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黃金女敕,梨花白雪香。
懶洋洋的春日午後,陽光透過玻璃淡淡地灑在書法社的窗前書桌上,另一隅的書桌上照例被幾個埋頭臨帖下棋的男生所佔據。小武取出新買的明前碧螺春沖了一壺,又取出一小碟松子糖和木瓜茯苓膏,擺到了桌上。
阿寶正在寫字,坐在書桌前的姿態明明端謹的,嘴角卻微微地翹著,隱隱流露著一股子明媚的蜜意。
小武忍不住湊過去瞧了一眼,但見她手執一支羊毫毛筆,正在一本用淡緋色印花小箋做成的精美小札上寫著什麼。那字倒是好字,清瘦優美的瘦金體,只是那內容……
小武先是微怔,瞧了須臾,嘴角一歪,帶著幾分揶揄輕笑。
阿寶輕飄飄地橫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筆,慵懶地揉了揉脖頸,「……終于寫完了。」邊說著,神色滿意地打量著桌上的作品。
小武適時地把斟滿碧螺春的茶盞遞了過去,「在以前,早就知道你遲早會有收心的時候,卻沒料到,比預期得要早許多。」
「一顆心天天在外流浪,自然不是辦法。」接過茶盞,她輕笑,「所謂的收心,也不過是找到那個人,交給他妥善收藏。」
小武冷冷道︰「若那人棄如敝屣又如何?」
「小武,不試過,又如何得知?」她眼光流轉,「不僅愛情如此,所有感情都是一樣的。」
小武停了停,極力想忽視她意味深長的神情,卻又忍不住一陣心浮氣躁。
阿寶也不去理會,取餅小書架上的一本《徐渭評傳》,低頭怡然自若地看了起來。
小武惆悵地望著面前這張細致的面孔,腦中有一副印象極淡的容顏,正與她的眉目相融。她們有如出一轍的長相,有極為相似的性情脾氣,他可以將阿寶珍而重之,對那個人,卻始終有解不開的心結……
正斂眉出神,余光似乎瞥到窗外人影一閃,小武瞟了一眼,輕哼︰「阿寶,你的小蛋糕來了。」
「撲哧——」另一隅的幾名男生低笑起來,阿寶望向窗外,揚起了嘴角。
窗外的人含蓄有禮地向她微笑了一下,轉身走了進來。復古式音響里正放著《鳳求凰》的古琴曲,淡淡的茶香飄散在室內。任誰走進此間,都會不由自主放輕腳步,講話聲也會悄悄壓低了,唯恐破壞這天上人間似的光景。
昆明一進門,阿寶和他的視線就糾纏在了一起,再沒移向別的人。小武見了撇嘴,若在平素,他早已適時避開了。今天卻是蹺腿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擺明了要看好戲。
「晚上,恐怕你會被隊友們纏得緊。」阿寶輕聲道,「所以,等吃過晚飯後你再來找我,好不好?」
昆明輕抿嘴角,「不會了。中午我已經和他們吃過了。」
阿寶意外,頓時笑逐顏開。今天是昆明的生日,本以為晚上他定會被隊友們拖走的,沒想到他卻……
阿寶莞爾一笑,傾身,隨手取餅桌上的緋色小札,遞了過去,「生日快樂。」
「唔,謝謝。」昆明低頭端詳手里精致的小札,這是什麼?阿寶送他的生日禮物?他眼眸里閃動著愉悅的光芒,把手里的小札打開。
阿寶遞完後,隨手翻了翻手里的評傳,接著又伸了一個標準的貓式懶腰。再抬眼看昆明時,他那俊臉已是一片緋色,嘴角抿成一個略帶羞澀的弧度,黑眸則始終落在手里翻開的小札上。
「每個字都是我的心聲哦……」她俯在他肩上,嘴角噙著一抹笑,「親愛的,你喜歡嗎?」
他點點頭,俊臉紅紅的,不知是因為她直白的話,還是因為小札的內容。
那本精致的淡緋色小札里,是阿寶寫下的無數首古時詩詞,句句都是情詩艷詞,句句都是風花雪月,綺麗動人。只見攤開的這一頁,題了這麼一闕詞︰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昆明忍不住抬眼,與她相視一笑。
小武懶洋洋地起了身,賞完這幕勁頭不足肉麻有余的好戲,他這個千瓦燈泡終于全身而退。
帶上門的時候,他不期然瞥過,看到書桌前那兩個偎在一起、笑得好比徐徐清風的人兒,腦中忽然閃過了幾個字——
鳳凰于飛,舉案齊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