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要宴客?」林安揚高聲量的問,不能怪他訝異,打從他跟在將軍身邊開始,將軍就從不興這套,認為太過浪費與鋪張。
「怎麼了?」龍羿天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沒有,只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林安尷尬笑道。
「我看林總管是沒頭沒腦,以為將軍改了個性子。」杜煞懶洋洋的趴在案上。
「也難怪林安會訝異,我當初听到也嚇了一大跳。」胡松回想當時自己反應好像更大。
「其實,這宴客是為了叛軍的事。」杜煞接到龍羿天的暗示,開始幫他解說了起來。
「叛軍?」林安越听是越胡涂。
「是啊!那伏遠將軍周祥,性喜爭戰、涂炭生靈,一直向聖上表示有戰勝的機會,也在朝中極力拉攏眾臣。」
「難不成,聖上就是听信了他的讒言,說咱們將軍意圖謀反?」林安立刻聯想到近日的傳言。
「沒錯,那王八羔子,盡會作些蠢事。」胡松一想到自己跟那周祥同鄉,就恨的牙癢癢。
「所以將軍打算以誕辰作為宴客的理由,邀請一些還未加入周祥陣營的大臣們,借機勸說。」杜煞說罷,還打了個喝欠。
「那我得加緊去籌備,將軍還有別的吩咐嗎?」林安興致勃勃的想一展身手。
「府里還好吧?」龍羿天沒忘記鳳姥的事。
「好的很,將軍不用為府里小事操心,一切都在屬下掌握中。」林安自信滿滿的一笑。
「對了,是否要連同女眷一同邀請?」
「這……」老實說,龍羿天對宴會這檔事一竅不通,他既沒舉辦過、也沒參加過。唯一出席過的宴會,是聖上的壽辰宴,的確有不少女人……「好,人多熱鬧。」而且女眷可以降低眾人對這宴會的戒心。
「屬下這就去辦。」
「這林總管好像有點不太一樣。」杜煞好奇的看著他餃命而去的背影。
「沒錯。」胡松也發現了。
「人看起來很有精神。」龍羿天原本還掛心鳳圖會擾亂林安的生息,看來他多慮了。
「這回宴客,將軍的名單上,最有力的是?」這滿城流言,讓他這做軍師的都煩躁了起來,反觀流言主角,龍大將軍卻穩如泰山,難免令人好奇。
「當朝宰相,班昊岳。」
「宰相?」胡松回想起幾次隨將軍入朝,對這班宰相的印象不太好。
上個朝漫不經心,一個大男人看起來軟趴趴,說話也沒個遮攔,鋒利諷刺,對聖上也不太恭敬。極欲巴結討好這班宰相的人,還硬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說他操守高貴、冒死直諫,是為一代清流。
杜煞想起自己听來的傳言就好笑,「听說這班宰相當眾給伏遠將軍難看,說他派兵遣將怎麼都不動腦子,光會在顛倒是非上費盡心思。」
這話听起來,分明就像在為自家將軍講話,「那他還挺中肯的。」胡松才勉強接受。
龍羿天則另有想法,與班宰相幾次相談,都還算友好,比起他在上朝時候對待其它大臣的態度,龍羿天不由的覺得他對自己惺惺相惜。
這班宰相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還很難說,有時候他勸戒皇上時,會覺得他是個好官;可又有時,他會作下一些毀壞社稷的決定,讓人難以捉模。
「那將軍有幾成把握?」杜煞一听到有宰相這號座上客,心就安了一半,雖然這宰相是個神秘人物,作風詭譎,但是很明顯的,他不是站在敵對那方。
「老實說,一成也沒有。」龍羿天嘆了口氣作結。
◎◎◎
終日大門深鎖的將軍府,竟要開起門來設宴迎客,這可是西京的大消息啊!
自從請帖發出,不過三日,消息已傳遍大街小巷,不只是收到請帖的王宮貴族,連市井小民也都一道參與了這流言的散布。
這鎮天大將軍近來可真是流言纏身,意圖謀反的流言,先是像冷箭一樣,射穿全西京愛戴他的民眾的心;設宴迎客,彷佛更加深了這流言的可信度,讓西京陷入一片人心惶惶。
不過將軍府里,倒是一片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模樣。
林總管號令上下,務必要讓所有參與的賓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更交付給鳳圖一個大任務,讓她代替將軍出面,邀請高官女眷及訓練府內丫鬟的禮儀。
在所有人為了宴客之事忙的團團轉時,有一個人卻溜出府去。
四處要求幫忙被拒絕後,童允綠只好溜出府,去街坊上頭繞繞,看能不能听見什麼新鮮事。結果听來听去,全都是他們將軍府的流言,一點都不有趣。
「這可是被逼的……」童允綠喃喃說了句推托之詞,方向一轉,她往二屯胡同走去。
這二屯胡同底,剛巧接著西京最大的妓院蘭芳樓的後門,只見童允綠熟悉的拐了個彎,趁著眾人不注意時,溜上二樓。
「霞姊姊,妳在嗎?」童允綠從窗子口小聲的叫喚︰「我是小綠啊!」
半餉,沒人應門。不會吧?童允綠苦惱的瞪著門口,不會這麼倒霉,連霞姊姊都不在,難道真要她今天悶死嗎?
「霞姊姊?」敲打著窗欞,童允綠不死心的再試一次。
終于,門緩緩的開了,一個香肩半露、睡眼惺忪的美女,倚在門邊。
看到是童允綠,睜大雙眼連忙拉她進房,「小綠?不是叫妳沒事少往我這兒跑嗎?」
只見雙眼一睜,艷光四射的照亮了整個房間,這正是蘭芳樓掛牌第一的名妓歐陽霞。
「霞姊姊,我今天可是被全西京的人給逼來的。」苦喪著臉,童允綠像來到自己家般,往歐陽霞的貴妃椅上一躺。
「又怎麼了?」歐陽霞隨手拿起一件披肩,「跟妳說這是妓院,妳一個清清白白姑娘來到這里,要是被人瞧見,妳名聲就壞了,怎麼說妳都說不听呢?」只見西京第一名妓,轉身一變成為嘮叨的老媽子。
「唉……姊姊有所不知,全部的人嘴上講的都是我家大將軍,那流言早就過時了,難道沒有點新鮮事可講嗎?」
「沒辦法,誰要他偏選在此刻設宴?」歐陽霞一提到設宴,就明白童允綠為什麼會無聊到又往妓院跑,「妳又被大家趕去一旁乘涼了?」
童允綠扁扁嘴,無奈的點頭,不過她很快換了個表情,「霞姊姊,我可不是來串門子的。」她可是來拜師的!
腦筋動得很快的歐陽霞,立刻會意了過來,她詫異道︰「我說,妳還不死心?」
「那當然,想要變成跟霞姊姊一樣的名妓,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童允綠信誓旦旦的說。不知勸過童允綠多少次,她對這願望執著的很,歐陽霞當然不希望清白的小綠墮入風塵,又拗不過她的歪理。
「就算現在在將軍府沒人視我為下人又如何?每天我還是得吃那些無味的飯菜、無所事事,還不如成為男人專寵的名妓,要吃什麼就可以自己作主,那有多幸福!」
經歷過戰亂的童允綠,一點都沒有重視貞操的觀念,畢竟這一路上,她看到的全都是女人用身體換來食物、用身體換來安全,後來又認識美艷無雙的歐陽霞,可以自由進出妓院,天天吃豐盛的料理。
即使讀了幾本的聖賢書,童允綠也不把那些道德倫理看在眼里,那些書向來是男人寫的、男人看的。他們吃飽喝足、有錢有閑,當然可以制定一堆規範來管女人。不過,他們不管妓,反而還嫖妓,听任妓女擺布,送上白花花的銀子跟體貼討好。
照童允綠一切以食為先的想法看起來,世間再沒有比當名妓更好的事了。
「那之前要妳練的琴,妳練了沒?」歐陽霞一挑眉,這娃兒什麼都聰穎,就對音律沒輒。
「練了,可是被大家阻止,還把琴收回去。」童允綠現在想到還一肚子氣,說什麼雞鴨都被她的琴聲嚇死,再彈下去一定會出人命!
「妳要知道,當名妓,沒有好的琴法,是萬萬不行的。」
眼楮瞇了起來,歐陽霞表情說有多嫵媚就有多嫵媚,卻不知這媚人的表情,只是她隱藏自己算計眼光的障眼法。
「難道都沒有不擅音律的名妓嗎?」童允綠不甘心的嘟起嘴。
「沒有!」歐陽霞先是斬釘截鐵回答︰「不過……」後又加了個但書。
她就是愛看童允綠毫不遮掩、雙眼晶亮、貪婪地像只要骨頭吃的小狽的模樣,可愛極了。
童允綠瞪大雙眼等了半天,「不過,不過什麼啊?」
「不過,倒是有種妓,不用懂音律就可以成功。」為了制止童允綠自己撲向妓院,歐陽霞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想到這唯一的法子。
「寵妓,專屬一人,類同于小妾,不過沒有嫁娶,算是妓的一種。」歐陽霞還得講得一臉同情,不能讓小綠發現自己的陰謀。
「這好嗎?專屬一人,又不風光,也不能隨意出門閑晃走動吧?」听到童允綠這句話,歐陽霞的臉變了色,都怪自己當初是在竹林邊上認識她,後來又在大廟門口遇見過幾次,造成她這無法扭轉的印象。
「要作寵妓也不是妳以為的那麼簡單。」歐陽霞向來喜歡在小綠身上用激將法。
「寵妓想當然爾,也是要什麼有什麼,吃穿不愁就甭說了,而且沒有別人跟妳爭奪瓜分,不好嗎?」
馬上童允綠眼楮發亮,狗腿的拉著歐陽霞的衣袖搖呀晃,「霞姊姊,教我、教我,我想變成寵妓。」
「我是可以教妳,不過成不成得看妳自己了。」歐陽霞藏起笑,「這次宴客,就是妳的大好機會……」
◎◎◎
「眼神一定要專注,可是又要含羞帶怯?」童允綠看著自己抄下來的筆記,嘗試著對著鏡子練習。
不過她怎麼看自己,都像是眼楮拐到,「是哪里出了問題,這……沒道理啊!」
在腦中回想霞姊姊看男人的目光,好像就是她說的這樣,為什麼自己做起來這麼奇怪?
「臉要微微側向肩膀,嘴角帶笑,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風韻……」練了一會兒,童允綠懊惱的放下筆記,她怎麼看起來那麼猙獰,一點都沒有霞姊姊的風情,反而像是餓了三天的模樣?
「抿嘴笑,一定要用挽袖遮住,手指輕靠臉頰……只能讓男人踫到袖子,其余皆閃躲,還要邊閃躲邊笑說︰‘討厭,不來了……’。」這她看過,應該沒問題。
整天關在房間里,童允綠虔心研究歐陽霞傳授給她的秘籍。
雖然很多都跳過、或是練習失敗,可是當將軍誕辰壽宴那天到來,她還是自信滿滿的上陣去物色對象。
「最後一條,一次可以對很多男人露出有興趣的微笑,可是只能挑一個進行別的步驟。最好找沒老婆的下手。」這最後一條,挺讓童允綠困惑。
在她想法中,真正有錢供得起錦衣玉食的都是些腦滿腸肥的老家伙。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沒老婆的都是些年輕公子哥,哪能符合她的需求啊?
可是霞姊姊卻說,寵妓不比一般妓女,寵妓可以說是比名妓更難達到的境界,如果沒有其它妻妾攪局分享,才是真的寵妓。
「這上哪找沒老婆的?」這可考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