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茉氣喘吁吁地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飛快地奔跑著。
「對不起!借過,不好意思,我趕時間!很抱歉。」她邊跑邊朝一旁不小心被她擦撞到的路人們輕聲道歉。
眼看著手表上的時間己經快九點了,方雪茉心急地加快腳步。
九點整是「共和學園」關閉校門的時限,如果方雪茉趕不及在這個時限內進入「共和學園」的校門,她就算是遲到了!
就讀于「共和學園」大學部二年級,同時也是縣內空手道比賽名列第五強的選手,方雪茉生平最害怕的除了轟轟雷聲外,再來就屬她們班上的現任導師林美了。
動不動就紅著眼眶的林美最令方雪茉感到沒轍。由于方雪茉的母親也很愛哭,總是哭得方雪茉心煩不己,進而感到畏懼。有了母親這樣的例子,方雪茉最受不了有人在她的面前哭泣,所以當林美在她眼前落下第一顆淚珠時,方雪茉就知道她完蛋了!
林美的淚水總會引出她心中極大的罪惡感,讓她覺得自己好象是做了什麼逆天背德的錯事似的,因為方雪茉完全不敢違背林美?所定下的班規—包括九點鐘以前到校自習這一條。
方雪茉望一眼手腕上的計時器,距離九點整己不到十分鐘,但是「共和學園」雄偉壯麗的校門口卻遠在兩百公尺以外的斜坡上。斜坡耶!可憐的她還得先爬上一段斜坡才能夠如願到達目的地,方雪茉簡直欲哭無淚。她怎麼這麼慘?
難不成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抑或是只屬于她一人專用的黑煞日?
「我死定了!都怪那個該死的鬧鐘,如果不是它沒有響,我又怎麼可能會淪落到沒有校車坐的地步?」方雪茉將所有的錯全都歸咎于鬧鐘頭上,渾然忘了其實鬧鐘有響過,只不過向來嗜睡的她在伸手按掉開關後,又反身摟緊棉被睡著了。
「請問……你是方雪茉小姐嗎?」
方雪茉一個回頭,見到一名身著黑衣的俊秀男子。
男人!她這輩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生物。
微蹙著眉,方雪茉滿心戒備地問︰「我就是。你有什麼事嗎?」
陌生男子遞上一個刻有奇怪徽章的黑檀木盒,笑說︰「有人托我送東西給你;是只銀鐲子。」
「銀鐲子?」方雪茉遲遲不敢伸手接過木盒,「是誰的委托?我認識的人嗎?」
男子神秘一笑,「也許!你很快就會認識他了。對了,我叫衛恆。」
「OK,衛恆。不過,我實在听不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無妨!你只要收下它,我的任務就算是安全了。再偷愉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這只銀鐲是曾受過月神祝福的‘茉銀之月’,特別鐘愛銀月的光輝,只要你在月圓之夜朝它說出心底的願望,就可以美夢成真喔!若是有興趣的話,你不妨試一試,真的很靈驗的。」
「可是……你確定要找的人就是我嗎?」
「除非你不是就讀‘共和學園’大學部的方雪茉。」
「那的確是沒錯,但……」
「算我拜托你,」衛恆哀求她,「你就收下它好嗎?」
方雪茉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點頭答應說︰「好吧!謝謝你。」
「不!應該是我謝謝你才是。對了,你會試一試嗎?」
這無厘頭的問題讓方雪茉听得一頭霧水。「試什麼?」
衛恆不嫌麻煩地重復一遍,「在月圓之夜的月光下許願。你會試一試嗎?」
「這……」拗不過他期盼的目光,方雪茉申吟了聲,「OK!我會試試的!
在滿月的月光下許願?那听起來就像個大白痴似的,她才不做這種蠢事昵!她在心中偷偷補了句。
衛恆滿意一笑,「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我……」衛恆正要搭腔,漫不經心的視線忽然瞥見附近公園里的大時鐘正標示著目前的時問—九點三十分!
方雪茉哀號一聲,恍然想起自己還得到校上課這回事,她收好檀木盒,匆忙離去。
跑了一小段路之後,仿佛又想起了什麼,方雪茉回頭大喊︰「謝謝你的鐲子,我會好好珍惜它的不好意思,我還要上課,得先走一步了!若是有空的話,我再請你喝下午茶,拜!」
不一會兒,衛恆已經看不到方雪茉那抹窈窕俏麗的身影了。
「放心!我們還會再見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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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茉走出浴室,邊走邊用浴巾擦拭著頭發,並且順手拾起茶幾上的信件。
她往一旁的小沙發椅上一坐,隨意扔掉手中的浴巾,披著一頭微濕的長發,打開信慢慢地閱讀起來。
年近六旬的何媽手里端著一碗綠豆湯進房來,笑容可掬地說︰「小姐,何媽煮了你最愛喝的綠豆湯,還是熱的呢!
你快來喝。」
「我等一會兒再喝。」方雪茉忙著看信,無暇分心做其他事。
何媽把綠豆湯放在茶幾上,好奇地問︰「小姐,是誰寫的信?」
「是媽媽!和以前一樣,她要我多注意身體,小心別生病。還有,」方雪茉換看第二張信紙,「她提到哥哥的婚禮就快到了,要我早點請假回去,以免到時候在哥哥的婚禮上看不到我的人,她會揍我的!她還附注說,信封里頭附有飛機票兩張,一張是給我的,另一張則是要給何媽的……哇!何媽,她說如果在婚禮上沒看到你,要連你也一起揍耶!好嚇人喔!媽媽這次是認真的!」
何媽聞言笑了笑,「夫人在發火時的確是很嚇人。雪茉小姐,為了咱們的生命著想,在雪堇少爺的婚禮上,我們絕不能夠缺席,知道嗎?」
「可是媽媽她不是只會哭而己嗎?她真的會揍人?」方雪茉難以置信。
可是……看何媽一臉煞有介事的模樣,她的心不禁開始動搖。
方雪茉拉扯著何媽的衣袖,央求她說︰「何媽,你快告訴我,媽媽她到底會不會動手揍人?說嘛!你快說嘛!」
何媽神秘一笑,並不做任何回答,這更加深方雪茉心中的疑惑。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一陣響亮的電話鈴聲,何媽揉揉方雪茉微濕的長發,輕聲說︰「雪茉小姐若是覺得好奇,可以利用雪堇少爺的婚禮向夫人問個清楚,或者是——以身試法。」
說完,她留一下一臉不滿、小嘴微微噘起的方雪茉,笑吟吟地到樓下接電話去了。
「壞心眼的何媽!如果媽媽真會動手扁人,我以身試法豈不是很危險?」方雪茉丟掉手中的信件,端起綠豆湯,邊喝邊埋怨。
此時,樓下傳來何媽的叫喚聲︰「雪茉小姐,是顏藜月小姐打來的電話。」
顏藜月是方雪茉系上的同學,平時兩人走得很近,私交非常好。
「喔!我就來。」方雪茉急急放下碗奔至客廳,從何媽手中接過電話時,還淘氣地對何媽吐吐舌頭,「喂!阿月嗎?你打電話來找我做什麼?」她邊說邊將整個身子窩進沙發里。
話筒另一頭傳來甜美而輕柔的聲音,「怎麼,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來找你聊聊天嗎?」
「少來了!阿月,」方雪茉輕笑幾聲,「我又不是最近才認識你,你身上有幾根寒毛我都清楚得很,還想誆我?據我所知,你好象沒有一無聊就打電話找人談天的習慣,還不從實招來,到底是哪個無聊分子要你打的電話?」
方雪茉雖不屬于美麗絕倫的那一型,但清純可愛的俏皮模樣,加上不滿160的袖珍身高,使得她看起來宛若精巧細致的中國女圭女圭,吸引住不少年輕男孩們傾慕的目光。
這些「有志青年」為了得到佳人的青睞,紛紛找上方雪茉的閨中好友顏藜月,不惜重金利誘,圖的就是能有機會親近佳人,進而擄獲芳心。殊不知這種作為只會惹來方雪茉的厭惡感,讓她回想起……
不!方雪茉甩甩頭,硬是將那幕不堪的記憶逼退,不讓過往的陰影困住了自己。她重新振作起精神,仔細聆听顏藜月的說明。
「是楊龍啦!你還記不記得,上‘國學’時他就坐在你的斜前方?」顏藜月提醒她道。唉,死黨是大家的夢中情人,她也是覺得挺累人的,不過……受益頗多的倒也是真的。
方雪茉連想也不想就回答︰「不記得了。說!你又拿了人家什麼好處?」
顏藜月答得有些心虛,「井上雄彥的《灌籃高手》,全套一至三十一集。」
「果然!你這個漫畫白痴!你怎麼可以——」
「雪茉,」顏藜月急急打斷她,「他只是想找你去看場電影而已。」
「我沒空!還有,你趕把漫畫拿去還給人家,這種東西收不得的!」
「他又不喜歡看漫畫。」言下之意,顏藜月還給他也沒用了。
方雪茉輕揉眉頭,頓時覺得頭痛極了。「阿月!」
「OK!我知道,絕不會有下一次。好了,不談他了!」顏藜月換個話題,輕聲道︰「听何媽說,你要回去參加你哥哥的婚禮,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由于和方雪茉是死黨,顏藜月跟何媽混得很熟,每回打電話來總會先和她聊上幾句,自然而然就知道這個消息。
「婚禮結束後就回來。怎麼,你會想我嗎?」方雪茉沒好氣地說。
「誰……誰會想你來著?」顏藜月口是心非地說。「我只是想要你的土產而已。」
「好,你要土產是吧?我把弟弟雪蒲當土產送你好了。」
「雪蒲!」顏藜月夸張地大叫,「他才幾歲來著?十四?還是十五?那種還在包著尿布的小毛頭,送我都不想要!如果你真的有誠意,就把雪堇大哥打包送我還差不多,至于雪蒲那小表,你自己留著享用吧。」方雪蒲與她的八字不合.
方家的小孩年齡差跑很大,長子方雪堇現年三十一歲,是「方家道館」的當家主子,卻意外地擁有一副溫文爾雅的相貌。
長女方雪茉還是個大學生,剛足二十歲,將來想成為知名飯店里的大主廚;麼子方雪蒲,年僅十四歲,是「共和學園」國中部二年級的學生,目前擔任學生會副會長一職,能力卓越,日後極有可能會成為「方氏集團」的接班人。
方家的孩子,無論是哪一個,都有著極為杰出的表現。
「但是雪堇哥哥已經有了曉朝嫂嫂啦,難不成……你想破壞他們?」
「我哪里敢!不先讓你哥哥宰了才怪!」他們的恩愛是有目共睹的。
方雪茉在一旁偷笑,「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我……好啊!我承認是很想你啦!只要你早些回來,你想帶什麼都行。」
在班上,除了那個不常來上課的黃逸徽與她合得來之外,就屬方雪茉與她最要好,若是方雪茉請假沒來上課,又踫上黃逸徽工作的檔期,她肯定會無聊到數自己的腳趾頭度日。
「一整套的《世界秘史軼事》如何?」顏藜月最愛這類怪異書籍。
「真的?」顏藜月興奮地對著話筒猛親個不停。「噢!雪茉,我愛死你了!」
方雪茉招架不住,連忙出聲阻止她說道︰「夠了!別太熱情,小心整支電話滿是你的口水,那多惡心啊。還有,我真是搞不懂你耶,你怎麼會那麼喜歡這個……」她仔細在腦海中搜尋著較為貼切的形容詞,「奇怪,對!就是奇怪!你怎麼會那麼喜歡看這類奇怪的書籍呢?」
「它可以讓我吸收知識呀!」顏藜月回答得理直氣壯。
「吸收知識?它有什麼知識可以給你吸收的?」方雪茉一頭霧水。
「這你就不懂了!」顏藜月開始長篇大論,「最近我看了一則有關英國皇族成員秘聞。在十九世紀中葉,英國有個侯爵,不滿二十歲就繼承了世襲爵位,母親的婬亂讓他痛恨女人,終日流連于放流于脂粉花從里,最後竟被自己所豢養的情婦與其情夫弒殺于床弟間,死時才剛過二十歲生日。這本書上還提到,為了維護皇族威信,避免讓皇室中人蒙羞,所以用‘狩獵時亡于流箭下’的死因來對外發布小侯爵的訃聞,以掩世人的耳目呢!」
方雪茉覺得十分無聊沒趣,意興闌珊地問︰「就這樣?」
顏藜月倒抽一口冷氣,「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又多吸收了一項知識?」
「知識?有什麼知識可以吸收的?」方雪茉搞不懂。
她認真無比地說︰「小心別縱欲過度!」
方雪茉呆了呆,啼笑皆非地說︰「你……阿月,我真服了你!」
她們就這樣一直聊到晚飯時間才各自收線。
幣上電話,方雪茉起身,緩緩踱步進廚房。
「小姐肚子餓了嗎?」何媽將爐上的玉米濃湯端上桌,「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先到客廳看電視好嗎?」
方雪茉搖頭,趁何媽不注意時,她偷吃口蔥爆雞肫——嗯,好吃!
「這個時段的電視節目並不好看。」還是來偷吃菜好。
她在心中補上一句。
何媽不客氣地拍掉她又想偷吃的手,皺起眉頭輕斥道︰「一個好女孩是不會偷吃菜的!髒死了!去,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了。」
「是!」她頑皮地朝何媽行個禮,一溜煙跑進浴室洗手去了。
「野丫頭!」何媽好氣又好笑地說,把最後一道蒸魚給端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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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莊周為蝴蝶,栩栩然蝴蝶,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攤開國文課本,端坐于書桌前,方雪茉正努力苦讀。明天就是期中考了,她若是再不用功點,遲早會讓人給死當。
驀地,門上傳來幾記輕敲,不到一會兒工夫,何媽手捧一大碗皮蛋瘦肉粥推門進來。「來,這是消夜。」
方雪茉連頭也不抬地說︰「謝謝何媽!」
何媽把粥擱在書桌一角,「早些睡,別熬夜念得太晚,很傷身體的!」說完,她不再打擾方雪茉,輕輕帶上了門,留下一室的沉默。
不知又過了多久,寢室內沙沙作響的鉛筆聲終于停下。
方雪茉放下手中的筆桿,伸伸懶腰。她推開椅子,走到落地窗前凝望高掛在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知怎麼著,她的心隱隱騷動,就是平靜不下來。
這只銀鐲是曾受過月神祝福的「茉銀之月」,特別鐘愛銀月的光輝,只要你在月圓之夜朝它說出心底的願望,就可以美夢成真喔!
這是前些時候,那個叫衛恆的男子曾對她說過的話,而她卻嗤之以鼻。
視線緩緩移至右腕,看著那只在月光下閃動著詭譎光輝的美麗銀鐲。如果真能夠達成心願的話,那麼她想……
方雪茉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喃喃咒罵︰「大白痴!都是這月光惹的禍!」
由朦朧月光所營造出來的浪漫氣氛擾亂了她的思緒,她有些恍惚地想起好友顏藜月的一番話。
在十九世紀中葉,英國有個侯爵,不滿二十歲就繼承了世襲爵位,母親的婬亂讓他痛恨女人,終日流連于放流于脂粉花叢里,最後竟被自己所豢養的情婦與其情夫弒殺于床弟間,死時才剛過二十歲生日。
十九世紀被情婦殺害的年輕侯爵……方雪茉微微一笑,燦爛笑容里帶有一抹興奮好奇、玩笑似的回味道。
「如果真的可以,那麼就請給我一個機會,帶我回到那個時代,讓我看一眼被情婦殺死的笨蛋侯爵!還有,」方雪茉開玩笑地說著︰「我還要再賞他一巴掌,用力打醒他,看他還敢不敢如此玩弄女人!」
靜待了許久,四周皆無動靜,她得意的揚起眉,一副「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神氣姿態。
「哼!我就知道一定是騙人的!害我跟個傻瓜一樣興奮——?」
語聲未完,銀月的光輝經由銀鐲上寶石的折射,以猝不及防的驚人速度陡然包裹住方雪茉嬌小的身子。
一股強烈的疼痛感驀地攫獲住她,方雪茉感受身體像是被人撕裂了般,全身無一處不痛苦。
就在意識緩緩流逝之際,她隱約听見何媽急急跑上樓來的足音。
「何媽,我……好痛……好痛……」
在痛苦的肆虐下,方雪茉失去了知覺,任由意識沉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