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卡死命拽著窗巾的指節開始泛白,深受屈辱的情緒在她胸口翻騰。
「那女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值得你為她失了魂、把自己灌得爛醉?你才到這里多久,就把我們之間的回憶踢到角落,你有想過我的心情嗎?」
原赤御垂下眼瞼。「這幾天……我常想起你。」
她詫異地看著他,感覺內心的歡喜正在悄悄堆迭。
「算你還有一點良心!」盡避如此,她仍賭氣地回應。
「在我自私地決定別再見面時,你或許有過難眠的夜晚,但我以為只要靜下來思考,不管曾經有多難熬,總會慢慢習慣。」
她輕輕抓著他的手。「沒錯,都過去了。」
「但是心一直悶痛,好難受……」他自顧自地說完。
他……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個女人。可悲的她。
露卡看著他,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
是為了暗暗哭泣的自己,還是為了另一個女人憔悴的原赤御?
總之……她不願看見這樣的他。
「你愛過我嗎?」
「我想,我當時還不懂何謂真正的愛情。」原赤御站直身,手心溫柔地撫觸她的臉。「但我曾經……心里只有你。」
露卡含淚而笑。
這樣就夠了,她從來不曉得自己是個這麼容易滿足的女人。
「好,我要退出這無聊的三角關系。」她倔強道。「但別想我會祝福你和那個女人,這是你拋棄我該付出的代價!」
原赤御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傷了你,我很抱歉。」他偎著她。「但別忘了……要把笑容找回來。」
露卡悲涼地合上眼,她知道這是一個正式的道別。
但是心一直悶痛,好難受……
「卡布奇諾,女乃泡要貓咪笑臉的圖案。」
「這杯我來。」原赤菲說,立刻從邵可寧手中抽走服務生送來的單子。「上次我因為你的貓咪變成猴子的問題,和客人吵了老半天。」
「那只是一時分心,何況那圖案也不像猴子。」
「反正你害我在員工面前破功,臉都丟光了。」
「好嘛,我去準備甜點。」邵可寧妥協道。
原赤菲的視線到處掃了掃,然後投給她燦爛的笑容。「但托你的福,前陣子想來挖八卦的記者都一試成主顧了。」
「錢永遠不嫌多。」邵可寧像是沒受影響般,繼續細心地裝盤。
原赤菲則是邊煮咖啡邊悄悄在一旁觀察她。
這六天以來,邵可寧一直努力維持昔日的生活,即使「相聚一刻」不時會跑來一些干擾她的閑雜人等,但她照常上班,盡可能把一切都置身事外。
下了班,她也會放松地和雙胞胎一起嬉戲,或是找出一些她未曾嘗試過的興趣去塞滿一天所剩下的時間。
即便如此,原赤菲還是經常看見若有所思的她。
不提「原赤御」這個名字,已經成了她們之間的默契。
邵可寧長相甜美可人,個性又自然大方,男人會愛上她不足為奇,只是那個人若是原赤御,可就真的出乎原赤菲意料了。
原赤御向來喜歡順從自己的女人,並非大男人主義在作怪,而是因為那樣的相處會使他在感情的部分不用花上太多精力。他對世上的麻煩事總是避而遠之。
很顯然,邵可寧是他目前遇上的最大難題。
一方面的他,想驕傲地保留自尊;另一方面,又渴望被她駕馭。
兩敗俱傷——是原赤菲最不想見到的結果。
「和我談談。」
聞言,原赤菲和邵可寧停下手邊的動作,她們不約而同看著站在吧台前、拖著亮橘色行李箱的露卡。
她打扮時髦,裹住臀部的短裙下踩著一雙黑色皮質低筒靴。
「原來你還沒走啊。」原赤菲不屑地說。
露卡指向邵可寧。「我找她,姊姊。」
「別那樣叫我,我不想和你扯上關系。」原赤菲冷哼回應。「就算華語說得不好,也該記一記別人的名字,她叫邵可寧。」
「沒關系的。」邵可寧接過咖啡杯,放在托盤上讓服務生取走.她對原赤菲微微一笑,走出吧台,來到露卡面前。
「我們找個位子坐下來吧?」她問露卡。
「不用,我還要趕飛機。」露卡把頭轉向門外。「話說完就走。」
邵可寧于是跟著走了出去。
露卡的華語確實很糟,只能說些簡短的詞匯。
若是平時的她,一定會被那個怪里怪氣的腔調給逗笑,但現在就算十個豬八戒甩尾下凡,都引不起她的笑欲了。
「他是你的了。」
邵可寧還在思索豬八戒的行頭配備時,耳中突然飄進這句話。
「我無意和你爭搶原赤御,我只是他的一個童年玩伴。不過我最近才發現原來自己連這個稱謂也沾不上邊……反正,我們什麼都不是,所以你不用擔心。」她帶著淺淺的笑容對露卡解釋。
「我們——愛情跑掉了。」
「那就請你們努力抓回來。」邵可寧平淡道。她明白了露卡幾乎听得懂談話內容,應該只是單純的說不好。;沮不僅是為了彼此而已。」
露卡立刻雙手環胸,氣呼呼地瞪向她。
「我努力過了,但是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你想笑就大聲笑,我無所謂。」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們能多想想未來.」
邵可寧暗自搖頭嘆氣,看來是她高估了露卡的理解能力。不過,沒想到露卡在生氣的情況之下,華語反而說得更流利。
「不用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露卡完全听不進去。
她氣憤地撇頭走開,卻在轉身的同時不小心撞到腳邊的行李箱,邵可寧趕緊伸手扶她,穩住她身子後才如釋重負地吁一口氣。
「謝謝。」露卡忙著整理儀容,但沒忘記道謝。
邵可寧突然蹲,月兌下自己的平底鞋。
她將兩只鞋移到露卡的鞋尖前。「你已經懷孕了,不應該繼續穿那麼高的鞋跟。這個……你可能會嫌棄我穿過的鞋,但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買,所以你還是先換上吧。」
「我沒有懷孕。」露卡低下頭看她,表情有些尷尬。「那是故意騙你的……不要問我為什麼要那樣做,你知道原因。」
一時間,邵可寧啞口無言,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
斑傲地抬起下顎,露卡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停靠的計程車。
「原赤御明天中午十二點的班機,我是為了這個來的。」上車前,她看了一眼邵可寧,又說︰「快穿鞋,地上很髒。」
下班後,邵可寧決定去看場電影好抒發煩悶的情緒。
她在售票口猶豫著該看哪一部,但好多對「情到深處無怨尤」的情侶不停干擾她的視線、戳痛她的心窩,使她非常後悔挑了這個自找麻煩的消遣。
最後,她仍是選了近來頗受好評的愛情喜劇片。
她買了一個人根本喝不完的可樂、吃不完的爆米花,坐在漆黑的空間里。電影一開演就笑料不斷,周遭的每個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她也跟著笑了。
只是,看著大螢幕中的男女主角處處針鋒相對,卻情系對方而不敢言明時,邵可寧簡直越看越心酸,口中的爆米花也突然變成苦的,甚至帶著些咸味……
一團白色的東西出現在她的眼角邊。
男人的大手正夾著兩張面紙輕輕晃著。她回頭,看見原赤御。
「明明看的是喜劇,為什麼你卻在哭?」他傾身,趴在她的椅背上問。
驚訝過後,她飛快抹掉臉上的淚痕。「我沒有。」
「用這個擦比較快。」
邵可寧呆呆地讓原赤御以面紙拭淚,這份久違的親密感使她猛然回神,立刻推開他的手,回過身,她拒絕看他,他也沒再打擾。
現在,那個男人就坐在她身後,而她已經看不下這場電影。
收拾好東西,她走出放映廳。可怕的是,原赤御也隨後跟上。他們一前一後,共同搭著寂靜的電梯,邵可寧握緊拳頭,忍著不出聲。
走到停車場,她終于受不了地轉頭瞪他。「夠了沒?你這個跟蹤狂!」
「如果看著你的背影也算犯法的話,你就報警抓我吧。」他無所謂地聳肩道。
「你到底來干嘛?」
「看電影。」
「你一向戴著墨鏡看電影?」她語帶譏諷問。
「為了掩飾我哭腫的雙眼。」他抽了抽鼻子。「今天之前,我不知道原來自己還能更愛你,這真的讓我有些恐懼。」
看到原赤御緩緩翹起的嘴角,邵可寧知道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他會跟到這里,肯定是赤菲姐告的密,難怪要放她提早下班。
「你這種無聊的招數還是用在別人身上吧。」
「下次別為了省幾個小錢,坐在那麼窄的座位,我的兩條腿都快麻了。」
邵可寧不發一言,再度抬起步伐。
他卻早她一步站在她的車前。「已經自己開車了?」
「對。沒有你我過得更好。」
她看不見原赤御墨鏡後的眼神,但可以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何以要說著傷害他的話,只為了在此時佔上風。
「你說過不喜歡一個人看電影。」
「我沒邀請你。」快閉嘴……她真的快被自己氣暈了!
「我只是覺得以我們的交情,至少也該陪你看場電影才走。」原赤御把臉轉開。「這樣就不遺憾了……路上小心。」
迅速地,邵可寧看著他的車燈掃過她,漸漸消失在夜里。
除了閉上泛淚的雙眸,她什麼事也做不了。
她開始確定每一件事都出了差錯,不管是對他還是她。
開了門,邵可寧回到原赤菲為她準備的客房里。
今晚的她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于是早早便躺在床上休息。困惑的眼眸緊盯著牆上的時鐘,時間越往後推進,她的心越顯不安。
原赤御就要離開了,所有的一切將回歸平靜。
在他沒說出愛上她之前,事情就應該這樣的——但他說了,還不止一次。
她听得很清楚,甚至盤旋在腦中忘不掉,問題就在這里!
見過他之後,她承認自己想念那個男人,想念到令她害怕的程度……如果她把心交給他,是否會帶來抹不去的傷痛?抑或在廝守終生的過程中流下喜悅的淚水?
這一夜,邵可寧的夢里全是原赤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