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桌上的白干都已換成第四瓶了,春眠盯著自己面前那不知是第幾杯的烈酒,強忍著從胃部翻涌上來的惡心感。
她撐著僅剩的意志,抬頭望向對面的嚴忍冬;他垂首斂眉,故意不看向春眠,表情意外地鎮定。
怎麼會這樣?平日在客棧,嚴忍冬都醉得很快呀!一壇二鍋頭便是極限了,更何況今天在她趕到歌樓之前,他應該已經喝了不少才對……
春眠並非毫無計畫就貿然提議拚酒的傻子,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有勝算,才會跟嚴忍冬賭的,拜托,她可是拿她未來在吉祥客棧的去留下注呢!然而看現在這樣的情形,她開始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要放棄了嗎?」嚴忍冬察覺到春眠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抬頭問道。
「怎麼可能。」春眠深吸一口氣,再度舉杯,緩慢且痛苦地喝盡杯里的白干後,換她替嚴忍冬再斟一杯酒。
「哼!」嚴忍冬眉一挑,毫不猶豫地迅速干杯。
他絕對不願意去見自己的母親,這場比賽他絕不能輸,因此他跟平常放任自己隨便喝酒不同,在比賽一開始便暗暗催動內力,不時把體內的酒氣逼出,如此一來,要他喝幾杯、幾瓶都行,即使說他是作弊也罷,他本來就沒有認真比賽的打算。
春眠並不清楚嚴忍冬的如意算盤,她只是對嚴忍冬竟喝得這麼快感到目瞪口呆,她頭疼欲裂、四肢沉重,好想就這麼趴在桌上睡啊!謗本就沒法思考。
望見又遞到她面前的一杯酒,她茫然地伸手去拿,一飲而盡,但是把杯子放下的一瞬間,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唇,跳起身沖向旁邊的痰盂大吐特吐。
「沒事嗎?」嚴忍冬一驚,跳起身走到她背後,雙手迅速扶住她劇烈顫抖的肩。
春眠痛苦的模樣就像一拳打在他的月復部上,他這才察覺自己逼她做了些什麼,自己簡直混帳無比。
吐完,稍微用口袋里的方巾整理了自己的儀容,春眠揮開嚴忍冬扶住她肩頭的手,踉踉蹌蹌地走回原位坐下。「……我……沒事,該你。」
那張臉布滿不正常的紅暈,五官不時難受得揪在一團,哪里像沒事的樣子?嚴忍冬望著她,眉頭緊蹙。
他終于道︰「算了,我不會叫你離開吉祥客棧的,你放棄比賽吧!跋快回客棧去。」
「不行……我……還可以喝……你要喝下……這杯……大爺……你要回家……看母親……」春眠逐漸失去焦距的醉眼望著嚴忍冬的方向,右手手指懸空比呀畫的。
「那件事有這麼重要嗎?根本跟你無關不是嗎?值得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嚴忍冬不由得提高聲量吼道︰「你真是個白痴!」
春眠半趴在桌上,歪著頭凝望擺在嚴忍冬面前他該喝的那杯酒,她伸手去拿,拿了個空,又拿一次,好不容易模到酒杯。
「你要干嘛?」嚴忍冬微眯起眼盯著她,奇怪她的舉止。
「很……重……要……」她喃喃自語,突然自己喝下那杯酒。
「喂,這是輪到我要喝的酒,你這醉鬼——」他不耐地望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的春眠。
接著她靜靜拿著空了的酒杯,片刻沒有動靜,嚴忍冬狐疑地挑眉,下一瞬間,酒杯「鏗」一聲從癱軟垂下的小手上掉落地面,眼楮完全闔上的春眠身子一歪,整個人也朝一旁的地上倒下去。
嚴忍冬飛快地往旁邊傾身,伸長雙臂及時摟住那軟軟的身軀,春眠整個人撞進他的懷里,額頭撞上他的下顎。
那股疼痛讓嚴忍冬蹙了一下眉,但他隨即發現春眠以非常舒服的姿勢醉倒在他懷中,她的螓首滑向他肩胛骨處的凹陷,雙手猶如小孩側躺時靠在胸前一般依偎在他的胸前,他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接著失序地鼓動起來。
嚴忍冬覺得自己仿佛正抱著一個非常柔軟、又暖呼呼的小動物,手上的觸感很舒服,令他不禁縮緊手臂,將春眠緊緊摟在胸前,那種充實又溫軟的感覺,讓他不忍釋手。
他靜靜地把自己的下顎抵上春眠的頭頂,更緊地摟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空虛寂寞的體內一般,他緩緩閉上眼,品嘗這片刻的溫存。
好可愛又好柔軟的小東西,但卻藏有那麼大的意志力。自己是那麼脆弱,卻又喜歡照顧別人、教訓別人……
嚴忍冬的嘴角微微揚起,接著猛然察覺到自己的怪異,他雙眸頓時驚愕地睜開,俊臉一僵。
他在做什麼?他緊緊抱著春眠?
嚴忍冬倏地推開春眠,就像推開什麼毒蛇猛獸,因為那股勁道,春眠又晃悠悠地往後栽倒——
不對!嚴忍冬急忙搶在春眠的後腦勺落地前,又長手一攬,把她抱回自己懷里。
明明沒有讓半點酒氣進入自己體內,嚴忍冬卻感到面龐發燙,手心也開始出汗,他發現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手足無措。
他……喜歡上裴春眠了嗎?
這個可能性讓嚴忍冬心頭一窒,他甩甩頭揮去那莫名奇妙的思緒。
當務之急是帶著春眠離開這里,嚴忍冬稍微恢復冷靜的思考,他總不能就這樣抱著她睡在歌樓里。
但是一想到他摟著她睡在這里的床榻上,嚴忍冬感到胃里像有蝴蝶翩翩飛舞,「瘋了……」他仰頭閉眼申吟道。
強迫自己清空思緒,他稍微放開春眠,改將她的雙手環上自己的頸項,把她負在背上,他決定要背她回客棧。
苞老鴇結完酒錢,他背著春眠離開歌樓,走上歸途。
時間已是夜半三更,即使是花街柳巷行人也消失了蹤影,所有的繁華喧囂終于有了片刻的寧靜,月亮略微西沉、星斗滿天。
嚴忍冬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春眠漫步在涼夜的長巷里,這恐怕是他生平頭一次背人吧!他自嘲地心想,不太清楚自己怎麼會落到如此境地。
靜靜地走著、走著,之前春眠所說的話,此時一一浮現腦海。
「……像這樣一有不順就張牙舞爪,稍被踩到痛處就無理取鬧,完全不體諒周遭人的感受,有如一個被寵壞的任性小表……」
「你不夠愛她,你只是在可憐沒有她陪伴的寂寞自己,只是在愧疚沒有在她死前照顧好她,只是在怨恨她不讓你陪伴,你想的都只有自己……」
「好手好腳、衣食無虞,你已經比這世間大部分的人都有福氣。」
這小家伙真的很愛說教……嚴忍冬不服氣地想著,神色卻不經意變得柔和。
他走路的腳步異常緩慢,夜風帶來花朵的香氣,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剩他的心跳聲,以及他背上感受到的那平緩鼓動的心跳。
他竟下意識地希望,這條邁向客棧的路永遠不要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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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痛痛……春眠睫毛扇一扇睜開眼,頭像快炸裂似的疼痛是她第一個意識到的感覺,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東西則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在自己房間?怎麼回來的?春眠蹙起眉,發現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嚴忍冬要她放棄比賽,接著是一整段徹底的空白。
天哪——空白!春眠雙手抱頭,猛然坐起身。所以說是嚴忍冬贏了嗎?還是她放棄了比賽?
「你醒啦?」踫巧推門進來的玉麟兒好奇地望向她。
「嗯……我醒了……」春眠聲音萎靡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正好是午膳時間,你睡了好久,你小心等一下下樓要面對我爹的一頓脾氣。」
「欸∼∼」春眠哀號。
「你還欸咧!就那樣丟下工作跑得不見人影,害大伙擔心死了,更沒想到你會弄到三更半夜,醉醺醺地讓嚴大爺給背回來。」
「嚴大爺背我回來的?」春眠驚訝地小嘴微張。
「是呀!你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只是去找嚴大爺嗎?竟然自己一個人喝到掛,還讓人背回來。不過經過這件事,我覺得我對嚴大爺要重新改觀了,本來以為他脾氣火爆又愛折磨人,但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嘛!」
「哪有溫柔……」春眠咕噥道,那家伙此刻該不會正盤算著要她履行諾言,離開吉祥客棧吧?
「真的很溫柔喲∼∼背著你回來時,正好是我在值夜,他詢問你的房間在哪後,就把你一路背到房間,放到床上,還要我讓你今天好好放個假。他住進來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看他說話那麼輕聲細語,深怕吵醒你似的。」
「你想太多了。」春眠搖搖頭,接著又「哎喲」一聲雙手抱頭。
「嘖嘖嘖,你這醉鬼,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讓你一個人喝成這樣?」
「沒什麼,我不是一個人喝的,只是跟嚴大爺打了賭,比賽喝酒。」
「我瞧是你在夢里編故事吧?嚴大爺昨晚回來時身上可沒一絲酒味,今兒個也一早就起來到樓下用早膳,倒是你一身酒味沖天,听嚴大爺說你還吐了呢!」
「我吐了?!」在嚴忍冬面前吐了?
春眠突然察覺事態的嚴重,想想一個姑娘家竟然在男人面前大吐特吐,還不省人事到讓人背回來,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她頓時羞得只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所以老爹說,以後你再敢踫酒試試看,一定會把你頭發拔光光送回寺里當尼姑。他一直在唉他讓好端端一個姑娘成了酒鬼,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呃……太夸張了。」春眠澀澀道。
「是呀!所以你趕快把醒酒藥吃一吃,梳洗一下,下來賠罪吧!」
春眠嘆一口氣,想到要面對老爹的嘮叨,以及看盡自己難堪丑態的嚴忍冬,就一個頭兩個大。
玉麟兒離開後,春眠好好地梳洗一番,直拖了一、兩個時辰才下樓。然而,當她走下樓梯時,卻察覺到大廳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緊繃。
大廳的桌椅東倒西歪,中間清了一小塊空地,兩個大男人正彼此對峙,一個擺出虎虎生風的架式,另一個雖然只是站立著,卻釋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其他賓客在周圍旁觀,有人一副看好戲的態度,有人則恐懼的躲得遠遠的。
那兩個大男人其中之一,身形瘦削,一身黑衣,戴著附有面紗的頭笠;另一名則虎背熊腰、東衣綁腿,滿臉凶煞,就是一副綠林兄弟的模樣。
「怎麼回事?」春眠趕緊走到正巧站在樓梯附近的玉麟兒身旁,低聲詢問。
「剛剛那個黑衣人突然走進來,一來就揚言要那個壯漢的命,他命令大伙別插手,而且只憑一只腳就三兩下把桌椅全給踢到一旁。那黑衣人……不是普通流氓呢!」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玉麟兒也神情凝重。
春眠望著微微擺好架式,站在稍遠處的玉大山,還有玉老爹暗自蓄勁的模樣,想來他們是打算去阻止那個黑衣人。
「這位小兄弟,本客棧是禁止決斗的,請高抬貴手。」玉老爹走上前,擋到黑衣人前方,玉大山也隨侍在後。
「這是我跟這人之間的私怨,請不要插手。」黑衣人冷冷道︰「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帶走這人的命,阻擋的家伙我絕不會對他客氣。」
「那麼要帶走他的命,得先過俺這關!」玉老爹撲上去,玉大山也非常有默契地同時進攻。
但只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間,黑衣人便把他倆踹飛到牆角,玉老爹跟玉大山各自抱著月復部,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玉大山先昏了過去。
「爹!大哥!」玉麟兒和裴春眠急忙沖上前扶住他們。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黑衣人講完便蹬地起身,旋空飛踢那名壯漢,和他過招起來。
「爹這笨蛋,這種時候你插手干嘛呀!」望著抱著月復部直不起腰的老爹,玉麟兒簡直氣急敗壞。
「咱們……客棧不準流血啊……」老爹啞聲道。
听老爹如此說,春眠心頭一緊,她突然猛地站起道︰「您等著,我去找嚴大爺來幫忙。」
不能流血是吉祥客棧的原則,讓亡命之徒也能有個平安的歇腳處是吉祥客棧的夢想,她想替老爹守護這個夢想。
「喂——」玉麟兒還扶著老爹的肩頭,望著春眠飛奔上樓梯的背影,忍不住無奈念道︰「這邊有個老笨蛋,那邊有個小笨蛋,嚴大爺怎麼可能插手咱們家客人的私斗啊!她不要被罵個狗血淋頭就好了。」
春眠快步沖到嚴忍冬的房前,緊張地用力敲門,一邊狂喊,「大爺,不得了了,快開門!」
「喀」的一聲嚴忍冬迅速打開門閂,拉開門,蹙眉望向焦急的春眠。「怎麼了?」
他頭一次听到春眠這麼恐懼的聲音,連帶地讓他也緊張起來,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了。
「樓下兩個客倌打了起來,會死人的,大爺趕快下去阻止好嗎?」
「這干我——」
硬生生把「干我屁事」這句不雅的話咽下,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嚴忍冬再望向春眠祈求的小臉,不禁滿心無奈。
這家伙為什麼以為他會見義勇為,插手管這種閑事呢?
「大爺,快點!」時間緊迫,不待他答話,春眠著急地一手拉住嚴忍冬的手,直接往樓下沖。
酒醉打賭的事、把嚴忍冬罵得亂七八糟的事,她此刻完全拋在腦後,甚至也沒意識到當發生危機時,她竟直覺認定嚴忍冬是她唯一可以信靠的對象。
或許在她心底,嚴忍冬縱使千般不好,態度再差,她自始至終都還是覺得他是個至情至性的好人。
嘴里雖然罵他頹廢、愧對死去的戀人,但心里的一角還是為他心疼,知道他本來是個多麼重感情的人,所以才會那麼抑郁不振。
面對不給他拒絕機會的春眠,嚴忍冬逸出一聲微弱的嘆息,沒有辦法違逆她對他的期待,只能任由她把自己拉下樓去。
事實上,才被拉個幾步,嚴忍冬就認命地松開她拉著自己的手,越過她直奔下樓。
看到嚴忍冬的行動,春眠忍不住露出笑容,緊追著他跑下去。
樓下大廳里,壯漢已被打得奄奄一息,那名黑衣人就像玩弄老鼠的野貓似的,東踹他月復部一腳、西踹他臉一下,就是不痛下殺手,反而很享受那遍體鱗傷的壯漢狼狽閃躲的模樣。
「不行……俺還是得去阻止他!」玉老爹掙扎著要爬起身。
玉麟兒使勁按住他,「不準去!」
就在此時,嚴忍冬走進大廳,撥開一旁的人群,尾隨在他身後的春眠則安心地回到玉麟兒他們身旁。
「老爹,您放心,交給嚴大爺就沒事了。」春眠道。
玉老爹欣慰地點頭,玉麟兒則滿臉不可思議地望向春眠,「沒想到你還真請得動他。」
嚴忍冬搶身擋在黑衣人欲踹向壯漢的腿前,輕松用掌化解了他的攻勢。
「這樣玩弄人命,真是個惡心的人。」嚴忍冬啐道,嘴角揚起不屑的笑。
黑衣人收腿,飛身後退兩步,望向嚴忍冬,似乎感受到對手的不尋常,他擺出備戰姿態。「不要多管閑事!」
「我也不是很想管,但這里的店小二特別雞婆,要是讓你再這樣打下去,我會被店小二吵得無法午睡。」嚴忍冬咧嘴一笑,摩拳擦掌。「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
黑衣人不再搭話,他立刻騰空躍起,斜踹向嚴忍冬的胸膛;嚴忍冬腰微微往後一仰,在閃過的同時,雙手成十字鎖緊對方飛踹過來的右腳。
黑衣人一翻身掙月兌嚴忍冬的手,左腳又旋踢過來。嚴忍冬輕松舉起左臂格擋下,這次換他主動出腿攻擊,右腿直掃黑衣人的顏面。
一旁的春眠跟玉麟兒他們是看得目瞪口呆,本來已經覺得黑衣人是個功夫高手,但他閃電似迅捷的出招,全被嚴忍冬輕易擋下,嚴忍冬的攻擊甚至比黑衣人更加凌厲威猛,也更加狠辣,不消片刻,黑衣人的頭笠已被踢飛,嘴角也掛血。
「那……那個人該不會死在嚴大爺的掌下吧?」玉麟兒看得心驚膽跳。
「咱們客棧不能流血……」玉老爹擔心苗頭不對,又再度掙扎要起身。這該不會是趕走了豺狼,卻引來獅子了吧?
但春眠堅定地輕拍玉老爹的肩,「不用擔心,嚴大爺不是那種人,他會適可而止的。」
說著說著,嚴忍冬已拎起黑衣人的領襟,拖著他走向門口,所有賓客都敬畏地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通過。
「不要讓我看見你再在吉祥客棧附近出現。」嚴忍冬沉聲對黑衣人警告後,一掌將他震出門外。
然後又旋即轉身,來到半臥在地上的壯漢身旁,冷冷道︰「你這罪魁禍首也不準給我留在這里。」
看到壯漢申吟著起不了身,嚴忍冬不耐地抬頭翻個白眼,接著認命地彎腰把壯漢扛到肩上。
為什麼他非得做這種事不可?他無言自問。
「我把他扔到大夫那兒去。」嚴忍冬望向春眠道。
春眠站起身對他一鞠躬,再度抬起的臉上泛起笑容,「謝謝。」她就知道她能信任嚴忍冬的。
那個笑容很眩目,溫暖又充滿信任,嚴忍冬不禁怔愣出神,片刻才垂下眼,默默地扛著壯漢離開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