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杉木快速地往兩旁退去,風馳電掣的黑色凱迪拉克房車奔馳在高架道路上,直駛北方。隨著汽車進入東湖,彎進一棟別墅住宅的專屬車道上,赫連朔的心思終于被迫回到現實。
眼前的赫連大宅,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赫連朔從下車的那刻開始,便讓自己陷入機械式的運作,由黃琦領著一路來到赫連皇天的臥室,他一直都目不轉楮,絲毫不費心思去打量室內奢華的裝潢,因為那些擺設都跟他腦海中的記憶、深夜里的夢魘一模一樣。
房間中央,巨大的床鋪上躺著一個嚴峻削瘦的人,床畔立著幾位醫護人員,隨時照料著病人的一切需要。
原來赫連皇天病了。
他的年齡不過將屆滿一甲子,但他此刻的病容使他看起來像個超過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眉宇之間的強硬更突顯咄他敵不過歲月風霜,連黃琦的身子骨都明顯比他還要健康硬朗。
「阿朔,你來了。」蒼老的嗓音中竟不失威嚴。
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對眼前這位伯父產生任何孺慕之情。「找我做什麼?」
「我命令你回家,難道你不服氣?」他突然丟出一句別有深意的謎語。「哼……不服氣也沒用,你父親欠我的債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這是你說的!赫連朔冷靜地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應。
「有什麼事,你就開門見山的直說吧。」
「我也沒打算瞞你。」
躺在床上的赫連皇天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用他那空洞泛白的眼珠子直盯著赫連朔瞧,令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的兒子赫連望上個月在法國出車。禍成了植物人,現在躺在醫院、里。赫連家的事業後繼無人,我要你回來接管。」
赫連朔嘲諷似的笑容凝結在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股想仰天大笑的沖動。赫連皇天找他回來當繼承人?他不但病了,連腦筋也已經不行了嗎?
「對不起,沒興趣。」他撂下話便轉身想要離開。
他不想探究原因,更無意卷入家族事業的風暴。「華夏敦煌藝術發展基金會執行長」這個位子或許是塊大餅,但他卻不想撐壞肚子。
「站住!」居然有人可以拒絕一步登天的機會,赫連皇天不得不佩服佷子有著和他父親一樣的骨氣。「即使不為赫連的家產著想,也該替你自己想一想,你不希望下半輩子都活在君漠北的陰影下吧?」
赫朔霍然停住腳步。「原來你連下十二道金牌召我回來是為了想當面嘲笑我。」
「嘲笑你?看看我,我病成這個樣子,早就沒有那種閑工夫了。」赫連皇天的話鋒變得強硬。「憑你的資質,將來東山再起並非難事,可是非得再花好幾年的奮斗才能見功。假如你不介意使用她父親的資源,加上讓別人譏笑你靠著女人苟活,那你現在大可一走了之,我絕不留你。」
他默默不說話,卻也沒有繼續走出去。
「時代不同了,現在能白手起家的人少之又少,懂得利用時勢者才能成就大業。只要你答應回來,你決定如何運用赫連家的資金,我都沒有意見。」
赫連朔轉過身來,年輕倨傲的眼神對上老邁銳利的眸珠,兩人仿佛在沉默中較勁了三百回合,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
「你不怕我把赫連家的錢全吞了?」
「栽在別人手里,不如栽在你手里。」赫連皇天的神情高深莫測,實在很難猜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我知道你為了你父親的死一直怨恨我,然而你我體內流動的血不容你否認我們之間的血脈關系。」
「如今望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我自己則是病痛纏身,隨時都有可能會走。在我撒手人衰之前惟一一項重要決策尚待執行的,就是找你回來接管祖業。這個決定是我下的,自然也就不擔心你接手後要如何處置赫連家的一切,不過,我還是有條件的。」
重頭戲來了。
赫連朔悶哼一聲,早就猜到。
他小時候便從父親的言談之中了解到伯父的個性,赫連皇天的心機重、城府深,絕不可能毫無條件將家產拱手讓他全權掌握。
「請我回來接管祖業,居然還敢開條件?」赫連朔故意刺激他。
「少自抬身價了。」赫連皇天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是‘要’你回來幫忙,不是‘求’你回來當老大。「
「你的條件是什麼?當赫連望醒來的那一天,我必須立刻滾蛋?」
「這是游戲規則,」老滑頭冷冷一笑。「而且跟你想象的絕對不一樣,我只是要你別娶君芷薏當老婆。」
他愣了一秒鐘。「我娶什麼人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你娶誰我都不管,就是不能娶君芷薏。」
「無聊!這算什麼游戲規則?我不會答應的。」
一直躺在床上的赫連皇天此時闔上雙眼,「你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剛吃完藥的他,現在只想好好再睡一覺。「不必恨我,這是你的宿命。」
「我不恨你。」他直直對上老人的眼楮,「因為現在的你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可悲。」
說完話,赫連朔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朔,張媽在教我煮梅干扣肉,你要不要來幫我嘗嘗味道?」芷薏興高采烈地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赫連朔坐在客廳里對著電視畫面發呆。
自從那天被找回去赫連老家之後,他就一直顯得心神不寧,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卻困擾著她。
芷薏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真的愛上他了。這不是單純的迷戀,不是逢場作戲,更不是什麼一夜風流。她愛他,希望他開心、快樂,儼然變成她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認知來得太突然了,她有點害怕,甚至不敢讓他知道,
「朔?」她提高音量喊他。
「嗯?」他抬頭,一臉歉然。「對不起,你剛跟我說什麼?」
她搖搖頭,仿佛怪自己打斷他的思緒。「算了,只是小事而已,我不知道你在想事情。」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赫連朔忽然拍拍她的粉頰,迅速地跳起身來。「嗯……你在煮什麼東西嗎?很香呢。」他鼻子的功能突然在此時復活了。
「真的嗎?」她高興地問。
「嗯。」他環住她的腰,將她攬進懷里。「走,我們去瞧瞧你做的好料,待會兒我也來露一手給你看。」
她笑逐顏開,心里卻仍然隱隱不安。
捺不住性子的她,趁他沒有戒心,便開口問︰「你想不想告訴我,那天回赫連老家時,發生了什麼事?」
他愣住,望著她認真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以後大概沒有什麼事能瞞住她,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我伯父要我回去接管家族事業。」
「什麼?」她發出驚呼,「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可以回去接管家業,不但可以馬上把你的公司買回來,以後還可以把家族事業發揚光大,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是這樣子沒錯。」他卻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不過,我沒有答應他。」
「啊?」責怪多過于失望的眼神朝他射來。「笨蛋!你瘋啦?竟然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怎麼這會兒他成了笨蛋了?
「沒想什麼,就只是不願意回去接管祖業而已。」他省略了赫連皇天提出那個奇怪條件的部分沒有說。
「赫、連、朔!你待會兒打電話回去告訴你伯父你願意回去,不然我明天就親自押你回家。」她既溫柔又堅定的口氣,不容他置疑。
「不是真的吧,我的君大小姐。」他很詫異她為何如此堅決。「你為什麼會希望我回去?」
難道她的目的是在他接手萬貫家產後的榮華富貴?不!不可能的,他們君家的財產比起赫連家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也不相信芷薏會是如此膚淺的女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她現在的腦袋可靈光了。
「我在想什麼?」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听听她的理由。
「現在幫你撐住鮑司的錢是我老爸出的,你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你其實很在意,男人啊,面子問題總是要考慮的。不過,念在我老爸的一番好意,你又不能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回家挖祖產來填補‘東方風雲’的錢坑,所以你才會如此的傷腦筋,對不對啊?」
準!她幾乎說中了他心里的矛盾之處。
「你大可不必顧忌我老爸,」她自認聰明的以為自己是在替他解套。「他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因為一筆橫財而成為別人口中的暴發戶。赫連氏的家族事業卻不是一天兩天就Q9有今日的規模,想必你祖先們當初也花了許多工夫才打好根基,就像你自己一手創立的︰東方風雲’一樣。這樣比喻,你還舍得看它因為後繼無人而被家族外的員工瓜分殆盡?」
「是是是……大小姐的分析真是精闢。」他實在無話可說了。
「好啦,問題解決了。」她喜滋滋地。「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就別悶在心里,盡避告訴我吧。我就算不能幫你解決,至少也會給你一個很好的建議。」
「是是是……大小姐可以開始開業提供咨商服務。」
「好說好說。」她抬頭挺胸,眼神中充滿驕傲,神氣巴拉地率先走進廚房。
嘖嘖——不過是有了三分顏色,才這點功夫就踐得開起染房來了。
好男不跟惡女斗,這口氣他姑且忍住了。待會兒進了廚房,他也露兩手料理特技,讓她瞧瞧什麼是真功夫。
★★★
赫連朔在短短七天之內,完成了幾項重要大事!
星期一,他接受芷慧的建議,回去接掌赫連家族的祖傳事業。
星期三一早的各大報紙就刊出他接任「華夏敦煌藝術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的消息。
星期五,基金會里的幾位老臣帶著赫連朔拜會各大銀行的總裁。
對于赫連朔這位經歷被股東出賣、被迫將公司賣給別人的人,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再度翻身,實在跌破不少人的眼鏡,當然,對他感到折服與欽佩的人,更在迅速增加中,人氣旺得不得了。
「下禮拜的行程大致是如此。」赫連朔站在伯父床邊,平靜的報告著他接手基金會之後的進度。「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會答應回來?」他忍不住追問。
赫連皇天正側頭沉思著,嘴角忽然扯出一道淺淺的笑容。「因為我知道你會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找到當年我挪用公款的證據,來洗清你父親他那莫須有的罪名。」
好一個聰明的糟老頭!他諷刺地想道。
「對一腳已經踏進棺材里的我來說,那些陳年往事早巳不足以令我憂心,你大可放手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不過……」赫連皇天的話鋒忽然一轉,又扯到了他提出的那個「游戲規則」。「姑且不論你忤逆了我的話,君漠北這個老糊涂知道你跟他女兒在一起,竟然沒有反對?」
赫連朔暗暗吃了一驚,覺得事有蹊蹺。「你到底想說什麼?」
「君漠北是賊!他是搶走我妻子的賊!芷薏其實是我和你伯母所生的啊!」
「你說什麼?!」赫連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赫連皇天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臉色漲成豬肝紅。他用力一咳,吐出一塊血痰,把被子也染成墨紅。
「皇天先生,請你不要再說話,要保重身體。」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他氣喘吁吁。「看樣子,我時間不多了……你們讓我把話講完。」這是他伯父首次在他面前露出疲憊的神態。「你可以去翻翻家里的戶籍名冊,我在你們一家人走了之後,由媒妁之言娶了穆婉蓉。只要你去逼問君漠北,他一定會承認他從我身邊帶走穆婉蓉的時候,’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赫連朔听著听著,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你騙我!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如果芷薏是你的女兒,為什麼這些年來你不去向君漠北要回來?」
「如果芷薏是個男孩子,我就會去找君漠北!」死到臨頭的老人,腦子里想的還是同樣的事情,老舊的觀念永遠不會變。「不過既然是個女娃兒,就讓君漠北花錢替我養女兒,我倒也樂得輕松。」
這實在太好笑了!
八點檔連續劇的爛劇情,居然會活生生的在他的生命中上演!
當年已經離開赫連家的他,小小心靈里就只充滿了對曾祖父、祖父以及伯父的仇恨,實在不可能會知道伯父跟君漠北有過這一筆爛賬。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跟芷薏真的是有血緣關系的堂兄妹,他們之間的一切情慷,都是不被世人允許的,他們再也不能相愛,過往的一切都要被迫遺忘。
「咳……咳!」
「不好了,快急救!」醫護人員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看赫連皇天又陷入一陣喘不過氣的掙扎,他們連忙將赫連朔趕出房間。
「朔少爺,請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午夜時分,赫連大宅陷入一陣地動天搖的混亂。
赫連皇天咽下最後一口氣,將事情真假的答案帶進地獄,而惟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君漠北此刻又不在台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夢境?
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叫他以後該如何自處?
★★★
接連著好幾天,赫連朔不敢接芷薏的電話,也竭盡所能的避不見面,想逃避必須和芷薏分手的這一天的來到。事實上,他整個星期都在想她,不論是何時何地,‘她都在他心里,她的聲音、她的微笑,他們纏綿時的激情,一幕幕在他腦海中不斷重復上演。
「朔!」才想她,她竟就出現在眼前。「哈!逮到你了吧?」她太想念他了。
「芷薏!你怎麼來了?」他早該明白的,該來的還是會來,想躲也躲不掉。他不知道他們之間該怎麼結束,但他有預感結束時一定很痛苦,因為一旦到了不得已得處理這份感情的地步時,勢必會傷害到她。
「人家一個禮拜沒見你,想你了嘛。」她嬌嗔地笑著說。
雖然心里有一絲絲懷疑,他是否已經準備好要和她擁有永久的關系,然而既然他忙到不分晝夜、分身乏術,她抽出時間來探望他,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補習班里不需要你坐鎮嗎?」他的表情很嚴肅。「你已經是負責人了,該有個老板的樣子,別再像個孩子似的,會被同業的人瞧不起的。」
「哎喲……我是來看你,不是來听你訓話的。」她攬上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抬頭望著這張成熟英俊的臉,發現他的兩頰明顯的消瘦了。「朔,你是不是都忙到沒空吃飯?看看你……連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沒事。」他把臉別過去,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很糟。
一個禮拜的食不知味加上夜不能眠所得到的代價,比起內心無時不刻的糾結、煎熬與痛苦,算是小巫見大巫。
「還想騙我,」她心疼地輕撫上他的臉,顧不得自己是在他的公司里,「對不起,都是我要你回家接管祖業,打下這麼大的責任,才害得你這麼累……從現在開始,我也要負起照顧你的責任,絕不讓你餓著、累壞,好嗎?」
听著她的話,他心碎了。
赫連朔硬生生地把早已準備好的台詞說給她听。「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一直沒有向你提起,伯父要我回來接管祖業是有條件的。他要我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你,我想,我既然答應回來,就表示必須跟你分手。」
她沒听錯吧?芷薏呆呆的凝視著他。「為什麼?」
「我不知道理由,」他撒下瞞天大謊。「我只知道我必須遵守,你懂嗎?」
「我不懂。」她眼中充滿了濕意。
「你會懂的。這是我伯父的游戲規則,我真的、真的一定要做到。」
他緊握的雙拳,用力地抵在辦公桌上,指關節因為太用力而泛白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他如撕裂般滴著血的心痛。
芷薏開始想哭……
「我才不管你伯父的游戲規則!」她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崩潰決堤。「我只問你;你是不是認真的?」
「是。」拳頭上的青筋突起,他只想趕快讓自己痛到麻痹。
拼命壓回眼眶中的淚水,她一言不發地轉身沖出去,消失在電梯里。
他對不起芷薏。
望著她奪門而出的背影,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追出去的沖動。
沒錯,他是故意把她氣跑的!他沒有說明原委,是因為情況真的很復雜,所以他不打算讓她知道赫連皇天口中的殘酷事實。
這個打擊對他相當大,而他認為她絕對禁不起相同的刺激。
他不願意讓她更傷心,所以決定瞞著她,就是這麼簡單。即使每個人都將他視為負心漢,罵他是個薄情郎,他仍然執意如此。
他也知道這麼做十分委屈她,然而這場戰役是屬于他一個人的,他不要任何人為他操心、不要有後顧之憂,更不願她背負任何不名譽的罪。
于是,「分手」成了他最自私的決定,也是對她最好的一種保護——
★★★
「不要攔我!」
「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你少嗦!讓我們進去就對了。」
罷從二樓書房出來的赫連朔,听到大門外的一陣騷動。
「外面是怎麼回事?」他喚住正從他面前經過的張媽。
「少爺。」張媽早巳六神無主,滿臉愁容。「有幾個少年趁馬叔開車庫門的時候闖進前院來,他們在門外叫罵,直嚷著要見你,馬叔正在趕他們走。」
「赫連朔,你給我滾出來!」
毋須猜測,他已經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
「去開門讓他們進來。」
「可是……」張媽的口氣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沒事,去吧。」
張媽去開門,就看到阿斌一馬當先殺氣騰騰地沖進來,還差點撞倒張媽。不消說,後面跟著的一定是小狽子、阿發、小豬和大目仔
阿斌堅持要殺到他家來質問,小狽子一干人等全攔不住他。
「阿斌,你冷靜點。」阿發試圖充當和事佬。
「閉嘴!」顯然阿斌一點也不感激,他的噴火口對準赫連朔。「赫連朔!你太過分了!」
赫連朔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漠然。
「下次要拜訪我,請你先按門鈴,我不會不開門的。」
「用不著虛情假意。我只問你,你這家伙究竟是什麼意思?」
問得好!三堂會審的一票欽差,全部瞪住堂下嫌犯。
「什麼‘什麼意思’?」
「該死的!你為什麼害君老師哭得眼都腫了?」
芷薏哭腫了眼?他的心揪成一團,神情繃得死緊。「我相信那是因為我提議分手。」
「為什麼?」阿斌咬牙切齒,幾乎要撲上前去咬他.一口。
「因為我不能娶她。」
阿斌拍桌子吼回去︰「這哪是理由?」
赫連朔直視著他。「你問了問題,我給了答案,你卻又指控說這不是理由,那麼請問,這是什麼?」
「這是借口,是你自私的借口!」阿斌的眼眶幾乎要泛紅了。
他好氣好氣,氣赫連朔拋棄芷薏,氣他玩弄她的感情,氣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態度,更氣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除了來這里大吵大鬧之外什麼也不會做。
他無法代替赫連朔在芷薏心中的位置,讓他氣到心痛!
「從我在醫院里醒來,看見她為了你流眼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君老師是真心只喜歡你一個。你曾經是讓我最羨慕的人,現在你卻莫名其妙的拋棄她,這種狼心狗肺的事你怎麼能夠做得出來?」
其他人也跟著發出斥責︰「那天看你出手救阿斌,我們都認為你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結果沒想到你卻是個負心漢。」
「對!你拋棄了我們的君老師,你不是男人!」小豬的臉也漲得通紅。
赫連朔平靜地望著他們,明白芷薏這個半調子老師在他們這一票輟學生的心目中,早已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阿斌沖上前揪住他的衣領。「你根本就不愛她!你這個騙子!」
「住口!」他一掌將阿斌的手打落,心中感到氣憤與不耐。他不介意當個負心漢,但他不能忍受有人指控他不愛芷薏。「我對她的愛不是你能了解的!」
他愛她至深,絕對不容置疑。
「我是不了解。」阿斌的語氣听起來像在發毒誓。「我只知道我絕對不會讓我心愛的女人哭泣!」
他再也不想看見失魂落魄、毫無生氣的芷薏,這不是他認識那個會為了要學生來上課而答應當扒手的君老師。沒有笑容的芷薏,不是他的君老師。
年輕真好,可以愛得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赫連朔輕輕搖頭,漠然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遇到的問題,連我自己都感到欲哭無淚,你忍心讓你的君老師更難過?這就是你表現愛的方式?」
阿斌未月兌稚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到底愛不愛她?」
「你問錯問題了,」赫連朔再次重申自己的心意。「你不應該問我到底愛不愛她,而是問我到底有多愛她。」
懊死!阿斌跌坐進沙發里。「那你就不應該逃避,」他冷冷地低語。「你這是在逃避,不是在解決問題,我……我絕不相信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這是我對愛情的信念。」
砰!一雙巨掌拍向大理石桌。
「夠了沒?」
大伙瞪住赫連朔,不發一語。
良久良久,他起身大步邁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阿斌跟張媽不約而同的問出口。
「找芷薏。」他緊繃著臉,決定率先跳月兌這場混亂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