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南走進體育館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的情況。

白皙縴細的美少年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柔弱無辜得仿佛待宰的羔羊。

一身黑色的女子神色冰冷，跪在美少年旁邊，手按在少年額頭念念有詞。

這樣的畫面，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惡毒的巫女企圖殘害我們純潔善良的王子大人。所以即使慕言南了解丹汐絕不是乘人之危之徒，還是不自覺地一愣。

「咳，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親愛的巫婆妹妹？」

听到這個熟悉的痞痞的聲音，丹汐緊繃的情緒馬上放松下來，雖然並不想承認，但是慕言南確實有著安撫人心的魔力，這並不是說他有多強，事實上因為言南的玩世不恭還有他不是人類的關系，他的法力雖遠不如自己，但是很奇怪，只要他在，再危急的情況，她也會馬上冷靜下來，慕言南的微笑就像是一種暗示，沒事的，因為有哥哥我在這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了這種依賴呢？真要算起的話，是好久好久的事了。那時候自己還是沒什麼法力的小女孩，慕言南也還只是個普通的鬼魂。因為爸媽外出收靈，有個之前爸媽打散法力的怨靈找上門來報仇，企圖殺害自己。雖然它的法力已經所剩無幾，要收拾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女孩依然易如反掌。但是當它烏青恐怖的鬼爪伸向自己的咽喉時，慕言南擋在自己面前。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知道當爸媽趕回來時，慕言南差一點就魂飛魄散了。唯一清晰記得的是，在慕言南變透明之前，他淺笑著面對著臉色蒼白的自己，聲音清澈得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要怕哦！扮哥在這里呢！」

然後時光荏苒，那件事被埋藏在記憶的深處，從來沒有拿出來重溫。但是以後，當自己再面臨危險時，慕言南總會出現，也許並不能幫上什麼忙，因為自己變得越來越強，但是一看見他，喧囂的世界就安靜下來，于是覺得再嚴重的事也沒什麼了。

雖然心里覺得暖暖的，不過嘴上還是冷冰冰的︰「少貧嘴！快過來照顧他，他剛才被鬼附身了。」話剛說完，人就朝剛才的黑氣追了出去。不能讓它跑了，它的怨氣很重，如果由它在校園里亂竄，那麻煩就大了。

慕言南模模斯蕤的額頭，發現丹汐為他施了半天的法力，他的額頭卻還是冰涼冰涼的。言南好看的眉毛就情不自禁地糾了起來，連嘴角常見的微笑也消失了。

不對勁，普通人即使身體弱一點，被鬼附身也只會覺得虛弱，而不會暈這麼久，何況身體的溫度還低得這麼反常。這小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言南看著斯蕤痛苦的神色莫名其妙地心疼，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二次，因為太過擔心而心疼。第一次是十多年前丹汐差點被怨靈害的那次，第二次就是因為眼前這個雙目緊閉的陌生少年。

言南不會像丹汐那樣念咒來給斯蕤取暖，想了想，終于決定張開翅膀把斯蕤抱在懷中。平時是從來不願意打開翅膀的，來回都還是像鬼魂一樣飄來飄去。為這沒少受丹汐的奚落以及大天使長的責備。但仍然厚臉皮地我行我素，因為一是打開翅膀很麻煩太招風，二是因為翅膀剛長好不久，打開的時候挺疼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自己才懶得做呢。現在居然為了這個陌生的少年毫不猶豫地做了，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哎呀，不過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呢，至少現在可以確定不是因為對著少年有特殊幻想，因為抱著他的時候只覺得像親人之間的溫暖，而不是愛人之間的心跳。

慕丹汐足不點地地用法術追出了好一段距離，快到足球場的時候，黑影終于停了下來。

「臭丫頭！你想糾纏我到什麼時候？」黑影用分不清男女的聲音罵道。

「直到把你逐出校園。」丹汐毫不退讓。一反手，掌心就飛出一道拘魂咒語。

黑影始料未及不及閃避，被拘魂咒打了個正著。不過它的法力果然深厚，在如此重擊之下居然沒被打散，只是周身的黑氣淡了不少，現出它的本來面目來。雖然還是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辨別是一張非常年輕的男子的臉。

受此一擊怨靈並沒逃逸，嘶吼一聲重新聚的黑氣朝丹汐撲了過來。

慕丹汐提前設下結界，在怨靈撲來的時候側身一閃，巧妙地避開攻擊，而怨靈卻掉入了丹汐設的結界之中。

怨靈也確實厲害，雖然暫時被結界困住，但依然囂張地在結界之中左沖右撞，估計用不了多久，這結界就會硬生生地被它給擊破。

丹汐捏起手訣，決定給它致命一擊。這怨靈的怨念實在是太強了，如果現在不消滅，日後等它再修煉一段時日，那就更難解決了。

然而就在丹汐將手訣指向怨靈的那一剎那，怨靈突然「哈哈哈哈」地狂笑起來，「臭丫頭，你現在滅了我，在里面的那小子就得給我陪葬了！」

「你少在那危言聳听。」丹汐斥道，手上的動作卻還是停了下來。

「呵呵呵，我是不是危言聳听等那小子死了你就知道了。」怨靈惡毒地笑笑，「你不覺得那小子暈得有點蹊蹺嗎？告訴你，那小子的靈魂本來就受損，再被我一附身，現在他的身體里都是陰毒。你如果還不回去救他，就等著替他收尸吧！」

慕丹汐突然想起言南所說的黎斯蕤靈魂被縛的言論，臉色一變，手勢驟收，「听著！本姑娘就讓你多存活幾天，但是我發誓，不久之後，我定將你送回地獄！」

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陽春三月的天氣，兩個穿著一樣衣服小孩並肩坐著，還手拉著手。

突然其中一個小孩放開另一個小孩的手，向前跑了起來。越跑越遠。另一個小孩急了，也朝前追去。但是無論他多努力，也只能看見前面小孩越來越小的背影。小孩發狂地追著，嘴里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可是听不清。然後腳下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只能絕望地看著第一個小孩消失。

然後倒在地上的小孩突然就變成了自己，淚流滿面，絕望傷心得無法形容，最後只是徒勞地哭喊︰「不要走，不要走！」

最後出現了一個輕柔好听的男聲︰「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啊！」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現的曙光，將自己從噩夢中拯救了出來。

斯蕤睜開眼楮，好美麗的光啊！說不上來是什麼顏色的光，只覺得比彩虹更絢爛，比陽光更耀眼，卻不會給人壓迫的感覺，柔和溫暖得讓人只想滿足地嘆息。

扁源的盡頭是一個長相俊美得不似世間凡人的男孩，正在緩緩地收起巨大的白色的翅膀。

斯蕤揉了揉眼楮，發現那個男孩子沒有消失反而走近了盯著自己笑，斯蕤伸出手，模了一下他的翅膀，毛茸茸的溫暖的觸覺。

天哪！不是幻覺！

眼前的這個男孩子，他是真實存在的天使！

慕言南伸手在神情呆呆的斯蕤眼前晃了晃，確定他不是又暈了過去，松了口氣。

「你好，我叫慕言南，是慕丹汐的哥哥。」他愉快地打了個招呼。本來是從不在家人以及李然之外的人類面前現形的，不過實在是太喜歡這個男孩子了，很想和他交朋友，于是又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