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素享盛名的華東集團,在董事長兼總經理何永勛的帶領下,三十年來始終穩健進步,屹立于台灣商界。如今何永勛突然交棒了,並且是交給一個毫無血緣、親戚關系的人,此舉跌破不少人眼鏡,也因此各界對新任總經理趙漢,早就滿月復好奇。
說起來這已不是河永動第一次砸了眾專家鐵口直斷的招牌,早在他正值壯年卻突然喪妻,膝下又只有一女,好事的眾人就已直言認為他很快就會再婚。沒想到,轉眼十幾年過去,那期待中的紅色炸彈始終不見蹤影,讓許多人巴望得好辛苦。
當大家放棄等待他的喜帖,轉而將目光轉到他獨生女身上,直覺猜想,他會招個女婿入贅繼承他的職位再隱居幕後時,何永勛再次出擊,突然宣布往後將專任董事長之職,而將總經理這職位交給趙漢。
這是過度安排,或者是他早放在口袋中的牌?讓所有人忍不住的議論紛紛。
明白大家的心里在想什麼,何永勛特別為趙漢安排了這次的晚宴,雖然名為慶祝他上任,不過實際上,應該說是為了一次滿足所有人的好奇心。為他自己,也為趙漢解決逐一回答的困擾。
距離宴會開始還有段時間,身為主人的何永勛正坐著閉目養神,不養足精神,恐怕是撐不下去。自從上次中風後,他的體力已大不如前。
「喝杯茶提提神吧,時間快到了。」溫柔的輕喚他一聲,宋明芳微笑著在他身旁坐下。
「謝謝。」聞言他的精神一振,眼神閃爍著光芒,立刻像個小孩般端起茶,很認真的喝了起來。
扁吃著那清香,就覺濃淡恰到好處,只有她能泡出這麼爽口又合他口味的茶。這幾十幾年來他走遍世界各地,什麼樣的茶沒喝過,就沒一個比得上她泡的。雖說茶葉、茶水,甚至連茶器都會影響茶的品質好壞,但只要是她泡的,對他來說就像是甘露。
「慢點,小心燙口。」宋明芳急叫道,不過已經來不及。只看他急的全失了平常那長者風範,都幾歲人了,怎麼喝茶像年輕人灌啤酒,不怕嗆著也別忘了這可不是冰開水。她拿他沒辦法的笑著。
「沒關系,沒關系!」他一張臉都熱紅了,還直說沒關系,一切只因她在他心中不凡的地位。
當初雖然他家財萬貫,家中大小事自有跟了多年的佣人打理,但惟獨對他的獨生女何蕙晶,感到束手無策。對才剛懂事就喪失母愛的何蕙晶來說,心態上難免有點性情孤僻,不管他請來再好的家教、保母,就是沒一個人能得她歡心,與她和平相處,只有宋明芳,能忍受她的無理取鬧,並耐心的化解她的敵意,若沒有她,他相信他不會有今天這麼個可愛的女兒。
而她,感動的不只是他女兒,事實上在面試的那一天,他就被她的雍容氣度所震撼!身為台灣知名的企業家,什麼樣的大家閨秀沒看過,但像她這樣氣質出眾,並且親切自然不帶給人一絲壓力的,卻是少見。從那一刻起,他就有種舒服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從那天起持續到今天,十幾年從未消失。
說起來,這些年來他們父女倆都多虧了宋明芳的照顧,他們何家才能還有家的感覺。只是,仍有些缺憾。
他看著她,這麼多年了,他何日才能補足那最後一份遺憾?
她遞上手巾讓他擦擦汗,專注的兩人誰也沒注意到那輕啟的門扉,就在雙手踫觸的剎那,突聞一陣帶著點戲弄味道的咯咯笑聲,回頭只見個俏人兒掩著小嘴,笑得挺曖昧的。
「哎……好感動喔!」今年芳齡二十的何蕙晶,穿著俏麗大方的銀色小禮服,眯眼盯著眼前那兩個年齡加起來有她四、五倍的「大人」瞧,詭笑眼神加上一臉曖昧,竟瞧得兩人原本坦蕩的臉龐,在她一番挑弄下頓時尷尬的為之一熱,很不自在。
可憐那在外一呼百諾的何永勛,在自己女兒面前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對她這調皮舉動可說束手無策。
「小晶,女孩子要端莊一點,偷偷模模的成何體統,被瞧見了會讓人家笑話的。」終于,何永勛不得不說句話。
「我哪有偷偷模模,只是不想打擾你們罷了。爸爸你不知道,剛剛那畫面好溫馨呢。」她走向前去伸手就摟著宋姨,撒嬌的倚偎在她身邊。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她們倆是母女。
沒有母親的她,早在幾年前就把宋姨當成自己的母親看待,更希望能早日喊她一聲媽,而且她也看得出來這不只是她的希望,連父親也十分喜歡宋姨。但幾年過去,兩人的關系卻仍停滯不前,原以為父親是顧忌她的感受,因此早就聲明自己強烈支持的立場,偏她父親對事業挺有一套,對感情卻顯得少了那麼點信心。
說起來父親的不夠積極,和宋姨的態度也有關,她探過口風,知道宋姨似乎對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紀錄很是在意,也或許是害怕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難怪她不肯再踏入婚姻枷鎖。
既然當事的兩個大人各有顧忌,只好靠她這個旁觀者不時在旁煽風點火,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她這小太監。
「你呀,就愛跟你爸抬杠。」宋明芳當她說笑。
「人家是有感而發。」很誠摯道。幾年的等待下來,花童這工作早已經沒有她的份,現在她只希望自己還來得及當個伴娘。
「你誤會了,宋姨只是……」拍著她的手,宋明芳笑著要解釋。和何永勛的倉皇比起來,她對何蕙晶是有辦法多了。
「我知道,你只是盡避家應盡的義務。做得很好啊,我就喜歡宋姨的體貼入微。」說著又抱緊了些,一副纏定她的不肯松手,心里早打定主意非纏到她成為她母親不可。
她所謂的溫馨,就是這般吧。這一幕看得何永勛笑意不斷。
「想不到里頭比外面還熱鬧,什麼事讓大家笑得這麼開心?」剛進門的趙漢好奇道,看著同時一臉赧色的何叔和宋姨,心里大概有了底。
「沒什麼,只是一家人聊聊天說說笑。」怕宋明芳覺得羞赧,何蕙晶湊到他身邊低聲補充道︰「趙大哥,你該早點來的,可惜你晚一步,錯過精采鏡頭了。」
「是嗎?」他想象不出向來行事規矩的何叔和宋姨兩人,在這半公開場合會有何突破尺度的行為,八成又是何蕙晶小題大作,忙著牽紅線。
在何家待了這些年,他早懂得何叔和宋姨之間隱諱的情愫,這本不容他這個外人置喙,但基于何叔對他的視如己出,他和何蕙晶一樣,心里也樂觀其成。
「客人都來了?」趙漢這救兵來了,何永勛忙趁機轉移話題,就怕這個女兒饒不過他們倆。
「是。不知道何叔還有什麼事交代?」
「沒什麼,我相信你可以應付的來。小晶,你也準備一下,待會兒和爸爸一起出席。」
「不要,跟在你身邊做什麼都得規規矩矩的,連笑都得‘低聲下氣’,好不自在。所以,還是讓宋姨陪你吧。」捏著自己的裙角,她滿臉無趣,轉身一把將宋姨推向前,一副準備拉她當替死鬼的表情。
何永勛期待的眼神才看向宋明芳,她已經忙擺著手︰
「不行,這不行!蕙晶,別為難你爸,這樣不合禮儀。」何蕙晶這建議可嚇壞她了,雖然何家父女待她如一家人,但怎麼說她還是何家請的佣人。
「我不覺得為難。」河永勛喃喃道,但見宋明芳不願,他也不想勉強,他知道總有一天她會願意的。
一時間,何永勛竟成了燙手山芋沒人想踫,而氣氛則尷尬的好像是要挑個人上斷頭台似的。
最後,當然還是年紀輕輕就急著想當紅娘的何蕙晶出場,理由是︰今天蒞臨的客人中有不少是與華東有往來的公司代表,其中不乏未婚的青年才俊,怎能不讓何蕙晶出去露露臉?
這是和她情同兄妹的趙漢的提議,這建議可讓何蕙晶大為不滿,要想喝喜酒,再怎麼輪也輪不到她這剛成年的小丫頭身上。她老爸和宋姨不算,排在她前頭的也還有趙漢這個現成的王老五,等解決了他自己的問題後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不遲。
偏偏,听他這一提醒,宋明芳也認為機會難得,而何永勛更不用說,難得逮到個機會開開女兒的玩笑,馬上樂得好像今天就是她的結婚喜宴。
霎時,眾人皆樂何蕙晶獨愁,這筆帳自然記到了趙漢的身上。
自從唐靖文可以在趙家四處走動後,那原本杵在她房門邊的朱毅,立刻從「門神」降格為「跟屁蟲」,整日一步不離的連她到樓下廁所時都自然的一腳跟進去,非得等她翻了白眼後,才發現不對的匆匆退出。
在四處溜達觀察過後,她對這個「豪華牢房」已經有了大概的認識,發現這個趙漢好像真的滿有錢的。
兩層樓的透天樓房二樓除了餐廳客廳,還有佣人房和交誼廳,除了可以打撞球、桌球外,還有些運動器材健身之用;而屋外,在四面紅牆包圍下盡是滿地綠茵,看起來就挺舒服的;至于二樓共有四個房間,除了他們兩人的房間外,其它兩個房間都空著,唐靖文真覺這實在太可惜了,要拿來出租該有多好。
這天,研究夠了後,閑著無聊的她決定開始做做運動,目標不是趙漢建議她拿來消耗體力的健身房,而是整棟樓房。這房子要是她的,該有多好!想象著這兒是她的家,她努力的刷洗起來。
掃完一樓換二樓,擦過玻璃換刷地,勤快的讓朱毅看得是目瞪口呆,他這輩子還沒看過像她這種有福不會享的人。先是老板好像著了魔竟然千請萬求的硬要她到家中享福,已經讓他看傻了眼;而她,更教他深信「物以類聚」的道理,因為她就和老板一樣怪,不不!應該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大略的清掃了下,看起來簡單,卻也讓唐靖文忙了一下午,等晚上趙漢回來時,久未下廚的她正巧做好了晚餐,準備慢慢享用。
走到她身邊,眼神卻被一桌的菜給吸引了。
「炒青菜、炸豆腐、咸魚、菜埔蛋,這鍋又是什麼?」打開湯鍋一瞧,他失笑道︰「紫菜湯!你就吃這些!」
「干什麼?瞧你那表情,看不起這些庶民小吃啊?我可是覺得好吃極了。你們這些有錢人,整天吃那些山珍海味,不怕營養過剩肥死啊?我現在才知道,有錢人未必幸福,這幾天我每天大魚大肉,吃得我的胃都快受不了了。不炒幾樣小菜回味回味,我怕我會得厭食癥。」她端起熱騰騰的白飯拌了點醬油,一臉美味的吃了起來。
看她那饞樣,趙漢笑了。
「我還沒吃晚飯呢。」他討好道,看著一桌子許久不曾嘗過的童年美味。
「叫朱毅打個電話請餐館外送啊。」她說,又大口的扒了口飯,不認為他會喜歡這些小菜。
「何必那麼麻煩,這麼多菜你吃不完吧?」雖然只是四道「小菜」,但每道菜都是大大的一盤,除非她有兩個胃,否則他相信她的肚子絕對裝不下。而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看的嘴饞不已。
「你……肯吃這些東西?」她不相信的瞪著他,卻見他一臉垂涎。她以為在他眼中,這些平民菜肴沒被他形容為「狗食」已是嘴下留情了,想不到他竟有興趣嘗一口。
「好啦,別吊我胃口了,你以為我非吃山珍海味不可嗎?我也是人,和你一樣一點也不喜歡天天大魚大肉,看似平凡的東西其實才是最珍貴的。所以……你不會真那麼狠心看我餓肚子吧?」
「不嫌棄就請用吧,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她無所謂道。
一听,他立刻盛了碗白飯坐在她對面,夾了塊咸魚就往嘴巴送,然後和了口白飯大嚼起來,那一臉滿足的表情可不輸唐靖文。
「你真覺得好吃?」她還是懷疑,原以為他吃了口就會吐掉。
「當然,好吃極了!以前天天吃不覺得好吃,好久沒吃到這些菜,天知道我有多想念。」
「你以前天天吃?可是你這麼有錢,為什麼……」
趙漢笑道︰「我像是富家子弟?」
瞧了會兒,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讓趙漢看得一頭霧水。
他愣了下苦笑道︰「你這是在打啞謎嗎?這種表示法光看都能教人看的頭暈,更別想猜了。」
「我點頭是因為從你的外表感覺不出驕奢之氣,搖頭則是從你在餐廳看你花錢的態度,那是再敗家不過了。我想,有幸做你女朋友的人一定很快樂,不過要是做你老婆……那她肯定會是天底下最不快樂的人。」
想起他小費一給就是五百,出手之闊綽令她這個甲級貧民眼紅不已。對唐靖文來說,要她給小費那跟搶劫差不多,所以,可以想見的,這輩子誰也別想賺她小費,一塊錢都別想。
「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那麼大方。」他見她光顧著研究「敗家」的他,連菜都忘了夾,只吃著白飯,順便替她夾了點菜。
「那要什麼樣的人才能得到你的青睞?漂亮可愛的美眉?還是溫柔婉約的才女?看你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一定很挑,你還沒結婚吧?要當你女朋友的人絕對要十八班武藝樣樣精通。」
瞧他,總是副泰山崩于前不變其色的沉穩態度,看著,就好像有尊大佛端坐面前般,讓向來毛躁的她竟不自覺的規矩不少,有了那麼點女孩子的味道。當然,離女人味還差的遠,因此,她並不認為自己會是那個受他青睞的人。他對她好,只是為了報恩罷了。
不過連她那芝麻綠豆大的舉手之勞,都能教他如此大手筆的供奉著她,真不敢想象要哪天施個大恩惠給他,他可別以身相許的纏定那人一輩子!幸好他長得還人模人樣,半夜瞧見了不至于嚇著,否則……以他這種報恩法,光想著都覺可怕。
他從沒有思考過她提出的這個問題,因此心里也沒有個底,不過,他對外表並不是那麼的要求,只要像……就像她吧。
「我不要求才貌雙全,只要長相端正就可以,最重要的是品行要好,有一顆善良的心。」
「你這是針對我說的嗎?怕我倒追你?」她故作失望道。
「怎麼說?」他可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條件呢。
「基本上你說的那三個條件,除了外表這項我勉強過關外,其它兩項我絕對是第一個淘汰出局的。你去打听看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喜歡貪小便宜、最不善良的人,別人是拾金不昧,我絕對是忙往自個兒包包里藏;還有,大家不是說要愛護動物嗎?可是路邊的野狗敢多看我一眼,我毫不遲疑撿起石頭K得它滿頭包,你說,我善良嗎?」她擺著手道。
「貪小便宜是環境所逼,拿石頭丟狗,是因為你被狗咬過所以特別怕狗,才會先下手為強,這不能怪你。」他為她解釋,不難想象小時瘦弱的她大概免不了被野狗追得四處跑。
「你怎麼知道我被狗咬過?」
「猜的!你真被咬過?」他張眼反問,見她馬上否認,一副她哪有那麼倒霉的逗趣表情,更開心了。
「隨便你說吧,反正就算我符合你這小小的三個條件,我也不敢‘高攀’。」
「為什麼?」他不懂,自己對她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嗎?
「我才不要做什麼大哥的女人呢!身邊的人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你,多不自在。而且要是哪天你一個不小心捱上顆子彈、大刀的,那我不就得當寡婦?我這輩子夠悲慘的了,不想再添一樁慘痛事跡,又不準備當什麼大人物,留著以後寫自傳嗎?」
「我不是流氓大哥。」嘆口氣,他不知道已經跟她解釋過多少次,偏她就是不信。
「不是?那你背上那條龍是人體彩繪?這屋子里那麼多的小弟保鏢全是假的,是機器人?」她才不信。
「那刺青是年輕時一時失足刺的。」
「是就是,要承認就爽快點,否則以你現在的財力、科技的進步,早可以去除的,你為什麼不做?」
「因為要提醒自己,凡事三思而後行。」說到這個,他很正經道。
「喜歡背上龍飛鳳舞就龍飛鳳舞吧,隨便你。」扒了口飯,嘴巴上說不在乎,心里卻想著他說的話。
她雖不確定他是否真是個黑道大哥,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其實他既不莫名其妙也不奢靡浪費,對她的好更不是一時隨性所至而是真心誠意。只是為什麼?她雖氣他的擅作主張、強硬作風,但也不是毫無感于他對她的好。
「多吃點。」看她光吃白飯,他干脆替她服務,直到在她碗內堆了座小山丘才歇手。
「你想讓我胖的走不出這個大門嗎?休想,我才不會上當,我撐死你。」她不服輸的也往他碗里猛夾菜,看他又是滿臉的笑,看來,他是不介意胖的走不出大門的。
到底……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他打亂了她所有的生活步調,她怕改變,尤其是變好,因為來得輕易去得也快,所以對這天上掉下來的幸運,她反而有種忐忑不安。她情願維持原狀,心里會少一份失落感,所以他對她越好,她越恐懼,也許……這種好日子不該再享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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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長大的小孩就是有這好處!她唐靖文別的本事沒有,但是翻牆鑽洞、上山下海的功夫倒不輸人。
翻過趙家圍牆後,唐靖文以一副睥睨的氣勢叉腰回看著,她剛剛從二樓一躍而下,然後再以跑百米的速度攀上牆邊大樹,像只矯捷的猴子瞬間上了樹翻過牆,算算整個過程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這成績算不錯了,不過她仍不滿意,因為,她發現自己的體能似乎差了點。
罪魁禍首是——她胖了!
看著自己大了圈的腰圍,這都是這些日子來被「豢養」的結果。
平日待在屋里頭往外看,不覺得這房子有何特別,現在從外頭一看,她終于明白什麼叫「有錢人家」。這房子可不只是遮風擋雨之用,看起來就是覺得舒服極了,寬闊的視野、別致的庭園,挺有傳統的中國味。
美雖美矣,但終究不屬于她。
做個深呼吸,企圖忘掉這兒的一切,「灰姑娘」只存在童話故事書里,現實生活里的灰姑娘早被虐待死了。現在,她得趁著沒人發現之前偷溜。
只是……這是哪里?看了看左右,她呆了。
回眸四望只見山腰上一棟棟的花園洋房疏落而立,走了段路,竟看不到半個公車站牌,那可是除了捷運外她勉強可以接受的交通工具。無奈,只好狠下心來準備搭一次計程車,卻沒想到,連公車都稀少的地方,又怎會有計程車的影子?難道要她靠這兩條蘿卜腿一路走下山?
要命!也許她該等自己被養成個圓球時再偷跑,到那時候,她就可以毫不費力氣地彎腰抱著膝蓋,卷成顆圓球一路滾下山了。但現在,為了爭取逃跑的時間,只好勞動她那兩條腿跑到山下。
終于回到了住處,她直覺此處不宜久留,找了個旅行袋匆忙塞進些簡單衣物。等那個糊涂朱毅發現她不在後,一定會到這兒找她,在趙漢「報恩」的興頭過去之前,她得找個不被他找到的地方躲著。
只是……到那兒呢?回家嗎?沒事不出去賺錢,不被繼母轟出門才怪!突然她發現自己竟是那麼的孤單,因為一直忙著工作賺錢,以致無論在學校或工作上,根本沒有要好的朋友可以借住幾天躲一躲,看來她的荷包又得失血了。
才跨出公寓大門,一陣叫喚差點讓她嚇攤了。
「唐小姐,好久不見了,你怎麼在這兒?」葉庭旭看著許久不見的唐靖文納悶道。她不是被趙漢軟硬兼施的「邀請」回家小住一陣嗎?他還為了怕給他添麻煩,連沁心館都暫時不光顧呢,難道趙漢的麻煩已經解決了?
「有什麼不對嗎,我一直都住這兒啊?」見是葉庭旭,她方松了口氣。
「對對……我的意思是……現在好像是上班時間。」嘻嘻笑著,他故作迷糊道,若被唐靖文知道他是趙漢「綁架」她的幫凶之一,這小女子肯定把他罵個體無完膚。他可是听趙漢大大的「贊揚」過她的頑固。
「我忘了拿點東西,所以蹺班回來一趟。」她笑得比他更迷糊。閃閃躲躲的用力拖著行李,一步步往後退。
是什麼樣「一點點」的東西得用個大包包來裝?葉庭旭懷疑的盯著那看來比較像「逃難」用的旅行背包。
「如果你趕著回去上班,我可以開車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開車容易塞車,我騎摩托車快點,再見。」她說,兩只腳早朝外走去,雙手用力把背包甩上機車踏墊,踩上老舊摩托車朝葉庭旭揮揮手,果真像逃難般一下就不見蹤影。
可疑!這個小丫頭行事向來就怪,如果連他提供免費溫泉都不肯,那麼趙漢的免費吃住就更不用說,難怪她看來臉上就寫著「逃犯」兩個字,一定是……
回屋拿起電話,為了安全起見他得確定一下,萬一這可憐的小丫頭出了意外,趙漢肯定饒不了他。他早看出,他對她可不是單純的「報恩」兩字,偏他,硬是死鴨子嘴硬。
他等著,等著將來好好糗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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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朱毅仍然像個門神寸步不離的站在唐靖文的房門口,門神當久了,整天無所事事到快成了木頭人。為免自己因為整日無事而不知不覺的打起瞌睡,他甚至試著把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倒著念,來個腦筋急轉彎,幾天下來竟也讓他「倒背如流」,可見其無聊的程度。
就像現在,那眼皮又不听話的已經快眯成條線,腦子渾沌的漂浮著堆英文字母,也許他該換個新玩法,按單雙數來背吧,這夠厲害了吧!準可以拿來跟女朋友獻寶。會背英文單字有什麼了不起?他朱毅能夠倒著背、單雙數背才厲害。
想象著女朋友崇拜的羨上香吻,嘴角不由傻笑,突然一陣鈐響,喚醒他的美夢,清醒後才發現竟然笑到流口水,趁沒人注意他抬起手擦了擦,才急忙拿起電話。
「喂,請問哪位?」
「唐小姐呢?」趙漢的聲音冷酷得像是恨不得立刻殺過來。
听出是老板的聲音,朱毅連連倒吸了口氣,因為……這聲音听起來不大高興。平常,只要是有關談論到唐小姐的電話,老板那聲音就是不一樣,不但不若平常的嚴肅,還多了抹溫柔,即使只是打來問問狀況。因此,對他這通一開回就帶著股「殺氣騰騰」的電話,朱毅心里已經不安的打起鼓來。
「報告老板,唐小姐在睡午覺。」
「午覺?你確定?現在幾點了,怎可能還在睡,你查過了嗎?」
被趙漢這連串質問,朱毅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眼楮瞄了眼手表,心里已經大叫不妙。三點!平常唐靖文不到兩點已經像個過動兒的嚷嚷要走動,但今天……難怪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原來是耳根子清靜許多的關系。
「我……我馬上開門看看。」
鎖雖開了,但門卻被東西擋住,急得他猛冒汗,只得使盡力氣撞開來,當看到床上蜷縮鼓起的人形,他呼了口氣,但跎著腳尖靠近一看,臉色刷的慘白,像被丟下萬丈深淵,全身麻痹。
「怎麼了?你快說話!」那頭的趙漢只听見乒乒砰砰的聲響,早按捺不住的頻頻催問。
「報……報告老板,唐……唐小姐不見了,我……我馬上去找。」咽了口口水,朱毅只听見話筒傳來叱喝「該死」兩個字,繼之而來的「喀喳」聲響,應該是趙漢甩電話的聲音,但他卻覺得更像是自己人頭落地的聲音。
這一刻,什麼倒背字母、美女獻吻都拋在腦後,為保項上人頭,他飛也似的沖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