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飯館,掌櫃的一見到馮妍芯,忙不迭的堆起笑臉,客氣的將樓上的雅座給清出來,而如詩在馮妍芯的要求下,也暫時回避,徒留下兩人。
「馮姑娘遣去貼身婢女,又親口約我,莫非是有要事商討?」看著她不避嫌的讓兩人獨處,他不免懷疑起她的動機。
她但笑不語,三月春風透過窗迎面拂來,吹動著她一頭青絲,長發飛揚,襯得她更嬌美動人,她一手拿起兩個茶杯,在杯里注入茶水,順手端了一杯擱在他面前。
「我不過只是單純想和寒公子聊聊,不想有旁人在場,如此而已。」她輕柔一笑,不多做解釋。
事實上,會主動邀他,著實讓她有些忐忑,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輕易的和一名相識不久的男人單獨相處,想必是那位神秘的繡娘,再加上月牙莊的傳奇,才會讓她有如此月兌序的舉動吧?
「我能看得出來,馮姑娘心中對那名繡娘始終在意著。」他一語道破。
「既是如此,為何寒公子不願讓我見她一面呢?」她眉頭緊蹙,有些激動的撐起身子。
看著她失常的舉動,他從懷里掏出一條手絹,上頭的荷花刺繡,馮妍芯一眼便認出是她遺失的手絹,上回如意郡主便是瞧中她這條手絹,沒想到居然會落到他手里。
「馮姑娘,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位繡娘因為私人因素,將離開月牙莊,為了保護她的隱私,寒某不能也無法提供她的任何數據,當然包括和妳見面一事。」
「什麼!她要離開?」她好不容易才知道一個這麼神乎其技的繡娘,還沒和她討教一番,沒想到她居然就要離開了。
「不成,寒公子,這回你說什麼都得讓我見上她一面。」她不顧形象的一把握住他的手,眸中有著深切的懇求。
被那雙靈眸盯著瞧,就算是百煉鋼也成了繞指柔,更何況是原本就對她有著異樣情愫的寒煦呢?
看著她用那雙青蔥玉手,用力握住他的手,他心神一震,平靜無波的俊容上,難得有了一絲松動,只差一點,他就想將那名繡娘的身分全盤托出,卻在瞬間回過神來,適時的阻止了他的沖動。
「馮姑娘,妳這是在為難我了。」他輕嘆了口氣,不著痕跡的移開她的手。
「好不容易能找到這麼一個巧奪天工的繡娘,若不和她結識,我會感到萬分遺憾的。」她明白她這樣是在強人所難,但她就是想知道那名繡娘的真實身分。
「月牙莊有上百位繡娘,她的繡工並非最好,若和馮姑娘的繡工一比,或許她的作品,壓根上不了抬面。」
寒煦四兩撥千金的打回她的話,就是不讓她和那位繡娘有所接觸,莫非那位繡娘的身分真是如此特殊,連見她一面也不成?
「寒公子,你的堅持真是無人能敵。」她朱唇微啟,幽幽嘆了口氣。
「只要馮姑娘別再為難在下,任何要求我皆能應允妳。」听到她的嘆息聲,他的心又有些動搖。
聞言,她美眸一亮,只要能進月牙莊里,還怕她沒辦法見到那位繡娘嗎?思及此,她揚起笑容,定眼凝視著他。
「既然寒公子都這麼說了,那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直說無妨。」他笑意不減,氣定神閑的說道。
「讓我加入月牙莊。」她慧黠一笑。
一听到她的要求,寒煦斂去笑容,俊臉上難得有著一抹嚴肅。
「妳說什麼?妳要加入月牙莊?」他沒听錯吧?
「是的,我要加入月牙莊,成為月牙莊的繡娘之一。」她揚起小臉,絕美的臉龐上,沒有半點玩笑。
太荒謬了!
這位馮記米行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說要來他的月牙莊當繡娘?
他當然明白她的動機為何,只是繡娘的工作,可不是她以為的那般輕松,千金小姐閑來無事的刺繡玩意兒,若是成了工作,憑她嬌弱的身子,絕對無法承擔住的。
「馮姑娘,妳這提議太荒謬了,恕在下無法接受。」他濃眉輕蹙,直言拒絕她的要求。
「寒公子不是應允我的任何要求嗎?莫非你這麼快就食言了?」
「這可不是在鬧著玩的,妳該知道,繡娘的工作繁重,不是妳這等千金之軀可以承受住的。」他板起臉,想打消她的念頭。
不過她的決心豈是能輕易被動搖的?他不讓她見那名繡娘,她自有辦法去旁敲側擊,就算是皇後娘娘,她也毫不畏懼,總之,她是勢在必得。
「寒公子莫非是瞧不起我?」她柳眉微挑,似乎不滿被他看輕。
「若妳這麼想,那便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和她客氣了。
「盡避我在外人眼中是弱不禁風,但對于刺繡,我相信我能勝任這樣的工作。」她也有她的堅持。
看著她堅定的瞳眸,他明白多說無益,早該知道馮妍芯獨樹一格,和一般大家閨秀截然不同,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這簡直令他大吃一驚。
「我月牙莊並不會因為妳的身分而有所優待。」他丑話說在前頭。
「我不怕吃苦。」若怕,她便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若是妳放棄呢?」他雙眸直直的盯著她。
「若我放棄,便不再向寒公子追問那名繡娘的下落。」她巧笑倩兮,露出燦爛笑靨。
丙然,她的確是為了那名繡娘才會做出如此要求,只是有所防備的他,怎會讓她抓出那名繡娘呢?
「可是妳爹娘那兒……」若讓馮晏日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跑到月牙莊里當繡娘,只怕會氣到當場吐血吧?
「放心,我自有一番說辭。」她唇角微揚,一點也不擔心。
她充滿自信的笑容,再加上那雙聰慧的水眸,讓他不由得心服口服,許久不曾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了,這女人不但獨特,且……夠膽識。
「好吧!既然妳如此堅持,我若再反對似乎顯得我不夠有誠意,妳的要求,我應允。」他莞爾一笑,不再拒絕她的要求。
馮妍芯心里這才有了踏實感,盡避她對自己信心滿滿,但也害怕無法說服寒煦。
對于寒煦這個人,外頭對他的評價縱使褒多于貶,但關于月牙莊迅速崛起的真正原因,仍是一團謎。
有人說寒煦其實是皇親國戚,才會在官場中吃得開;也有人說寒煦的父母無意間得到了一項寶物,才會成立了月牙莊,無論是哪種傳言,都足以證實月牙莊的地位是屹立不搖的。
「多謝寒公子,另外,這條手絹……」她看著他手中緊握的手絹,嬌顏上不免染上了兩片紅霞。
「那日妳落在月牙莊的,還妳。」他將手絹遞給她,手指無意間拂過她白皙的柔荑。
靶覺心頭一陣怦然,她飛快的接過手絹,望著上頭那朵荷花,紊亂的心緒,始終平復不下來。
「如意郡主……沒再為難你吧?」她驀地想起那位刁蠻郡主。
「放心吧!如意郡主的性情一向如此,別在意。」他淡然一笑,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如意郡主的個性雖然有些刁鑽,不過似乎也挺欣賞寒公子的。」看如意郡主的表情,她直覺認定她對寒煦有好感。
「馮姑娘說笑了,我一介商賈,如何高攀?」
他的表情雖和平時無異,但她卻听出他口氣中的嘲諷,不只這月牙莊神秘,繡娘神秘,就連這個寒煦也讓她感到好奇,這麼多的秘密,讓她不禁開始興奮起來了。
***
「小姐,妳確定要這麼做?」如詩一手拿著琳瑯滿目的繡線,臉上有著詫異的表情。
「怎麼,妳有異議?」她專心收拾著行李,懶得理會如詩的大驚小敝。
天呀!地呀!她家的寶貝小姐是著了什麼魔啊?居然說要去月牙莊當繡娘?也不想想她堂堂一個千金之軀,平時老爺夫人和少爺們將她視為掌上明珠,一點苦都舍不得她吃,現在她居然說要去當繡娘!
不成不成,身為馮妍芯的貼身婢女,她有責任勸導小姐這種要不得的想法。
「小姐,妳別開玩笑了,這繡娘的工作可是忙得緊哪!妳可別為了想看那個繡娘而犧牲至此,若讓老爺知道的話,鐵定會反對到底的!」如詩苦口婆心的勸說。
馮妍芯停下手中的動作,揚起一抹嬌笑,關于這點,她老早就安排妥當了,稍早她就和娘親提過,想上新月城里學些新的刺繡功夫,一向尊重她意願的柳盼眉,二話不說便應允了,接下來爹那里,只要娘親去說,肯定不成問題。
「如詩,這事只有妳知我知,若事情傳到第三人耳里,我唯妳是問。」可別說她沒事先提醒。
「小姐,夫人是相信妳才會順妳的意,如果她知道妳是去當繡娘……」
馮妍芯猛地回頭,將手中的包袱丟在她懷里,如詩忙不迭的雙手抱住,深怕包袱會散了一地。
「我和娘說要住在新月城的別館里,妳現在可是和我站在同一條船上,若是讓人發現我當繡娘的事,我會告訴爹,這是妳幫我出的主意。」她美眸閃過一抹促狹,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和那個平時溫柔似水的小姐截然不同。
聞言,膽小如鼠的如詩免不了一驚,若是馮妍芯真把所有過錯都往她身上推,老爺肯定會扒了她一層皮,冷不防吞了口口水,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和馮妍芯站在同一陣線了。
「小姐,妳別害如詩了,我答應幫妳就是了嘛。」她好不委屈的點頭應允。
「這還差不多。」她揚起笑臉,就知道她這招管用。
「小姐對于寒公子,有什麼想法沒有?」馮妍芯這次不惜紆尊降貴、欺上瞞下,讓如詩不禁懷疑起馮妍芯的動機。
馮妍芯緩緩起身,看著繡架上未繡完的一幅五彩花卉圖,黑眸微幽,長指輕撫著緞面,她知道她不只是為了那名繡娘,更是為了寒煦這個人,只是若是真論及對他這個人的想法,她只感到心思紛亂,理不出個頭緒來。
「不過就是月牙莊的主子,能有什麼想法?」她漫不經心的回道。
「是這樣嗎?我覺得小姐對那位寒公子似乎很關心呢!」如詩賊賊的在馮妍芯臉上來回梭巡著,試圖找出一絲異狀。
「妳這丫頭,少胡說八道了,有時間不如多學些繡工,別淨想些有的沒的。」
「小姐,妳明知道我最不擅長做這些了,妳就饒了奴婢吧!」
「日後妳若再敢貧嘴,我就讓妳……」警告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
敲門聲適時響起,馮妍芯輕應了聲,只見梅兒行色匆匆的跑了進來,全然不見平時的從容。
「小姐!小姐!大消息哪……」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嬌喘著。
「慢點來,順口氣再說吧!」如詩見她這樣驚慌,也不免跟著緊張起來。
梅兒依言順了順氣,待氣息和緩,這才一股腦兒的將方才打听來的事情,全數說了出來。
「寒公子來了,現下就在大廳里候著呢!」
馮妍芯身形一僵,艷容上閃過一抹倉皇,那寒煦選擇此時登門拜訪,該不會是來揭穿她的「陰謀」吧?若真如此,別說她當不成月牙莊的繡娘,只怕日後還會被禁足呢!
思及此,她難得地冷著一張臉,不理會梅兒還在那兒喳呼,率先從房內走出,急忙朝大廳的方向前進。
原本以為寒煦為人正直,答應她的事必定會遵守,沒想到不過數日,他就後悔地來揭發她,真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