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飛馳,兩旁的景物一掠而過,車內坐著兩個女孩兒,一個秀美聰慧,一個溫婉可人。
「小姐,你不高興嗎?」
秋葉小心翼翼地問,因為自上車以來,李蒹的眉宇間就帶著不悅。雖然還沒有公開,但秋葉已知道,眼前的小姐極有可能是未來太子妃。
「有嗎?」
李蒹模模自己的臉,不禁懷疑自己且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嗯!」
秋葉點點頭。這時,馬車突然停下,車簾被掀開,龍漠鑽了進來。他示意秋葉到外面去,秋葉向李蒹曖昧地笑笑,便不管李蒹勸阻的眼色下車了。
「殿下。
從來沒有與一名男子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待過.即使是太子,李蒹仍感局促不安。
「不要叫我殿下,叫我漠。」
龍漠一派地輕松自在,不復見宮里的寡言少情,如換了一個人般。
「殿下。」
「我有名字,不是嗎?」
龍漠調謔道。
「我……」
「別忘了,我們是未婚夫妻呀!」
這件事不提倒罷,一提李蒹就一肚子火,她杏眼圓瞪。
「還說呢,不知道是哪個罪魁禍首把我害到這種程度。」李蒹小聲地咕噥。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龍漠一手導演,她這個女主角沒有一句說話的權利。想起來就氣。
「記不記得剛進宮的時候,你對我發的誓言。」
「什麼?」
他怎麼還會記得這件事,這件讓她羞透臉的事,李蒹的粉臉紅透了。
思緒的翅膀飛呀飛,飛向了那六年前夏日的下午。
那是李蒹剛入宮的第二天,因為太子隨大將軍去打豬,所以這兩天她可以在宮中自由走動。而人工湖畔的柳蔭,是李蒹最愛去的地方了。
但今天,似乎有人先霸了她的老位置。李蒹走上前,見是一個比自己大的俊美男孩,他雙手抱膝,一臉的落寞。
李蒹直覺地以為他是受了別人的欺負了,想去安慰他。這時,男孩見有人接近,滿臉戒備他回頭。
「誰?」
「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李蒹努力擠出最甜美的笑容,她以為這男孩怕生人。
「我怕你?」
龍漠眼中浮起一抹興昧,這個小女孩還真有趣。
「嗯,你不用怕,只要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
李蒹信誓旦旦,因為她不喜歡看到他落寞的樣子。
「真的。」
龍漠惡作劇的眼神,李蒹並沒有注意到。他笑了笑,那笑容好可愛。
龍漠一步一步地向李蒹走去,突然,他腳下一滑便落進水里。
「救命,救命。」
龍漠以假亂真地撲騰著手腳,一面等待李蒹的行動。
「快,拉住我的手呀!」
李蒹伸出自己的手,想把龍漠給救上來。可龍漠伸手一拉,她便也「撲通」地掉入了水中。
「那只是兒時的戲言罷了。」
「你還說要永永遠遠地保護我呢?」
龍漠的俊臉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讓李蒹看得差點停住了呼吸,奇怪,莫非太子殿下是雙面人,他的變化實在是……
「我才沒有。」
自己怎麼可能說出如此羞臉的話呢,李蒹急忙辯白。
「騙你了。」
「殿下。
李蒹快惱羞成怒了,她搖緊粉拳作勢要捶他。
「叫我漠,我的未婚妻。」
龍漠好整以暇,接受她的粉拳,畢竟,從未練過武功的李蒹,辭上力氣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一陣笑鬧後,李蒹才停下來,密長的睫毛有些不安地撲展,她小心地問出自己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是我呢?」
也許,他的答案會讓她少女般情竇初開的美夢成真,雖然心想不太可能,李蒹還是有些暗暗地期待。
但龍漠的話,卻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讓她清醒。
「因為母後早就屬意你為太子妃了,我不想讓她失望。」
雖然不像意平會在父皇母後身邊撒嬌,龍漠仍是個孝子。
「那你呢?」
「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並且,我們可以相處得很好。」
就像兩個朋友,而將來則會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龍漠確定自己不需要那種摯烈的感情。是叔龍漠雲為雲王妃所受到的痛楚,龍漠不想要,再者,李蒹才貌雙全,將來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
李蒹有些悲哀地看著他,這就是他所要的嗎?
龍漠把她的眼神驀然暗下來看在了眼里,眼中有著淡淡的不舍,但李蒹低著頭,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先出去。」
不待馬車停下,他便從晃動著的車轅躍了出去。
「小姐,怎麼了。」
秋葉見太子殿下沉著臉從馬車上下來,小姐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們倆個到底怎麼呢?
「沒事。」
李蒹搖搖頭,好想哭,為什麼會是他,相持以禮、相敬如賓,這從來沒有一對少年夫妻會是如此的吧?怨不得意平會說她這個同胞哥哥是三百年凡心不動的老和尚,確有道理嘛。
李蒹突然停住了自怨自哀,她訝異地發覺,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認同這個新的身份了。回家,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善後呢!
「小姐,你看!」
秋葉獻寶似地拿出一個包裹,用紙密密麻麻地捆扎著。
「小姐,這是公主私下里給你的禮物,叫你路上才能打開看。」
「哦!」
李蒹即動手拆包裹,一層層的紙月兌掉後,包裹越變越小,終于打開,露出一個青瓷工瓶和一封信。李蒹打開信,一張紙條飄然而落,原來是對藥用的解釋。
秋葉拿起藥瓶嗅嗅,有一種奇怪的昧道直撲鼻間,她看見瓷瓶上有三個字——迷情藥。
「原來,這就是迷情藥。」
「小姐,什麼是迷情藥?」
李蒹看看紙條,用手把它撕得粉碎,才說。
「據說,吃了這種藥的男人會對女人死心塌地。永無二心。只是,這藥據說在雲南才有,並且需要很多的時間才能煉成,不知公主是如何得到的。」
「管它怎麼得來的,只要把它給殿下吃下,那麼……」
秋葉露出賊兮兮的笑容,看著李蒹。李蒹不禁懷疑,她真的能這樣做嗎?可是,可是,她的顧慮太多了。
馬車依舊前進,車內的人兒若有所思。
是夜,繁星遍布空中,彼此呢喃著相互的愛語,一個嬌小的人影匆匆穿過走廊,敲響了客房的門。
「遺北,你說她真的會把迷情藥給殿下吃嗎?」
向南與遺北悄悄跟在她身後,有些懷疑地問。不錯,李蒹與秋葉的話都落入了他們耳中,練武之人,耳目本來就比別人靈便,只不知殿下會如何應對。
「殿下。」
本想有一堆話要說,李蒹端著已被下了藥的茶,反而不知如何開口,尤是她看見龍漠僅著罩衣,準備人睡時。
「叫我漠。」
龍漠不厭其煩地糾正。
「嗯,漠,我給你送茶,你趁熱喝吧!」
在宮中,龍漠臨睡前都會讓人泡壺熱茶,然後一邊看書入睡。
「進來吧!」
李蒹進門,把茶托放在桌上,用茶盞接了一盅,用手平端起準備給龍漠喝。一轉身,才發覺龍漠黑亮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莫非他看出什麼了?李蒹心一慌,手一顫,滾熱的茶水便濺在她手背上。
「啊!」李蒹痛呼了一聲,剛放下條盞,龍漠已握住了她的手,微皺的眉頭露出一絲緊張。
「你沒事吧!」
「沒事。」
李蒹羞紅了臉,輕輕掙月兌龍漠的手,又重新接了盞茶,遞給龍漠。
「這茶是地方盛產的青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的手?」
‘真的沒事,等一下回房我自己會擦油。」
李蒹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龍漠對她這麼好,她怎麼可以對他作出如此不入流的事呢?一股濃濃的愧疚爬上心頭。
「嗯,那我喝了。」
龍漠即舉起茶盞要喝,「不要。」李蒹突然開口。
「怎麼了?」
「沒有。」
龍漠不以為然地看了她一眼,又舉盞要喝。「啪」,李蒹突然揮手打掉茶盞,茶水潑了一地,龍漠講異地看著她。
「我……」
李蒹咬著紅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一跺腳就轉身跑了。
暗中,又傳來兩個人的竊竊私語。
「我就知道,小姐不會這麼做的。」
向南大大松了口氣,遺北的臉在黑暗中看不見,從聲音卻可以听出隱藏不住的笑意。
「剛才不知是誰,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呢!」
「北!」
向南的話中充滿了威脅,兩個黑影即一前一後的追打著,在黑暗中消失了。
緩緩地從樓上下來,李蒹正愁著用什麼態度與龍漠說話,看見他已一人坐在桌上用早膳,神色自如,一點也看不出昨天晚上的事對他的影響。
「早。」
「早。」
龍漠又低下頭吃自己的早餐,這才舒解了李蒹的不安。早膳,就在沉默中度過了。
「少爺,小姐,可以起程了。」
何車送來報告,一行人才動身起程,何車為李蒹牽來一匹高大的白馬。
「謝謝何大哥。」
李蒹露出兩天以來第一個開心的笑容,她興奮地端詳著馬兒。
「小姐不要這麼說,這是少爺吩咐屬下辦的。」
「謝謝。」
李蒹轉向龍漠,發現他已自顧自走到自己的坐騎前了。
「小姐,你騎馬那我怎麼辦?」
秋葉扯扯李蒹的衣袖,有些畏怯地看著馬說。
「沒關系,你繼續坐馬車呀。」
「小姐。」
秋葉拉長了聲音,希望讓李蒹改變主意,雖然當朝民風開放,女子騎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小姐畢竟是千金之軀,怎麼可以拋頭露面呢!
「你別煩我了。」
這幾天一直很煩,現在難得的出現一件開心的事,她可不想再關在那馬車廂內了。李蒹一抖韁繩,馬兒立刻得得地奔跑起來,撇下秋葉的呼喚。
「蒹兒,等等!」
龍漠騎馬從後面追了上來,李蒹回首看了他一眼,又揮起馬韁,拋下一句話。
「我們來比賽。」
在宮中,李蒹也常與龍漠賽馬,所以她練得一身精湛的好騎術。
「駕……駕。」李蒹狠命地揮動韁繩,催促馬加快速度,什麼也不想,享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
龍漠已與她並駕齊驅,李蒹已挑起他的好戰心,他一刻不停地催趕著自己的坐騎,共同追趕風的腳步。
「你又贏了我一回。」
李蒹放馬兒慢行,好久沒這麼痛快了,她舒展著手,又恢復了神采奕奕的樣子。
「你的騎術也不錯。」
起碼,還沒有一個女子能只讓他險勝的,龍漠心想。
「我昨晚太失禮了。」
「過去的事別提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嗯!」
李蒹揚起陽光般的笑容,與龍漠擊掌為誓。也許,當一對朋友般的未婚夫妻是一個很好的相處方式。像現在一樣,不是很開心嗎?
如果不能有愛的存在,朋友便成了最可信賴的相處方式。可以相互幫助、相互依賴,並且是一生一世的。
罷剛動身時,才是天方亮時,夜色尚未完全散去,經過剛才的一番賽馬,才發覺霧已經散去,東方已出現亮色,一輪太陽突破了金色的薄雲。
龍漠與李蒹並列坐于馬上,手極為自然地握著,共同迎向這一輪紅日。
與龍漠並駕齊驅,一齊走在這隊伍的前頭,白色頭紗下晶亮美眸好奇地東看西望,李蒹的嘴角勾起濃濃的滿足。
一路行來,不僅僅是風景的轉換,各地的人、語言、風俗習慣都有所不同,就說這方言吧,走一個地方便會有很大的差異。而龍漠的解釋,更讓她大大滿足了好奇心。
這下子,她可明白龍漠為什麼以前常常出宮了,原來天底下還有這麼多新奇好玩的東西。以前的自己,簡直是一只井底之蛙呢!
已是中午,炎炎的夏日照下來,雖有面紗擋著,卻還十分悶熱,李蒹也香汗淋灕了,好熱、好渴,她有點懨懨地趴在馬背上。瞥眼龍漠,看見他還挺直著腰坐在馬背上,炙熱的陽光似乎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李蒹不由沒力了。
「蒹兒。」
「嗯。」
李蒹連忙挺直腰,她可不想讓龍漠以為自己是個沒用的廢物。幸好有面紗罩著她的臉,讓她不必接受龍漠銳利目光的查詢。
「少爺。」
肖西騎馬從前面的路上飛馳過來,為了隱藏行跡,這一路上他們都稱太子殿下為少爺,肖西下馬稟報。
「少爺,前面不遠就有座樹林。」
「那好,中午我們就在那歇歇腳吧!」
龍漠不留痕跡地看了李蒹一眼,才開口說。
「走。」
丙然,行不多遠,便有一座樹林,眾人騎馬人林,龍漠利落翻身下馬,走到李蒹的馬旁扶她下馬。
李蒹隨意地往草地上一坐,才看到秋葉匆匆地向自己跑來,不由捂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小姐,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不雅的動作?」
雖然自己也很累,但秋葉也很有責任感地糾正小姐的失利。
「我的好秋葉,你就饒我一回吧!」
李蒹受不了地開口,秋葉立刻訝異地瞪大了眼楮。一定、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不然在宮中處處遵守禮法的小姐,怎麼會變得如此自行其是了。
「小姐。
「好了,好了,吃干糧吧。」
李蒹干脆把剛從侍衛那拿過來的干糧塞到秋葉口里,不讓她再說話,害得秋葉張著嘴巴支吾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