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展揚風走到展炘的身旁,伸出手關掉了電視。
「啊!正演到刺激高chao的片段……」展炘急忙跳起身,這時,他才看到站在屋內的衣依與韓湘如。
展炘睜大了雙眼,訝異地望著這位撞過他兩次的女孩。「你……」
衣依也同時嚇了一大跳,想不到他竟會是展叔叔的親兒子!難怪她今天早上來的時候,總覺得有股似曾見過的感覺。
「展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你的新媽媽,以後你就直接叫她媽媽。」展揚風壓住欲大斥展炘一頓的怒氣,心想今天是他和湘如的大好日子,他還是少動氣的好。
「你好,媽,歡迎你!你應該會原諒我今晚的失禮吧?」展炘輕松地道。
「我當然不會生你的氣。」韓湘如對于展炘能夠在一見她的面就直接叫她一聲媽而感到無比的欣慰。
展揚風見兒子的行為有些收歛,也听他喊湘如「媽」,便微笑地繼續介紹︰「這位是你妹妹,她叫依依,從今天開始,她和你新媽媽會在我們家住下,你以後可要多照顧她。」
展炘眼里藏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直盯著衣依的眼楮。「我以後可以叫你小依嗎?」
「你……你叫我……衣依就好。」不知為何,衣依雙眼不敢直視他,直覺心中小鹿亂撞,吞吞吐吐地細聲回應。
「我可以叫你小炘嗎?」韓湘如在一旁道。
「媽,你和爸一樣叫我展炘就好,叫我這個堂堂大男人小炘,亂肉麻的!」
「好呀!那我就叫你展炘。至于你妹妹,你也就隨我和你爸叫她依依就可以了。」韓湘如對這個新兒子是愈看愈滿意,那高大瀟灑的樣貌簡直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是呀!都是一家人,隨意就好。只要你別惹你媽生氣,別欺侮依依我就放心了。」展揚風高興著一家人可以和睦的聚在一起。
「哇!那我以後可得好好討好「媽」和「依依」!」展炘以爽朗的聲音逗鬧地說著,眼神卻也從未離開過衣依的身上,此刻他的心底已經有了要和她長期作戰的準備。
「好了,今天折騰一天也累了。湘如,你和依依就先進房梳洗吧!」展揚風體貼地想,她們母女倆不像他一天到晚在商場上和朋友應酬慣了,想必她們一定不習慣今晚這種場面,以她們的生理狀況而言,應該是累了吧!
「嗯,好!」可能是穿著一身配上昂貴鑽石佩飾的華服,韓湘如一個晚上心情總是緊繃著,而且一整晚下來得不時向每位來向她致意與恭賀的親友報以熱忱的微笑,加上又喝了太多香檳而感到昏沉疲累,她早就想盡快回房休息。
「那……依依你也早點兒休息吧!展炘,依依的房間就在你隔壁,你帶她上樓吧!」展揚風交代著兒子。
「我……我知道怎麼走,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她對于此種突然間拉近的異常關系覺得很不習慣,心中五味雜陳,有一種模糊的情緒不停翻涌著。
「沒關系,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我帶你上去吧!反正我也正想回房。」展炘好意地想帶衣依上樓。
「依依,就讓展炘陪你上去吧!你們兩個年輕人也可以趁此機會聊聊天,多認識一下。」展揚風此刻倒是挺滿意他那位平時行為乖張的兒子如此識大體的表現,他想,年輕人還是要跟年輕人比較有話聊,而且他們兩個同年紀又念同一所大學,想必有很多談不完的話題。
「是啊,依依,可以順便讓展炘參觀一下你爸精心為你布置的房間呀!」韓湘如此刻所想正巧和她的新婚夫婿不謀而和,這大概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真不愧是相交二十年的知心伴侶。
衣依在心中暗嘆了口氣,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她想躲都躲不過。
眼見情勢不利于她,若她太扭捏反而更形矯揉做作,媽和爸會覺得有異。最令她納悶的一點是,至今展炘仍一直不動聲色,和她一樣皆未向兩位長輩表明他們早就認識,想必他心中另有一番盤算吧!
想來想去,衣依還是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何在。她心想,總不會他和自己一樣,覺得這是個人的小秘密,沒有必要讓兩位長輩知道。算了!再怎麼臆測也無濟于事,或許他只是很單純的認為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根本不值得向家人提及。
她多希望到房間這一小段路最好永遠走不到底,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細想她未來該走的路。
苞在展炘高大的身影後面,就像跟在一只巨大的怪獸後面一樣,她似乎害怕著他會把她帶到哪一個魔鬼境地里去,不安的感覺一直圍繞著她。
其實,她應該沒有理由害怕的,不是嗎?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有欠他錢,更沒陷害過他,她干嘛如此的杞人憂天!
其實,不只衣依一個人滿懷心事,就連大方的展炘也是若有所思,他也正為世界的小而感到訝異。
他不是不想認出她來,或許是他心底有個結還沒打開吧!如今,他覺得那個結似乎更難解了。他實在不想讓自己被那個莫名的結纏住,只希望一切都從零開始。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去理會自己心中對她產生的那份莫名感覺,而只是純粹將她當妹妹看待。
妹妹!?天知道他此刻對這稱謂有多厭惡。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這種關系存在。
不過,他愈這樣想卻愈覺得矛盾。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灑月兌?最後,他決定還是對她開誠布公會比較好些,要不然她可能會認為他太小家子氣,沒有男子氣概。認識就認識嘛!沒什麼好介意的,不是嗎?
展炘突然停住腳步,而一路走來,始終低頭沉思,無心注意前方,一對大眼直盯著腳上粉色系室內絨布拖鞋的衣依,差點兒就撞上他寬闊的背脊。
一陣異常的靜默縈繞在兩人之間。
展炘不說話,衣依也說不出話。
「真巧!」不容易沉默的展炘,在看了眼衣依之後,突然間好似明白什麼叫作上天安排。自從上回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飆車送她回家之後,兩人直到今天才又在命運之神的安排下,以一種全新的關系再度見面。
這幾天來他一直忙著蒐集登山資料,卻總在忙得分身乏術之際,腦海中偶爾會浮現她純真滑稽、高傲嬌柔的俏模樣,他不知道原來這兩種極端的性格會同時出現在她身上,而且搭配得如此協調,頗令人玩味。
「是……呀,真巧!」真巧她老媽會在茫茫人海中選擇嫁給他爸!
他爸會在芸芸眾生中獨鐘情她母親!衣依此時不由得不感慨這個世界其實也沒多大,從他們倆身上足可印證。
「我終于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了。」展炘覺得她的名字听起來很柔美,好念、好記,小鳥依人的涵義頗適合她嬌柔的外型。
她想起上回在圖書館以及那次他善心大發送她回到家門口時,她還堅持著不肯告知他自己的名字,現在他終于知道了。
不知道是因為以此種關系再相見的打擊太大,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皆呆呆地站在近走廊底的房門口,沉默又開始籠罩著他們。
大概意會到不說些話無法打破僵局,展炘率先開了口︰「奇怪,你今天怎麼跟以前不太一樣。」當然,不只是因為她今晚擦了淡淡的口紅,穿了一襲藍色小洋裝,與他之前所遇到她身著T恤、牛仔褲自在灑月兌的打扮完全不一樣;重點是,她今天——話特別少。
「我就是這樣,有什麼好奇怪的!」衣依回復了犀利的言詞,她覺得自己還是自己,又不是舊瓶裝新酒,哪有什麼不同!
「這就對了!」展炘笑了。
「對什麼?」衣依狐疑地看著正在傻笑的展炘。
「這才像我認識的你。」展炘那如仲村徹般性格的嘴型停住了笑,但神似豐川悅司般的魅惑眼角卻仍留有笑意。
「你認識的我?你認識我嗎?你又認識了我多少?」衣依覺得他這人未免也自大得太不像話了,遂以不服氣的語調回應。
「或許之前只能算是認識你的序曲,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開始『真正認識』了嗎?」展炘有一種打開新世界的奇妙感受。
「哦,真抱歉!展少爺,我可沒那個榮幸和你認識太深,也不想高攀認識你太多。」衣依心中想,自己只是借住在這里,有朝一日她若有了謀生能力,她一定會說服母親,讓她搬離這座豪宅,她可不想一輩子都跟眼前這個自大狂打交道。
她是不可能有機會讓他了解太多她的生活,她只祈求在她住在這里的這段時間,他盡量少來騷擾、探望她,她會過得更輕松、更愜意的。她可不想讓她的人生從今天開始就變得一團糟!
「你逃不掉的!」展炘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話中似乎另有涵義。
「我逃什麼逃不掉?」衣依心里一直在提防著他,一點兒也听不出這位大帥哥的話中之意。
「你逃不掉我們是『一家人』的命運。」展炘好笑地道。
「是我媽跟你爸是一家人,是我跟你爸是一家人,而我根本不認為我跟你是一家人。請你搞清楚,你可別妄想我會喊你一聲哥哥!」雖然這是他家,衣依一點兒也不怕她這番話會惹他動怒,也不擔心自己會因這番話而得罪他。
「我也不希望你肉麻兮兮地喊我一聲『哥哥』!包不想溫柔體貼、疼愛有加地叫你一聲『妹妹』!」
「你有這個共識那最好不過。」衣依很高興他也是如此想,難得他們的想法也有交集的時候。
「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喊我的名字喊一輩子!」
展炘隨後又補上一句話,把衣依搞得一頭霧水。
「神經病!」衣依不懂他在發什麼神經。當然,因為雙方至親的結合,她是無法抹煞他是繼父的兒子這個無情的事實,她若想跟母親生活在一起便得接受天天與他共處一屋,在她心中他似乎沒有一點兒當哥哥的樣子,所以她原本就想叫他的名字,她不懂,他干嘛強調這樣理所當然的事。
「你看著我。」展炘不理會她的話,反而以命令又帶點安撫的語氣對著衣依說道。
「我為什麼要看著你?」
「你不敢看我嗎?」展炘又開始用挑釁那一招絕活兒了。
「我為什麼不敢看你!」于是,衣依又中計了!她的思考模式早已被展炘掌握住。
她張著那對靈動大眼,乖乖地看著展炘晶亮的眼楮。
「你……」展炘雖然要衣依看著他,可是,當她真的張著美眸望著他時,他卻覺得怪怪的,渾身發熱。
于是,他下意識地咳了一聲。
這是一種習慣性的動作。他這個人在緊張與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是會反射性地干咳。而這一個小動作對他而言有著緩和情緒的作用。
「你……」展炘才說了一個字就又說不下去,話語哽在喉頭,他的自我情緒控制裝置——居然失靈了!
接著,他又咳了一聲!
通常,在他連咳兩聲之後,就表示他已經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衣依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咳嗽,原本心腸軟的她當下卸去了武裝。
「你人不舒服嗎?」她關心地問著。
「我……對!我……回我……房間了,明天見!」展炘別開臉,急忙地打開自己房門走了進去。
衣依聳了下肩,也打開自己的房門。
一進房間,她就不自覺地變得興奮異常,她模了模藍色木制的書櫃,撫著自己一本本的書,坐到小巧舒適的木椅上,將臉貼靠在原木桌的桌面。
餅了一會兒,她起身繞過了大床,輕撫著全藍色瓖著銀質拉把的大衣櫥,走到一張同樣精致得無與倫比的化妝台前照了下鏡子,然後坐在旋轉式的化妝椅上轉了幾圈。待椅子停穩下來,她輕輕緩緩地踏在輕柔的進口地毯上,走到窗前望著遠方已然看不清楚的山影。最後,她滿足地將身子往舒軟又富彈性的床上一躺,將臉緊貼著藍白相間的小細花床罩,手里抱著長方形抱枕,輕輕地閉上了眼楮。
她想像著自己正徜徉在臨海的細沙上,享受著柔風輕拂……
回到房里的展炘,一進房就泄氣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的頭埋在他那黑色棉質床罩上。
不敢相信自己竟那麼地不爭氣,莫非真應驗了那句「有色無膽」?
想當初,他們四人幫的老大靳山藍在追他馬子池念綠的時候,他還淨在一旁出他的糗,直嚷著他太懦弱,沒有男子氣概!
如今,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他身上,空有大好良機,他卻不懂得把握。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你今晚滿漂亮的!」的話,他卻哽在喉嚨說不出口。唉,真夠他*#@&%!
又不是要他做什麼鬼承諾,他窮緊張個什麼勁兒!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要承認自己欣賞一個人竟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尤其是當面要對那人說出口的一剎那,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唉,他終于可以體會電影「電子情書」中湯姆漢克在向梅格萊恩告白時的那種無力感。
展炘難得一個人在房里不听重金屬搖賓音樂或是睡大頭覺,而是在思索一些他昔日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如今卻令他困擾、好奇的莫名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