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著額頭,趙家樂在被窩中掙扎著。
天吶!為什麼她的眼都還沒睜開,陣陣劇烈的痛楚就像從她腦中深處進散開來一樣?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醒來了嗎?」
趙家樂想都沒想地抱著頭,難受的從齒縫間擠出她所能發出的一點聲音。
「老爸,幫我去向媽拿一點止痛藥好嗎?我的頭好痛喔!」反正平常會進她房間的人不是老爸就是老媽,尤其此刻她真的是頭痛欲裂,根本沒辦法去細想這聲音為什麼年輕很多,也異常的好听。
不過,她期待中的止痛藥還沒出現,她就先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味。
「老爸,這——」趙家樂正想翻身起來問個明白,卻在掀開被子的同時,整個人愣住了。
他,任中宇,竟然會出現在她面前?!
趙家樂的頭本來就在痛,此刻,又全都打結在一塊兒。
「你……怎麼會在這?」她完全忘了昨晚的一切。
任中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說︰「我煮了些熱湯,先喝一點,頭痛應該就會好些。」
趙家樂瞪大了眼,看著他,也沒說喝或不喝,因為她已經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還煮了湯要她喝?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是她在作夢嗎?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看著他目光中閃耀著耐人尋味的光芒。
「你要不要——」突然,他又開口,不過趙家樂沒讓他把話說完。
「不要!你先告訴我,你怎麼會在我房間出現?難道是我媽讓你進來的嗎?」難道他還不懂,眼前的一切已經讓她無法思考要不要喝湯了嗎?
但看在任中宇的眼中,他卻認為她是醉糊涂了。
昨天晚上會把她帶回家只是權宜之計,但他沒想到她會一覺到天亮,所以現在他也不好說些什麼。
「你怎麼又不說話了呢?」她繼續逼問他。
突然間,一陣溫和的風緩緩透過百葉窗吹進來,趙家樂微感涼意,縮了縮身子,卻在目光接觸到百葉窗時,又愣了一下。
她精心挑選布置的紫色紗簾呢?還有,她房間的窗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而且房間的陳設怎麼完全不一樣了?
偏偏此時她頭又痛得厲害,按住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思緒都還沒轉過來,眼角余光一瞥,馬上被自己渾身只剩下內衣褲、幾乎的模樣嚇得立即倒抽了好幾口冷氣。
「天吶!」她隨即月兌口驚呼,滿臉通紅的將身子縮成一團,並且迅速拉過被子將自己全身包得密不透風。「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整個人都糊涂了,就像蝦子一樣蜷曲在被窩中顫抖著,腦海中全是剛剛自己讓人臉紅心跳的模樣。
想到剛剛跟他說了那麼多話,又對看了那麼久,而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卻完全不提醒她,趙家樂不禁怒不可遏地大吼。
「任中宇,你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這個不要臉的超級大,可惡透了!」
惱怒之余,她其實也快哭了。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她還是可以以阿Q的精神安慰自己,不過就是不小心穿了三點式泳衣讓人看了,所以她其實是可以不用那麼在意的。
但,偏偏眼前的不是陌生人,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而是已經在她心中悄悄佔有一席之地的任中宇,而他在她心中所佔有的分量,或許是連趙家樂自己都無法估計的。
因此在這一刻,她的心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自覺出了糗之後,無地自容的羞愧。
「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先穿一下衣服,可是你沒讓我把話說完,就打斷了。」無辜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就算是這樣,難道他不能再說一次,或是干脆閉起眼楮算了?「非禮勿視」的道理,他難道不懂嗎?
「那是我以為……以為……」想辯解,內心的激動卻讓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深吸口氣,趙家樂卻聞到一股清新的味道,是這些日子以來,每每讓她怦然心動的氣味。
定眼一瞧,這被子也不是她最愛的燻衣草圖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努力在一片渾噩而充滿痛楚的腦袋中,搜尋可能殘存的記憶。
沒等她再開口,任中宇就先嘆了口氣說︰「昨晚你醉得那麼厲害,在車上就已經吐了不少,好下容易把你帶回我這,你又吐得滿身都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得不把你的衣服都月兌下來。不過你放心,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做,不該看的也都沒看。」
他這一說,頓時又讓趙家樂羞紅了臉,而且將被子蓋過頭頂,低聲囁嚅地說︰「我又沒有這個意思。」但她還是立刻眯著眼回想他所說的一切。
雖然陣陣劇烈的頭痛,簡直就像鋪天蓋地一樣直朝她席卷而來,可是那片片斷斷的殘存影像,開始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翻轉著。
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因為清酒香醇而溫潤,所以便一口接一口喝下,根本沒有任何防備,怎知酒香順口,後勁卻是如此強烈,而且痛得人幾乎斷腸,就像讓人防不勝防的愛情……
突然,一陣刺痛扭轉著趙家樂的思緒,讓她不知不覺的潸然淚下。
想起了常曉芬對她說的話,心中更是黯然。「……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或許真是像古人所說的,酒入愁腸愁更愁。
「那也沒什麼,不過這還真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是不要臉的超級大。」他卻是一笑,無所謂的聳肩。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卻不能——」心有所感,淚,再次偷偷滾落。
原來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即使他和常曉芬在一起,甚至是個用情下專的公子,但已經悄悄付出的感情,她卻怎麼樣也無法否認,也不能再忽視。
「家樂。」他終于發現了她語氣中的異樣,不過,他卻會錯意了。「你還好嗎?清酒就和玫瑰紅一樣,因為好喝順口,所以常常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喝下太多,等到後勁發作時卻已經來不及了,下次你可千萬別再這麼喝了。」
他好意的關心,听在趙家樂的耳里,卻讓她忍不住淚流滿面;不過她的眼淚卻因為她躲在棉被中,而被她狠狠的、一遍又一遍的抹去。
她絕不能讓這樣的情緒被人發現,尤其是他。
「不會的,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她告訴他,同時心中也下著決定。「反正這世上多得是讓人眷戀的東西,我又何必自尋煩惱?」
既然事情已成為定局,無法改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收拾起心中這份感情,好好珍藏。
「你在說什麼?」任中宇卻听得一頭霧水。
她抹干眼淚,深深吸了口氣,揚起頭。「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既然已經決定了,她就不再後悔。
「下午兩點多。」
「兩點多?!」趙家樂一驚,下意識坐起身,突然又想起自己幾乎是身無寸縷,忙又拉著被子緊緊掩蓋著。
「這可怎麼辦?我得趕快回去,爸媽他們一定急死了。」她這話可沒說錯,李莉雲雖然一直急著把她嫁出去,可那並不表示她就可以在外面喝酒,和男人一起過夜,這種行為嚴重違反李莉雲的傳統觀念。
沒想到,任中宇卻是一笑。「他們真的是急死了。」
她納悶的偷偷看他一眼,不明白他這笑容是什麼意思。
「昨天晚上我才剛把你順利送上床,趙太大就已經打手機來問過了。」
「問過?!那她有沒有說什麼?」她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接著月兌口驚呼︰「不行、不行,現在只有先趕回去再說,我的衣服呢?在哪?趕快給我。」
如今她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還在洗衣間。」他卻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她想都沒想,就說︰「那麻煩你趕快拿給我好嗎?」眼珠子一轉,她又換成不確定的語氣。「等等,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的衣服還不能穿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完了!
不過她也不能怪任中宇,滿是嘔吐物的衣物,光是聞就已夠讓人作嘔了,更何況是清洗。
沒想到他卻還在笑。「在你還沒醒來之前,我就已經清洗干淨,只是剛剛為了煮湯,還沒有去洗衣間的烘干機里拿。不過你也不用這麼急,反正就算你在這個時候回去也沒用。」
「為什麼?」她心中還來不及對任中宇所做的事感到感動,就已經因為他最後的那句話而月兌口驚呼。「難道老媽在一氣之下,把我趕了出來,不許我再回去了?!」
「不是。」他依然露齒而笑,看得趙家樂很是納悶又惱怒。
「那到底是什麼?你快說啊!」
「趙太太要我轉告你,這兩天她和你爸要去南部玩一趟,並讓你住在我這好好玩兩天,反正家里也沒人,不用急著回家。」
「什麼?我爸和我媽到南部去玩?!」她是不是听錯了?
他們知道她向來膽小,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就不敢睡覺,因此他們兩老只要是出去過夜,總會事先通知她一聲,讓她早早聯絡好手帕交,安排好晚上的睡覺處,可是現在卻突然拋下她一個人,要她怎麼辦才好?
她看向他。
任中宇給她一個很肯定的笑容和溫柔的眼神。「趙太太說她『絕對』相信我。」然後又一臉無辜地攤開兩手。
老媽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她平常掛在嘴邊的道德和善良風俗跑到哪兒去了?竟然就這麼把她丟給了他?
天吶!她的頭幾乎要炸開來了。
「可惡!平常沒事的時候,這些人老是轉啊轉的就轉到眼前來,現在難得需要她們幫個忙,不是關機就是電話沒人接听,這是怎麼回事?」
趙家樂穿著剛洗淨的衣服,坐在任中宇整潔而典雅的沙發椅座中,惱怒地瞪著手機彩色螢幕低聲怒罵。
「頭痛好些了嗎?」他泡好一杯咖啡放在她眼前,並從冰箱中拿出一盤提拉米蘇。
她一看,眼楮立刻亮了起來,胡亂地點著頭說︰「嗯,好多了,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和剛起床時的疼痛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誰教我自己這麼貪杯,也是活該。」
「也不能這麼說。怎麼樣?找到朋友了嗎?」
「還沒。」她眼楮仍直盯著桌上令人垂涎欲滴的提拉米蘇。「這可以吃嗎?」
「當然,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客氣的。」
她被他溫柔而充滿笑意的目光看得一愣,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擁有這樣出色條件和外貌的男人,實在很難杜絕周遭異性的注目。
而且最難得的是,他竟然還會親自下廚、清洗衣服,這讓趙家樂在感動之余,不禁也想起了常曉芬。
難怪向來自詔為超級拜金女的曉芬,在好不容易釣上一個據說是企業家第二代的男人之後,卻甘願放棄,甚至還對任中宇謊稱是表弟。
一想到這,她不禁有些黯然,只得移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吃下一大口提拉米蘇。
「嗯,好好吃啊!真是人間最大的享受。」嘴里雖然是這麼說,可這卻是她第一次在吃提拉米蘇時,半點幸福的感覺都沒有,只有揮之下去的酸澀盤據在心口,教人異常難受。
「喜歡,就多吃些。」
「好。」她笑盈盈的應道,又咽下了一大口提拉米蘇,同時也吞下那心中的酸澀,然後轉頭注視著陽光燦燦的天空,眨也不眨地看著,就怕不小心將心中凝結的那滴淚眨了下來。
「夏天真好,現在都五點多了,天還這麼亮。」
「今晚你就留下來吧!」沒想到,他卻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啊?!」她一愣。雖然是老媽請他收留她的,可是乍听這句曖昧的話語,心中還是忍不住百味雜陳,情緒翻騰不已。
這句話他說得如此順口,是下是曾經對很多女人說過?
「不了。」她故作若無其事的搖頭,笑得很燦爛。「昨天晚上是不得已的非常狀況,可是現在我已經清醒了,所以我還是回家去好了;雖然沒有半個人在家,可是我和你非親非故,又是孤男寡女的,總不好繼續待在你這。」
「怎麼會是非親非故呢?我可是很喜歡你,也真的把你當作是未來的另一半那樣照顧你。」
趙家樂一听,心髒險些從胸口跳出來。
雖然知道像常曉芬、任中宇這種慣于玩愛情游戲的人,常常會將甜言蜜語掛在嘴上,但是乍然听見仍舊令她忍不住臉紅心跳;不過她並沒有料到,他說起來竟比常曉芬還要自然順口,由此可見,他真的是說多了。
「不要這麼說!難道你不怕我纏上你嗎?你要知道,我和別人不同,我可是很死心眼的,萬一不小心認定你,你可就有苦日子過了。」
他失笑。「為什麼這麼說?如果你肯認定我,那可是我的榮幸。」
趙家樂又吃下一大口提拉米蘇,故意裝出無所謂的表情,並硬擠出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說真的,女人就是這樣,明知道是假話,听起來還是很高興,這也難怪男人總喜歡說些甜言蜜語來騙女人。」
她的話讓任中宇怔住。「你怎麼會這麼說呢?」
「難道不是嗎?」趙家樂故意下看他,喝完了咖啡,起身。「好了,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我想趁著天色還早,趕快回家。」
「可是——」他覺得她態度怪異。「家樂,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怎麼會呢?我本來就只是把你當作自己的上司一般,以前是、未來也是。不過從下個禮拜開始,我就會回到自己的公司,我想這樣的關系也應該會終結了吧!」她仍然勉強自己笑笑的回答。
「不,家樂,你心里很清楚,我們之間絕對不是只有這樣。」不過,他的態度卻變得異常認真。
「那是怎樣?」她反問他,卻又不給他回答的機會,直接走向門口。「對了,在我還沒有走出這扇門之前,我也算是你的客人。」
她自以為夠幽默,但在回頭接觸到他的目光時,心中卻狠狠刺痛著。
「等等。」沒想到,在她的手扭開門把之前,任中宇就動作迅速的及時按住大門。
趙家樂一震,低著頭,她內心不斷痛苦掙扎,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圍牆,一下子就潰決。
「在你的話沒說清楚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但他的話卻是說得更堅決。
「你要我說什麼?」她咬著牙,很怕一松口,就泄漏出她所有的偽裝。
「你對我的心。」他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我要你知道,我喜歡你、在乎你,我希望能成為那個永遠照顧你的男人。而我也相信,我對你而言,絕非只是客人和主人,或是員工和老板那樣單純的關系;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可是這話就算你可以騙得了所有的人,但卻騙不了你自己。」
「我……」被他這麼一說,趙家樂黯然無語。
可是她能相信他,甚至因此接受他嗎?
不,地下能。
「呵呵呵。」她故意干笑幾聲。「不要這樣嘛!你突然變得這麼認真,我是會害怕的。剛剛是我說錯話了,你都請我吃這麼多次飯,而我也不小心在你面前喝醉、出糗,甚至在你這里度過一夜,又怎麼能說只是單純的關系呢?我們當然是朋友,而且還可以算是交情不錯的朋友。」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家樂。」他的眉,像是在瞬間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結。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她回頭深吸口氣,輕輕推開他雙臂。「你先放開我,否則我怎麼說呢?」她再擠出一臉的笑。
她不能再讓這樣的情緒繼續下去了,否則她真的會崩潰,再也無法偽裝,再也無法堅持下去。
任中宇雖不懂,可是他仍然照做。
離開了他的懷抱,離開了讓她心悸的胸膛,趙家樂一咬牙,低聲說︰「我不喜歡你。」
任中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緊緊瞅著她瞧。
「你听到了嗎?我說,我不喜歡你。」再開口,已經不覺艱難,但心中的傷口卻是裂得更大。
原來,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趙家樂被這個念頭灼痛了。
沒想到,任中宇竟是一笑。
「你笑什麼?」她的心更痛了。
「我笑,是因為你說謊。」
「我說謊?我哪里說謊?」她一驚。
他突然將她拉到落地鏡前,讓她面對鏡中一臉蒼白的自己,以及身後高大、俊朗,英挺逼人的他。
「你看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你的一切,如果說你對我沒有感覺,不喜歡我、討厭我,你自己真的相信嗎?」他的手輕柔地畫過她柔女敕的肌膚,陣陣的戰栗像在瞬間傳遍到趙家樂身上每一根神經。
頓時,她暈染雙頰,眼神彌漫著對任中宇深深的眷戀。
「家樂,不要拒絕我,好嗎?」他俯低頭,在她頸問低喃著。「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也明知道你說的是謊話,可是心中還是不禁一陣忐忑,我想,我是真的太在乎你了。」
「我……」她又何嘗不是呢?
他繞到了她的身前,捧起了她的臉,凝視著。「家樂,我愛你,你呢?你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