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浮燈 第9章(1)
作者︰桑楚

餅年過年,對于上班族來說,除了國慶,五一長假,最幸福的大概就是過年時放的年假了。而過年時最多的活動是什麼呢?

傻瓜!就同學聚會唄。

余魚一大早到寧家,把寧小夏從被窩里死拖活拖拖出來,就是為了丟給她一張精致的卡片,上面寫著在某某酒店第0305號包廂正月初二開初中同學會。

為什麼一定要是正月初二呢?因為在合德有個風俗就是正月初一沒有拜過年的正月初二就不能上門拜年的,大家討個吉利,干脆就上酒店開同學會,又不會忌諱什麼,也可以順便拜拜年。

余魚順便把穆梓梨和宋劍庭、李則的邀請卡片順便交給她,然後趕著上航班去了。

寧小夏叼著那張還散發著淡淡香味的卡片,突然發現她上了快二十年的學,印象最深記憶最多的居然還是初中。

幼兒園和小學或許還太小,每天沉浸在打打鬧鬧中,不覺光陰過去了。那些幼稚的臉,單純的笑容也湮沒在時間的海洋中,不復記憶。高中時為了高考忙忙碌碌,大家都埋頭苦學,有時候連自己班上的同學或許還不認得就這麼匆匆過去了枯燥的三年。月兌離父母生活的大學四年,舍友們同甘共苦,大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可惜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畢業後各奔東西,情誼依舊,卻拉不近天涯海角的距離,慢慢地,感情淡了,或許只依稀記得生命中曾經有這麼些人一起生活過吧。

只有初中,懵懵懂懂的青蔥歲月里,萌動的心,哭著,笑著,長大了。QQ群里大家時常開口聊天,熱熱鬧鬧的,好像中間未曾有過這麼多年的陌生,依舊記憶著那沒有壓力的嬉笑年代。

在那三年里,他們走過了花季,憧憬著雨季,時光是偏愛它的,沒有刻上歲月的無奈,只是多了一分滄桑過後的期待。在社會中打滾了多年後的他們,在心平氣和之後,或許最想回到的會是這段過去吧。

卡片是用浮雲紙做的,水印的浮雲朵朵,讓她閉上眼楮就可以想象到那時雨後的天空是多麼湛藍,空氣是多麼潮濕。那些笑著鬧著的少男少女,都長大了吧。

合德中學的團拜是每年正月初一的例行公事,那些平日里在課堂上為人師表的老師們,在喜慶的日子,也可以嗑著瓜子,像菜市場里的阿婆媽媽們一樣,閑話家常,暢談八卦。

暗華珍和何玉琴湊起一起,嘰嘰喳喳興奮地說個沒完,引得其他老師好奇地詢問,這才知道她們十年前帶的那班學生明天要開同學會,特別請老師去。傅華珍還特地從包里掏出那張做工精致,遣詞恭敬的邀請卡,那得意的勁兒,讓在場的老師們都一陣眼紅。其實教師的職業雖然說是有桃李滿天下的熱鬧,但是其實也是最孤獨的,那些付出心血去澆灌的孩子們長大了,紛紛離去,或許有些有心的還會偶爾打來電話慰問,但更多的就從此杳無音訊。每當他們提起曾經有個學生是如何如何,才發現付出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收回的,在內心的某個角落里,他們也如父母一般,牽腸掛肚。

何玉琴笑著道︰「我們這班孩子雖然只帶了他們三年,後來考上名牌的沒幾個,頑皮的惹事的也不少,可是卻很長情。在路上遇見了,嬉皮笑臉地打著招呼,還送我回家。做了這麼多年老師,雖然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得意門生,不過這一班孩子卻最讓我懷念。」

一旁的老師們紛紛點頭附和著,教出了那些清華北大的高材生又如何,若是見了面也只當作沒看到的話,倒還不如教個街邊擺攤的見了老師還會問聲好,多塞幾把蔥。

「小唐呀,你是剛當老師不久,不知道世道呀。」傅華珍握著身邊安靜坐著但笑不語的唐文心那雙白女敕的小手,對今年剛進學校的她頗有好感,小泵娘白白淨淨,文文靜靜,叫人憐愛,唯恐話說重了,傷了她那顆狀似敏感的心。

「謝謝傅姐,我知道的。你可真是好福氣,帶了這麼一班好學生。」唐文心望著傅華珍手上那張精致的卡片,上面謙恭地寫著一行小小的隸書——「合德中學97級初三五班班長韓曠及全體同學恭候」。

「韓曠?」她不自覺地念著這個名字。

這一念又引起了傅華珍的美好回憶。她興致勃勃地說起當年的疼愛的學生,「韓曠呀,以前是個滿臉豆花的男生,領導能力好,說話總是一頓一頓的,別提有多逗了。又偏偏喜歡唱歌,那時參加十佳歌手的比賽時,就他一個男孩子,他媽媽給抹了滿嘴的口紅,他羞得不行,躲在樓上就怕讓我們看見……」

暗華珍爽朗的笑聲傳得好遠好遠,笑盡了一個三十年教齡的老師所有的幸福與辛酸。

唐文心望著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那分明含淚的笑。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正月初二的某某酒店在冷清中迎來了第一波人潮。班長韓曠早早地帶著幾個平日來往頻繁的同學在包廂里分配著零食糕點。人陸陸續續開門進來,那些年輕的臉也終于無可避免地銘刻了在社會上掙扎著生存的傷痕。

寧小夏習慣性地拉著宋劍庭的衣袖,小鳥依人地靠著他寬闊的肩膀,兩個人不時低頭閑談幾句。宋劍庭還貼心地幫她剝著瓜子殼,那甜蜜的模樣,真叫旁人眼紅。

李則難得過著「左擁右抱」的日子,穆梓梨和余魚分別坐在他的兩旁,讓他有種享受「齊人之福」的錯覺。呵呵呵呵,他傻笑著,余魚用力地敲了他一記。

那個當年的小不點兒如今挺著個大肚子,她家相公在一邊小心地攙扶著。

「哇,你這家伙手腳真麻利,這麼快就當爸爸啦!」

「是不是奉子成婚呀?」

「什麼時候請我們喝滿月酒呀!」

大家驚訝著,雖然說出來的話不怎麼文雅,不過都已經習慣了。這一對當年的班對終于在多年的分分合合中順利地走向了屬于他們的人生,比起其他尋尋覓覓的人來說,或許還是一份幸福吧。

準媽媽羞紅了臉,不時敲打著身邊的老公。準爸爸賠著笑臉,還要囑咐大家別瞎猜,又說他們明年六月就要當爸爸媽媽了,那時大家再聚會,順便喝孩子的滿月酒,臉上的幸福給年輕的面孔增加了幾分成熟。

寧小夏握著宋劍庭的手,兩個人相視而笑。

同樣的青梅竹馬,年紀輕輕的那兩個人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背負上生活的責任,青澀的愛戀,純真的感情,終于發展到今天的擔當和承受,是不容易的呀!

同樣的青梅竹馬,我們在經歷了十年光陰的洗禮,也終于走在了一起,今後也要繼續努力,為我們的天空劃下一道道絢麗的彩虹,今後也會有人用羨慕的眼光望著我們的幸福,感慨地說,這一對青梅竹馬呀。

門輕輕地打開了,帶進一陣寒風,送來兩位散發著歲月睿智的婦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一起站起身,如當年一般,鞠躬,問一聲「老師好!」是發自內心的問候,別去多年,恩師無恙吧?這是真摯的恭敬,不同于課堂上的禮儀敷衍,在經歷了社會的風風雨雨,恩師當年教導的種種,都原來是一筆筆珍貴的財富,可恨當年太過輕狂,屢教不改,為人生平添了風波。

老師們也各自紅了眼,當初穿著校服的笑著鬧著的學生們,如今已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成長為讓人信任的人,這是做老師的最大的驕傲和欣慰。

輕輕扶著即將為人母的女孩坐下,「今後就不是一個人的身體了,該注意還是要注意,千萬不能馬虎……」順便瞪瞪她身邊那個搔著頭的男孩,「都快當爹的人,怎麼還不懂得照顧老婆呀,凡事哪,都得小心,生養一個孩子多不容易呀。」

模模當年最會搗蛋的男生的頭,「最近過得好嗎?大人了,可不能像當初那樣爭強好勝了……」

捏捏當初最不敢說話的女生的手,「工作了,就要懂得展示自己,人要圓滑,別老傻傻地等人來問你要啥想啥……」

還有那對折騰了十年的男女呀,何玉琴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寧小夏的手輕輕放在宋劍庭的掌中,緊緊地包住,「千萬珍惜呀!」經歷了無數分分合合的她對于鐘愛的學生,也只能送上囑咐和祝福,憐取眼前人呀!

大家笑著,鬧著,做著以前在老師面前從不敢放肆的事情,詢問彼此的生活和工作,不想攀比什麼,只是詢問,曾經的好友,或許多年不曾聯系,可是听到那熟悉的聲音,就覺得溫馨,仿佛歲月從未走遠,依舊停留在那時的手拉手。

有人拎了一台筆記本電腦進來,打開幾段錄像。合德人崇尚留洋,很多年少的孩子都被父母想方設法地送出國外,分布世界各地,期望早日取得成功。他們有的念完初中就走了,有的甚至還未來得及念完。同學會時不能趕回來,只好錄了錄像給大家拜年了。看那些在奔波中疲憊著的昔日同窗,或在白雪紛飛的雪國日本,著一襲浴衣,向大家舉杯祝福;或在藍天碧海的澳洲沙灘,與一群藍眼楮白皮膚的朋友一同做著鬼臉;或在碧草如茵的新西蘭,追逐著牛羊,笑得開懷……

每個人都只說著自己的幸福,把流落異鄉的辛勞全都隱藏在笑容背後,說著對家鄉的想念,對親人友人的懷念,說得在座的都紅了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們遇見了,分開了,但都走出了屬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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