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剛過處暑,尚未到白露,大概是在他和小五成親半個月後的某一天。
是晚上,風有點涼,他坐在清水潭邊,怔怔地,等候。
然後,歲暮寒來了,將一粒石子投進潭水,奏出一聲輕脆的「丁冬」,挨著他坐在石板上。
「閣主,我找出了十醉之毒的解法。」他輕描淡寫地說,又投了一粒石子,潭水漾起一圈圈波紋,在月光下顯得特別好看。
直到波紋消失,風荷舉才轉過頭,望向一臉平靜的歲暮寒,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又想相信,矛盾的神情令歲暮寒很不忍。
于是,歲暮寒向閣主重復︰「我找出了十醉之毒的解法。」似知道閣主在想什麼,他補充︰「不是用久兒的血。」
「那用什麼?」
直覺地,風荷舉知道,這回要用的藥引,一定非同小可,否則,歲暮寒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找他。
歲暮寒沒有回答,只是直望著他,一言不發。
久久,久久之後,風荷舉搖頭,「不!不!不!」
「不」字,一聲比一聲高昂,一聲比一聲堅定,可是,最後他卻抱住了頭,像走入絕境的孩子,絕望又無助。
歲暮寒捏捏他僵硬的肩,低聲道︰「這是最後的希望,錯過了,就不再有。你早下決定,否則依夫人現在的情形,再拖下去,恐怕活不過這個冬天。」
風荷舉一震,抬起頭,眼神迷茫,猶自掙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了。這是天賜的機會,如果閣主想要夫人活下來,只剩這最後的機會了。」
風荷舉僵僵地坐著,眼楮盯著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好半天都沒有動。
「閣主,一比三。」
抓住他的手,歲暮寒將他的手調成一比三的姿勢攤在面前。
然後,他在他手心放了一粒丸,輕聲囑咐︰「如果決定了,就早點動手吧,時間不等人。」
風荷舉的手一抖,啞聲道︰「不要讓她出任何差錯。」
「我保證。」
「今晚,你做好準備。」
風荷舉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清風閣的,那一晚,清風嶺的桂花好像全都開了,開得特別香特別香,以至于他在夢里都看到聞到了桂花。
在那個桂花飄香的夜里,小五流產了,而他,罪孽深重,是罪魁禍首。
那一晚,成為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