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這樣的日子,只要太陽出來一些時間,天氣總會熱的。古香提著食盒,輕輕敲了敲樓湘閣的房門。
「可以進來麼,我是古香。」古香在房門外問道。
房門很快就打開了,古香迎面看到了樓湘閣。樓湘閣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依然願意讓人相信,依然給人一種信任感。這種感覺,並不會因為發生了令他傷心的事情而有絲毫減少。
「找我有事。」樓湘閣問道。
迸香點頭,將食盒拉到身前,笑眯眯地說︰「給你帶了點東西。」
樓湘閣將身子挪了挪,讓開了房門口的位置,對古香說︰「進來吧。」
迸香點頭,提著食盒走進了樓湘閣的房間。
「我做了點東西給你吃,你嘗嘗看。」古香邊說邊將食盒里的東西放到桌上。
樓湘閣好奇地走到桌子邊,看著桌上的東西。
桌子上只有一個砂鍋,雖然蓋著蓋子,但是還可以微微聞到一種淡淡的香氣。
「我好像記得,你師傅並沒有教你怎樣做菜?」樓湘閣問道。
迸香點點頭,對他說︰「沒錯,但是不要忘了我是人見人愛的古香。」古香說著,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樓湘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過來嘗嘗吧,我做了一早上了。」說著,古香將瓷勺遞給了樓湘閣。
樓湘閣接過了古香手中的瓷勺,坐在了她的面前,依然在看著古香。
迸香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樓湘閣說道︰「你吃吧,放心,我每天晚上都有叫如笙偷偷教我。」
「如笙?」樓湘閣看著古香,腦海里回想著如笙的樣子。
「吃吧,什麼事情都需要試一試的。」古香催促說。
樓湘閣將砂鍋的蓋子打開,屋子里頓時充滿了一股誘人的香味。
土黃的砂鍋,白白的湯,零星地飄著青綠的香菜,湯上還閃著一朵一朵的紅油。黃色、白色、綠色、紅色四種顏色肆意地開在砂鍋里,惹人食欲。
迸香得意地說︰「這湯叫三分辣點紅白魚湯,是如笙的關門絕技。」
「的確很好看。」樓湘閣說。
「嗯,不但好看,相——當好吃。」古香頑皮地說。
樓湘閣舀了一口湯,細細地喝著。魚湯女敕白,稠得粘唇,滑膩地穿過舌頭,樓湘閣突然覺得很舒服。人的一生,追求的不過是食色。
樓湘閣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沉到了這美味的魚湯里,一切不順心的事,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好喝吧?」古香問道。
樓湘閣點頭,又舀了幾口魚湯,他的唇邊閃出了絲絲微笑。這笑很快,但一直看著樓湘閣的古香卻捕捉到了。
「的頗師傅說過的,千煮豆腐萬煮魚,魚煮得越久,魚肉越鮮醇。」古香將砂鍋向樓湘閣面前又推了推。
「回去之後,我一定告訴的頗,他有個好徒弟。」樓湘閣邊吃邊說。
「是呀,我起了個大早,就為了做出這個湯。」古香明亮的眼楮看著樓湘閣,「我雖然不能算是個廚師,但我卻知道一顆廚師的心是什麼。」
樓湘閣拿著瓷勺,看著古香,听著她把話說完。
迸香笑了,笑得很清淡,她的眼楮還是看著樓湘閣,輕輕地說︰「一個廚師,應該用他的菜,給別人帶來快樂。」
樓湘閣帶笑的眼楮,看著古香,而後他淡淡地說︰「若是這樣,你的確做到了。」
「每個人都有一顆廚師的心的,因為我們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夠快樂。」古香對樓湘閣說。
「我們是朋友?」樓湘閣問道。
迸香點頭,「當然是,所以我希望你能快樂。」
「我也希望你會快樂。」樓湘閣道。
迸香搖了搖頭,「我希望你能夠忘了這些日子中不好的事情。」
樓湘閣點頭,「這些日子,不如意的事情的確很多。」
「我做菜的時候,總是希望什麼狀況也沒有,但是站在灶台前,所有事情都會變的。」古香又看著面前的三分辣點紅白魚湯,繼續說,「這就像這些日子,我們誰也不會預料到將發生什麼。」
樓湘閣低下了頭,不再說什麼。
迸香站起了身,對他說︰「你慢慢吃,湯里的魚更好吃,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成的,你一定要吃光。」說完,她向房門走去。
「古香。」樓湘閣叫住了她。
突然,樓湘閣從後面抱住了古香,古香吃了一驚,但並沒有掙開。
許久,樓湘閣松開了他的手臂,道︰「吃完了魚,你和我回杭州,事情還沒有完,做事情總不能做一半。」
迸香回過頭,驚訝地看著樓湘閣。此時的樓湘閣,正笑著看她。
蘇州城,一派繁華錦繡。但這個時候,江南都是這樣的。不論你身在杭州、蘇州、鎮江,或是一個你叫得出名字的地方。古香有些想念杭州了,她想回去了。
杭州,西湖,行船。
垂柳,繁花,美人。
湖水、清泉、晚風。
夏天的西湖,一切都來得愜意。更何況,是在如此醉人的夏夜。新月如眉,卻稱出了滿天的繁星,顆顆耀眼。
江南督造衙門,是江南地區的物資向朝廷輸運的地方,也是朝廷在江南貿易權力的象征。但凡一種象征,若是想要落在物阜民豐的江南,總要有些來歷的,或者是要有些威嚴的。
朝廷的官員,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很清楚江南督造衙門的這種威嚴來自何方,因而衙門被修建得富麗堂皇。無論任何朝代,朝廷都總還是需要這些象征的。就如這里的夜晚,江南督造衙門門前的氣死風燈卻還是高高地掛起的。
就像這樣,月光淺淡的夜晚,很遠的人也能夠知道江南督造衙門在哪里。古香和樓湘閣就站在江南督造衙門的後牆外。
「我翻不過去,這牆也太高了。」古香小聲地向樓湘閣抱怨道。
「那也要進去,我一會兒有事情麻煩你。」樓湘閣示意古香不要說話。
樓湘閣再一次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後,突然抱住了古香。
「啊——」古香輕聲地叫了出來,「你干什麼?」
「噓,我帶你過去。」樓湘閣說著縱身而起,跳上了高高的院牆。
迸香感到自己突然間飛了起來,耳邊傳來簌簌的聲音。但古香更清楚一件事情,她的心就快要跳出來了。她的身子就這樣緊緊地貼著樓湘閣,她完全可以感到樓湘閣的心跳,甚至是樓湘閣衣服上留下的皂角的味道,
迸香很想像這樣近地看看樓湘閣的臉,因為古香一直覺得樓湘閣的臉,有一種天生讓人想要親近的魔力。但是古香並沒有看到,因為跳起的剎那,古香閉上了眼楮。或許是江南督造衙門的院牆的確很高,又或許是古香和樓湘閣貼得太緊,古香只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因而她閉上了眼楮。
迸香再睜開眼楮的時候,雙腳已經穩穩地落在了江南督造衙門的後院中,而看見的卻是樓湘閣帶笑的眼楮。樓湘閣並沒有松開抱著古香的手臂,有一剎那,他竟然希望永遠這樣下去。因此他看了眼古香,卻發現古香閉著眼楮,不敢抬頭。
于是樓湘閣就一直看著古香,他很想知道古香究竟什麼時候會把眼楮睜開,就算樓湘閣知道這只是自己的一個借口罷了。但他就是沒有松開古香,甚至連眼楮都沒有離開她。
「你——你看什麼?」古香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結巴,說著,擺開了樓湘閣環保的手臂。
樓湘閣也沒有覺得意外,用手撢了撢衣上的塵土,「沒什麼,只是記得你曾經說過自己殺過很多人。」樓湘閣有些戲謔地說。
迸香此時正想要找回些面子,便揚起了頭說︰「沒錯,這事我沒必要騙你。」
樓湘閣點頭,「我也的確見過你殺人。」
迸香忙問︰「見過又怎樣?」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樓湘閣道。
「什麼事情?」古香問道。
「一個這樣膽大的人,為什麼剛剛會閉上眼楮?」樓湘閣狡猾的樣子很討人生氣。
「你——」
迸香剛要開罵,卻被樓湘閣打斷︰「噓,有人來了。」說著,樓湘閣拉著古香躲到山石的後面。
這時的後院,正好有一批巡邏的官兵路過。
也許是因為月光實在微淺,也許是因為沒人敢夜闖江南督造衙門,巡邏的守軍並沒有看到樓湘閣和古香。大隊在後院繞了一圈,便很快走開了。
「你來這里到底要干什麼?」古香小聲問道。
「找人。」樓湘閣回答。
「找誰?」古香問。
「江南督造衙門織造大人範佩西。」樓湘閣回答道。
「這麼大的衙門你上哪找呀?」古香覺得泄氣。
「你覺得大,並不代表我也覺得大,你跟著我走就對了。」樓湘閣道。
江南督造衙門的確很大,可樓湘閣好像是這里的常客一樣,帶著古香穿過了一進進院子。走到一間房的門口,樓湘閣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