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喜兒心中的那把火一發不可收拾。
「雷元,你到底講不講?」
雷元緩緩地抬眼,嘴角咧開一抹歡悅的微笑。他咳了幾聲清清喉嚨,而後將杯蓋蓋上,放下杯子。
「事情是這樣的。」他傾身,皺起眉頭、苦著臉道。「最近雷貳被衰鬼纏身。」
「啊——」
小玉在旁听到他的話,驚訝得倒抽了口氣,才發出一聲喊叫,隱身在四周的飛蟲全部往她口中飛去,她捂住嘴,驚慌地左閃右躲,到最後簡直是落荒而逃的沖出道房。
雷元愕然地望著小玉的慘狀,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對她下了什麼咒?」
他模模下巴,一臉算計。嗯,這招倒是可以學起來,改天爹或是雷貳想再說服他進福祿園幫忙時,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飛蟲令。」
花喜兒回得輕松愉快,雷元也听得興味盎然。
「可以教我嗎?」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她冷冷地覷了他一眼,開口提醒他︰「我們的話題似乎跟這件事無關。」
「咱們交換條件如何?你教我飛蟲令,我就告訴你雷貳到底衰到什麼程度。」
花喜兒露出溫柔的笑,柔媚地整整衣袖,手指滑過烏黑柔亮的發絲,挽起的髻上插著步搖,翡翠的簪子隨著身子輕輕擺動而搖晃,將花喜兒那張女敕得像能掐出水的臉蛋襯托得更加嬌艷絕美,連雷元都不禁看得出神。
雷元這小子,可真會挑。
「雷元,是你起的頭,居然想跟我交換條件?」她甜甜一笑。
「喜兒,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塊兒長大的。」
花喜兒點點頭。「是一塊兒長大的,不過是在城南、城北。」
「喜兒,別這麼絕情。唉,雷貳的情況還真是糟糕……」雷元低下頭,一臉同情。
懊死的雷元,分明在吊她胃口。
花喜兒輕吁口氣,淡淡馨香在空氣中飄散。她推開一旁黑漆藥櫥的兩扇門,撥動中央旋轉的藥櫃,從其中一方抽屜里拿出一張黃色長條的紙,粗糙的紙上寫著滿滿的咒語。
雷元感到奇特,藥櫥都是拿來裝藥材的,她卻是拿來裝符紙,真有她的。
「這給你,只要把符溶在水里,把水喝下就可以了。」
雷元拿起黃紙,上頭滿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和咒語。
「就這麼簡單?」
她點點頭,優雅地捧起杯子,輕啜了幾口茶。
「再給我幾張吧。」
放下杯子,她冷冷睨他一眼。
「要整人一張就夠了,難不成你那麼惹人厭?」
「防患未然。」
花喜兒不情不願地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符紙。
「現在可以說了吧。」
雷元興奮地看了手中的幾張符紙,慎重地收進衣袖里。
「事情是這樣的……」
花喜兒打算到城中廣場上去看看會場布置的情形,但腦海里雷元的話始終回蕩不去。
雷貳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福祿園的生意都不顧,俞完叔通報福祿園今年盂蘭盆會的訂單少了兩成多,雷貳居然和他說沒關系。
還有啊,雷貳這幾天魂不守舍的,走路跌倒不算,工人們在店里來來回回不知多少回,從沒出過岔子,偏偏他就是會不時的被成疊紙錢砸到,擺得好好的棺槨蓋居然會當著他的面砸下來,假使他步伐再快些,非砸在他頭上不可。
而且他連吃個飯都會被噎到,喝水也嗆到,連洗個澡都差點淹死在澡盆里,更嚴重的是……他病了。
病了?
花喜兒神色一暗。
雷元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早晨見到雷貳,看起來頗有精神的,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討厭。
花喜兒的小腦袋微微一偏,不禁開始懷疑。
雷元是不是騙她?
年初才排了自己今年的運盤,算到會有小人算計她,幾天前又算到有顆南方煞星,好死不死,那顆煞星正是雷元。
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
「小姐、小姐,鄭工頭說金壽院送來的百盞蓮花燈要放哪兒?」好不容易符咒的效期過了,她終于可以安心地開口說話,不用怕被飛蟲包圍了!
花喜兒猛然回神,眨眨眼、深吸口氣。
她干嘛擔心雷貳那家伙!
「你讓鄭工頭把那些蓮花燈放到台子底下,等蚩總管將剩余的九百盞送來後再一一補上。」
「是。」小玉連忙跑去交代工頭。
便場一隅,幾名工人一面趕工搭棚子,一面將送來的貨擺在適當的位子上,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今日比前些日子更炎熱,她撐著紙傘遮陽,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一道身影從她眼前晃過,定眼一瞧,竟然是雷貳!
她擰眉望著他,這時候他到這里來做什麼?
雷貳似乎注意到站在廣場邊的花喜兒,俊逸的容貌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一身白緞繡綠竹的衣袍更是凸顯他不凡的氣質,高大偉岸的身型看來如此穩健。
他炯炯有神的雙眼眯起令人討厭的弧度、薄唇微微勾起,臉蛋紅潤、神采奕奕,這哪里像是被衰鬼纏身的人會有的豐采?
雷元那小子騙她!
花喜兒的小臉蛋染上了一層羞憤的紅暈,看著雷貳往自己走來。
突然間四周亂了起來,不知怎麼地,廣場上正將牌樓拉起的繩索竟然斷裂,比一個人的手臂還粗的繩子像脆弱的絲線般散開,牌樓一時間失去支撐力,像座雄偉的山應聲向下傾斜。
「牌樓要倒了!」
看著往地上倒去的牌樓,再看看正在下頭走著的雷貳,視線忽上忽下,一股恐懼從腳底竄上心頭。
「小心!」
牌樓剎那間失去重心,迅速地倒下,雷貳這時才抬頭看著往他身上壓來的牌樓,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雷貳——」
像是平地一聲雷,牌樓完全倒下,卷起漫天塵沙,巨大的聲響嚇得所有人動彈不得。半晌後,才有人恢復神志喚著其他人,如蜂鳴般的吵鬧聲霎時響起,大伙兒連忙上前查看損害情形。
花喜兒雙腿發軟,來不及扶住身旁的柱子,整個人便像軟泥似地跌坐在地上,小臉蛋上毫無血色,紙傘早已從她的手中落下,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混亂的現場,只有一個人傲然挺立其中,他的衣角隨風飄搖,高大俊朗的身子沒有半個傷痕。
火苗在花喜兒心中迅速燃起,遇上這樣的衰事,他居然還能保持溫文優雅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