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等所有人都走了,常樂樂與劇團成員立刻把桌子椅子都搬到牆邊,空出中間準備排練。
說是劇團,其實也只得常樂樂、小萍、任廉治和秋曼姣四個人,而真正做搬東西等雜務的,又只有常樂樂和小萍兩人而已。其余兩人一個站在講台上,拿著劇本喃喃自語;另一個坐在旁邊,捧著臉只顧發花痴。
常樂樂發現小萍一直在偷看任廉治,趁抬桌子到牆邊時小聲責問︰「你干嗎,也發花痴了?」
小萍瞟了一眼講台方向,紅著臉,低了頭,「我沒想到任……會當男主角……」
常樂樂不由氣道︰「喂,你有點志氣好不好?那家伙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迷啊?」高一時,小萍也是任廉治的粉絲,只不過不像秋曼姣那麼夸張。她還以為上了高二小萍不會再迷了,誰知情況依然沒變。
小萍頭低得更下去了,嚅嚅訥訥地說︰「雖然如此,但是……但是他太帥了……」說時臉上也浮現如同秋曼姣一樣的花痴笑容。
如果可以,常樂樂想搬起椅子砸在她的頭上,看能不能讓她清醒一點。當然,那只是不現實的如果。現實中常樂樂只是把椅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 」的一聲巨響,以示自己的不爽。
是的,她很不爽。想到女主角被秋曼姣佔去就一肚子火,想到那個該死的任廉治用「要麼不演,要麼換女主角」這種話來威脅她,她就不爽到了極點。
雖然小萍也說還是秋曼姣演公主更適合些,但是她還是很郁悶。那可是她的公主啊,是她想了兩天兩夜才創作出來的公主啊,就這麼被人搶去了,她能甘心嗎?
「樂樂,你發神經啊,把桌子敲得那麼響,嚇了我一跳,人家好不容易培養的情緒都給你敲飛了。」
任廉治瞪了她一眼,又指著劇本,「還有,你這是什麼劇情,王子怎可以變成石頭?要我演一塊又髒又沒情調的石頭?我吶,全校最帥最優雅的男生演石頭?」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
秋曼姣在一旁點頭說︰「對呀對呀,要任學長演石頭簡直是沒天理的事嘛。」
小萍拿著掃把,不知所措地怔在當地。常樂樂憋足了氣,粗聲對小萍說︰「我出去跑兩圈再回來。」
她剛打開門,門外就涌進一大群女生。
「任學長在哪里?」
「任學長演戲呢,哇,我好想看。」
「任學長,我永遠支持你!」
一名女生舉著數碼相機,「任學長穿戲服的美姿,我一定會好好拍下來的。」
另一名女生跑上去,兩眼紅心亂冒,「我也好想演女主角噢,任學長,讓我當你的女主角好嗎?」
下面的女生不干了,揭起底來︰「張小玲,你也不瞧瞧自個什麼長相,眼楮那麼小也敢演啊?」
張小玲眨眨小眼,神氣地說︰「你懂什麼,眼楮小為什麼不能演,非得像你那對牛眼才能演啊?小眼楮比大眼楮更迷人對不對,任學長?」後一句是對著任廉治說的。
任廉治還沒答話,就听秋曼姣大聲道︰「不行,女主角是我的!任學長也是我的!」
「啊,你說什麼……」眾雌一片嘩然。
頓時,教室里如燒開鍋的開水般沸騰起來。
常樂樂黑了臉,按著額頭再次對小萍說︰「我真的要到操場上去跑兩圈才行。」
小萍表情有點呆滯,「好……好呀,我也跟你一塊去吧。」
兩人正準備出門,門外又涌進一群人,帶頭的是梅茜。
常樂樂第一個反應是往小萍身後躲,但是她一米七八的身材哪是矮小的小萍擋得了的。
梅茜一眼就看見了她,厲聲道︰「好啊,常樂樂,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背著學生會擅自招演員,擅自開始排練,你眼里還有沒有校規?」
一看是學生會會長駕臨,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停止了爭吵,屏著氣站在一邊。
常樂樂听梅茜又把校規搬出來說,氣就不打一處來,從小萍身後跳出來。
「我听你在放屁!校規有規定不準演舞台劇了嗎?還是規定放學後不準留在教室里?」
「校規規定︰凡是在學校內進行的集體活動均要經過學生會和教務處同意後,方能進行。上次你未經同意擅自張貼海報,已經給過你一次口頭警告了,不過,看來你根本沒有反思悔過,反而變本加厲,居然召集了這麼多人。」
梅茜凌厲的眼神往教室里掃了一眼,看到任廉治時,挑了挑眉,冷笑道︰「很有本事嘛,還知道運用明星效應來招人。」
「那又怎樣,我們聚在一起又不是在搞什麼破壞活動,為什麼要匯報?」
「就是啊,」秋曼姣插嘴,「我們只是在向任學長請教一些學習問題而已。難道校規還規定同學之間不能在一起相互交流一下嗎,會長大人?」
听了這話,一年級的女生們也七嘴八舌地說︰「對呀,我們只是在學習而已嘛,又不是干壞事。」
有人還小聲道︰「好討厭的學生會噢。」
梅茜沒有理眾人,只瞪著常樂樂,眼里明明冷冰冰的,嘴里卻呵呵笑道︰「當然不會有這種規定。同學們在一起進行一些學習上的切磋,既能加強學習,又能增進友誼,這種交流學校和學生會完全贊成,怎麼會阻止呢?但是……」
她收起笑容,指著眾人,被指到的人不由哆嗦一下,好像她手里拿著哈里波特的魔棒。
「但是,你們這是在聯絡友誼還是在爭風吃醋?吵得連操場那邊都听得見了!你們知不知道,樓上高三年級的還在補課?你們這麼胡鬧,要是影響了高考,這個責任你們承擔得起嗎?什麼聯絡友誼,分明就是打著交流的幌子在搞舞台劇!」常樂樂還沒來得及說話,秋曼姣又搶著道︰「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們在搞舞台劇啊?你有什麼證據……」
話未說完就被常樂樂一聲「你閉嘴」截斷。她吃驚地看著後者,不明白常樂樂為什麼要吼她,她不是在幫她說話嗎?
常樂樂心里很不高興,她雖然秘密地排練舞台劇,但這只是一時的策略而已,舞台劇並不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可是秋曼姣那種掖著藏著的說法,好似他們真的在搞見不得人的東西似的,這讓她受不了。
這時,梅茜已經走到講台那邊,一把拿過任廉治手中的劇本,向常樂樂揚了揚,「要證據是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眾人一時呆了。
秋曼姣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也不敢吱聲了。
任廉治奪回劇本,「你干什麼隨便拿人家的東西啊?這樣做太沒禮貌了,你應該向我道歉!」
梅茜怒視他一會兒,卻沒說話,轉過頭來。不知是生氣還是別的原因,她的臉紅了。
她走到常樂樂跟前,明明矮了對方一個頭,卻還趾高氣揚地說︰「怎樣,你是想再來次警告?這次可不會像上次那樣只是口頭的了。當然,你如果真的想在你那份檔案上添一個紅叉,我也沒意見,那畢竟是你自己的東西。不過,為了表示一下同學間的友愛,我還是要提醒你,那個紅叉對你將來升大學、就業什麼的都沒好處。不過是個舞台劇而已,有必要賭上自己的將來嗎?我奉勸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吧。」
「不只是舞台劇而已,」常樂樂表情嚴肅地說,「它會成為我們重要的回憶!」
「是嗎?」梅茜冷笑著,「諸位,你們要跟這個人一起做什麼是你們的自由。但是像舞台劇這種東西是違背我校教學宗旨的,並且該劇的宣傳海報已經被學生會撤銷了,參加這樣一個劇團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你們想過嗎?」
她環顧四周,神色嚴厲,「我話已講盡,具體該怎麼辦,就看你們自己了。」說完,她向門口走去。
在她走到門口時,常樂樂突然問道︰「學生會到底是干什麼的?」
梅茜聞言止住步伐,轉過頭,「你是在問學生會的職責嗎?問得好,你听仔細了,學生會是協助學校管理校內事務。向學生傳達學校領導下達的命令和要求,代表學生反映情況,協調學校和學生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學生會有權過問校內大小事務,學校的一切活動都應報知學生會,包括你們這個舞台劇。明白嗎?」
常樂樂想了想,「那學生會為什麼不為學生說話,反而當學校的走狗?」
「你說什麼?」梅茜一聲恕吼。
苞她來的人也全都被激怒了,紛紛叫道︰「說話放尊重點,什麼走狗,小心告你誹謗!」只有胡濤沒開腔,靜靜站在人群後面。
常樂樂反而冷靜下來,「你剛才說‘學生會要代表學生反映情況,協調學校和學生之間的矛盾’,是吧?」
「不錯。你們這個未經批準的舞台劇再不自行撤銷的話,我就會如實向教務處反映了。」
「可是,」常樂樂的大腦從沒像此刻這樣清晰過,話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不停蹦出口,「你從來就沒為我們這個舞台劇向學校協調過什麼,你只是撕了我們的海報,不是嗎?」
梅茜一瞬間愣了。
常樂樂再接再厲︰「你你根本沒有為我們學生想過什麼,如果有也只是討好上頭、威脅我們的爛主意。你只是一條走狗!」
四周變得很靜。梅茜的眼楮瞪圓大,臉上血色漸退,顯得蒼白,看來常樂樂的話讓她受到不小的打擊。
「你會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的!」她咬牙切齒地說完,扭頭就走。跟來的人出去了,胡濤皺著眉頭,看了常樂樂一眼,猶豫一會兒才跟著走了。
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常樂樂應該覺得高興的,因為她再次使對手受挫。但是,興奮的感覺並未如期而至,心里反而沉甸甸的,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
她想︰「我還是去跑上兩圈吧。」
梅茜的報復來得很快。
第二天在朝會上,教導主任果然就此事進行了一番訓誡。他把這事稱之為「舞台劇事件」,點名批評了常樂樂,說她不該在如此緊張的學習階段去做這種事,自己做也還罷了,還搞宣傳、召集眾人集會,影響極壞。現學校決定給她一個臨時口頭警告處分,停止所有相關活動,三天之內上交書面檢討書,具體處分視本人態度而定。
最後他嚴肅地說︰「我听到有同學反映,說學習時間太長了,沒有娛樂時間。這話說得太可笑了,說這話的同學太不了解這個社會的競爭有多麼激烈了!你們這點學習時間哪里算多,人家某某中學每天是16個小時的學習時間,你們比得上嗎?現在嫌沒有娛樂時間有什麼關系,將來考上好大學,有了好工作就有的是娛樂時間了。」
說到這里,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上了高中就要有這個覺悟,高中時間不是拿來娛樂的,是用來學習的!而且只能是學習!」
會後常樂樂被叫到辦公室,剛到門口就听到教導主任大聲在說︰「……你是怎麼帶班的?帶出的什麼學生?高二了,還搞這種花樣?上年的高考我們光華好不容易擠進了前十名,市長還表揚鼓勵我們再接再厲。如果因為這個原因下滑了,你叫我拿什麼臉去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