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題,請寫出你認為最適合搭配雞飯的小菜。」
黃博志握著筆猶豫不決。他不確定,小惠出這一題的用意何在?考驗他的記憶麼?十幾種小菜的名字一一浮出腦海——番茄小黃瓜,麻油芥蘭,西芹沙拉,涼拌青椒,水煮油菜……呃,油菜還是算了。當初那句無心的「雞飯配小油菜」可害慘了他……黃博志突然停筆,再次盯住幔帳後隱約的倩影。在兔女郎詫異的目光下,他揮手抹掉寫了一半的答案,舉高白板說︰「我棄權。」
木乃伊的頭朝他的方向偏了偏,因為沒有眼楮,不曉得是不是看他。
「是鮑魚。」這是木乃伊第一次開口說話。
這聲音……仿佛在哪兒听過。
「木乃伊先生,恭喜您答對了,請前進一步。牛仔先生,因為您棄權,所以請後退……」
黃博志卻恍若未聞,邁步向前……不是向著紗幔,而是朝角落的兔女郎走了過去。
「是你。」他對兔女郎說。
銀色眼罩下,黑珍珠似的眸子眨了眨,露出一絲困惑。
「我知道是你。」黃博志專注的望著那雙眸子,強作鎮定,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我想起了你的假發套。所以我認定,你絕不會乖乖坐在紗帳後面。那里坐著的,應該是小恩。」
兔女郎微微垂下頭,紅唇抿作一條直線。
「我知道,我並未受到邀請。所以,我本不該出現在這里。可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你也早猜到我會來,不是麼?」黃博志深吸一口氣,試探著問,「我可以把你的眼罩摘下來麼?」
兔女郎像是遲疑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成功了!黃博志伸出手,緩緩解開銀色的繩結……眼罩後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吧淨,漂亮,卻不是莫曉惠。
不是莫曉惠?!
黃博志傻掉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別太難過,至少你猜對了一半。」紗帳後傳出一道聲音,很明顯和之前的不同。莫曉恩從垂幔後走出,來到黃博志身旁,用憐憫的眼神瞧著他。除了憐憫之外,還有一點困惑。「你真的是黃博志?」
黃博志的目光始終沒從兔女郎臉上移開。
「你真的不是莫曉惠?」
女孩看著小恩,像是在等待指示。
「雖然場合不太對,還是讓我來介紹一下。」莫曉恩干咳一聲,指著黃博志說,「這是我以前的家教,也算俱樂部半個會員——黃博志。而這位,」她再一指兔女郎,「這是上個月剛加入俱樂部的新人,張冉冉。」
「你真的不是莫曉惠?」
莫曉恩斜睨黃博志一眼。「都說不是了,你到底有沒有在听啊?」
「你真的不是莫曉惠?」
「喂,你有完沒完……」
「你真的不是——」
「姐,快出來!這人瘋了!」
「啪——!」
兩只手掌雙向弧線移動且相互接觸叫做擊掌。
一只手掌單向弧線移動與面部表皮接觸叫做耳光。
可剛剛的聲音既不是耳光,也不是擊掌。
地上散落著一圈繃帶,兩只白皙而縴長的手左右開弓,正和肥牛仔圓鼓鼓的腮邊肉做出最親密接觸。
左拍,右捏,上拉,下扯。一路向下,不見黃河心不死……牛仔襯衫的扣子一眨眼被解開三個。
莫曉恩發出重重的咳嗽聲,朝冉冉一勾手指,雙雙離開房間,順便好心的將門帶上,且留了道偷窺不足,偷听綽綽有余的小縫縫。鄭初陽早候在走廊上,搶著把耳朵往縫上貼,佔據了不輸給莫曉恩的絕佳位置。
——你說他會乖乖站著讓小惠上下其手多久?
——難說,博志又不是傻子……
——過度沖擊,天才也變白痴。
——這種情形下稍微裝傻一下又何妨?
——為什麼?
——因為機會難得……
——你……下流!(一記下勾拳)
——(捂臉、委屈)我不是那意思……
「究竟是什麼?」隔了一層繃帶,那聲音略顯模糊,卻是莫曉惠無疑。「告訴我,你究竟用的什麼?」
黃博志一動不動的站著。
莫曉惠將頭上的繃帶一圈圈解開。大約是悶太久的緣故,未施脂粉的臉上泛著紅暈。她湊得更近,鼻尖幾乎貼在黃博志臉上。許久,她發出一聲懊惱的嘆息——
「你沒輸,我也沒有贏。」
黃博志依然沒有移動半分。
莫曉惠雙唇貼在他耳郭上,悄悄說了句什麼,然後滿意的看著他的臉開始抽動。
她剛剛說的是——親愛的,今天是你最帥的一天。
爆怒的吼聲穿透門板,莫曉恩和鄭初陽雙雙震倒在地,耳膜發痛。
「莫曉惠,你不用千方百計讓我看上去像個笨蛋,因為我已經是個笨蛋了!」
「親愛的……」
「你還想說什麼?笑話我嗎?那你就笑吧!我知道自己像個小丑!」
「親愛的——」
「哈哈哈,就因為害怕你被人搶走,瞧瞧我把自己扮成什麼了?我沒事閑的麼?我吃飽撐的麼?我——」
他沒能再說下去。一雙柔軟的唇貼上他的,將擾人的雜音堵在世界之外。
——她明明說過要作弄他,給他好看的……
——她做到了啊,現在的畫面很好看。
——不是這個意思!
——(表情深邃)她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懂啊……
「親愛的,你懂了麼?」
黃博志尚未從被「偷襲」的沖擊中恢復。莫曉惠將他的無言解讀為「不懂」。她依然牢牢捉著他的衣服前襟,蓄勢待發。
「親愛的,你懂。剛剛你已經說了。」
黃博志終于有了反應。
「……我說了什麼?」
「你說你怕我被人搶走。」
黃博志啞然。他真的這麼說了?
「為你這句話,我等了好久。」莫曉惠眸光清澈,唇畔含笑。「其實,我要的東西很簡單。我只要你一句話罷了。三年前,我千辛萬苦從你口中挖出一句‘喜歡’,雖然只是‘一點’喜歡,但我很滿足,也很幸福。現在,我要再听你說一次。我要你把真實的心聲說出來。你忍心讓我失望,帶著遺憾走麼?」
「……走?你要去哪兒?」
「回美國。《鬼影》之後,我又接了兩部電影和一部舞台劇,工作大約排到明年秋天。」
「為什麼你從沒提過?」
「你幾時問過我?」
好像……沒有。
「你總是這樣。」莫曉惠輕嘆一聲。「你哪里都好,就是不夠坦白。想說的說不出,想知道的也不肯問。既然你不主動,那只有我主動了。黃博志,我愛你,你愛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