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半個多月,笑天仇總是三兩天才出現子次,每次回來換了干淨衣裳,向帳房支了大筆款子,便又不見蹤影。
由于楚添嘯不敢過問,婉盈又懶得理他,所以和親王府上上下下對這位揮霍無度的姑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翠霞樓的曹媽媽在東廂院大吵大鬧,才把事情抖開來。
「沒有?沒有是什麼意思」」劉總管扯著喉嚨,把一本帳簿用力摜在地上,「咱們是全淮陽城最大的青樓,姑娘最多,客人也最捧場,哪可以一個月下來沒半點營收這……你教我怎麼跟王爺交代?」
「簡單啊!實話實說不就得了。」曹媽媽大約四十歲左右,雖說有點年紀,卻也風姿楚楚。一件棘花色春衫罩著黃裙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尖削臉兒掛著兩道彎眉行,說起話來尖聲細氣。「咱們那個丑姑爺,天天泡在場子里,既不準客人上門,也不許姑娘接客,你告訴我,這營收怎麼來?」
「他這不是存心整咱們嗎?」
「誰說不是?」曹媽媽每說一句話,身子就職業性地相動一下,活似唱戲的。「就不曉得他上輩子燒了什麼香,讓小郡主下嫁給他,還由著他在外頭花天酒地。」
「是呀!」劉總管想起李鐵勾闖進府里打劫那一晚,笑天仇于千鈞一發之際使出蓋世武功,救了他家主母和小姐,不禁感慨地嘆著氣,「我原以為他是個好人呢。」
「好個屁!」曹媽媽頓了一下,突然放緩語氣,「認真說來,他也不壞就是。樓坊里的姑娘最是現實,長得不體面的,管你有錢沒錢,總要少給三分顏色;可那些丫頭對他卻大不相同,非但百依百順,而且殷勤巴結,真搞不懂他使的什麼手段?」
曹媽媽不明白,劉總管當然就更模不著頭緒了。
「他對下人也挺客氣,府里上下沒人領受過他的臉色。獨獨對咱們小姐……」
「咱們小姐徨得如花似玉還不合他的意?臭男人!」曹媽媽也是女人,自然要同仇敵愾一番。「改明兒我找趙嬤嬤教小姐幾招馭夫術,看他還不服服帖帖!」她一轉身,猛地撞上個人,「小姐?」
他二人說話說得入神,全然沒注煮到婉盈悄悄站在後頭。
瞧她粉頰慘白、眉黛含怒、抿嘴切齒,把曹媽媽和劉總管嚇得手足無措。
「你是哪間樓坊的?跟我和親王府什麼關系?為什麼和劉總管在這兒爭執不下?
她最在意的居然不是笑天仇流連青樓,連家都不回?
曹媽媽期期艾艾地看看婉盈,又望望劉總管。
「她叫曹大娘,是奴才的遠房親戚。」劉總管忙掩飾道。
「誰問你來著?」丈夫在外頭風流已經讓她夠火了,這些下人竟然還敢聊合起來騙她。「說!今天不把話說個一清二楚,休怪我攆你們,出去。」
「小姐!」兩人愁眉苦臉地跪在地上求饒,「您行行好,這件事奴才真的不能說,奴才要是說了,王爺可不只攆咱們出去,恐怕連腦袋都保不住。」
「笨蛋!我不說、你們不說,我爹怎麼會知道?」
說得容易,可是楚家小姐連別人打狗、罵小孩都要管了,」一旦得知淮陽城最大的青樓、賭坊全是和親王府的「產業」,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劉總管從小看她長大,最了解她的脾氣,所以咬著嘴唇,打算抵死不從。
曹媽媽就比較不知道輕重,—婉盈隨便唬她一句,她就嚇得手軟足麻。「小姐若肯保證不說,那我——」
「曹媽媽!」劉總管急死了。
「怎麼大娘一下子就成媽媽啦?」婉盈冷哼一聲,其中一定有鬼。「你們不說也可以,今晚我就親自到翠霞樓見識見識,看看我和親王府總管的遠房親戚做的是什麼勾當!」
「千萬不可呀!小姐。」劉總管額頭都冒汗了,「那翠霞樓是男人尋歡之處,良家婦女可去不得的。」
「喲!曹大娘四十多歲還當妓女?」
「不是不是,我是媽媽,管姑娘們的。」曹媽媽趕緊澄清。
「噢!我明白了,原來是劉總管挪用銀兩給你開妓院,結果被我夫君攪了局,害你無法營生,所以來找他訴苦或借錢?」其實婉盈早已猜到翠霞樓必定與她爹有關,之所以故意扯到劉總管身上,是希望他不打自招。
「小姐誤會了,奴才縱使有十七、八個膽,也不敢挪用府里的銀兩,那其實是……」
「是什麼?」
到節骨眼,劉總管又變成縮頭烏龜了。
「小表說?好,曹媽媽?」
「呃……在。小姐有何吩咐?」
「跟我進房里去。」婉盈是吃了稱鉈鐵了心,非到翠霞樓看個究竟不可,順便探望探望她那個「偉大而博愛」的丈夫。
「做……做什麼?」曹媽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替我好生梳理一番,咱們上翠霞樓玩玩去。」
玩?這個字眼,在那種地方,就只有男人能用吧?
雖說婉盈常有驚人之舉,可這個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
曹媽媽向劉總管使了個眼色,要他趕緊去向笑天仇通風報信,以免讓婉盈踫個正著,萬一鬧將起來,大伙都倒楣。
劉總管會意,提起衣襟正要離去,卻被婉盈給喚回來,「劉總管你也一起來拿點主意,男人的想法跟女人到底不同。」
「我?我哪懂這些。」他忙推辭道。
「羅唆!」她一手抓一個,統統關進房里,邊梳妝邊訓話。
直到掌燈時分,劉總管早已累得不支倒地,抱著腳呼呼大睡。
***
婉盈「押」若曹媽媽雇了—頂轎子,由王府側門出清涼山,過了桃葉灣,在老城隍廟前,因為肚子餓得發慌,停轎吃了一盤怪味豆、雲片糕、冰糖胡蘆、以及一小碗涼攔粉皮鵝掌。才心滿意足地朝翠霞樓繼續前進。
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已听得笙歌篁曲,嬌聲媚氣遠遠飄來。
「好個翠霞樓!」婉盈掀簾走出轎子,立刻引起一陣竊竊私話。
滿樓鶯鶯燕燕,泰半是庸脂俗粉,誰見過如此人間絕色?
她緩緩登上樓坊,冷冷望向眾人。跟在身後的曹媽媽急手忙腳亂,她人這行數十年了,」從沒見過女人,而且是富貴人家的女子,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青樓。
「小……小姐,咱們內堂樓上有雅房,你要不要——」
「不必!」她又不是來住宿的,到雅房干什麼?
舉目四顧,翠霞樓的確是裝設得富麗堂皇。四面無任何牆垣阻隔,飛斗拱、劃棟雕梁,沿樓還掛著各色各式彩燈,暈照得滿院光彩流移。
大小丫頭有的端茶、有的遞酒,邁著細碎的腳步全走向樓上最里間的廂房。
笑天仇想必就在那兒。
婉盈暗暗切齒一笑,跟著拾級而上。才走過涌道,便見兩名丫環簇擁著一名珠環翠繞的女子迎向前來。
「姑娘請留步。」
「你有本事就留住我呀。」婉盈衣袖一甩,兀自登堂人室,直驅廂房。
站在門口,她僅僅猶豫了一下,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映人眼簾的是高坐太師椅,端酒欲飲的笑天仇,以及八名身著黃衫,手執樂器的少女。
而最吸引婉盈目光的,則是一名淡妝素雅的女子。她偎坐在笑天仇的椅旁,身穿白色綢衫,皓腕雪白晶瑩,縴指膩如青蔥,鵝蛋臉龐透著清秀,十分誘人。
一干女子全怔怔地望著婉盈,除笑天仇照舊喝酒吃菜,誰也不敢發聲吭氣。
「你倒是挺會享受的。」婉盈出乎眾人意料地端著一張迷死人的笑臉,走過去拎起瓷盤上的雞腿就啃,「九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伺侯你一個人,難怪你樂不思蜀,放我一個人獨守空閨。」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笑天仇居然老棉在在,絲毫不覺得羞愧。
「夫唱婦隨嘛!」婉盈盡量保持風度,不跟他在這里翻臉。「我在想既然你喜歡上妓院,從今兒起我就在翠霞樓掛牌接客,咱們各取所需,各盡其興,你以為如何?」
「胡鬧!」笑天仇把酒杯用力擲在桌上,那些姑娘們驚得退縮到一旁。
曹媽媽見苗頭不對,趕忙進來打圓場,「小姐、姑爺,這酒菜夠嗎?要不要教廚房再準備一些?反正今兒沒客人,您要什麼只管吩咐,就是別……別拿那些死東西出氣,不值得的。」
「出去。」
夫妻在這種場合見面已經是分外眼紅了,有個人在旁嘮嘮叨叨簡直是火上加油。
「呃……是是是,那……您有需要再叫我一聲。」說兒,曹媽媽身子一扭擺,順勢將一干姑娘全數掃到門外。
「笑大俠,」白衣美女似乎心有不甘,依依不舍地拋下一句︰「我會等你的。」
婉盈簡直快吐血了,嫁給一名丑夫婿還管不住,堂堂的郡主猶需和妓女爭風吃醋,真是集天下恥辱之大成。
她趕緊做二十下深呼吸,以平息胸中的怒火。
「省省吧,你的笑大俠以後不會再來了。」除非他想逼自己的妻子跟著下海。婉盈在心里補上一句。
「真的嗎?」老天!白衣美女居然眼眶都紅了。笑天仇究竟有什麼好,值得她如此留戀?
婉盈仔仔細細的把丈夫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干瘦焦黃的臉孔,五官都糊掉了。若不是那雙眼楮熠熠生光,任誰都要疑懷他到底還會不會呼吸。
「笑大俠!」白衣美女還想說什麼,卻讓曹媽媽死拖活拉的推出房門。
「走啦,走啦!到樓下瞧瞧有沒有客人上門。」曹媽媽知趣地將房門合上,留下婉盈和笑天仇這對怪異夫妻怒顏相對,尷尬異常。
婉盈自忖今天她是理由充足,而且立場穩固,應該有權先發言。
「你不覺得該向我道個歉,賠個不是?」
「理由呢?」笑夭仇坐回太師椅繼續自斟自飲。
「冷落嬌妻、揮霍無度、放縱,這些夠不夠?」婉盈數落道。
「要我陪你?」笑天仇長手一攬,把婉盈抱向懷里,坐上大腿,「像現在這樣?你確定不會後悔?」
「我•……」婉盈怔怔地盯著他的眼眉、他的雙唇……這張丑得出奇,破敗得不合常理的面龐,究竟是怎麼造成的?
「你的臉……」’她伸手欲踫他的臉頰。
「不許踫!」他忽然大吼一聲,險些將婉盈摔向地面。「為什麼?我是你的妻子,連臉都不給踫,你當真如此瞧我不起?」她憤而挺身,勾住他的頸項,狠狠啃了一口——「假的?!你——」
婉盈一口氣尚未換過,笑天仇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鎖住她的雙唇,恣意探人她的口中。
「放手……不,住口,住口!」婉盈掙扎地送給他一巴掌,「你到底是誰?有什麼企圖?」
笑天仇端著復雜的眼神,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現在的身分是你的夫婿,唯一的企圖是和親王府的所有產業。」
「卑鄙!」他的企圖里居然沒包括她,那還娶她做什麼?
一汪淚水在眼眶里轉呀轉,婉盈強忍著不願在他面前淌下。她多麼希望一刀殺了笑天仇但她無能為力。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她就只有听任擺布的余地,她恨,恨她爹、也恨笑天仇,更恨自己。
「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這樣待我?」
笑天仇眼光急速閃了一下,「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既然你嫌棄我的長相,我只好遠遠避開你。男人嘛,問題有某方面的需要,所以我選擇了這家由你爹出資的青樓歇腳,正好符合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規矩。嚴格說來,我這非但不叫揮霍無度,反而該稱為照顧自家生意,用心誠屬良苦。」
「呸!根本是歪曲事實,強辭奪理。」婉盈仰視著他的臉,「何不拿下面罩,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也許我就不會嫌棄你了。」
「哼!」笑天仇眉宇之間充滿鄙視,「夫妻情分貴在相知相惜,只有膚淺低俗的人才會注重外表,為色相所迷。」
「哈,說得好。你從新婚之夜便無故離家,半個多月以來,我連見你一面都得踫運氣,你告訴我,我怎麼樣才能跟你相知相惜?」婉盈語氣中充滿諷刺。
就這點而言,笑天仇的確理虧,但他也不願多做解釋,橫豎他心中自有盤算。
返回淮陽城、進入和親王府、扳倒楚添嘯……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之內。唯一始料未及的是遇見楚婉盈,沒想到她是一個這樣的女子,一個教他無法痛下毒手,甚或故意漠視的女子。
難道他猜錯了,賊父焉能出烈女?他實在不願相信自己處心積慮想一並除去的人居然是個好人,而且是他初初見面即時時掛懷的人。
「沒話說了吧?」婉盈慘然一笑;「其實你也不必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掩飾過錯和心虛;咱們彼此之間甭說情愛,甚至連起碼的關懷都沒有,還做什麼夫妻?」幽幽地知嘆一聲,隱含著無限愁緒,婉盈牽起嘴角,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我不怪你企圖謀奪我爹的產業,反正他那些也大多是不義之獻身。不過你必須留三百萬兩黃金給我,等拿了這笑錢之後,我就會自離開王府,屆時,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保證絕不干涉。
「如此看來,咱們倒是意氣相投,為的全是一個‘錢’字。」
「隨你怎麼說。」婉盈心灰意冷地聳聳肩。並非她不顧念父女之情,而是她爹委實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她能做的就是盡量替他彌補罪過,並祈求老天爺不要對他懲罰得太嚴厲。
今天即使笑天仇不這麼做,也會有別人。世人都知道和親王富可敵國,並且還不斷地在累積當中。那些他的、憎恨他的、嫉妒他的……起碼有上千人,李鐵勾就是最好的例子。
笑天仇要就給他吧!錢財之于她素來如糞土,既然千金散去能得自由身,何樂而不為?
「我走了。」婉盈移動如鉛重的雙腳,慢慢步出廂房,一陣恍惚險些倒在門旁,笑天仇身形極快,立時扶住她的香肩。
「你還好吧?」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掙開他的手,她倔強地挺直腰,「我們原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正好趁此機會一刀兩斷,不必再有任何瓜葛。」
「除非我寫休書,否則你永遠是我的妻子。」他不理會她的掙扎,堅持抱著她坐回太師椅上。
「你說過你不要我的,為何又——」
「我沒有說過。」
「你有,你剛剛明明才說過你要的是我爹的產業。」
「那是我的企圖,而對你……」笑天仇倏地咬住牙關,一臉痛楚。
「如何?我是這宗陰謀的附加利益,是你盡興整垮我爹之余順便踐踏的小人物?說穿了,你跟我爹並沒收有兩樣,都是為逞一已之欲,不惜傷及無辜的惡劣之徒!」
「我不是!」他雙眸燃起兩簇熾熱的火苗,自婉盈的容顏一路焚燒至全身,「我笑天仇行事向來坦蕩磊落,俯仰無愧于天地,對你爹所做的一切,全是他罪有應得。至于你……我只能說聲抱歉。
「好個狡猾奸詐的家伙!」婉盈朝他胸前使勁錘了幾拳,他不痛不癢地任由她發泄,「別人做錯事就該得到所應,你傲錯事卻用一句抱歉便搪塞過去。請原諒我孤陋寡聞,從沒听說過大俠是這樣當的。」
「笑某人從不敢以大俠自居,這一生只求快意思仇。」他淡然的說。
「了不起。」婉盈諷刺地豎起大拇指,「那我可不可以學你,來個有仇必報、以牙還牙?」她倏地伸出右手,探向他瞼,企圖揭去他的面具。奈何笑天仇的手比她更快,眨眼間使握住她的柔荑,令她動彈不得。
「沒膽量讓我看清你的容貌?︰婉盈挑興的看著他。
「不!」他倨傲地挑起濃眉,「我是擔心你會愛上我。」
「又來了!」婉盈相信她的七竊一定都冒煙了,「狂妄自大、蠻橫無禮絕情寡義……我不曉得還有什麼缺點是你沒有的。」
「不了解我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
「我寧可一輩子都不曾認識你。」用手抵不過他,婉盈改用腳踢,身旁的桌椅全讓她踢得乒乓作響,「放開我,我也可以去做幾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包你大開眼界。」
「冷靜點!」笑天仇沒想到她這麼倔強,逼得他不得不點住她的穴道。
「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一掌劈了我。」婉盈虛軟無力地倒在他懷里,雙眼狠狠地瞪著他。
「我不會殺你的。」笑天仇干了最後一杯酒,起身抱著婉盈踏出廂房,緩步下樓。
「你等著,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婉盈很有骨氣的指天誓日。
「我不會給你那種機會的。」
「哼!山不轉路轉,天理昭彰、疏而不漏,總有一天……」
樓下由于曹媽媽覷著笑天仇和婉盈吵得沒閑工夫阻止她做生意,便努力吆喝、招呼進一大批逐色酒徒,將整座樓面坐得滿滿的。
眾人見他們親親熱熱地下樓,卻各執一詞、怒容相向,均納悶不已。
「小姐,您要回府啦?」曹媽媽瞧婉盈那服貼乖順的模樣,忍不住對笑天仇肅然起敬。
她活了四十年,頭一回見到發妻闖進青樓尋興,卻反被丈夫給,「抱」出去的。
「嗯。」婉盈撇著嘴,怒道︰「限你三天之內把翠霞樓關了,否則我天天來鬧鎝你雞犬不寧。
「什……什麼?」曹媽媽的眼珠子差點掛到眼眶外,「使不得,這可是王……王……爺的……」
「天皇老子也一樣,你不關門我就要你好看……」她一籮筐恐嚇威脅的括還沒傾瀉而出,笑天仇已經將她遠遠地抱離翠霞樓。
曹媽媽站立在犬門口,一張老臉頓時皺得像鴨肫,心里頭擺上一只算盤,暗暗盤算著真要有關門的那一天,她鑽聚的私藏夠不夠養老?
「媽媽!」一名丫頭湊上來,「她是誰,憑什麼命令咱們不許做生意?」
「她是……」.曹媽媽打鼻孔里噴出一口怨氣,「半路殺出來的掃把星。」轉過頭,立刻擺出老鴇晌架勢,「吩咐下去,從今天起,咱們連著三天不關門,通宵達旦做生意。」
「啊?那不是垮了?」丫頭嚇壞了。
「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休息。」她必須未雨綢繆,做最壞的打算。
唉!和親王呀和平親王,你反正都已經壞到底了,干嘛沒事生個好心腸的女兒,專門跟你過不去?
咦?小姐這樣算是好心腸嗎?那自己又算什麼?
曹媽媽為自己的錯誤評論連呸了三十幾聲;直到口干舌燥為止。
***
「你還不快點幫我把穴道解開?」婉盈躺在床上,恨恨地望著笑天仇。
「再過半個時辰,它自動會解開。」笑天仇若有所思地凝望窗外,許久才解開衣扣,月兌下長袍和靴子。
「我要你現在就幫我解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窗外黑漆漆的,已經二更天了嗎?
為南方鉞訂做的二十只木箱今天應該可以完工交貨,不曉得棠兒有沒有按照她的指示,找四十個人扛著它們繞大和街一圈,以吸引她爹和朱永廉的注意?
「急什麼?反正天已經晚了,難道你想出去鬼混?」笑天仇月兌得僅剩一件素白里衣,側身坐上床沿,將婉盈往床里邊挪。
「你干什麼?」婉盈回過神,驚問道。
「就寢啊!」他覺得她這句話問得有點沒腦袋,「和自己的妻子同床共枕不犯法吧?」
「不行!」要不是全身動彈不得,她極有可能賞他一拳,再把他蹋下床。「我不要跟你.睡在一起,我……我從小就習慣一個入睡。」
「沒關系,你會慢慢適應的。」笑天仇掀開錦被,為她和自己蓋上。
「不要,你走,你回去翠霞樓找那個白衣美女好了,我不介意,真的。如果你沒錢,我還可以給你。看到左邊那個櫃子沒有?第三個抽屜里有四張一百兩的銀票,你拿去好了。
笑天仇微微一愕,不解地瞅向她。兩人並肩躺在床上,彼此的距離不及王寸,婉盈幽蘭般的氣息陣陣傳來,令他不飲而醉。
她迷人的還不止這股馥郁的體香,那凝脂般柔滑的肌膚,尤其顫動人心。
他行遍大江南北,傾心于他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卻沒有一個如此令他心動不已。下意識地,他緩緩挺身擠向婉盈。
「不要過來!」婉盈急得香汗淋灕,心口怦怦亂跳,「你再靠近,我就要叫羅!」
叫給誰听?連恐嚇都找不出一句比較像樣的辭匯,難怪人家不當她一回事。
驀地,她發現笑天仇正在解她的衣襟。
「你……你住手!」她才不要讓一個形貌丑陋酌人玷污她清白的身子。由于極度的恐慌;婉盈使勁地想扭動身子,「我不要,我不要給你!你既然有那麼多相好的姑娘,為什麼還要回來招惹我?」
「我有權利要求我的妻子盡她的本分。」他是個正常而健壯的男人,面對如此佳人,焉有不少猿意馬的道理?何況他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她的丈夫。
「我給你錢,給你金銀珠寶,甚至幫你去設計我爹都可以,只要你放過我。」她心里著實矛盾,在翠霞樓看見別的女子對他大獻殷勤時,還忍不住醋意橫生,如今把人找回來了,她又害怕他一時「性」起,對她使強。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
「違心之,你分明——」
他的唇對住了她的,霎時,全身的熱血逆涌而上,婉盈于狂然的震撼下,驚覺穴道解開了。
她舉起雙手想推開他的身子,卻是徒然。他宛如——具堅硬的木石,霸佔著她、擠壓著她,迫使她連思考都不能夠。
毀了,她這一生應今晚毀了。
簡直沒天理,她甚至還不知道這將奪取她身子的男人的真實長相。
不,她不可以犧牲得這麼懵懂無知。
婉盈拼卻全身的力氣,雙手一舉撕下他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