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了?」何承志握緊了拳,臉上露出少有的緊張……
好奇地望了一眼何承志,王大夫緩緩將雙手浸在溫水中。
眼角一挑,何承志吸了一口氣,唇角露出淺笑,慢悠悠地坐在了椅上。哼,這死老頭想吊他的胃口,想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模樣。那可大錯特錯了!就算他的心再怎樣急、怎樣痛,也會力持冷靜,不動聲色的……
王大夫將一雙手在溫水中浸了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才滿意地用絲巾擦干。比起他又干又瘦,又黑又皺的臉來,這雙手又白又膩,保養得象個二十幾歲貴婦的手一樣——這一直是他所驕傲的。就是這雙手治好了無數的疑難雜癥,也就是這雙手造出了舉世無雙的寶貝!嗯,他的寶貝——他的罌栗花、他的神仙丹!
「少爺,那位于姑娘流血過多,身子很虛,現在昏迷不醒……」看了一眼悠閑的何承志,他笑道︰「雖然箭未中心髒,但是箭頭生有倒刺,只有用刀把箭頭挖出來。但是以于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她承受不了的……」
「那麼該怎麼辦?」
「只能用藥麻醉她,使她感覺不到痛苦才行。」王大夫笑著,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陰險。
「用藥!」挑起眉,何承志不解地重復。
「老奴是指神仙丹啊!」
「神仙丹!不行!」何承志拍案而起。
「少爺!你放心,只要用量適當,不繼續服用。她是不會上癮的……」
心神一震,何承志緩緩坐了下來。這老東西居然識破了他的心思,看來他以後真要小心防備他才是……揚起笑臉,他淡淡地道︰「一切就拜托你了……」
「是!少爺。」王大夫點著頭,忍不住滿心喜悅。哼!又有一個實驗品來證明神仙丹的威力了!嗯……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抵不過神仙丹的誘惑,她也不會例外,她一定會成為神仙丹的奴隸的……
天,好高!好藍!雲,好白!好軟!風,好輕!好柔!她飄呀飄呀……像是月兌了線的風箏,在寬廣無垠的天空隨風而舞,在雲中穿行,她從未這樣的快樂,這樣的舒適……
快活似神仙!是,她真的快活似神仙……
扁明里,她忘卻了世間的煩惱憂愁,只任輕柔的風撫愛,心頭一抹溫馨感覺如春水漣漪,蕩漾,蕩漾……
蕭瑟秋風愈吹愈緊,無聲的夕陽斜照高樓。景色依舊?!處處卻見紅花衰謝,綠葉凋零……
「秋天了……」幽幽嘆息著,清雪回首望著貞兒。「貞兒,我想出去走走。」
白貞兒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勸道︰「姐姐,外面風大,你的身子還虛呢……」
清雪輕哼,「這也是他教你的嗎?」
「哦!姐姐。」低喚著,白貞兒滿心委屈。
幽幽一嘆,清雪低語道︰「對不起,貞兒。我不該這麼說的……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而我卻總是傷了你……我的心好亂!」
「姐姐!你不要再說了……」含淚悲呼,貞兒淒聲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把玉?弄丟,你和林劍明就不會……」
「不,貞兒,不怪你!」清雪苦笑著回頭,正見立在樓下的何承志,挑起眉,她冷笑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上來呢!」
「這‘玫瑰軒’的主人是你,我總不能不告而入吧!」拾階而上,望著她,何承志笑如春風。
「哼!我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這兒的主人!」清雪冷笑著,手卻不由地撫模著雕花的欄桿。她醒來的那一天就已經發現了,這座院子里種著紅玫瑰。就連欄桿、門窗、桌椅都雕鏤著玫瑰,這就是「玫瑰軒」的由來了!哼,說她不感動是撒謊的,但是那一絲感動無法融化她再度凍結的心。
「只要你願意,你不止是‘玫瑰軒’的主人,更是‘天下山莊’的女主人!」
扭過頭,清雪默默無語……
淡淡一笑,何承志垂下頭。他很想抱她、疼她、愛她,可是現在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夕陽斜照,殘霞如血,秋葉滿地,落英繽紛……蕭索淒涼的秋景一如她的心境。
將清雪的黯然看在眼里,何承志淡笑道︰「我已經叫人在西側蓋了一座暖房。我保證,會和‘玫瑰園’的一模一樣。這樣,冬天你也會看到紅玫瑰了!」
清雪避開他灼熱的目光,默默無語。
何承志澀澀地一笑,靠在一株半枯的樹前,他低低地道︰「有一些事情,我要告訴你。」
清雪垂下頭,身子一僵,他現在要說些什麼?他真要在這種時候說那些話嗎?清雪皺皺眉,心頭涌上一絲反感……
「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你是這個世上我唯一希望了解我的人……所以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不管你會因此恨我或是殺我,我都不會後悔亦不會怪你……」
「你想要說些什麼?」清雪轉過身,微有動容。
「我想你也看得出來——我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我一直想要稱霸武林,做天下第一人,站在武林的最高處將眾人都踩于腳下。」
「哼,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我根本不感興趣!」清雪冷笑轉過身去。
「這些你不感興趣,但你一定想知道青嵐是誰殺的吧!」
清雪猛然回首,胸膛起伏,一雙眼燃起熾熱的火焰。
何承志淡淡地苦笑著,抿了抿唇道︰「青嵐是被他師佷王劍真暗殺的,而王劍真是我安插在華山派的人!」
清雪顫抖著身子,半張著口,血氣上涌,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是了!你要獨霸武林,青嵐道長是你最大的障礙,自然是要趁早除去了!」
「不錯!對青嵐,我是除之而後快。但我要殺他,隨時都可以——或許我的武功比不上他,但是運用在華山的伏兵,輕而易舉就可殺了他!我這樣費盡心機,卻是為了一個目的︰我愛你,要得到你!」深吸了一口氣,何承志苦笑道︰「話我說完了!你要怎樣做都隨你……」
「哼!好一個‘愛’字!」清雪冷笑著,怒視著神情憂郁的何承志,許久,才長嘆一聲,神情漸漸平靜。她真的該恨他嗎?怎麼能怪他呢!若是林劍明對她深信不疑,何承志的反間計又怎能成功!遍根結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呀!如果她不是一個殺手,又哪兒來的事事非非……
苦笑一下,她緩緩坐在石椅上,「你告訴我這些事,難道不怕我說出去嗎?」
「在你面前,我無需掩飾。就算你把話說出去,我也毫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只有你!」
清雪吃吃地笑著,只覺得好累、好倦,像是一個在沙漠蹣跚數日的旅人,身心俱疲,只想找一張又軟又大的床大睡一場。掩住口,她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緊緊盯住清雪,何承志面色凝重。
打著哈欠,清雪心煩意亂,渾身上下又酸又痛難過得要命,「貞兒,貞兒!」她大叫著站起身來。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何承志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這些天你在吃什麼藥?」
「藥!」清雪不解地重復,只覺得腦子混沌沌地像漿糊一樣,「這十幾天來,我一直都在吃王大夫給的藥呀!」
「十幾天了!」何承志喘著氣,臉色鐵青。他早該防著那老東西呀!十幾天,已足夠讓清雪上癮。混蛋!
抓住清雪的肩,他厲聲喝道︰「你等我回來!記住!不要再踫那些藥了!」
「好……」清雪打著哈欠,眯起眼,卻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你要做什麼?少爺!」王大夫心疼地撿起撒落在地的神仙丹。
「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我要做什麼!」一手抓住他的衣領,何承志將他逼到牆角,「你為什麼要給她服用神仙丹?」
眨了眨小眼楮,王大夫舌忝了舌忝唇道︰「她?她很疼,服了神仙丹可以減輕痛苦啊!」
「撒謊!你分明是想要再多一個試驗品!對不對?」
王大夫一抿唇,垂下頭,不再吭聲。
「你要誰做試驗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你听清楚沒有?」何承志大喝著,一拳打在身旁的藥櫃上。
瞪著被打出洞來的木櫃,王大夫討好地笑道︰「我這也是為了少爺您好啊!只要她上了癮,就會永遠留在少爺身邊,受您的控制呀!」
瞬間的心動令何承志的手一頓,他真的很想讓清雪留在他的身邊,不是一年五載,而是一生一世。用神仙丹控制她?不,用神仙丹只能控制她的身體,而他要的不止是空空的軀殼,他要的還有她的心……
「解藥!」他大喝。
「哪,哪來的解藥啊……」王大夫喃喃著,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量,慌忙道,「如果她的意志力夠強,不再吃神仙丹的話,自然會好。」
「真的!」
「真的真的……」
冷哼一聲,何承志松開了手,「你最好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記我說的每一句話……」
「是……」王大夫撫著脖子,看著何承志的背影,低聲罵道,「我呸!沒有老子的‘神仙丹’你能做成大事?哼,沒有人能夠抗拒神仙丹的,那個女人也不例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何承志大吼著,打破了清雪手中的錦盒。
「怎麼了……」清雪吃吃笑著,三分清醒,七分糊涂……」
「怎麼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吃這些藥嗎!」
「有嗎?」清雪扯著衣袖,羅裳半褪,分外嫵媚,看在何承志眼中卻更添氣惱與擔憂。
「你知不知道這些藥丸是什麼?」
「知道啊!」半眯著眼,清雪打著哈欠倚在椅上,「王大夫告訴我——這些藥丸是解除痛苦的仙丹,不是嗎!」
「仙丹!混帳!」懊惱地低罵,何承志吼道︰「這不是仙丹!這是毒藥!」
「毒藥!怎麼會?我都沒事……」
「你沒事兒嗎?」何承志搖著頭,雖然知道這時候和清雪講理根本是對牛彈琴。卻仍是大喊,「你沒事!難道你沒有整日暈沉沉的?又容易疲倦,服了藥後更墜入幻境,如夢似幻,欲仙欲死……」
「那又怎樣?」
「怎樣!這神仙丹就是慢性毒藥啊!長期服用上了癮,就會變得萎靡不振,毫無意志力,成為神仙丹的奴隸!」
「是嗎……」清雪笑著,難怪每次吃藥丸的時候,她都會覺得好快活!那種逍遙快活,那種自由自在,好像飛舞在風中,穿行于雲里。
「是嗎!你只會說這幾句話嗎?」何承志喝道︰「听著!你馬上停止服用藥丸。」
「為什麼?」
「為什麼!」瞪大了眼,何承志望著她混濁的眼,又氣又惱。
「神仙丹!快樂似神仙……忘卻了所有的痛苦煩惱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