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接近午夜,當淇曼終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睡一覺時,小湄卻在這時神色驚慌地闖進她房間。
「淇曼,快來幫忙,淹水了!」
淇曼的腦筋一時之間還轉不過來。「你在說什麼?干麼拿著濕毛巾走來走去?地毯都被你滴濕了。」
「要是這張地毯能把所有的水吸干的話,我明天就去買它個十張八張回來!」小湄近乎驚慌地大叫著。「淇曼,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講話?水龍頭壞了,排水管又塞住,浴白里的水已經滿出來,流到門外啦。」
淇曼立刻跳下床來,當她一腳踩在地毯上的水時才真正發現災情慘重,從浴室里流出來的水儼然已經成為一條小河,小河流過走廊,進了她房間。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水浸濕了地毯。
「怎麼辦?」小湄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
「我去看看能不能把水關掉。」淇曼立刻反應道。
她一馬當先地涉水進入浴室,果然發現水龍頭壞了,正在以最大的流量不停地冒出水來,簡直是宇宙世界超大型的「尿尿小童」。
她震驚得沒有時間去懷疑水龍頭怎麼會壞掉,連忙想辦法要用毛巾把水龍頭包起來,但是水勢太強了,根本沒有辦法制止,只是平白把自己弄濕了一身。
「小湄,趕快打電話找水電行。」她高喊。
「遵命。」小湄匆匆跑開,淇曼又和水龍頭搏斗了三分鐘之後,小湄再度出現在浴室門口。「報告!水電行的老板說他明天一早會來,最晚十點鐘。」
「明天一早?到時候他得到海里去找我們了。淇曼拍拍額頭嘆氣。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開始納悶了。真是奇怪,水龍頭今天一整天都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壞掉?水管平常也都有保養,為什麼突然不通?
「先關掉總開關再說吧。」小湄當機立斷。
「很好,總開關在哪?」淇曼這麼一問,兩個人都呆了——沒有人知道總開關在哪里。
他們立刻在房子的里里外外到處搜索,卻仍然沒有找到室內的水源總開關,十分鐘後,浴白里流出來的水已經淹到小腿肚了。淇曼只好先把所有電器用品的插頭拔掉,把怕濕的東西能搬高的就搬高——包括笨貓無賴。小湄則是手忙腳亂地在一旁幫忙。
「我們最好再找別家水電行。」淇曼沒來由的想哭,不!一個水災已經夠了。
「都快半夜了誰會肯來,」小湄說。「而且誰知道這還得要花多久時間才能修好……哎呀,龍大哥!」
淇曼心驚膽跳地站直身子,水濺濕她摺斑了的牛仔褲褲管。「在哪?」
她還以為是子銘到了,結果,她只看見小湄提著裙子步向客廳,邊走還邊雀躍。「我真笨,怎麼沒有早一點想到他?」
瞧她那副模樣,簡直像是想到了可以找超人來拯救世界和平似的。
「他一定知道總開關在哪里,我要叫他來幫助修理。」小湄興奮地說著。
「等等,小湄,你確定他……」
「喂,龍大哥嗎?我是小湄……」淇曼還來不及遲疑,便听到小湄高八度的聲音,好像是故意要她听見似的。
雖然百般不願面對子銘,但是,事到如今除了向他求救外,她也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畢竟兩只腳丫子一直泡在水里實在不是很有趣。
片刻後,小湄回到廚房向她報告。「他馬上來,我想他有把握救得了我們,太棒了!淇曼,太空救難隊馬上就到。」
淇曼一言不發地點點頭,然後開始感到頭暈、眼花、胃痛、惡心、手腳發麻、四肢無力,總之,她全身都不舒服。
本來已經下定一百個決心要和他一刀兩斷,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向他求救。
子銘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見義勇為的好鄰居?如此而已嗎?不,再想下去她要瘋了!在等他來的這幾分鐘太難熬,她必須使自己忙碌;她走回浴室去,用漱口杯把浴室的水舀到窗外。
幾分鐘後,救星出現了。
子銘一來就把浴室的門框塞住,臉上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打量她。他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薄毛衣,牛仔褲卷到膝蓋上,他的眼楮和平常一樣溫柔,帶著笑意,好像他忍著想大笑一場的沖動。
「嗨,‘救難小埃星’來也。」他斜靠在門框上看她。
「子銘。」她立即站直,霎時臉紅到耳根。
淇曼愛戀地看他,跟他凝視了五秒鐘,才想起眼前的災難——她身邊還有個正在噴尿的小童。
「喂!拜托。」小湄在子銘背後叫。「你們可以待會兒等危機解除了再調情嗎?龍大哥,你知不知道自來水的總開關在哪里?」
「當然知道,」子銘模模小湄的頭,把她當妹妹似地對她笑。「放心,你們不但有一個喜歡幫助人的好鄰居,而且他還無所不能。」
淇曼乏力地靠著牆,覺得她在暈船。他不生氣嗎?他為什麼對她一點敵意也沒有?今晚是純粹來扮演好鄰居的?難道他已經忘記了昨夜的事?或者,他是一天換一個女人的風流男子,對每個女人溫存纏綿,也對每個女人說我愛你?
「淇曼?」小湄側頭看她。「你還好嗎?休息一下吧。」
「我是打算要休息了,」她把漱口杯丟進浴白。「反正遲早要死在林木森的手里,何必先把自己累死?」
「誰?」
「林木森,我們的房東啊!」淇曼一臉狐疑地盯著小湄。
「喔,對……可是,他怎麼能怪我們嘛!」小湄聳聳肩。「眼前的小水災是突發狀況,又不是我們故意制造的,而且救星也來了,這不是挺幸運的嗎?」
「幸運?」淇曼昏然坐到浴白邊。「真不了解你對這個字的定義,我可以想像林先生看到這一切之後,他不是決定把我們毒打一頓之後抹鹽曬干,就是選擇一刀宰了我們之後再鞭尸!」
「這是意外嘛,他不會怪我們的。天災人禍誰料得到?所謂人有失足、馬有亂蹄,吃燒餅沒有不掉芝麻的嘛。」小湄攤攤手,做出無奈的表情。
「是啊,我也知道這個道理……」淇曼一翻白眼。「問題是,芝麻不會淹沒地板,浸濕地毯……」
說時遲那時快,水龍頭的水突然轉小,水聲戛然而止。
「萬歲!」小湄叫道。「他解除我們的危機了!」她沖出去找她的英雄了。
淇曼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把瓷磚上的濕毛巾撿起來丟進浴白,不曉得該從哪里開始做善後工作。
小湄是個破壞王!以後不管她再弄壞什麼東西她都不會意外。
她走出浴室,發現到子銘和小湄坐在廚房里。她不自覺地默默打量著子銘,發現除了他的褲管濕了一截以外,他看起來和昨天一樣英俊,甚至更英俊包風采。
唉!淇曼……好好控制自己的口水吧。
「我們在開會,」小湄發現了淇曼,于是問道︰「你要加入討論嗎?」
她看看一身濕的自己。「不了,把判決告訴我吧。」
「你想先听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子銘沖著她問。
「這種時候會有好消息嗎?」她一時忘記踫上了子銘含笑的眼楮,急忙垂下眼楮去看他的手,他的手昨晚曾給她數不盡的愉悅。
「樂觀一點,事情本來會更糟的。我們已經控制住情況,你們的家具都安然無恙,只有地毯和壁紙的下半截全毀。」
「太好了,至少我們只要換一半的壁紙。」她諷刺地嘀咕著。「這是你所謂的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她沒好氣地問道。
這可怪不得她的壞脾氣,實在是因為她的銀行存款經不起這種天災人禍。
「耐心一點,淇曼。」他安慰地對她微笑。「我正在告訴小湄你們的房東可能買了保險,這是好消息。不幸的是可能要花幾天的時間這里才會恢復原狀——這才是壞消息。」
淇曼和小湄對望了一會兒。
「淇曼,你還記得你說過要去睡公園涼椅的那件事嗎?」
淇曼更是睜大了眼楮,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小湄垂頭喪氣的——尤其是小湄剛剛才在企圖說服自己,她們挺幸運的。
「睡公園也許會很有趣,空氣定很新鮮,我們會遇到各形各色的人,希望晚上不會有吊死鬼、賴皮鬼、色鬼、酒鬼,我們要不要先去買個睡袋?」
「誰準你們去睡公園來著?」子銘站了起來,用嚴肅的口吻斥道。「小姐們,你們要跟我回家。」
「不!」淇曼恐慌地低喊出聲。
兩雙相似的眼立刻向她望過來︰一雙睜得大大的,一副莫名奇妙的模樣,一雙則是好整以暇地,用眼楮在對她微笑。
她困難地吞咽口水,暗罵自己干麼拒絕得那麼急、那麼快。
「謝謝你,可是我不想麻煩你。」她握緊拳,控制自己千萬別顫抖。
「不麻煩,」子銘悠然自在地說。「一點也不麻煩,你不知道我一個人住在那間大房子里有多寂寞,我喜歡有人作伴,而你們兩位可愛的小姐也可以免于霜風露宿之苦,這個計劃不是很好嗎?」
「別開玩笑了。」淇曼的腳底涼颼颼的,大概是因為褲角濕濕的緣故吧!可是她為什麼在流冷汗呢?「我們不一定非離開不可,就算一定要走,我們也可以暫時住到旅館去,或是……或是……山
「公園涼椅?海邊沙灘?」子銘嘲諷地笑著。「台北車站?」
淇曼又氣又急,一張臉都綠了。「小湄,請你轉告他,不要嘲笑別人好嗎?」
「請你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抬杠。」小湄很合作地幫淇曼的忙。
子銘趁淇曼不注意,瞪了她一眼,她立刻話鋒一轉。「我想我可以說服我的室友考慮一下我們的經濟情況,接受你慷慨的建議,搬到你家直到這里整修好。」
「聰明的孩子,你做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子銘轉向淇曼。「你呢?」
淇曼用雙手蒙著臉低聲申吟——她低數字的銀行存款是她的致命傷。抬起頭,她用茫然的眼神望著他。
住他家?天哪,那無疑是等于搬進撒旦的大本營!
「你要跟我回家嗎?」他的語調雖然平淡無辜,但是眼楮卻似乎是在問︰你要跟我上床嗎?
瞧瞧他此刻的眼神,仿佛像是一只張大了嘴巴的大鱷魚,正露著他森森的白牙準備把她吃掉。如果他再用那種眼光看她,她的骨頭就要散了。
她清了清喉嚨。「我想我很難拒絕。」
「親愛的羅小姐,向我說聲謝謝如何?」他微笑道。
「謝謝。」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用機器人的木然語氣重復他的指示。
「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听出她的不情願,他用憐愛的眼光看著她。「也難怪,這一場‘出入意料’的水災,加上你昨天晚上又那麼晚睡……」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她就會瞄準他的心髒,一刀把他刺死!刺完再把他抹鹽曬干!他一定要在小湄的面前說這些嗎?
他假咳兩聲仿佛想忍住笑。
笑你個頭,淇曼在心底早已破口大罵。突然,她靈機一動,立刻用手里的漱口杯舀起一杯水,動作利落地往他頭上一倒,提早替他過潑水節。
「哇啊——」
淇曼看著眼前這間雅致的小套房,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再回到昨晚子銘替她整理好的客房,更沒想到今天又要再躺到這張她和子銘曾躺過的雙人床。
兩眼一花,淇曼仿佛看到了昨夜兩個交疊相纏的一對男女,他用盡所有的溫柔與她縝倦纏綿,和她耳鬢斯磨,在她耳邊細語︰愛你、愛你、愛你……
老天,不!昨晚的一切已是過去式了,那是歷史,是小說,是一段落幕的戲,是一出永遠不再上映的三流濫情電影。
淇曼逼自己把腦袋里的東西掏空,視而不見;她匆匆地把臨時帶過來的行李放好,換上睡衣,不想去回憶任何片段,只想讓自己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然後倒頭就睡。然而,她躺在床上後,卻是一刻也不能成眠。
她左翻右翻,只差沒有前翻後翻,輾轉翻了幾次她都睡不著,而且把自己搞得出了一身汗,被子踢掉之後又覺得冷,下床把窗戶關上後又感到悶,簡直快被逼瘋了。
敝了,怎麼都沒听到小湄的動靜?她已經睡了嗎?她沒有認床的習慣嗎?她不覺得睡在陌生的床上會不安嗎?還是她真是那種隨地都能一覺到天亮的人?
她突然又想起子銘剛才特別向她指出他房間的位置,他這個舉動到底是何用意?還說如果她們有任何需要的話盡避叫醒他沒關系。天殺的,她能不能去按鈴申訴他的房間害她失眠?
她側頭瞄一眼床邊的小鬧鐘,她和小湄到子銘家已經整整一個半鐘頭,時間長得足夠淇曼洗了一個熱水澡浸泡她緊張的肌肉再躺回偌大的雙人床上,也長得讓那些回憶又悄悄駐進她腦海,害她回憶了大多不該回憶的事。
她轉開床邊的收音機,找到I.C.R.T.的頻道,一首令听者會忍不住熱淚盈眶的美妙歌聲立刻將她包圍。
懊死!她沒有地方可逃,到處都是令她想起子銘的事物,連听個音樂都令她瘋狂地想念子銘。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突然開了。
「我爸說兩個女人可以抵過一百只鴨子。」子銘站在門口看她。「現在我相信了。」走廊的燈照著他的臉,淇曼看出他沒有笑容。
淇曼目瞪口呆地看他,然後急急把被單直拉上她下巴。
「你要不要喝點熱牛女乃?」他大剌剌地走進房間,一腳朝後把門?NB468?上。「我們幾個兄弟都討厭喝牛女乃,但是如果你喝完牛女乃可以乖乖睡覺,我會立刻開車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去幫你買回來。」
他慢慢地走近她,光線被他關上,房間里暗暗的,只有自窗簾縫泄進來的月光,但她看得見他赤果的胸膛,聞得到他身上香皂的味道,他只穿了一件寬睡褲,她的喉嚨發緊,好像有人緊緊地掐著她的喉嚨似的。
「我很好。」她想保持正常的聲調但是沒有成功。「我很舒服,謝謝。」
「你確定不會再走來走去、開窗關窗的了嗎?你發出來的噪音吵得我無法成眠耶。」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會再吵你了,我保證。」淇曼往棉被里躲。不對呀,她才應該要向他抱怨,是他害得她睡不著的呀!
「謝謝。」他走到床邊,一坐了下來,一條長腿曲在床上幾乎踫著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是天生的搗蛋鬼,就好像台風眼,別人已經為了你亂到最高點了你卻渾然不覺。」
淇曼听了他的話,更往棉被里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說得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引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似的。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要我幫你把毯子拉好嗎?你這樣子會窒息。」
「不,我很好。」她急忙往上滑一點露出下巴。
「要我幫你按摩嗎?」他溫柔地問。
「不!看在老天分上,子銘……」她很高興他在黑暗中看不見她的雞皮疙瘩。「你讓我感到愧疚。」
「我只是想照顧你,你今天晚上患了失眠癥嗎?」他微笑道,仿佛樂于見到她因為自己而神經衰弱。
「我從來沒患過失眠癥。」她強逼自己冷靜。
「那你干麼還不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每一個不患失眠癥的好女孩都睡著了,听听小湄,她在自己房里睡得像豬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她不高興,發火了。
吧什麼一直怪她?睡不著又不是她的錯?他怎麼可以如此咄咄逼人?要知道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
「這房間的窗子一開就冷得要死,關上又熱得要命,床太軟了,像流沙一樣的害我幾乎陷在里面,這床毯子蓋著會太熱不蓋又會太冷,我還一直听到浴在滴水的聲音。」她劈哩啪啦地對著他批評,仿佛罵罵他就能出氣。
「喔,是嗎?這就奇怪了,」子銘一點也不生氣,反倒似笑非笑地注視她。「你昨天晚上挺能適應的嘛!」
她倒抽一口氣,咬緊下唇把頭撇開,渾身燥熱地望向剛才她關上的窗戶;沒有空氣,難怪她不能呼吸。
「好吧!」子銘柔聲道。「我們要談開來嗎?」
她仍然拒絕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說謊。」他一手抓起她手腕,拉起她靠近他。「你制造了一整晚的噪音等我來,我不來的話你會鬧到天亮,可憐可憐我,我需要睡眠。」
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她不想和他這麼靠近,她伸手要推開他。但是她的手指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一踫到他胸膛就被吸住。
下一秒鐘,他攫住她的唇,長長一吻後,更次更深更熱烈地吻她。她失魂地貼緊他,雙手抓著他的肩,再滑到他背上。他卻離開一點,她以為他要拋下她了,但他仍然吻著她,大手掀開隔在他們之間的毯子,然後整個人壓到她身上。她欣喜地迎接他的重量,抱緊他炙熱火燙的身體,難耐地在他身下蠕動。
他突然抬起頭,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遠一點。她只能楞楞地望著他,望著他跳得飛快的頸動脈。她的眼楮張得大大的,看著他輕輕地拂開她頰上的頭發。
「到此為止,」他逼自己平靜下來。「停止你內心的掙扎吧。」
「不,」她沙啞地低喃。「不要……」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他站起來,退開一步。「游戲規則改變了。」
「為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他在門口轉過身。「除非你願意,否則我不要。我不想看到你明天早上又後悔,我們適可而止就好,這樣你就不用一大清早逃回家。」
淇曼因為他的一席話而啞口無言。
「你希望我們兩敗俱傷,還是一生廝守?」他苦笑,淇曼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表情。「如果你做好了決定,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子銘離開後,她腦袋里的神經回路全攪在一起,差一點就要「當機」了。
他把她的身體加熱,卻在最後一刻踩煞車,丟下她一個人獨守空閨以懲罰她,害她從沸點驟然降到冰點;這是什麼意思嘛!
她雖然生氣、憤怒、害怕、迷惑、孤單,可是她絕不讓他有機會譏笑她,她可以渴死、餓死、熱死,但絕不會被人笑死,不會像只小狽般可憐兮兮地伏在他腳邊向他撒嬌,求他憐憫。
她數過羊、數過牛、數過貓、數過鳥、數過一切的一切,以求打發冗長的黑夜。最後,淇曼終于捱過她一生中最漫長的一晚,最近的四十八個小時里她睡不到四個小時,終于知道失眠是多麼的痛苦。
當太陽出來的同時,她知道自己的麻煩還沒有過去,于是,她決心作戰!
她要龍子銘為他狂妄的態度付出代價,她要把他當作木頭人,對他視若無睹,教他後悔昨晚拋下她。
淇曼立刻下床,從行李袋里翻出最丑的土黃色直筒裝換上,再把頭發仔細地梳起來扎在腦後,活像個老太婆造型。對鏡子里那個「俗」到最高點了,淇曼這才滿意地下樓去。她走進廚房,發現只有小湄一個人。
「早安。」小湄看看她,好奇地睜大了眼楮。「淇曼姊,雖然我們現在是災胞,但是你也不必‘打扮’得像個災胞吧?」
淇曼鎮靜地坐下來,開始培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請你把牛女乃遞給我好嗎?」她不打算解釋自己的行為。
「當然。」小湄過分禮貌地微笑。「要喝茶嗎?」
「好,謝謝。」
「吐司?」
「好。」她需要增加體力以備作戰之需。
小湄咬著指甲注視淇曼。「你今天的造型真是不錯,可惜龍大哥不能在這里欣賞。」
淇曼要很努力憋著才沒把自己口中的牛女乃滄出來,她以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哦?他去哪了?」
「去慢跑。他要我們隨意,只要不讓無賴在他的地毯上撒尿。」
就那樣?淇曼喪氣地垂下雙肩。
她披好了戰袍磨亮了武器,殺聲震天一鼓作氣地沖到戰場,敵人卻擺她一記「空城計」,教她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沒說,你有事要找他嗎?」小湄問。
他是不是故意躲著不見她?還是他看穿她的企圖,一看到打扮得丑哩呱嘰的晚娘相就從後門溜到海灘上大笑三聲,讓她不戰而敗?
「沒什麼事,」淇曼用力咬一口吐司,可惜咬的不是敵人的肉。「我只是奇怪他家里有客人在,他竟然能放心地走開。」
「我們不是客人。」小湄聳聳肩說。「我們是難民,龍大哥已經好心收留我們了,我們不能指望他還會日夜陪著我們提供娛樂。」
「我沒那意思。」淇曼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小湄說得對,是她自己臭美地以為子銘滿腦子的心思都掛在她身上。該死,她花了一番功夫才梳好的老太婆發型竟沒有觀眾,一身的布袋裝也只是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傻子。用手當扇子扇了扇,淇曼氣餒地替自己找台階下。
「我好熱,今天幾度啊?」她不敢正視小湄的眼楮。
「最高溫二十八度。」小湄立刻報告。雖然現在還不到正午,但她禮貌地接受淇曼拙劣的演技。
「我要去換一件比較……比較……」
「涼快的衣服?」小湄微笑道。
「對。」不想再多說話,淇曼立刻落荒而逃。
「第一回合,比數是一比零;龍子銘先馳得點,羅淇曼不戰而敗。」小湄學著電視上播報體育的記者。「各位觀眾,不要走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