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煌言又奉召進宮,閑來無事的靈星舞想給他做件袍子,雖說趙煌言的衣物都有專人縫制,不過做妻子的也應該為丈夫著想啊。想她的手藝那也是不差的,只是以前少有空閑,只在得空的時候給哥哥和父親做上一件,平日里的穿著卻都是繡坊里做的。
下定主意,靈星舞就往趙煌言的書房里去,她記得那里有一幅趙煌言十分喜愛的飛鷹圖,她想就照那個圖樣來給趙煌言做一件衣服。
書房里只有一個小廝在打掃,他一看見是王妃就急忙行禮,「參見王妃。」
「起來吧,我不知你還在打掃,那我待會兒再來吧。」她不想打擾別人的工作。
「沒有,沒有,王妃,小的已經打掃好了。」小廝忙說道,這書房王爺是從不讓人進來的,除了打掃的人以外,怕是只有王妃能進,他可不敢得罪王妃。
確定真的打掃好後,靈星舞就讓小廝退下,她就動手找那幅圖。咦?怎麼都不在?那天她明明看見放在桌上的啊。
看來是被趙煌言給收起來了,可她是一個下定決心要做什麼就立馬動手的人,從不多等,因此,她開始翻箱倒櫃找起那幅畫來。
畫沒找著,她倒是把書櫃撞移了位,一心找畫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那個靠牆的書櫃怎麼會移動,直到她歇下來,才發覺到不對勁。她好奇地走過去往里看了看,那里似乎還有一間房,她又推了一把書櫃,沒動,再推一把,原來書櫃那兒有一個小小的機關,她從那兒推了下去,書櫃緩緩地移開,果然是一間很小的房間,想來是一個密室。
房里有一顆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可里面什麼也沒有,真不知是拿來做什麼的。靈星舞正想退出去,才發現在她身後的那堵牆上掛著一幅畫,她好奇地走近去看,畫上是一個女子,不用多看,她就發現那女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說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因為她太了解自己,只一眼她就知道那畫中的人不是她。她再一看落款,趙煌言,畫的名字就叫舞,原來,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舞兒啊。舞兒,舞兒,你到底是在叫誰呢?靈星舞在心里一遍遍地問,她一時間既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幅畫,不覺時間的流逝。
直到趙煌言回到府中,瞳兒告訴他靈星舞不見了,他馬上讓人找,弄得是人仰馬翻。後來還是幫他打掃書房的小廝說,早晨王妃去過書房,不知現在還在不在。對啊,書房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進,下人們肯定沒上那兒找。還沒听小廝說完,趙煌言就往書房的方向奔去。
一進書房,他並沒有看見靈星舞的身影,正想出去,卻發現從書櫃的一個縫里透出一絲光線,他記得自己沒有動過那里的機關,是打掃的下人、還是……
他推開書櫃,看到一個人坐在地上,原來坐著的人正是大家在找的靈星舞。她的眼楮呆呆地看著牆上的一點,趙煌言不用看就知道她看的是什麼,那是拂舞的畫像,是拂舞死後,從不畫人的他畫的第一幅人像。
「舞兒,你怎麼在這兒,瞳兒在到處找你呢?」趙煌言對著坐在地上的靈星舞說道。
她抬眼看到是趙煌言,「言,你回來了。」
「嗯。」他等著靈星舞的質問。
靈星舞站起來,卻因為長時間坐在地上,腿麻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趙煌言急忙扶住她。
「言,你還說你不畫像,你什麼時候畫了我的像,從實招來,是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啊。」沒有異常,靈星舞還是以往的口氣。
難道靈星舞沒有看出那人並不是她?還是……趙煌言猜不準。
「我本來過來找你那幅鷹的,沒想到卻發現了你這個秘密,你看是天意吧。」
「是啊,你來找鷹做什麼?」
「我也想給你一個驚喜,為你做件衣服,哎呀,說漏嘴了。」靈星舞惱怒自己的嘴怎麼那麼快。
「原來是這樣啊,本王也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看,還是讓你給發現了。」趙煌言故意說得十分可惜。
「沒事,沒事,你這麼做我已經很開心了。」靈星舞笑得很開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在淌血。
「那你要把畫掛到房中嗎?」趙煌言問道。如果畫中人真的是靈星舞那他有什麼理由把畫掛在這里?
「不用,就掛在這兒,」她深深地吸上一口氣,「我是你一個人的哦,不許給別人看。」
「好啊,就我一個人看。」
「快快,把那幅畫找出來。」靈星舞逼自己笑,逼自己說話,不然她的淚會止不住地流下來的。
「畫,什麼畫?」趙煌言的心還在靈星舞看到拂舞的畫像上,沒有想到她說的是什麼畫。
「言,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的話,我要那幅畫著鷹的那幅畫,給你做件衣裳。」說著靈星舞就跑出密室,在書房里找起畫來。
趙煌言緊跟其後,「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放哪兒了,明日再找吧,今天已經不早了。」他只想把靈星舞帶出書房,不想再在這兒呆下去。
靈星舞其實也想離開,一听趙煌言這麼說,「也是,我都餓了,快走吧,明天你一定要找出來,我的繡功可不是吹的。」
「是是是,是小生我三生有幸。」
靈星舞吞下心中的苦澀,「知道就好。」回過頭去給了趙煌言一個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笑是多麼的勉強。
說完兩人一同離開書房,誰也不願回頭去看,誰也不想再提那幅畫。
晚膳過後,靈星舞正想找個理由一個人靜一靜,不過趙煌言卻在她之前開口︰「舞兒,你先回房吧,我還有點公事。」
「好,那你別忙得太晚。」靈星舞才說完,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就同時走出去。
等到趙煌言消失在自己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後,靈星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好累!拖著疲乏的步子往房里走去,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趙煌言感到靈星舞的眼楮正看著他,他本想回以一個微笑,卻是頭也不敢回地一個勁地往前走,直到離開靈星舞的視線範圍。
他暗暗嘲笑自己,這是他出生以來唯一的一次心虛。他慢慢地踱步走向書房,推開書櫃,他看著那幅快一年沒有再看的畫像,心中已不似原來那麼的悲傷,時間是可以淡忘一切的。朝中的事,讓他無力,身為皇家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卻因為命運讓他逃不開。朝廷一味地苟且偷安,真以為外敵要的只是那年年進貢的歲幣嗎?它們真正要的是整個大宋,一山不容二虎,只有那些一心求安的人才看不出來。任何一個朝代只有前幾個帝王懂得居安思危,越到後來,越是忘記了自己家的江山是靠打出來的,都以為自己是什麼真命天子,有上天庇護,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再一次看著拂舞那張熟悉的臉,他不禁用手去模了模。
生為皇子,你就算是安坐在家里,也會有禍事臨門。當年,他從沒想過爭奪皇位,可還是有人找他的麻煩,一心想除了他,母後知道他素來是一言九鼎,所以母後逼他發誓,決不和當今聖上爭奪帝位,否則他怕早已成為刀下亡魂。說他是權誓大如天的九王爺,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一句話就會讓他人頭落地,可是他從來就沒想過去奪那個帝位,他從來不留戀權勢,只是那些人不明白。
拂舞就是當年母後賜給他的妻子,她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她默默地關心他,早已在後皇家練就的如同頑石的心在拂舞那兒變得柔軟。
那會兒,只有拂舞陪著他,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人愛他的,他的心不再黑暗也有陽光照耀。
拂舞死後,他變得冷血,變得無情,變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靈星舞是帶給他陽光的另一個人,他會失去她嗎?他不知道,他怕說出來以後,靈星舞會離開這里,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當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趙煌言的手輕柔地撫上畫中的拂舞,「舞兒,你能告訴我要怎麼辦嗎?」
為何這個夜會那麼的長?
靈星舞也沒有睡,她坐在軟榻上發呆,適才趙煌言讓陳翦過來說他公事還沒有完,今夜就睡在書房。她早就料到了,他們兩個都需要想一想。她早已讓瞳兒去睡了,可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明明就知道趙煌言心中有一個女人,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地確定又是一回事。那幅畫,就是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又都叫舞的女子。原來,她只是一個替代品,原來這才是趙煌言娶她的真正原因。為什麼她哭不出來?除了一見到那幅畫時的震驚以外,她再也沒有多余的情緒,怒?沒有!恨?也沒有!怨?還是沒有!她是怎麼了?如果是在嫁給趙煌言之初看到那幅畫,她也許會是一笑,並為他的痴情感動得哭上一場。而半年之後的今天她確定她愛上這個男人,想和他廝守一世的男人娶她只是因為她像另一個女人。她為什麼會沒有半點兒的驚訝?是她不愛他嗎?不,不,她真的愛他,毫不保留地愛他。是啊,早就在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從他的眼里看到,他從她的身上看到的是另一個女人,早就知道,不過沒想到會是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罷了,是這樣嗎?不,她在心中說道,也許她早已猜到自己和那個女人的相像,她一直是在自欺欺人,不願多想而已。若是趙煌言和平常男子一樣,她也不會動心的,可趙煌言是那樣的狂放不羈,從來不束縛她,她的心也就不由得為他傾倒。
他到底有多愛那個女子,連一個只是相貌相像的人他都可以如此呵護,如此疼愛。她真的好羨慕那個女子,想必她就是陳媽口中的小姐吧。只是那個女子現在在哪兒,她還會回來嗎?回來她該如何自處,一連串的問題攪得靈星舞頭痛不已。
可她和那畫中的女子還是不同,她比不上畫中的女子,她明白。一看那女子就知道她是一朵青蓮,高貴美麗,氣質這東西是天生的,後天再努力也不可能做得如畫中女子那樣完美,從小就跟著她爹四處跑買賣的野丫頭怎麼會有那大家閨秀的氣質。她拿什麼和那個女子去比,一個是天上的星星,一個是地上的石子,有如雲泥之別。不是她看不起自己是她太了解自己,做生意她可以,做女人恐怕要把她塞回到她娘肚子里再修煉上幾年。再看看自己的腳,天足一雙,沒有纏足,她爹叫人幫她纏上,她又解下來,加上家里就兩個大男人,也沒有人管得了她,所以別人是三寸金蓮,她的是卻是六寸腳板。要不是家里有點錢,自己的容貌還過得去,那她這一輩子絕對是孤獨終老的。想到官宦人家那真是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嫁給趙煌言,不可否認的她的虛榮心得到了一定的滿足,趙煌言的寵愛讓她不知不覺地掉入愛的漩渦里,就算明知道趙煌言娶她是另有目的,她也義無返顧,也許早已料到這樣的結局,她才會如此鎮定吧。
她用手模了模小骯,自小苞著父親外出再加上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兄長,她已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兩個月了,誰也不知道,包括瞳兒,她好想看看這個小生命是否和他的父親一樣,她等著,沒有了眼前的一切,她還有一個有著同樣骨血的孩子,她還有爹爹、哥哥、莫言和霓羽他們,還有著靈家所有的人。她不怕,她是什麼都不怕的靈星舞呀!
問她,為什麼不告訴趙煌言,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心中有一個結,陳媽說我們家小姐是會回來的。她怎麼可能會相信那只是他的一個表親,她怎麼會相信呢?她不是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姑娘,她是一個從小就開始走南闖北的商人,十三歲她就可以救下被官府通緝的要犯,要她怎麼相信他的話,她真的那麼好騙的話那靈家還不早就讓她給敗光了?
她要怎麼做呢,揭穿還是不揭穿?揭穿的話她和趙煌言的的緣分估計是到盡頭了,不揭穿又能維持多久這樣的假象呢?這比生意還累人,她要怎麼做呀,「啊!」她大叫一聲,真想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一夜過去了,書房里的蠟燭也燒到盡頭,吹熄燭火,趙煌言往松院走去。他想去看看靈星舞,他知道以靈星舞的聰慧是瞞不過她的。
走進松院,在進入房里時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了進去,同樣一夜未睡的靈星舞在听到房門響動的聲音時,忙將眼楮閉上,她現在還不曉得要和趙煌言說些什麼。
來到床前,趙煌言坐到床沿上,用手輕輕地撫上靈星舞的臉,整個人陷入一片迷茫。睡著的靈星舞少了一份狡黠,多了一份安靜,她像是拂舞,又不像是拂舞,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靈星舞感覺到趙煌言的手在她的臉上,她實在是裝不下去,慢慢地睜開眼楮,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言?」像是不確定一樣。
听到叫喚,趙煌言的眼楮才對上靈星舞的眼楮,「吵醒你了?」
「沒有,我差不多也醒了。」
「天還早,再睡會兒吧。」
「你呢,事情都做完了?」
趙煌言不自然地點頭,天知道他在書房里發了一夜的呆。
「要不要上來睡會兒?」靈星舞問道。
略一遲疑,趙煌言就月兌去靴子,上到床上,靈星舞拉過錦被給他蓋上,一股暖意霎時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