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已經到了用餐的時間,請您休息一下。」伊璐的沉思被士兵的聲音所打斷,她有些疲倦地坐倒在了書桌前的椅中,用手輕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現出幾分憔悴的神色。
已經九天了。從最後的一名騎士沖出重圍,帶出最後的那封求援書以後,曼托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再也不可能飛出一只小鳥。西塞萊竟然不惜違背自己的騎士的誓言,不惜讓曼托失守,也要鏟除自己,他竟然恨自己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嗎?
自己並不害怕,可是,這一城的士兵和平民,是不是也都是受到了自己的連累呢?想到這一點,就讓她心里很不好受,「端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城中的食物供應已經基本上斷絕,她實在不忍心再從他們的手上多奪走一份口糧。
那士兵卻反而把食物的托盤鄭重地放在了她的書桌之上,她驚訝地抬頭望向他,「閣下,您是這個曼托的靈魂,您也是光之國度的柱石,請您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只要有您在,我們曼托就仍然還有希望。」是的,如果不是有面前的這個黑發黑眼的美麗將軍在的話,恐怕曼托早在好幾天前就已經失守了吧?以那樣懸殊的強弱對比卻能獨力支持到現在,對于曼托的軍民來說,她早已成了軍神的化身。
伊璐苦笑了一下。她也听過城中的傳聞,知道軍民賜予自己的這個封號。可是,就算是軍神,也難以從這樣的絕境中反敗為勝了吧?她不是敗給了自己的敵人,而是敗給了國內的奸臣。她痛恨西塞萊,如果他能夠放棄私人的恩怨,那麼此刻自己和曼托城軍民的努力,應該已經換來光之國度在這場戰爭中的完全勝利了。
援軍是不會來了。現在她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即使來,恐怕也已經是曼托城破之後的事情。她不能夠再坐以待斃,她要想個辦法,即使自己無法幸免于難,也要盡可能地讓曼托軍民的損失減到最小。
「城中還有多少糧草?」她緩緩地問。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城中的平民已經斷炊,至于軍中,還有不足一天的份量。」其實連這不足一天的量,也是城中平民寧願自己挨餓而捐獻出來的,曼托,早已到了最後的關頭。
「傳令,把所有的糧草平均分配給每一個士兵和平民。所有人,包括平民,在今晚的光之刻時集結待命。」
「閣下……」
「去吧,我們,也許不得不放棄這個城市了。可是,我絕不會放棄這里的士兵和人民。」伊璐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地圖之上,如何才能在暗之國度大軍的重重圍困之下,讓曼托的軍民平安地撤出呢?
今夜,又是一個慘烈的夜晚了。
「陛下,您還不就寢?」身邊騎士的恭敬問話,讓菲爾格斯的思緒從那近在咫尺的曼托城中收回。
回頭望望身邊的騎士,他唇角現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最精彩的戲即將開演,朕又怎能安然就寢?」如果他所料不差,今夜,曼托城內那黑甲的騎士,勢必會采取行動了吧?
連日來,他被那黑甲騎士戲弄得快要發狂。雖然從兵力的對比上,自己穩操勝券,可是那黑甲的騎士,卻總是能運用不可思議的戰術,從他最料想不到的地方向他們發動突襲,擾亂了暗之國度的大軍之後,他們又會如風一般地迅速撤離,毫不戀戰。
就是因為這麼頑強的抵抗,才讓他這三十萬的大軍,竟然在只有區區四萬守軍的曼托城前,耗了九天的時間。最後菲爾格斯只有采取最笨拙但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自己絕對優勢的兵力,把曼托城重重地包圍起來,才讓敵人這兩天來都偃旗息鼓。不過,根據探子的回報,曼托城內的糧草至多能撐到明天,也就是說,最遲明天,他就可以見到那個讓他又恨又愛的敵軍的統帥,穿一身黑色盔甲的黑發騎士了。
這樣的將領,若能為我所用,那無疑是如虎添翼。當然,若不能為我所用,那也就是最可怕的敵人。默默地想著,菲爾格斯卻又有一絲疑惑,為什麼這麼多天來,不見光之國度的其他軍隊前來支持曼托?否則的話,說不定自己已經陷入更為危險的境地中了。是對方的主帥不懂用兵,還是,其中另有原因?
蒼灰色的眼眸中掠過冷冷的神色,不管是怎樣的原因,那結果,只會對自己有利。
「陛下,敵軍……敵軍出動了。」
他猛地回頭,喝問︰「那黑甲騎士在哪里?」他對于別的人不感興趣,他所要做的,就是調動大部分的軍馬,不讓那黑甲騎士再有任何可以月兌逃的機會。
「四個……陛下,四個城門全都有敵軍出戰,而且,而且領兵的也都是身穿黑甲的騎士。」
什麼?這又是什麼詭計嗎?想要打亂自己的部署?菲爾格斯在頭腦中迅速地思考著,顯而易見,只有一個是真正的黑甲騎士。他是想撤回王城拉特?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從南門撤出。
「傳令,所有軍隊向南門集結。」翻身上馬,年輕的暗之國度的君王極有威嚴地發布了命令。正式見面了,神秘的黑甲騎士,就讓我菲爾格斯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的神聖?
成功地在曼托城西沖出了一個缺口,伊璐飛快地向手下的騎士下令︰「你們立即護送曼托城的平民,繞過拉非爾山脈,向駐守在王城西北的卡迪亞將軍求助。」之所以選擇翻山越嶺的路線,是因為可以讓敵人的騎兵無法追擊。
「將軍,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接應其他三個城門。」因為察覺到前兩次自己突襲敵軍時,敵軍立即向自己所在處快速地集結大部分的兵力,所以才想到這樣的計策。四個黑甲騎士的出現只是虛晃一槍,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讓敵軍主帥認定自己所要月兌逃的方向是直接通往拉特的南門,這樣她才有可能在敵軍守備相對薄弱的西門打開缺口,而曼托城內絕大部分的軍民,也都是計劃由這里撤離。
但是,如此一來,被她分派去其他三個城門的部下就有了危險,身為曼托守軍的主帥,她絕不可能拋棄自己的部下逃生。
「閣下,請讓我們跟您一起……」
「住口!你們有你們的任務,而我剛才已經分派得很清楚。」看見身邊的騎士們臉上仍然有不情願的神色,伊璐面對著他們,加重了語氣,「你們還是光之國度的騎士嗎?如果是的話,就遵守騎士守則的規定,服從我這個上司的命令。」
「……」短暫的沉默過後,騎士們都默默地在馬上向她深深地彎下腰去,「將軍閣下,請您務必要小心。」
伊璐的眼眶微有些濕潤了,這就是永別了嗎?再也見不到自己所熱愛的王,再也見不到自己最親愛的兄長?沉靜地撥轉了馬頭,她向身後拋下淡淡的一句︰「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卡迪亞將軍。」
扮哥會明白的吧?知道自己和曼托的一切,都是由西塞萊一手造成,而且,他和希爾尼特王也是可以為自己和今天的曼托復仇的吧?
懷著這樣的信心,黑發黑甲的年輕騎士,毫不猶豫地重新沖入了剛剛沖殺出來的重圍中。
「不是他。」沉默地在遠處凝望了在陣中沖殺的黑甲騎士片刻,菲爾格斯失望地說出了這三個字。自己又上當了,那黑甲騎士真正的目的不是從南門突圍,那麼,最有可能是哪里呢?他霍然一驚,立即拔馬︰「傳令,立即改去西門集結。」
可是已經來不及,「報……陛下,陛下,敵軍的大部分已經沖開西門的我軍防線,向著拉非爾山脈前進。」混帳!這才是那黑發將軍的真正意圖,現在再追趕已經來不及了吧?對于大部分是騎兵的暗之國度的軍隊來說,要翻越那麼一個拉非爾山脈去追擊他們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何況翻過山脈之後,也許就會直接面對光之國度的帝國三將之一的卡迪亞的軍隊。
他憤恨地握緊了拳頭,極想要找個地方發泄心中的怒火。轉眼望見陷入重圍中被作為疑兵之計使用的那些騎士們,「傳令,這些騎士,不許再放過一個,全部都給朕拿下。」他認得那些都是經常跟隨那黑甲將軍一同出戰的騎士,應該是直屬于那黑甲將軍的騎兵隊吧?從他們的口中,應該可以知道些什麼才對。而且,以後如果再遇上那黑甲騎士,相信這些人,也可以成為一個對付他的籌碼。
「遵旨。」命令很快被不折不扣地執行。雖然那些騎士們驍勇善戰,卻終于還是寡不敵眾,一個個地被自己的軍隊所生擒。
菲爾格斯正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軍西側的一陣騷動又吸引了他的注意,「怎麼回事?」
「陛下,」一名士兵匆匆地奔過來,「一名已經月兌圍的黑甲騎士,剛才忽然又殺了回來,現在正在與我軍血戰。」
菲爾格斯那蒼冰一樣的眼眸猛然間亮了一亮,立即拔轉馬頭,向騷動發生的地方疾馳而去。他回來了!好一個黑甲騎士,竟然敢單槍匹馬地闖回自己三十萬大軍的重圍中。
僅是為了他的那些部下嗎?這黑甲騎士的獨特,竟然還超出自己的想象之外呢。應該是一次很愉快的相見吧?這樣想著的菲爾格斯,面上現出淡淡的、可以俘虜任何一個女子芳心的魅惑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