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走在日式建築的沿廊下,和風煦煦、四周雅致靜謐。
「老爺。」他必恭必敬的停在一位望去頗具威嚴的老人身側。
老人滿頭華發,鼻下同樣是一排修剪整齊的花白胡子,銳利的眼神、眼尾深而長的皺紋,替他的嚴肅更加添了一股滄桑。
「說。」那是低沉又和緩的聲音,但其中透出的魄力,像是能令時間在那一瞬間停止。
「這些天來,他就只是在那附近走動,唯一比較特別的,是他常常與一位女子踫面,我已經調查過,那位女子名叫古音,二十歲,單親,家境並不富裕,在一家私立幼兒園工作,一個禮拜前開始在他那里擔任類似管理打掃人員一職。」
「女孩?」老人一陣低吟。「他們關系如何?」
「就我所見到的來判斷,他們的關系很普通。不過後來……」他拿了一張照片至老人面前。
老人瞄了一眼。照片上正是莫天邵擁住迸音的那一幕,因為角度的關系,看不見古音的面貌。
男子收回照片繼續說︰「他非常關心那位女孩,兩人相處間有一種和諧、融洽的氣氛,雖然看起來他似乎常常對那位女孩生氣,但與其說那是生氣,不如說是一個男人對他心儀的人所產生的憐惜。他的脾氣不太好,但女孩似乎習以為常,也很包容……」
「夠了。」老人開口制止。「照片呢?」
他恭敬的把先前的照片遞給老人。
老人看了一眼即把它丟向一邊。「我要的不是這個!」他低喝一聲。
「是。」他趕忙從口袋又拿出幾張照片。
老人凝眼細看,照片上全是不同角度的同一個女孩,縴細、清靈,帶著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但眉眼間又透出堅毅。
老人看完,沉默地把照片放到茶幾上,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帶他來見我。」
「是?」男子一時無法確定老人指的是誰。
「那小子。」
「是。」男子說完,一個欠身,轉身離開。
老人拿起茶杯,沉思的眼自始至終望著外面。
???
「為什麼我現在要在這里做這種事?」華師承咕噥一聲,繼續推著割草機前進。
「我記得我是來度假的,可不是來當工人的,好好一個周末我卻在推這吵死人的機器割草?」他嘀咕歸嘀咕,仍是盡責的來回推著割草機。
「華叔叔,真是抱歉,讓你做這種事。」
他回了個溫和有禮的笑容,「哪里,我做得很開心。」
「听到了吧?他很開心,你就不用再過意不去了。」莫天邵推著古音離開,只剩華師承一人在原地干瞪著眼。
他輕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他是來看望他的,沒想到一進門就被他當作佣人使喚,還這麼理所當然的,真是交友不慎。
他還記得一個小時前,他快走到門口時听到的……
「你說什麼?你要把這兒的草全部割過?」那是天邵的聲音。
「是呀。」還有另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他循著聲音往屋後的倉庫走去。
「你剛剛不是已經把地掃干淨了嗎?」
「你不覺得草太長了嗎?」
「不覺得。」
「把草割一割看來比較干淨整齊。」
「你把落葉掃一掃不就好了?」
「這工作是我的,我要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是你答應我的,不是嗎?」
華師承走到倉庫門口,女孩發現他。
「你就是天邵新雇來的人?」他打量著她。
迸音點點頭。
「嗯,你似乎有點面熟,我們在哪里見過嗎?」
「我小時候我們曾經見過一面,那時我發燒,在這兒睡了一夜,是你幫我看病的。」
「嗯……」女孩的面貌漸漸與記憶中的小女孩合而為一。「我想起來了!是呀,我應該記得的,那時天邵也在這兒,我還記得你有一雙漂亮的眼楮,不過,你怎麼戴眼鏡了?」
迸音一笑,「我從小就戴眼鏡的。」
「是嗎?難怪你那時眼楮看來迷迷蒙蒙的。」
趁她說話時,莫天邵搶過她手中的割草機,把它推到華師承跟前。「你來得正好,這工作就交給你了。」
「這是什麼?」他雙眼狐疑地來回看著莫天邵與機器。
「割草機!麻煩你把外面草皮的草割一割。」
「這是我要做的!」古音趕忙阻止。
莫天邵似未听聞地繼續說︰「你應該不會拒絕吧?你忍心讓你的病人推這機器在大太陽下曬到中暑嗎?你看看她這麼蒼白,很可能會在你這個偉大的醫生面前倒下喔!」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倒下?更何況外面並不會很熱啊!」古音走到兩人中間,伸手欲把機器推出門口。「對不起,他的話你不要當真。」她朝華師承抱歉的一笑。
「啊?」華師承審視著她,她的臉色的確有些蒼白。「小妹妹,你還是不要做好了。」他好意阻止。
她又一笑。「沒關系的,趁著假日,我好把這兒的雜草割一割,不然就得等到下禮拜了。」
「你真的可以嗎?」
「真的。」
「她剛剛沒有休息,已經工作三個小時了。」莫天邵此時又說了一句。
迸音回頭瞪他一眼,「我真的不要緊,你為什麼不相信?」她說著就要推著機器出去。
華師承擋住她。「你已經工作三個小時?」他看著她的臉色,伸手模上她的額頭。「有些冰涼,為什麼你活動三個小時,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呢?你應該休息一下的。」
迸音不敢置信的開口︰「先生,你……」
「我們不用這麼生疏,你可以叫我華叔叔。」他笑了笑。
「華叔叔?」
「嗯。」
「我真的沒事。」
他搖搖頭,「你可能有貧血,還有些營養不良。」
「什麼?」她不得不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跟莫天邵同一個鼻孔出氣。
就在兩人情況有些僵持時,莫天邵適時的插進一句話︰「她是堅持要去割草的,這樣她難免會有昏倒的可能,我看,你這個醫生就跟隨在側比較妥當。」
「沒必要。華叔叔,可不可以請你讓開?」
「呃?」華師承一會兒看向莫天邵,一會兒又看向古音。「呃……這樣吧,反正我也沒事,我來替你割草好嗎?」幫她割草總比事後幫她急救好吧!
就這樣,他接過割草機,開始這個他「自願」的工作。
奇怪!他當時怎麼沒想到要那小子自己去做呢?
他把機器推回倉庫,走進屋里,看見莫天邵一派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我在外面割了一個多小時的草,你在這兒倒是坐得挺舒服的。」
他一坐下,正想再念他幾句時,一杯冰涼的飲料已經遞到他面前。
「華叔叔,謝謝你,辛苦你了。」
「啊,不客氣!」他馬上換成笑臉。「我做得很高興,剛好可以運動一下。」
莫天邵悶笑了幾聲,得來華師承的怒瞪。
他喝了口水,緩緩把他的來意表明。「你知道你被監視了嗎?」
「不用想也知道。」他回得漫不經心。
「你知道?」華師承先是驚訝,而後了悟地點點頭。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留在這里?」他應該去找老爺理論才是!
「為什麼不能留在這里?」
「隨便你!」這小子真枉費了他的一番好意。「不過你再待下去好嗎?我看你中毒頗深。」
「中什麼毒?」
「嗯哼!」他拿起水杯晃了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廚房的方向。
莫天邵意會。「你這結了婚的人有資格向我說這句話嗎?」
「當然有!你若是只想玩玩,我勸你早點放棄,她可不是那種禁得起玩的人,更何況現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留下什麼把柄。」
莫天邵沉默不語。
「你要不要去見他?」
「有這個必要嗎?」他不置可否。
「你去見他,把事情說清楚不是比較好嗎?」
「他差你來的嗎?」
「不是。」撇得越遠越好!
莫天邵凝神審視著他。「我問你,你是站在哪一邊?」
華師承輕松一笑,「我是中立的,不偏你也不偏老爺。」
迸音從廚房走出來。「我煮好面了,你們要不要吃?」
「好!」華師承應了句。
他站起身時,莫天邵好意的提醒他︰「你最好只是他的私人醫生,免得到時為難。」
???
「我想問你一件事。」莫天邵站在離她一尺遠處。
「什麼事?」
吃過面後,華師承便離開了,古音停下手邊收拾的工作,回頭望著莫天邵。
「你不介意這些天來每天看到我吧?」他問得有些不確定,雖然他們現在相處得不錯,可那不代表她以後會天天開心見到他。
「你為什麼這麼問?」她的心突地怦怦急跳。
「我想知道。」
她敷衍的一笑,回避他那像是會看透人心的眼。「當然不介意,我既然接受了這份工作,就一定得看見你這個屋主的,不是嗎?」
「不是。我當初曾經說過,你如果接受了這份工作,我不會再留在你面前讓你為難,我會離開的。」
迸音垂眼看著手上的抹布,心里想著︰他要走了,是嗎?
他看著沉默的她繼續說︰「我沒有馬上離開,是因為我想或許你還需要我的幫助,了解這房子的每一部分,或是……其他地方?」她該會說希望他還能留在這里的話吧?
他要離開了。古音努力扯出一抹笑。「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的父親。」
莫天邵突然沉默不語,只是一徑地瞪著她。
「怎麼了?」
「我真後悔,後悔我說了這些話。」他皺起眉,頗覺抑郁。他太自以為是了,憑什麼以為她會說些挽留他的話?
「你後悔說了什麼話?」她一頭霧水。
見她仍不懂,他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剛剛那些……不,是以前那些,我不應該答應你的,或許,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等過一段時間,等你自己對我說,或者,等你已經不再對我反感的時候,那麼或許……」你就不會希望我離開了。他在心中暗想道,有些喪氣地垂下雙肩。
听著他的語氣,見他挫敗懊悔的神情,令人不敢相信一向如此驕傲的人,現在竟像個卸下盔甲的戰士?
「這些天來,我對你的……你到底懂不懂?」莫天邵執著的眼神灼灼焚燒著她。
迸音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不相信她的耳朵、她的眼楮。她所看到、听到的,會是她只敢偷偷在心里祈求的情感嗎?
她一時沒作聲,心卻如擂鼓。
「我明天離開。」他試探地說,抬眼看了她一眼,他不相信她對他全然沒感覺。「當然,雖然我知道你很負責,但我有時間還是會回來看一看的。」說完隨即轉身要離開。
「等等!」古音叫住他。「我並不希望、不希望你走。」她有些慌,萬一她想的是錯的呢?
莫天邵回過身,慢慢踱回她面前,眼里閃著笑意以及一絲得逞的目光。
「你說……不希望我走?」
「你剛剛說的,我覺得……我覺得你弄錯了,我對你並不反感,你誤會我了。」她有些結巴。
「我誤會你討厭我?」
她點點頭。
莫天邵嘴角開始彎起。「所以,你並不討厭我?」
她又點了下頭。
「所以你喜歡我?」
迸音臉上驀地染上一抹紅暈。
「你真的喜歡我?」他又問,想得到確定的答覆。
她之前對他的態度是那麼的防備,而且自己又曾經對她那麼惡劣。
她困窘地說︰「我以為是你……」
他意會地一笑,同時雙臂一伸圈住她,甜蜜地在她耳邊低喃︰「的確是我,你想的沒錯,我很喜歡你,好像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你了。會在意你的感覺,會想照顧你、呵護你,真是奇怪……」他臉上浮起認真的疑惑,「真的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愛上你了!」
他像是無奈又像是甜蜜的神情蠱惑著她,令她頭腦發昏。她愣愣地瞧著他,意料不到他會這麼說。
「我愛你。」他又說了一次,同時雙唇吻上她的。
迸音先是被動的被吻著,然後笨拙的想做些回應,本來甜蜜的吻,因她生澀的回應,讓莫天邵莫名緊張起來。他氣息開始不穩,手臂逐漸收緊,古音雙手不知何時已環上他的頸項,這吻開始變得激烈而危險。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把她給吃了。
莫天邵結束這一吻,同時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他試著調勻呼吸,低頭看著伏在他胸膛上嬌喘不已、突然迷人至極的女孩。
天呀!他暗自申吟了一聲。
迸音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像是體內突然生了把火。
「你還好嗎?」
她胡亂地點頭。他這樣問,讓她覺得羞窘。
「坐一下。」他拉了把椅子讓她坐下,然後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她。「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本來心跳已恢復正常的古音,一听他這麼說,又突然臉紅起來。
她趕忙接過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你很可愛。」他傾身向前,淬不及防地在她嫣紅的頰上偷了一吻,換來她惱怒的一瞪,莫天邵開心地笑了出來。看著他出色至極的爽朗笑容,不知為何,她的心竟浮上一些些的不確定,像蟄伏的陰影伺機而動。
「你不會記恨我以前對你所做的事吧?」他雙眸閃著笑意。
像是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她暫時丟開那些陰影,含笑地對他搖了搖頭。
「我真高興。」他又傾身向前,蜻蜓點水般的在她唇上淺啄了一口。「我不想回去了,你不會再趕我走了,是不是?」「我從沒趕過你呀,是你自己隨便臆測。」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更不必回去了。」他靠近她,閉上眼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幽香。
「你父親呢?」
「不關他的事。」
「可是,是他要你來這兒的不是嗎?如果你要留在這里,是不是要跟他說一聲?」她語氣中透露出些許擔心。
「你擔心他的反應是嗎?不用擔心,我會跟他說的。」他撥弄著她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已經跟他說過了。」
「說過什麼?」
「說我找到了你,然後安排你做這個工作。」
「你有說你要留下來的事嗎?」
「有啊,我說我可能會留幾天,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下來照顧你,你太不會愛惜自己了。」
「我沒有!」她抗議,同時為他的呵護感到窩心。
「你有。」他把她攬進懷里,在她耳邊像是蠱惑似的說︰「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工作了,我另請個人,你以後專心陪我就好。」
「陪你?」
「嗯。」這樣的安排最合他意。
迸音推開他。「不行,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他不明白。
「我需要這份工作。」
他了解地笑了笑,「你放心,讓我來幫你,我會替你把貸款還清,你以後不用再擔心生活上的問題了。」
迸音有一瞬間的錯愕,她像听到天方夜譚似的搖搖頭,「你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為什麼?」他不能理解。
她溫言回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應該自己去解決。」
「可是我想幫你。」他不滿意她話里的意思,像是把他排除在外似的。
「我知道你想幫我,你給我這個機會在這里工作就已經幫我很大的忙了。」
「那是之前。」他一本初衷。「我以為現在我們的關系應該已經不同,我有能力,我想給你更多的幫助,我不想看到你為了錢這麼辛苦,而我卻只能在一旁幫不上忙。」
「你有的。」她仍柔聲以對。「我在做事情的時候,你不是在一旁幫我的忙嗎?我很感激,況且,這根本不辛苦。」「我想為你做的不只這些,你應該清楚的。」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不要太過好嗎?」
「為什麼?」這是他第三次問為什麼了。
「我希望你能了解。」
「我不了解。」他眼里又出現挫敗。
「你不要這樣。」古音看著他,有些不安、有些心疼,更有些愧疚。
她眼里的擔心教他妥協。「好吧,我不勉強你就是。」
???
能夠得到心儀的人的青睞,該是一件值得雀躍的事。
迸音很開心的,可為什麼她的腳步有些遲疑沉重?
他說他愛她,原來這三個字可以這麼輕松的說出口,她竟能得到男女間最深摯的語言對待!
鮑車來了,五、六個等車的人陸陸續續上了車。
迸音拿著零錢準備上車,肩頭卻被人輕輕拍了下。她回頭一看,是一個老先生。
「可以跟你換些零錢嗎?」
他的眉眼間給她一種威嚴感。
迸音看著他手上的鈔票,竟是一張千元大鈔!
鮑車司機已經顯得不耐煩了。她朝司機抱歉地一笑,再婉言跟老人說明她沒有那麼多的零錢。
「你要坐公車是嗎?我幫你投錢好了。」
老人也不言謝,只稍稍點了下頭。
她揀了個靠窗的位置,車上還有很多其他座位,老人卻很自然的就坐到她身邊。
他實在不像個坐公車的人。古音掃視了一眼老人的裝扮,雖然她不懂什麼名牌,但她感覺得出他衣服的質料都是上等的。
她把視線移向窗外,心里又想起莫天邵。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形;想起她在婚宴上遇到他時的情形;想起他在門口等她時的情形;想起到他家工作後,他們相處時的情形︰想起他說那一聲「我愛你」時的情形……腦海中全都是他,那樣鮮明的一個人,似乎很容易就盤據住她的思緒。
「剛才謝謝你。」
一道沉著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眼前,她看著老人,禮貌地說了聲不客氣。
「你是學生嗎?」老人似乎有意與她聊聊天。
「我不是,我在一家幼兒園工作。」
「喔,那麼你喜歡小孩子嗎?」
笑了笑,她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吧!」
「你為什麼不確定?」老人似乎不滿意她的回答。
「因為我從來沒想過,現在想想……」她點了下頭,「我想我是喜歡的。」
「你快樂嗎?」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老人,很少有人會這麼問。
「我不快樂。」不等她回答,他就接著說,像是發自心里的自白。「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快樂,我在爬到頂端之前,一直只顧努力向上爬,超越別人、登上顛峰是我最終的目標,但等到了顛峰,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我有了大多數人想要的東西,但卻沒有大多數人都有的東西……」他嘆了口氣。
迸音疑惑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他仍是一臉威嚴。
「你沒有什麼,失去了什麼?」
「我失去了太多與重要的人相處的時間。」
「現在難道不能彌補嗎?」
老人轉頭看了她好一會兒,大概在想她怎會這麼不知分寸吧。
「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一直不覺得我做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彌補這件事,我想的反倒是別人是如何對不起我、虧欠我。」老人眼里有一抹執拗。
「你現在還是這麼想?」
「是吧。」他有些遲疑。「我這樣覺得已經有很多年了。」
老人不再開口,直到下車前……
「我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