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二馬偷偷跟我招手。
「干嘛?」
「過來,我有話問你。」
「沒好事就不必問。」我把椅子轉向,開始跟報表奮斗。
二馬看看左右,下班時間差不多人都走光了,他索性跑過來,隨手抓起幾張白紙遮住嘴巴,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
「你跟傅總是怎麼回事?」
「老樣子啊。」
「少來。」他低下頭,賊兮兮的笑容再度出現。「老板娘說,傅總在她店里大喊,說你是他老婆,連身分證都掏出來了!」
「然後呢?」
「你哪時跟他搞上的?怎麼沒半個人知道?」
不是我愛說,男人的嘴巴壞起來吐出來的東西真是夠髒的,開口閉口的字眼都是粗俗得要命的鬼打架!
「我要是真的跟哪個男人有了什麼,需要跟你報告嗎?」
「是不需要。」傅總大人冒出來,一臉橫眉豎目。「你該報告的對象是我!」
「傅總,剛才業務部小賈來電,他說下午想跟您約個時間談談。兩點半還是三點好?您覺得呢?」我當場變身成為專業好秘書。
「我桌上電話在響,先走一步。」二馬立刻開溜。
「人事部門新來的林桑也說想跟您討論人事新方案,听說是和工時案有密切關系的相關研討。」我把memo紙翻一遍。
「傅總大人請自重,辦公室人多嘴雜,請您萬萬不可逾矩啊!」我把歌仔戲加國劇里,貧家小女子面對有權有勢惡霸公子的動作學得唯妙唯肖。
因為我听到偷笑的聲音。
「小芹你夠了,我的動作哪里不漂亮,你這樣背地里笑我?」
「我——」她突然被我點到名,差點被口里的珍珠女乃茶給噎住。
「老實說,你上次跟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嗎?」她好不容易咽下去,但是一臉茫然。「我跟你說什麼?」
「你不是說傅總長得又高又帥人又好,加上家世優厚,是個難得的好對象,單身這麼多年都沒听說過緋聞,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啊!」
小芹的臉整個爆紅起來。「我——我才沒說過,你亂講!」
「咦,難不成是我記錯?」我把小芹的女乃茶拿過來慢慢啜飲。
暗總的臉色跡近透明狀態,看不出是惱是喜。
真不好玩。這人愈來愈精了,普通級的招數看來是為難不了他。好吧,那就這樣吧。他要不惹我我也不會找他麻煩。
「陸小姐,今天上午的傳真有點問題,你跟我進來。」
「什麼傳真?我沒收到傳真啊!」
他挑挑眉毛。「在我桌上。你過來看就知道了。」
那表情的意思好似在說︰你怕了?不敢?充滿挑釁的意味。
唷,傅總經理呢,我好怕唷,怕都怕死了,我不過一介小小秘書,當然怕死你啦!
「是哪家發過來的?」
「我不記得。」
「什麼時候來的?」
「很早。」
「多早?」
「早在你我進公司之前就到了。」傅非朋看著我,兩眼冒著幾簇火光。「還有其它問題需要我效勞嗎?陸小姐。」
「您客氣了,傅總大人。」
這下子可好,我不跟他進辦公室都不行。
…………………………………………
基本上,我很討厭他這間辦公室。大得跟會議室差不了多少,甚至連擺設形式都像會議室。大大的方桌放中間,座位兩邊各放兩台電腦,一邊是即時股市行情,一邊是公司系統專用。
還記得多年前我就是在這同一個地方,同一張桌子,跟同一個人說再見。
只不過當時心高氣傲的我曾經夸下海口︰「從此一刀兩斷,互不相干。」但現在卻已和他朝夕相處四年有餘。快五年了。
好吧,小女子原就算不得大丈夫,偶爾食言幾句算不得什麼。
然而午夜夢回難免心驚,心中慨然。
說好要給自己一個新生活的,怎麼又還是和他糾纏不清呢?
說來說去,大概只能說放不下吧。到底是曾經相知相戀兩三年的愛人,即便時光荏苒,也不是說分就能分得一乾二淨的。
況且,他似乎也沒打算「六根清淨」過。
「傳真在哪?我看看出錯的地方好去改。」我整整臉色,拉攏裙擺。
我注意到他的眼光在行經我的手經過裙擺大腿之間時閃爍了一下。不要臉的色鬼,還是一樣死不正經!
「在這。」隔著足以容納十幾二十人的會議桌,他伸出手。
暗非朋,你真是夠了!存心把我抓進來要著玩的啊!
可惜當一天的和尚就得撞一天的鐘,我不過是個道行資淺的小和尚,只好乖乖任由他唬弄。
「是,傅總大人。」我甜膩著嗓音,不情不願地乖乖繞過桌子走過去。
他說的可真是客氣,什麼幾張傳真,根本是厚厚一疊!我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搞什麼鬼,這些東西為什麼都沒經過我?如果說總經理必須自己負責打理這些事情的話,那還找我來上什麼班?
般清楚,我陸露可不是來當他傅非朋辦公室的花瓶!
「還有沒有其它的?」火大,這些東西一整天都不見得忙得完。
「傳真?沒有。」他從電腦堆里抬起頭來。「二馬說的男人是誰?」
哼,你管得著?心里真想回他這麼一句。但是想我陸露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優秀秘書管理人員,EQ可是一等一的好,才不會因為他隨便幾句話而抓狂。
「他說的是傅總大人——您呢。」我再度賞給他一記美麗的笑容。
「是嗎?」傅非朋顯然不肯相信。
「不信,您可以親自問問他。」我諒那只二馬不敢在背後說我壞話。
電腦突然響起一連串的嗶嗶聲,看來是他的股票數字正在做不知是往前還是往後的大躍進。
賺錢是好事,我也想賺大錢,可惜我和錢的緣分總是不夠深不夠濃,常常才剛見面就要分開,真是心傷難忍啊。
「你還要跟我鬧多久?」
「我想,應該是傅總大人您忘了之前合約是怎麼簽的了吧?」
「露露你——」
「公事公辦,既然簽了約就得照章行事。」我對他微笑。「多年前,傅老太太曾經這麼教導過我,陸露今生沒齒難忘。」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表情戚戚然。我一直以為他會開口說什麼,也在心里暗自忖想回擊的對白,但是他終究一句話都沒有。
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到了這個時候,我其實應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右邊由上往下數第三個抽屜里面第四個暗格里放的那封辭職信。西元兩千年十二月的那一個版本。時間上算起來差不多是我來公司第四年的第十一個月吧。
每次都是這樣,想著要離職的時候算算年資看看時間,才發現再多拗幾個月就可以領年終,再多拗幾個月就調薪,再多拗……
就一直拗到現在。
差一個月就滿五年了。
五年。
五年前的我在干嘛呢?
五年前的他又在做什麼呢?
眼角瞥見他窗台邊緣擺了一盆綠色小盆栽,心形的葉面深淺不一的綠,染出這個空間里的一線生機,心里有一個小角落突然有些隱隱作疼。
說到底,之所以沒離開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的是跟他的過去還是安逸穩定的生活?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習慣了待在他身邊,至於是什麼樣的身分倒不是那麼重要。
盡避在他面前我的姿態一向擺得極高,並且以視他如無物為一種玩樂的享受,故意裝小可憐,把他氣到無話可說,掉頭離去……
不可否認的是,夜半時分自己一個人醒過來瞪著天花板的時候,我還是會想哭,雖然淚水早已流乾。
在和他簽字離婚的那一天,我就沒有眼淚了。
……………………………………
「林桑,好啦,你通融一下。」二馬跟人事部長不知道在拗什麼,一副怕被人知道的模樣,在辦公區的一角竊竊私語。
「不行不行,這樣我會被罵死的,而且良心有愧,萬萬不可!」
「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讓我看一眼就好……」
「二馬兄,你對傅總的身家怎會如此有興趣?」
「我才沒有——好吧,既然你問起,我就只告訴你一個人——真的不能說出去,你懂吧?」
「當然當然,我怎麼會是那種亂傳話的人呢!」
哼哼,會說這種話的人,如果沒有意外,一定都是功率最強的廣播電台。
「不過在那之前,你先把傅總的資料找出來。」
「為什麼?」
「你先拿出來就是了,不然沒憑沒據的,我怎麼敢亂說話?」
這意思听起來不大妙。敢情二馬是說,只要有憑有據,他就可以大聲嚷嚷了嗎?這可不成!
「二馬、林桑,你們在忙啊?」我輕咳一聲,讓他們有時間把不該被我看到的東西收一收、清一清。
「沒、我們沒在忙什麼!露露,你怎麼有空過來人事晃晃?」二馬動作快得就算當場要他連做三遍立正稍息都還有剩。
「我來送請款單。」傅非朋前陣子去了馬來西亞一趟,機票住宿都要幫他報公帳。「你呢?」
「我?呃,我是順道過來看看新同事!」二馬笑得有點僵。
「喔,這樣啊。」我點點頭,尾音也跟著拉長。「真有心呢。」
「哎,是啊是啊,我一向就是這麼熱心的呢。」二馬一手搭上我的肩。「露露,你要是老實說的話我也不必那麼辛苦了。」
「說什麼?」
「你跟傅總的事。」
「我不過就是來幫他報帳,還有什麼事?」我當場撇清。
「少來,你跟他明明就很曖昧!」
「胡說,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跟我沒關系才有鬼!」傅非朋又一次出現在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地方,我真的很想一腳踢昏他!
「是是是,傅總說的是。」我裝死翻白眼。
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我桌子右邊由上往下數第三個抽屜里面第四個暗格里放的那封辭職信,大概很快就會有出頭的一天了。
「二馬,你要問她什麼?」
「關於這個嘛……也還好,沒事!」二馬一邊跳一邊撫著被我痛踩的腳趾。「真的沒事!」
我很確定他的腳趾至少會腫一星期,絕對不會沒事!
「林桑,不是听說你要跟我談工時的問題?到我辦公室來,我們一直沒機會長談一番。」他像是放棄了,跟著人事部長稱兄道弟去了。
看著傅非朋的背影,要說不心懷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另一方面卻也松一口氣。畢竟他是放在心上的,就算中間總有些時候險險克制不住自己,終究,還是忍住了不說。
雪君小芹都曾經私下問過我︰「你怎麼會連傅總都認不出來?太扯了吧!天天朝夕相處,你居然認不出來?騙誰啊!」
對啊,騙誰啊?當然是騙傅非朋。他就是信我認不得他,而且還會為了這事捶心肝捶得死去活來噗噗跳。
「我還是覺得太扯了!」雪君一邊說一邊大大地搖頭。「你們看起來簡直像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陌生人,實在夸張到死。」
我笑了笑,沒接話。
打從學生時代開始,我最拿手的就是「視而不見」。
就算是面對面吃飯喝茶寫作業打電腦,無論如何,要是下了決心,就是看不見,連眼皮都不會跳一下。
愈是令我傷心的我愈是無情,甚至可以當作這世上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個人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太扯了,太扯了!」雪君說。
「雪君,你幫我這麼久了,以後也不會改變吧?」我看著她,心里突然有一絲緊張。
雪君打從公司成立就在了,所有的人事資料都是她經手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看在眼里卻不見得說出口,在我和傅非朋這件事情上,她三緘其口,連提都不曾提過一次。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些年來,她從來不問我為什麼從傅太太變成陸小姐,從總經理夫人變成秘書小姐。無論是公開或私下,我沒有感受過一絲一毫刺探的不適。
「你想升職調薪嗎?很抱歉啊,那可是連我都辦不到的呢。」她笑了笑,拍拍我的手。
「總之謝謝你。」我說。
「突然這麼客氣,沒事啦。」她指指窗外。「對街樓下的咖啡館有很不錯的黑森林蛋糕,露露,改天我們去吃下午茶吧。」
「你要是能從林桑手底下蹺班成功,我一定奉陪。」
「唉,你踩中我的要害了!」她站起來,手上滿滿一疊公文。「年底了,記得過來換健保卡。」
「好。」
……………………………………………………
耳機里傳出的音樂不是我慣常听的輕音樂,而是在台上瘋狂搖擺臀部的瑞奇馬汀!
「喔哦。」ICQ突然跳出一個視窗,是他。
「嗨。」只有一個字。
我瞪著它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該回什麼,最後決定把它關掉。
辦公室里的ICQ是非常好用的聯絡工具,不必面對面就可以聊一些閑話,或者即時傳來一些有趣提神的玩意兒。
上次我就是被干譙龍惹得笑翻了過去,差點在公司形象毀滅。
「國華的檔案夾你放在哪里?」傅非朋的打字速度非常慢,我在猜這行字費了他多少工夫才打出來。
以往他從來不肯踫這些所謂的網路工具,分機按下去他就對我喊︰「會計支出單為什麼在我桌上?」、「上次出差請款你報了沒?」等等等等。
今天真是下紅雨了!
難不成是他的分機壞了嗎?!
「喂喂,Test!Test!」我按他的分機測試去。
「有事?」他的聲音很清晰地傳過來。
咦,沒壞嘛。那他干嘛用ICQ跟我說話?怪異的家伙。他最近八成又被他們家的傅太太惹毛了,突然改變造型又改變行事作風,感覺真詭異。
「檔案夾在你電腦桌面上左邊第一排從下往上數的第三個。卷宗夾在你後面的櫃子上,右邊數來第四個籃子里。」
「你用ICQ打給我吧。」戴上耳機,我對著電腦螢幕開始下午的工作。
「buscoentupieilatormenta
Ylosrayos
Elhuracandetucuerpo
Desbocado……」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掛掉我。
「Quedificilesamardenuevo
Compararcontusonrisa
Otrascuatrocientasmilsonrisas
Yentregarmeentero
Llegaraquerercontantaprisa
Entanpocotiempo
Ysentirdeprontosentimentos
Sinsabersiquiero……」
奇怪的是,這張瑞奇馬汀從頭到尾只有兩首歌反覆播放,剛開始听還沒感覺,愈听愈煩。加上他唱的又不是英文,我可不是會說西班牙語的材料,才沒力氣去听他在唱什麼東西。
抽掉光碟機,我認命地回他ICQ,然後在CD架里挑了一張二馬燒給我的西洋女歌手大合輯。至於那張怪怪瑞奇,當然是扔進垃圾筒。
「吃過飯了?」他傳過來。
「要你管!」打完之後想了想又倒回去刪掉。「大狗屁!」再刪掉。「去死吧!」刪掉。「你媽卡好。」刪掉刪掉。
「是的,謝謝傅總關心。」我送出這一行,自己暗自笑得很開心。
我開始覺得ICQ是個很不錯的辦公室好工具了。尤其是在他也開始使用它之後。除了說過的話可以不算數之外,我還可以利用ICQ想出各式各樣的方式「欺負」他。
「二馬,你上次說對面有家酸辣面很好吃的,要帶我去哦。」我跟二馬用ICQ說。「不可以放我鴿子!」
「你很無聊耶,才剛吃飽就在想明天的中飯!」他從辦公室另一個角落探出頭來,顯然很無力地瞪我一眼。
「哎呀,總之你不可以拋棄我!」我丟回去給他。
然後,我把那句話復制貼上,在給傅總大人的對話盒里。送出。
雖然表情沒有一絲動靜,但我正得意洋洋地等著他的反應。我就是故意讓他氣呼呼,故意讓他吃醋。
當然,這是說如果最近這陣子他怪異的表現是吃醋的話。
「你丟錯。」喔哦的聲音響起,他的回音來了。
「對不起。」我立刻回過去。
你可以做到面無表情我當然也可以。要比冷漠我不會輸你,這幾年下來找不都是這樣過的嗎?還會怕你一個ICQ不成?哼!
「沒關系。」他時間還真多。
「謝謝你。」玩三字經我也不會輸你啦!
「很忙嗎?」他的時間真的比我想像中多很多。
「還好吧。」本來想回他「並沒有」,後來想想不對,要是我說並沒有,他不就馬上有機會奴役我了?開玩笑!
「晚上呢?」哈,他原來是有預謀的。
「有約了。」就算沒人約我也會去逛大街,就是不跟他出門!
「推掉他。」傅非朋打的是他不是它哦,嘻嘻。
「為什麼?」沒有好理由就別想約我——基本上我打死不跟他出門。
「寄信給你。」終於突破三字魔咒,我等著收他傳來的檔案。
Email前面出現一顆紅色的氣球代表急件。真難得,我還以為他的電腦指數很低呢,看來真是我小臂他了。
這封信的附件我寧可沒看到。真是……無言以對!暗家要在他們「好野人」的別墅開Party關我什麼事?為什麼要我列席?
「收到信了?」傅總大人問。
「是的。」
「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才有鬼!我干嘛要去你家伺候你老媽媽啊?那個女人又老又愛嫌!以前是我一時不察,不小心倒了大楣當她媳婦活該認栽,可現在不同,我沒必要再受她的閑氣!
「加班費怎麼算?」
「你要加班費?」我已經可以想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
「傅總,信上說的時間是下午六時至十時,那是下班時間沒錯吧?要求員工在下班時間工作,難道不算加班費嗎?」我先送出這一段,再繼續打字。「要不要我打個電話去問人事部的林桑,看他怎麼說?」
你想欺壓我?可以。我非要你付出代價不可!
「不用,你自己填加班單,我會簽字。」
他答應得太爽快了,反而讓我一點愉悅都沒有。可惡!我把桌面上的檔案清空,打算把加班單找出來好好大書特書一番。就在這時候,我發現我的電腦被人動過了。
為什麼我的桌面會變成瑞奇馬汀的海報?為什麼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在上面?搞什麼鬼!是誰做的手腳給我抓到他就完了!Buscoentupieilatormenta透過你的肌膚Ylosrayos我尋找到動人心魄的感覺Elhuracandetucuerpo以及你狂野身軀Desbocado……所掀起的旋風Quedificilesamardenuevo重新相愛是很困難的Compararcontusonrisa和其他無數的微笑比起來Otrascuatrocientasmilsonrisas只有你的微笑Yentregarmeentero能深入我心Llegaraquerercontantaprisa在短短時間內Entanpocotiempo我便如此想要你Ysentirdeprontosentimentos但下一瞬間Sinsabersiquiero……我又感覺不確定我的老天!這種東西當桌面?被人看到了我還要不要臉活下去啊!就算是花痴也會把它偷偷藏起來自己看著偷笑,哪個笨蛋會公開放出來?
不嗦,我當場就把它換成原來可愛的史奴比花生村。
要是找得到南方公園的,我一定把他們四個骯髒小表放上來!
氣死我了!
到底是誰亂動我的電腦!
「喂,是MIS嗎?小莊,可以麻煩你來幫我設定電腦嗎?對,就是設權限……好討厭哦,有人沒問過我就動了我的電腦!萬一下次有人放毒怎麼辦?到時候傳得整個公司的話,你就會累到哭都沒眼淚,好啦,快來救我啦……」
「先說說看你的電腦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敢動陸大秘書的電腦呢?」他頓一下。「等我五分鐘,現在手邊還有一點事。」
「哎喲,我怎麼會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嘛!快點來就是,你說的哦。五分鐘馬上到哦,要是你不來救我,我就去跟網路事業部的賴桑哀了!」
「露露啊,你這樣說就很不夠意思」
「你先來拯救我的電腦我就會很夠意思的。」我嘿笑兩聲。「你以為我不知道賴桑在跟傅總咬小耳朵嗎?」
「露露,我就知道你是正義的化身,是月光女神!」
「不要馬腿我,快來救電腦!」
…………………………………………
我一邊吃巧克力餅乾一邊看小莊檢查電腦。「到底是什麼問題?」
「你的問題就是沒有問題。」他把桌面換回原來的花生村。「不是說要設權限嗎?喏,請輸入密碼。」
密碼?讓我想想……有了!就這個吧。Ffp748。就是這個。哈哈哈。嘿嘿。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哼哼哼,他就算知道也不能奈我何!
Ffp748。Ffp748。Ffp748。傅非朋去死吧!炳哈!
「好了。」我繼續吃餅乾。
「看你笑得那麼開心,這密碼有玄機?」
「嘿嘿,給你猜。」不過就算猜中我也不會說的。
「跟傅總有關?」他一下子就說到重點。
「嗯哼。」我不置可否。
「你這樣不好。」小莊對我搖著手指。「全公司上下都在傳你跟傅總的事,何必做這些小動作落人口實呢?」
「又沒人知道,就你跟我而已。」
「還有我。」傅非朋不知道躲在旁邊听了多久。
這人愈來愈討厭了,每次都無聲無息地冒出來,天知道他在我背後做了些什麼要不得的事!
讓人最痛苦的忽略法有兩種。
一種是之前用了五年的,視而不見。
另一種,則是我現在正打算啟用的。我和他四目相對,但是我說話的對象卻是假裝在修電腦很忙碌的小莊。
「MIS很辛苦哦,就你們幾個人,可是全公司上百台電腦都要靠你們維修,真是太淒慘了。」我頓一下,眼楮倒是瞬都不瞬。「過年有沒有加薪或獎金啊?」
他的眼楮也沒眨,硬是和我僵持不下。
大眼瞪小眼就瞪吧,反正我的眼楮比較大比較美,不用上睫毛膏也亮麗動人,跟小眼楮小鼻子的家伙比起來,真是佔上風太多了。
家伙家伙,我就是在心里暗罵,怎麼樣?哼,沒一邊吃「小心點兒」一邊暗罵他豬頭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那要看老板的意思啊。」小莊打蛇隨棍上,不撈白不撈。
對呀,現在大家都在看老板的意思呢。
「那片CD為什麼丟掉?」
「不知道是哪個怪人塞過來的,又沒用,留著干嘛?」我又拿一片餅干。一小莊,不然你帶回去給二馬吧,麻煩幫我訂一片西洋男歌手全集的mP3。謝謝。」
「我不準。」
「不準?」
「那是我的東西。」
我想我眨了眼楮,而且還眨了不止一次。可他到現在一次都沒眨過,也沒流眼淚,真是太強了。
「你的CD為什麼會放在我的光碟機里?」
「我放的。」
暗非朋這個人是哪里有問題啊!他把一張只灌了兩首歌的CD丟到我的電腦里,存的是什麼心?發神經病?那他也發得太晚了,我要是他的話,早在青春期就拿刀砍死老媽,被送進療養院過下半輩子!
「那我的桌面應該跟你沒關系吧?」我不抱任何希望地問。
「我改的。」他說話的時候臉都沒紅一下。
「干嘛沒事動我電腦?」
「我只是提醒你,下一次,我不會放瑞奇馬汀的。」
「提醒我什麼?」
「你一向冰雪聰明,應該不用我事事講明吧?」他彈彈手指。「小莊,你跟我進來。」
小莊消失他也不見,只剩下我一個人發呆。
暗非朋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不是電腦白痴嗎?
這五年來一向只有我整他,沒有他反擊的道理。怎麼現在變了樣?怪哉,瑞奇馬汀必我什麼事啊!
……………………………………
我坐回座位,電腦出現「您已經閑置五分鐘,要繼續工作請登入密碼」,我按下一個一個鍵輸入Ffp748。去死去死吧!
鎖定解除,我點開email,把那封該死的信叫出來。
我發現它有附件。
而且我這時候才知道信標題前面紅氣球的作用不是因為那個見鬼的宴會。跟它一點關系都沒有。八竿子打不著。
他寄給我的是——多年前的喜帖。
紅艷艷的帖子上還有我跟他的合照,燙金的字在電腦螢幕上怎麼看怎麼刺眼。尤其是主婚人的名字。
我啪一聲關掉電腦螢幕的開關,好想把胃里的餅乾都吐光。
我當初不該留下來的。
留下來對我對他對他老媽對任何人都沒好處,現在我竟然也想不起來為什麼會厚著臉皮當他的秘書。
我又不是沒當過博太太,干嘛死賴著不走?
懊見識過的我都見過,那些快樂、愉悅、興奮、難過、痛苦、傷心……在短短兩三年內我都嘗遍,沒什麼好留戀不舍的。
人家史提夫賈伯斯在一九八五年離開隻果,一九九七年回到隻果,這出鳳還巢可說是漂亮得很。可我呢?就算有機會上演,我還不願意登台咧。
既然不圖第二回合的傅太太頭餃,那我到底在拗什麼?
不要問我,我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干嘛。
「嘟嘟嘟。」分機響了。
「喂,總經理室您好。」我盡量不讓自己听起來有氣無力的。
「露露,我是二馬。」
「你干嘛用氣音說話?」
「跟你說個秘密。」
「什麼秘密?」
「你下班的時候在樓下的星巴克等我,坐里面一點的位置,不要讓傅總看到。」
他還是用氣音講話,听得我好辛苦。
「現在說就好,我下班得去別的地方,沒空。」
「我是為你好耶,你先過來一趟又要不了多少時間!」他變大聲了。
「好啦,我等你等到五點十分,遲到不理你,我只能待到五點半。」我打算趕計程車去傅家老宅。
今天星期四,星期五晚上的派對現在再不先設計、找人辦外燴、裝飾什麼的話,那天可就很好看了。傅老太太的臉大概會比馬還要長三倍。
雖然我很期待好戲上場,可惜我的良心蓋了CAS的標記,容不得我變成小惡魔做壞事。真是悲哀的人生。
「總之你等我就是。」他掛斷之後,我盯著小莊消失的地方一直想,這兩個人究竟在講什麼講得這麼起勁,居然半個小時都沒動靜。
連要杯茶水都沒有。
他們到底在密商什麼事情?
我才想偷听壁腳,門就打開了。
吧嘛啊?這門還裝了防竊听器不成?我悻悻地看著突然變得像哥倆好的兩個男人,有種被撇開被冷落的感覺。
胸口緊了緊,不知道為什麼呼吸不順暢,我調開眼光。
桌上的東西愈積愈多,我想我需要「工作減肥」。上次看到一本書說什麼生活減肥,就是把生活里不必要、用不著的東西統統丟掉,只要簡單純樸就好。
我看看自己的桌子,再打開電腦里的檔案總管,腦海里浮現的是地上堆滿了書和衣服的房間……我想我真是肥得可以。
可是,可是我沒有時間減肥啊!
我好忙好忙,我不但要忙自己的事還要忙他的事。有了秘書這個職餃之後,好像幫他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除了不用上床不用看傅老太太的大臭臉,我的工作量其實沒什麼變。
想到這,又開始覺得自己何苦來哉了。真哀怨。
……………………………………
酸酸甜甜的香味,隱隱約約地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冒出來。
「給你。」小芹端了杯花果茶過來。
櫻桃口味的,顏色水艷艷映著燈光是紫紅,光是聞著心情都舒服。
可惜好事向來多磨。
我听見吵架的聲音,走近了看才知道是人事部的林桑和一個沒什麼印象的男生在「說話」以及「討論」。
「我還是想離開這里,抱歉!」那個男生說。
「小劉,我看了你的簡歷,你退伍一年多,簡歷表上有六個工作……」
「這份工作真的不適合我!同時我也不明白我下屬的薪水為什麼比我多一千元?」小劉打斷他。
「小劉,你不是普通的人,你有潛力的,公司想從基層好好培養你。」
「雖然我只是一個組長,也只有一個專員做屬下,可是我卻得負起整個工作的進度!」小劉開始激動。
「你覺得薪水太低?」林桑挑挑眉頭問。
「……」小劉不說話,一雙眼楮一跳一跳的。
「果然還是薪水的問題。你知道嗎?我——我是在幫你存錢。」林桑一臉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幫我存錢!做什麼?」小劉大叫。
「我希望你能專心工作。」林桑推推眼鏡。
「專心工作?我的薪水只有區區二萬五,不用再幫我存了吧,有多少?我可以拿嗎?」他猛抓頭發,雙手亂揮。
「你才來我這里半個月,數目還不多。」林桑面無表情。
說真的,不是我沒同情心,可是我好想笑哦。
不過這里的事跟我沒關系,湊熱鬧也沒意思,我還是回去忙我的事比較重要。
正要退回座位,突然有個巨響,嚇得我差點跌倒。腳一歪,我听到喀嚓一聲,真是有夠見鬼,一定是鞋跟斷了。
這雙紅色三寸高跟鞋,是我今年花大錢買的唯一一雙鞋耶!還穿不到兩個月,它竟然斷了!
我非宰了那個害我的人不可!氣死我了啦!
一拐一拐地我走到二馬的辦公桌。「二馬,你能不能救我的鞋子?」
「我看起來像修鞋匠嗎?」
「那你載我去修鞋。」我哀怨至死。
「沒空,我要趕一個程式出來。」他瞄我一眼。「你們女生不是都會在桌子下面擺兩三雙鞋?干嘛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我沒有兩三雙鞋。」另外一雙是爛布鞋,根本不能跟我的紅色套裝配。那是上下班在車陣里闖蕩用的!
「喔。」
「你就只喔一聲啊!」
「不然怎樣?」
「幫我想辦法啊,帶我去買鞋啊!」氣死了!
「我又不懂女人的鞋子。」二馬指著小芹。「你們兩個去不是剛好。」
「我不能去耶。」小芹一臉無辜。
「為什麼?」我和二馬異口同聲一起問。
「人家有約會……」她咬著嘴唇,一副非常青春美少女的模樣。
我看看二馬,又想大笑了。好大一塊鐵板啊,天天一起工作吃飯聊天打屁,可是美少女芹芹這朵花還是被外人給摘走。哈哈哈。好遜好遜。
二馬呆滯中,我決定先拐回自己的座位再想辦法。
沒想到傅非朋居然坐在我的座位上。我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動過電腦還是我的行事歷,或者翻過我的抽屜或包包或手機。
為什麼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懷疑他做壤事?不知道,說不定就是因為他長得一副不值得信任的樣子。
那我干嘛還蠢到嫁給他一次?
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心愛的高跟鞋完蛋了。哎,一雙鞋里的一只掛點,就算另一只好端端沒事,也只能無助地在一旁悲涼。
「鞋壞了?」
「沒錯。」我沒心情睜眼說瞎話。
他看看時間。「我下午應該沒事了吧?」
「沒會議要開,沒大人物來訪,沒報表要簽,應該是沒事。」
「那走吧?」
「去哪?」我這個樣子哪里也不能去啊!
「帶你去買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