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頭一次收到花。十朵紅玫瑰。
是隔壁地產公司一個姓胡的先生送的。我不小心忘了他的名字。
花束里有一張卡片──
「放工後在一樓咖啡廳等你,不見不散。」
我想不通這位素昧平生的胡先生為什麼要見我。既然對方有事相求我也不好意思爽約。
十朵玫瑰我只留了一支插在筆筒里,剩下九支分送給了辦公室另外三個女孩,一人三朵剛剛好。
放工的時候我發覺筆筒里的玫瑰蔫了,這才猛然想起切枝的花不浸在水里是活不了多久的。為時已晚。
我決定把花拿回家埋掉。
排版公司位於寫字樓四樓,我每天放工都自願放棄和人群爭奪電梯里有限的空間選擇步行下樓,因為那並不會消耗多少體力。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下到三樓的時候我听到身後有腳步的回音。我知道不管是誰都一定比我走的快,於是乖乖閃到更貼近牆壁的位置走自己的路。可是並沒有人從我身旁走過。身後的腳步不知為什麼放緩了節奏,亦步亦趨的跟著我。
又下了一樓,我開始感到好奇。回身的瞬間一道灰影從身旁略過,「!、!、!」奔下樓去。
柱哥?
怎麼可能嘛……我不明白自己何以有如此滑稽的念頭。
我沒忘記胡先生約我的事。下到一樓後站在咖啡廳門口四處張望。
「蕭小姐,這邊!」落地窗邊,一個穿黑西裝戴眼鏡的男人朝我招手。
「胡先生?」我不確定的問。對胡先生的印象非常模糊,因為我們從未有過正面接觸,充其量是路過彼此公司門前時打個照面。
「是的,真高興蕭小姐還記得我。」他眯著眼楮笑。
「不客氣。」我禮貌的回答,很不好意思說出事實──其實我根本不記得。
「蕭小姐的氣質真好。」
「謝謝。」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才怪」。如果他形容我氣質好是指我不加修飾的披肩長發和色彩單一的連身長裙,那麼我很樂意告訴他我留長發是懶得去剪,穿連衣裙則省下穿兩次衣服的力氣。
「蕭小姐喜歡吃什麼?」
「炒福建面。」我照實回答。
「呃……」胡先生愣了一下,立刻又堆起笑臉。「真巧,我也是!」
我不大喜歡他的笑容,因為他笑的時候眼楮藏在鏡片和眼皮後面。他看的到我我卻看不到他。
「蕭小姐喜歡喝點什麼?這里的藍山咖啡……」
「我不喝咖啡。」那會讓我睡不著覺。而我痛恨失眠。
「那個……蕭小姐喜不喜歡我送的花?」胡先生的笑容開始僵化。
「抱歉……」我從挎包里掏出那支萎頓的玫瑰,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弄死了。」
「其余九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胡先生的面部肌肉好象在抽搐。
「我分給辦公室的同事了,她們很喜歡。」我替自己的同事向他道謝。
「不……不客氣……」
「胡先生約我有什麼事嗎?」我問。
「是這樣的,我對蕭小姐頗有……好感。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請蕭小姐……看場電影?」
哎?這是不是在追求我?
「蕭小姐今晚有空嗎?」
「對了,我今天要回家洗衣服!」我突然想起室友子鵑分配給我的任務,還有那筐積攢了一個半星期的衣物。
「那……那真不巧……明晚呢?」
「明天晚上應該有空吧……」我兀自思量,沒有留意到鏡片後閃爍不定的眸光。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同樣時間我在這里等你。」他放下自己那杯咖啡的錢,起身向我道別。
落地窗外的視野十分開闊,胡先生的黑西裝夾在人群中穿過馬路。
還有一個我更熟悉的灰色背影。
「有人追我。」我告訴室友子鵑。
「哪個狂這麼大膽!?別怕,我去堵他!!」子鵑抄起菜刀就要沖下樓。
「不是,我是說有人追求我。」我又重復一次。
「真的?」她一臉懷疑狀。
「嗯。」我點頭。
「終於有人肯要你啦?」子鵑一翻白眼,躺進沙發看她的時尚雜志。
「你前後態度好象不一致。」我指出。「而且我才剛過23歲生日。」
「對方年齡?身高?體重?月收入多少?是否有犯罪前科和不良嗜好?」子鵑不理我的質疑,連珠炮似的發問。
「大約……三十幾到四十歲之間。」
「太老了!」
「比我高一點點。」
「太矮了!」
「體重看不出來,月收入我沒問,犯罪前科要去警察局才查的到。」
「你到底有沒有腦啊?」子鵑仰天長嘯。
「怎麼又凶我?」我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最重要的information你一樣也沒打听到,還說自己有腦?」子鵑把雜志蓋在臉上不欲與我多談。
「我怎麼知道這些很重要……」我嘟囔著回到自己房間。
入夢之前,我捕捉到一絲飄浮在迷霧中的聲音──
真的很重要麼?
**********
一覺醒來,我和往常一樣的刷牙洗臉,兩口冰牛女乃灌下肚後,清醒多了。
對哦,今天我答應了胡先生的約會。
「拿上這個。」子鵑在我臨出門前塞過來一只化妝袋。
「我沒化妝……」
「叫你拿你就拿著!」子鵑眼楮一瞪。「里面有你用的著的東西!」
「可我真的不會化妝啊……」
「好啦好啦,你自己看著辦!」子鵑一腳將我踹出大門。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5點了。
我一走進咖啡廳胡先生就迎了上來。
「蕭小姐,你今天特別漂亮!」他和昨天一樣眯著眼楮笑。
「會嗎?」我看看身上和昨天那件款式一模一樣的連身長裙,對他的贊美表示懷疑。
「當然,紅色非常符合蕭小姐的氣質!」
可我更喜歡藍色和灰色……我想說卻沒有說出來。
「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蕭小姐?」
「不是說看電影嗎?」怎麼改成聊天了?
「電影8點才開演,我們不妨先吃點東西,聊一聊,蕭小姐覺得怎麼樣?」
听上去頗為合理的建議,我沒有理由反對。
「好吧,不過我不想太遲回家。」
「電影一結束我就送蕭小姐回去,我保證。」胡先生笑得眼楮更眯了,鏡片閃閃發亮。
招來計程車,胡先生對司機說了個飯店的名字,然後和我一同坐進車內。
一路上,胡先生大談他經營房地產的心得和多年炒股票獲得的紅利。我接受到的唯一訊息是──他很有錢,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雖然還不曉得他月收入多少,我想他多半能符合子鵑的標準吧?可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胡先生,請問你有沒有犯罪前科和不良嗜好?」我突然問道。
我的問題顯然嚇了他一跳,一時間竟接不上話來。
「胡先生?」
「啊?哦,沒有沒有,怎麼會呢?蕭小姐真愛開玩笑。哈哈哈……」他笑著掏出手帕去擦額上的汗。
「胡先生你很熱嗎?」車里的冷氣明明是開著的。
「哦不,我天生比較愛出汗,不好意思。」他繼續笑著。不知為什麼那笑聲听上去很不自在。
計程車停在一座建築物門口。
「‘諾亞’到了。」司機說。
胡先生先走下車為我拉開車門。
「蕭小姐請。」彬彬有禮的紳士姿態令我稍微舒服了些。
走進飯店餐廳的時候,我仿佛听到什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可是我誰也沒有看到。大概是錯覺吧?那個好象機車關閉引擎的聲音……
胡先生自作主張為我點了龍蝦沙拉,自己要了一份小牛排,又讓侍者送上來一瓶一九八零年的紅葡萄酒。
我試著嘗了口高腳杯里的紅色液體。
嗯……甜甜的……雖然不怎麼好喝,勉強還可以接受。
進餐過程中,胡先生並不像在車里那麼多話。更多時候他會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這一點我倒不是特別介意。人只有一張嘴,吃飯的時候就該專心吃飯,話說多了只會影響食欲。
因為沒水解渴,我只得一直喝葡萄酒。一杯喝完,胡先生很快又為我斟滿一杯。
第二杯下肚後,我忽然發覺這種紅色液體越來越好喝了。是葡萄釀的呢……發明這種飲料的人真了不起……唯一的壞處是它讓我覺得很熱。也許我該用冷水洗洗臉,我想。
「失陪一下。」我歉然的拿著挎包起身,腳步不穩的晃了晃。「請問洗手間在哪兒?」
胡先生連忙招來侍應生。「請帶這位小姐去洗手間。」
我點頭道謝,踩著不太平坦的地面朝洗手間走去。
冷水淋在臉上,更托顯出雙頰的熱度。我撐著洗手台端詳鏡中的自己,被皮膚下鋪染開的粉紅色嚇了一跳。
我是不是醉了?我問自己。應該還好吧……據說醉了以後會亂說話,看到的東西都會變作double
image。既然我還能如此有條理的思考問題,也沒從鏡中看到兩個自己,證明我沒有醉,充其量是……微燻。至於不太正常的臉色,我想子鵑的化妝袋正好能派上用場……不是有種東西叫粉餅嗎?在臉上拍兩下應該可以留下一層保護色吧?
拉開化妝袋的拉鏈,我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在洗手台上。
粉餅沒找到,卻翻出兩樣讓我傻掉的東西──一盒condom,一個防狼噴霧器。還有一張紙條,白紙黑字寫道──我想至少有一樣你會用的上。
一路無語回到餐廳,我只覺得頭腦里像萬馬奔騰一樣亂糟糟的。那兩樣不該出現的東西不斷在腦海中穿插飛過。子鵑怎麼可以這樣捉弄我……
「蕭小姐?蕭小姐你還好吧?」胡先生關心的問。
「哦,我沒事。」我勉強笑了笑,拿起叉子將盤中最後一塊龍蝦肉送進嘴里。
「蕭小姐,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我為你叫了杯冰水。」一只玻璃杯推到我跟前。
我有些迷糊的看向胡先生。
「是這樣的,我見蕭小姐不太舒服,猜想你也許喝不慣紅葡萄酒,就擅自……」
「謝謝,我現在正需要冰水。」一口氣灌下半杯,絲絲涼意滲進脾胃,混亂的情緒也逐漸沈澱下來。
「都喝了吧,都喝了會舒服一點。」胡先生的聲音听上去很迫切,我想一定是我不佳的臉色嚇著了他。
說真的,倘若不去考慮他談論生意經股票經時的庸俗,胡先生基本還算是個周到體貼的男人。
端起杯子,剩下的半杯水也灌下胃袋。有一點兒月復漲的感覺。也是,又是葡萄酒又是冰水,喝了這麼多東西不漲才怪。再不起來走走就要胃下垂了。
「胡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出發去電影院了?」我提醒他時間已經過7點半。而他說過電影8點開演。
「不急不急,開場總是有許多無聊的廣告,不看也罷。」他仍坐著不動。
「可遲到進場總是不大好,我們還是走吧……」我邊說邊站起來。
才邁開一步,頭突然像灌了鉛一樣沈重。我慌忙扶著餐桌防止身體向後倒,下意識對抗著一波接一波的眩暈。
「蕭小姐你怎麼了?」胡先生沖過來攙扶我。不等我回答,我的一只胳膊已經被動的搭上他肩膀,而他的手則環繞在我腰間,掌心正貼在我的小骯上。
「放開……我沒事……」我渾身虛軟的倚著他,盡避意識仍然清明,發出的聲音卻細微得沒有一點力量。
餐廳經理也被驚動了,領著兩個侍應生奔過來表示關切。
「這位小姐怎麼了?是不是貧血?」
「沒什麼大礙,她多喝了點兒酒。」我听到胡先生這樣回答。
不,不是的……我只喝了兩杯葡萄酒,我沒有醉……我很想把事實喊出來,卻只有牽動嘴唇的力量。外人看來多半會以為我在說醉話。
我仿佛又听到胡先生的聲音──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已經在這里訂了房間……」
他定了房間?原來他定了房間……原來如此……我突然想通了,可是已經太遲……
**********
身體被一股外來的力量拖帶著朝前移動,兩條腿老是絆到一起。
我意識迷離卻沒有完全迷失。我隱約明白自己要走去什麼地方,以及那個地方代表了什麼。
我進了電梯,升了很久才停在某一層,出了電梯後仍是一步一蹣跚的走,一扇門打開,我踉蹌了一步才進去,听到關門落鎖的聲音。然後,身後一股力量猛的一推,我整個人撲倒在床上,陷進一個柔軟的海洋。
就這麼人事不知的睡過去也好……我有些奢望的想。
這個想法尚未誕生超過兩秒鍾,我俯臥的身體就被翻轉過來。一只不安分的大掌隔著薄薄的衣料在我身上模來模去。
我惡心得想躲開,身體下意識縮成一團。
那只手暫時放過了我,但臨走時硬塞了顆什麼東西進我嘴里。
「听話,省省力氣,先吃顆糖歇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我听到的不再是屬於胡先生的彬彬有禮,而是被迫入骨髓的沙啞和勝券在握的得意。
嘴里的粒狀物很快溶化,連嘗試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甜絲絲的味道殘留在口中。
天知道他又給我吃了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徹底昏迷過去算了?
水聲。浴室里傳來的。
如果身體听使喚,我很樂意趁現在逃出去。但現實只允許我躺在這里做白日夢。
不曉得過了多久,一股異常的熱度逐漸在身體里醞釀,膨脹,涌向四肢百骸。好熱……好難受……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一鍋高壓下沸騰的水,渴望在洶涌迷亂中尋求解月兌。
原來這就是藥……我突然覺得憤怒,狠狠咬住嘴唇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睜開雙眼,我恍若看到一個線條扭曲的陌生世界。然後,一件熟悉的物品吸住了我的視線──我的挎包。
挎包里有一樣也許能夠救我的東西。
水聲停歇,浴室門「豁──」地拉開。我難受的蠕動著身子,隱約感覺到欺近身後的陌生氣息。
「等急了吧?小寶貝,我這就來幫你──」
床墊凹陷的瞬間,我背上的拉鏈被一把扯裂。燥熱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微涼的冷氣中。
「我要好好看看你這個用上圍勾引男人犯罪的女人……」骯髒的大手模向我胸部。
身體被翻轉過來的一剎那,我舉起一直藏在身下的防狼噴霧器──
「啊!我的眼楮──你這臭女人!」
我的身體被打飛出去,撞上床頭的小癟,噴霧器也在瞬間月兌手。
成功了嗎?他還看的見嗎?我能逃走了嗎?一個個問題在腦海里盤旋,身體卻沒有移動的力量。
好熱……好難受……身體仿佛要炸了似的……
不行了……意識越來越模糊……我還想咬破嘴唇,可感覺只剩下麻木,血流干了麼……
朦朧中,我仿佛听到音樂門鈴的聲音,還有一把讓人覺得親切的大嗓門──
「先生!你叫的客房服務!」
「滾!我沒叫!」房內憤怒的男人大吼。
「先生!的確是1428號房叫的客房服務!請把門打開!」
「我說沒叫就是沒叫!」
「先生!你不開門我就請我們經理來!除非你付小費!我保證拿了小費就離開!不再打擾你的好事!」
「……你……你等著!」
房門打開的同時,我只听見一聲慘叫。只有一聲。一條人影飛過客房有限的空間,撞在對面的牆壁上,然後滑落地面一動也不動了。另一個暗灰色的影子幾步來到我跟前,蹲下,托起我的下巴問︰「你沒事吧?」
本來就燥熱不堪的身體在接觸到他指尖的溫度後頓時變得更加滾燙,殘留的一點意識警告我離開,可支配身體的力量卻似乎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雙手攀上他的肩頭,我迷離的看著他的臉。
救我……告訴我該怎麼做……我無言的哀求,上的痛苦已不堪負荷。
他渾身一僵。
不要離開……我更加貼近他,雙臂緊緊纏在他脖頸上,毫無技巧可言。
他緊繃得像塊石頭,而我卻柔軟得像一灘水,盡避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直到雙唇不小心擦過他的耳垂……
「要命!」他悶哼一聲將我扯進懷里,僅一低頭就堵住了我等待采頡的雙唇,靈活的舌尖挑開我不曾鎖緊的牙關,也挑動我體內無處可去的熱火。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不再無助。
口中的津液攙和了唇上的血,同時流進我們兩人的喉嚨。
仿佛預視到即將降臨的解月兌,我開始撕扯身上所剩無幾的衣物。熱……好熱……
「住手!」他突然松開我的唇大喝,單臂鉗住我亂動的兩只手,然後猛的將我攔腰抱起。
一步,兩步,三步……「踫!」──我垂直落進浴白,一蓬冷水毫不留情的噴撒下來。
「不……不要……」我徒勞的躲著冷水的攻擊,根本睜不開眼楮。但身體里的熱卻漸漸平復下來……
渾身虛月兌的攀附在浴白邊緣,我甚至連哭泣的力量都不再有,只能任眼淚摻在水痕里靜靜的流,伴隨最後的意識飄向一處遙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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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長長的一夢。對我這個向來嗜睡的人來說可是件少有的事。
我竟然夢到自己差點兒就被人強X了!真的很沒道理……
不說別的,光是我慢吞吞懶洋洋的個性就一定很不討喜。雖然我的上圍比普通人稍微偉大一些,可如果讓我和子鵑同時站在一起任何有眼光的男人都必定會選擇美麗的子鵑而不是我。這當然不是說子鵑比我更容易讓男人心生邪念想入非非,我的意思是……唉,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算了,夢就是夢,不能吃也不能穿,我懶得去想太多。
今天的床似乎特別軟,翻身時就象在海綿堆里打滾似的,真有趣。
扒在身上的東西也和平時感覺不同,滑得像絲一樣,不似我整日和枕頭一起堆在床頭的那條舊毛毯……
我驀地睜開眼楮。有生以來頭一次忘了睡回籠覺。
這好象不是我的房間……嗯,這不是我的房間,我的房間沒這麼大,天花板上也絕對不會有鏡子。
奇怪,我不記得昨天有外宿……
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我敲了敲自己的頭。雖然已經不困了,可腦袋還是很沈。多半是昨夜那個怪夢鬧的……
不知道是不是冷氣太足的關系,空氣涼颼颼的……呀!睡衣呢?我豁然發覺自己赤果果的坐在一床被單里。
這種情形似乎很難解釋為我忘了穿睡衣,雖然我承認我很健忘,睡覺不戴也很正常,可是如果連下面也……還是先找找看,我這麼迷糊,糊里糊涂睡掉了也說不定。想到這兒,我立刻鑽進被單里尋尋覓覓。從床頭爬到床尾,又從床尾模回床頭……
「喂──」
「別吵,我在找內褲!」不去理會被單外響起的聲音,我開始檢查兩只枕頭的枕頭套。
「那個──」
「不要煩我,我很忙!」枕頭丟去一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床墊下面……如果我能戰勝體重把床墊翻起來的話。
「你鬧夠了沒有!?」隨著一聲大吼,被單不翼而飛,我整個人暴露在空氣里。
我驚訝的瞧著站在床邊的人,還有他抓在手里的被單。
「柱哥?」
沒有反應。
我這才發覺他盯著我看的瞳孔里像是有兩簇火焰在燃燒。
對了,我沒穿衣服……被單在他手里,我慌忙抓過一只枕頭擋在身前。
「你……我……你……你……我……」
「拿著!」熟悉的內衣褲連同長裙一起扔在我面前,他背過身去。
這是要我穿衣服的意思嗎?應該是……吧?我連忙行動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減少暴露在外的肌膚面積,可是……
我扯扯他的袖口。
「拉鏈壞了……」我背向他,有點兒困難的指著已經拉到最上面,而下半截卻無論如何也合不攏的拉鏈說。
「要命!」他悶哼著月兌下自己的灰外套蓋在我身上。
很耳熟……我指的是那句「要命!」和前面壓抑的一哼。仿佛……夢里也出現過同樣的聲音……
「謝謝。」這是對他貢獻出外套的感激。
「你不問我?」他臉色陰沈的盯著我。
「問你什麼?」對眼下的狀況我仍在模索中。
「你可以問這是哪兒,問你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兒,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可以問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一句比一句吼得大聲,最後暴躁的摔開手里的被單,就差在上面跺幾腳泄憤。
「這是哪兒?」我問。
「飯店客房。」他答。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我再問。
「姓胡的帶你來的。」他再答。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再再問。
「你這個笨蛋!被人下了藥也不記得!?」他罵道,口氣愈發不善。
這……應該也算是回答吧?既然他答了,我是不是該繼續問?下一個問題好象是……
「你有沒有對我怎麼樣?」
「不是我!是姓胡的!!!」他再一次暴跳如雷,頭頂冒煙的在我面前走圓圈。「告訴你!我對神志不清的女人沒興趣!!!」
「哦……」
「你還哦!?」他沖過來捉著我的肩膀一陣猛搖。「你差點兒被人了你知不知道!?!?」
「好……好象……」我被搖晃得兩眼發花,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該死的,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害怕!?」雷一樣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
「我……我比較遲鈍……」我縮向床頭。其實我怕,怕極了他現在這幅抓狂的樣子。
「你──」他揚起胳膊……
我下意識閉緊眼楮,以為他要打我。
那只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偷偷張開一只眼楮,又張開一只,我發現他早不知什麼時候離開我方圓五米的範圍,背對著我單手撐住牆壁。
「你怎麼就不會照顧自己呢……」喃喃的自言自語從對面飄過來。
「柱……柱哥?」我支吾著不確定是否該問最後一個問題。
「說!」他頭也不回。
「現在幾點了?我怕遲到……」話尾在接觸到他輻射出的怒意後自動縮回。
「當我沒問好了。」我亡羊補牢的說。
「過來!」他朝我勾勾手指頭。
我听話的走過去,在他身後站定。雖然他沒有站直,可還是比我高出不少。他的背很寬,好象也很硬,將灰T恤撐出結實的線條……奇怪,我注意這些做什麼啊?
「記住,你欠我一次。」
他拉著我的胳膊離開房間,離開飯店大廳,離開屬於昨天的記憶。
坐在機車後坐上,我忽然覺得,今早的風竟帶著徐徐暖意,吹得人心湖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