剛剛那個人,是譚小姐吧?」
她果然看到了。他心一沉。
「我以為你們不認識,可看來你們交情不錯。」她澀澀地說。
「我們……」他想解釋,可她冰冷的神情卻讓他說不出口。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其實你一直就認識她吧?」她啞聲間。
他咬牙。
「其實……」她抬起頭,明眸定定睇他,「你從來就沒有失去過記憶吧?」
他一震。
見他震驚的神色,她仿佛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容色更白,身子微微一踉。
「小心!」他想扶她,卻被她狠狠推開。
她仰望他,小巧的容顏燃著悲憤,「你是石修一,英國籍,為ICSR,也就是國際超能研究中心工作,對嗎?譚梨小姐是你的同事,你們是搭檔,一起來台灣出任務,對嗎?她跟你,你們兩個都具有超能力,對嗎?」
「你怎麼……」他瞪著她,「誰告訴你的?」
「別管誰告訴我的!只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他心一扯。
「你說啊!版訴我實話!」她銳聲喊,近乎歇斯底里。
他黯然望著她激動的神情。
懊承認嗎?或者,繼續說謊?他猶豫著,內心搖擺不定。
認出他的猶豫,她毫無血色的唇開始發顫,「說……說話啊,修一,我求你……求你告訴我實話。」
「……是的。」說著,他別過頭,不敢看她。
這樣的回答會將她推入地獄,他知道。
一陣沉寂,無聲地、死亡般地沉寂,這樣的沉寂宛若一顆大石,重重地壓著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呼吸。
仿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終于有某種聲音打破了這樣的死寂,一個尖銳的、沙啞的、蘊著極度嘲諷又極度哀痛的笑聲。
「原來……那個人沒有騙我,原來他說的是真的。」笑的人是她,是那個已然墜入深淵的女人。她機械化地、木然地說著,「他沒有騙我,騙我的人是你,一直是你。從在日本開始,你就一直在騙我。」
「盼晴!」他下忍再听,用力握住她的雙臂,試圖停止那樣可怕的笑聲和嗓音,「對下起,你听我說,我真的很抱歉,我……」
「因為‘公主的願望’,所以你才接近我的嗎?」
「是,可是……」
她不肯給他解釋的機會。
「在箱根,是你用超能力把我推落湖,然後再假裝英雄救美,是嗎?」
「……是。」
「你發現沒辦法騙我上床,所以才又想出失憶這一招,故意住到我家里來,對不對?」
「嗯。」
「你想知道我的願望,想幫我實現願望,因為這樣你就可以帶走藍鑽了,對嗎?」
她不傻,完全想通了前因後果。她原來很聰明,也許太聰明了。
他閉了閉眸,「盼晴,你听我說……」
「你還想說什麼?還想我听你說什麼?」她問,輕細的嗓音不再激昂,像燃盡的火,只余疲倦的灰。「你想知道我的願望嗎?」
最後的問話驚怔了他,那樣傷痛、疲憊的問話,那樣無望的、宛如她所有生命力全在這一刻死去的問話。
他無法開口,嗓音全哽在喉頭,他只能愣愣地、傻傻地瞧著她。
忽地,她伸手探入長褲口袋,跟著,一束璀亮的藍光直直逼向他。
他下禁眨了眨眼。
晶藍鑽石,系著銀煉,孤傲而美麗地躺在她蒼白的掌心上。
是「公王的願望」--
「我的願望,是希望你離開我,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低細的語音一字一句狠狠劈向他。「現在你知道我的願望了,請你替我實現吧。」說著,她拉起他的手,將藍鑽塞入握得緊緊的拳頭里。
鑽石的冰涼,瞬間穿透他全身,他睜開酸澀的眼,痛楚地看著兩行清淚靜靜在她頰畔滑落。
然後,看著她旋過身……
「盼晴,你真的希望我走嗎?」
她挺直背脊,點頭。
「你一個人會很寂寞的,晚上熬夜,也沒有人陪你了。」
「我知道。」
「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一直以來,我不就是這麼過的嗎?」她淡淡地、淡淡地回應。
淡得讓他的心,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