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肖無極就單槍匹馬匆匆趕到了千代的軍營。
千代正抱著明一坐在椅子上沉思,而東川櫻躺在床上仍毫無知覺。一切都靜悄悄的。
無極的出現,打破了平靜。尤其是明一,他以為他是來傷害他母親的,立即擋在東川櫻的床前,大嚷︰「不許你傷害我媽媽!」
「你媽媽?」無極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明一,又看了看東川櫻。
一時間,整個空氣變得沉默了,千代抬眼看無極,仿佛看到了痛楚、責備、慍怒……終于在她的凝視下,無極又開口說話了。
「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千代不知如何來解釋,就避重就輕地回答。
「她很愛你,受不了打擊……」
「她受不了打擊,」無極很快的接口。」那她為什麼那麼傷害我?為什麼要詐死?為什麼又嫁給別人?」
他的一連串「為什麼」,讓千代目瞪口呆,特別是最後一個,誠然無極很深的誤會了東川櫻,無言以對,她不語的低下頭。
「哼!」無極冷冷的哼出一聲,「答不上來了吧!」我恨這個薄情的女人,我不會救她,這次來,我是來為她收尸的!」他強迫自己硬下心腸,違心說道。
驀然,「踫」的一聲,明一重重地跪了下去,他抱住無極的腿,緊緊的抱住,聲淚俱下的說︰「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吧!」
看著東川櫻不忠的證據,他緊握住手心想打在這個稚女敕的身軀上,但最終沒落下來。
不知怎的,听著明一的聲音哀求,千代于心不忍,決定揭出事件的真象。
她不管這個秘密說出有何後果,用力的咬住嘴唇說︰「如果櫻子不愛你,又怎會留下孩子?」
無極淬然間傻了,滿臉震撼而錯愕的盯視著她,驚駭的搖晃著千代,問︰「這是真的?」
千代點了點頭。
他看著明一,顫抖的模著他的小臉,痛心地大喊︰「老天啊,怎麼會這樣?」
他情不自禁的把明一的頭攬進了懷里,淒楚而沉痛的說︰「她為什麼不說?孩子,爹雖然不知七年來你的存在,但我是愛你的,以後爹加倍愛你和你娘,我們一家三口好好活著,會快樂的。」他不由想起往日的情景——
他放開明一,緩緩地向東川櫻走近兩步,幽幽地說︰「你何苦呢?櫻櫻,七年前我們不是已拜過堂了嗎?有天地為盟、日月為證,其實早在第一次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我完了,坦白說,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一個女孩真正動心過,但是你,卻讓我不能自己,讓我懂得什麼叫愛!」
他接著說︰「我知道楚兒的死一定不是你干的,你的善良,你的品性,不會是你干的!」
可是東川櫻看不出有什麼起色,仍然面色慘白,嘴唇緊閉。
無極看了,倍覺傷心,他一邊給她推宮活血,一面流淚,低啞地說︰「櫻櫻,我這輩子恐怕很難再去愛任何一個女孩,所以求求你,快點醒來吧!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也跟你一起走!」
明一越看越害怕,哇的一聲捂著臉大哭不止。
千代在觀察東川櫻的絲微表情,她堅信會有奇跡出現的。
忽然,她發現東川櫻的眼角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立刻激動的大喊︰「櫻子有知覺了,她流淚了!」
無極立刻旋過她的身子,果見如此,他拉起她,把她緊緊的擁到懷里。
經過許久之後,東川櫻終于悠悠醒來,張開雙目。
千代見機把明一拉出去,把這里的空間留給這對歷經磨難的有情人。
海面上靜靜的,微帶咸濕的風吹在臉上,好舒服啊!中原那詩一般的翠竹晴嵐,夢境一樣的曉霧漁舟,奇姿異態的園林……魔一般的溫柔的觸動了千代的心,她愛上了這片美麗的土地,中原人有著許多民族所不具有的聰明才智,難道真的如師父所說,她們是來拯救他們的嗎?
她對這場戰爭的意義產生了動搖,兩軍對壘,她又要如何來面對冷寒塵。
她的臉上顯現出濃濃的哀傷,因為不管誰輸誰贏,都是兩敗俱傷,她對冷寒塵付出的感情是深厚而又真摯的,她不願看見這種情況發生,但又阻止不了這場悲劇。
「姑姑,你看那是什麼?」明一好奇的指著遠處漸行漸近的黑點。
千代一看,不由一驚,急沖沖的沖至船艙。
「櫻子,快把肖大哥藏起來,城主來了,快!」她氣喘吁吁地說。
東川櫻听完,大駭。
無極心中直犯嘀咕,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東川櫻和千代有如逢大敵的恐懼。
千代和東川櫻準備妥當之時,那幾艘大船也靠上來了。
就在此刻,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美婦從船艙里現身出來,人美不說,滿頭珠翠,寶光四射,令人目眩,讓人眼前一亮。
「婆婆」,明一叫了一聲,滿不情願的。
中年婦人面帶春花似的笑︰「幾月不見,我們明一長大啦!」卻以十分冷漠的目光看著東川櫻和千代。
「屬下參見城主!」
「千代見過師父!」
她們立刻上前行禮。
「听聞傳言,你們二人幾月以來,沒有一次進攻,沒有動用一兵一卒,這是何道理?千代你說!」
千代的心在震動,立刻答道︰「根據前幾次的失敗,我覺得我方將士雖作戰英勇,但謀略。這次我想攻心為上,以靜制動,待到時機成熟,再攻也不退。」
她的臉上又泛出令人心悸的笑容,「答得多好,千代你犯了大忌了吧?」
千代聞言臉色大變,極不是滋味。她目光閃了閃,默爾了片刻。
「不說話,默認了?」她眸光似箭,直戮心窩。
「千代無話可說,願听師父處置!」她沉靜的說。
「好吧!你跟我來!」她斂知正色。
千代一言不發跟著她進了船艙。
東川櫻嚇得愣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而明一小小年紀也洞察到事態的嚴重,他準備跟著進去,被他娘一個眼色,也乖乖呆在一旁。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千代出來了,但她的臉色如一張白紙那樣慘白又毫無生氣。好像她的精力都被抽干了。
夜很深。
大海沉睡在溶溶的月色里,一切似乎都充滿了祥和。千代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想著白天的事,想起了那張畫像上的女人。
她很美,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她神色之間所表現的慧黠,柔中帶剛,而現在的女子多是柔媚,毫無主見的。
這就是她對畫中女人的惟一評價。
但她沒有想到她師父竟讓她假扮這位女子。
「千代,這七年以來,我待你如何?」
「師父待我恩重如山……」
「既然我待你不薄,那讓你代為師做一件事,如何?」
武原惠從暗櫃中拿出了那張畫,那個美得出塵的少女的畫像。
「她長得如何?」千代一次愣愣,對她的話感到奇怪。但她仍然贊嘆︰「很美,超塵月兌俗的秀美!」
「很好,她就是這次和我們作對的漢軍守將之一冷寒塵的妻子,」武原惠輕聲說道。
「可是她不是已經亡故多年了嗎?」千代狐疑的問。
「所以我讓你假扮她,來迷亂冷寒塵的心智,使我們扶桑武士有機可乘!」
「我可又不了解她,怎麼扮好呢?」
「我有一種產自外地的一種樹脂熬煉作成的膜,可用它來做面具,比人皮面具還要實用,而且顏色形狀可以隨心所欲。據我所知,櫻子可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不難知道她的喜好。」
「我答應,」聲音有些干澀。
「好吧,這件事不許泄露半點風聲,連櫻子也不許說!」武原惠指示了一番,揮手令她退下了。
可千代心頭一片凌亂,直到夜晚,她仍不知這樣對她,對冷寒塵公平嗎?
正在這時,一陣短而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她打開門一看,原是東川櫻。
她閃身進來了,這兩個時辰她坐立不安,焦灼之情與時俱增,直到夜深了,她才敢來找千代,商議怎樣把無極送走,以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有點蹺蹊。
因為武原惠的交待,千代有所保留,但借機問了不少楚兒的情況。不知為何,愈听愈覺得她和楚兒認識,細想也更覺好笑,這麼多年,即使她記不清以前的事了,但她都在扶桑生活,離這遠隔千山萬水之遙,又怎會認識一個中原女子呢?
她也知道過一個月就是她的忌日,勢必那時冷寒塵會放下手中的一切,去那個叫陳鎮的地方掃墓,那時是她出現的大好時機。
必于無極,過兩天是把他送走的大好時機,那時正好也要去岸上,借機可以把他送走。
她在心中周密地安排了一切。
「為難你了!」東川櫻拉住了她的小手,輕輕細細的說︰「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說我也不為難你。」
「你別難過,有情人終成眷屬,等我辦妥那件事後,我會幫你的。師父明著不喜歡你,但暗暗卻極關心你。」千代啞著喉嚨說,其實這次,她連死都想好了。在她的心中有一桿天平,師父和冷寒塵幾乎一樣重,選誰,傷害哪一方,她都痛苦。
就這樣,千代兩天後走已成定局。
那天早上天一亮,千代就上船了,她把無極化妝成一個侍從。而明一,卻一路哭紅了雙眼,東川櫻默默的看著他們。
「還沒走嗎?千代!」武原惠冷眼打量眼前的一切,當她的眼光落在無極的身上時,千代忙打掩護︰「師父,我們走了!」她同時也催促開船。
「姑姑!」明一清脆甜甜的聲音遠遠響起,千代強迫自己千萬別回頭,但淚又來了。
船漸行漸遠,離岸卻越來越近,到底要面對什麼樣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