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岳家,熱鬧非凡。
岳大山放下繁忙的醫院事務,早早就趕回家里;何樂月則是下午就先行從學校返家,洗手做羹湯,只因兩個寶貝今天都從美國回來團聚。
大兒子已經在國外讀了兩年書,而小兒子岳禹群則是今年將赴美就讀,前些日子他已先前往美國將一切手續辦妥,然後再回台灣整理行李,預計停留一星期左右。
一家四口開心的享用了一頓溫馨和樂的晚餐。晚餐之後,大家移至客廳,佣人端來水果跟甜點,繼續那聊都聊不完的話題。
「先生,外頭有人來訪,說是姓桑,桑先生。」大概快九點的時候,有佣人向前跟岳大山報告。
岳大山想了一下,他記得今天已經回絕了所有訪客,而且他也不認識這位桑先生。
「跟他說,今天家里有事,不方便見客,請他改日再來。」佣人面有難色,「可是……」
「怎麼了?」何樂月問。
「他、他們有三個人,遺說是要來討回公道的。」佣人只好照實說。
「討公道?」何樂月跟岳大山互看了一眼。
「對,他們一直嚷嚷著不肯走。」
「我出去看看好了。」
岳大山才起身往外走,陳金鳳已突破重圍,一手拖著女兒、一手拉著丈夫的手沖進岳家。
兩個佣人想阻止,欲拉他們出去,岳大山卻讓佣人退下。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岳大山確定他並不認得這位桑先生及他的家人。
「玫瑰?」岳禹群很錯愕,他在魯葬的沖進他家的三人當中看到了桑玫瑰,她披頭散發狼狽不堪,臉龐似乎有哭過的痕跡。
他還想著這幾天要去和她談那一晚的事,她怎麼會弄成這樣跑來他家?
「禹群,你認識他們?」何樂月問。
「嗯,那個女孩是我同學。」
「啊,我似乎有印象,她是這次畢業生當中獲得學業總成績第二名的學生吧。」何樂月仔細打量了下,對她的印象滿深刻的。
陳金鳳見狀,連忙接話。雖然面對的是他們平常連接觸都接觸不到,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士,但她要自己鎮定點,反正她有籌碼在手,不用怕。
「沒錯,我家玫瑰就是今年正理以第二名優秀成績畢業的學生。」陳金鳳驕傲的說,「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們今天來這可不是無理取鬧,而是要幫我們玫瑰討回公道。」
「討公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岳大山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其實不只他,應該說全岳家的人都在狀況外。
「他,岳禹群,欺負我家女兒,玫瑰的肚子里現在已經有他的小孩了。」陳金鳳指著岳禹群,將爆炸性的消息說出。
她這話一出,岳大山跟何樂月同時倒抽了口氣,岳禹群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桑玫瑰,但桑玫瑰卻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桑玫瑰無助的緊握雙拳,咬著下唇,眼眶微紅,巴不得即刻消失在這世界上。
她的指甲已經掐入肉中,應該疼痛的,可她卻像毫無感覺。岳大山跟何樂月同時看向自己的小兒子。
「禹群……這是真的嗎?」岳禹群沒有回答,但他也沒有否認。
他無法否認。他跟桑玫瑰的確有過親密行為,但他記得自己有做防護措施,那些對他下藥的朋友在當天塞給他好幾個。
為何玫瑰會懷孕……他懷疑的目光投向桑玫瑰。
囡為在發生關系的隔天他匆忙的離開了,之後的狀況他根本一無所知。
「岳禹群,到底有沒有,你說清楚!」
何樂月動怒了,事關一個女孩子的清白,還有一條未出生的小生命,她再好脾氣也很難忍得住。
岳禹群很不想承認,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里,但他不得不開口。
「我跟玫瑰……的確有過親密行為,不過她懷孕一事,我不知道也不確定。」
真的有懷孕嗎?他非常的懷疑。就算真的有,那又是意外或是……動了什麼手腳?
「你說那是什麼話,不確定?現在是怎樣,想不認帳嗎?岳院長、何理事長,你們在社會上可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要不是心疼我們家玫瑰……像我們這種小人物哪敢隨便上門來嚷嚷?」說著說著,陳金鳳哽咽了起來,「其實如果你們不打算認帳的話,我們也沒轍不是嗎?就算要斗也斗不過你們這種大戶人家……」
何樂月一听,連忙安慰陳金鳳道︰「桑太太,你別這麼說,若玫瑰肚子里真的懷了禹群的孩子……那我們岳家一定會負起責任的。」
桑玫瑰冷眼看著母親以退為進的高招,張開嘴,想大喊這一切都是她自願,她沒想過要他負責,可最終她閉了閉眼,苦笑。
她不是沒看到岳禹群一直投射過來的譴責目光,除了譴責,還有懷疑跟……鄙視。
鄙視?!她桑玫瑰是如此的驕傲,就算家境不如人,也不曾讓學校里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貴族學生有機會看扁她,她要自己就算是鄙視,也是她鄙視他們,而不是自己被鄙視。
但如今,她卻在岳禹群眼中看到了……
她的心好似被挖了個大洞,空了,真的空了。
「好,何理事長,今天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至于玫瑰肚子里的小孩到底是不是令公子的,我想你問他應該是最清楚的。我們家玫瑰交友向來很單純,我們桑家的家教可是很嚴厲的,跟玫瑰走得最近的異性除了令公子似外,沒有其他人了,況且,玫瑰也已經承認了。」
不!她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承認……桑玫瑰痛苦的瞅著母親,卻什麼也無法反駁。
至于岳禹群那傷透人的鄙視目光……她試著去略、試著告訴自己,別在乎、別在乎、別在乎……
不過短短幾天,桑玫瑰卻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岳家處理的態度很快也很明確,隔日即約了她的雙親出去詳談。
母親刻意隱瞞她詳談的結果,但從她喜孜孜的神情看來,岳家開出來的條件應該讓她非常的滿意。
學校已經快開學,但桑玫瑰卻對上學失去了興趣,她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決定,又怎可能對校園生活有所期待呢。
現在的她,只能任由母親擺布,而肚子里的BabY-…應該就只能看岳家人的決定。
她躺在床上,無聲的淌著淚,手撫著肚子,向這個無緣且來錯時機的Baby道歉。
她可以預期貪婪的母親對岳家所提出的條件,應該是一大筆金錢的補償,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則不在母親所關心的行列,也因此她肚里孩子的生死將由岳家所掌握。
那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啊……
岳禹群還年輕,岳家為了他的前途,絕對不可能要這個孩子,以岳家在社會上的地位,絕對不允許未婚生子。
想到自己跟肚子里孩子的未來,桑玫瑰眼里流出更多的淚水……
「叩叩!」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門,桑玫瑰擦去淚水。
「玫瑰,你在睡覺嗎?」
是母親。
「沒有。」
「那你快出來吧,禹群來找你了。」她的聲音顯得相當雀躍,跟那天上岳家討公道時的口氣差很多。
岳禹群?他來找她做什麼?現在的他應該巴不得掐死自己吧?
她不想見他,他鄙視的眼神讓她徹底的感到絕望。
但母親在外頭不停的催促著。
「玫瑰,快點,別讓人家等了。」
難道她現在連選擇踉誰見面的自由都沒有了嗎?桑玫瑰內心苦澀緩緩的從床上爬起,簡單的套上薄外套,頭發也只是用手爬個兩下就算。
她打開門,見到一臉雀躍欣喜的母親,而她的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禹群就在外頭,我叫他進來坐,他也不要,真是太客氣了。」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對岳家人這麼友善,是因為錢已經拿到了嗎?
桑玫瑰往外走,拉開大門,果然見岳禹群一臉無奈的倚牆而站。
他已經不若以往見到她就先給她一個開朗的笑靨。
「我要跟你談談。」他說,神情冷漠。「別在這談。」
桑玫瑰帶著他下樓,她走在前頭,他則跟在她身後一兩步的距離,他們之間不是能並肩行走的關系。
來到對面的小鮑園,桑玫瑰心中滿是痛苦惆悵,上一回他們在這里、在雨中相擁共舞的事,仿佛只是昨日的事……可現在他們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了吧。
她怎麼整個人變得如此清瘦憔悴?不過幾日的光景而已……看著桑玫瑰,岳禹群擰起眉,真的嚇到了。
他直覺想出口關心,但隨即想到現在兩人間的情況。
他已決定不再將她當成好友,對一個心機如此沉重的女生,他應該保持距離,已經受過一次教訓,他也該學乖了,至于她變成怎樣,已經不關他的事。
「你想說什麼?」桑玫瑰一直回避岳禹群的目光,因為她不想再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對她的敵意跟鄙視。
但在岳禹群看來,只認為她是心虛,不敢直視他。
「這是不是你一開始就設好的局?讓我掉入陷阱當中,灰頭土臉卻月兌不了身。」
「局?什麼局?」桑玫瑰一臉困惑。
「從我們認識開始,你就處心積慮的想要達成今天這樣的結果,對吧?」所以佯裝討厭他、佯裝對學校里所謂的貴族學生嗤之以鼻,刻意制造在他心中獨特的印象,但終究她還是跟那些妄想攀上高枝的女生一樣,自己投懷送抱,甚至設計懷了他的孩子……
桑玫瑰听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先是微仰望著天,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然後才正視岳禹群的目光。
她該為自己辯解嗎?她想為自己辯解,但說了有用嗎?他會信嗎?不,不會的,沒有用的……
「你說對了,一切都是我精心布的局,怪只怪你太笨。」她桑玫瑰是多麼驕傲,豈能容忍自己被最在乎的人誤解、被指責?可她不要軟弱的求他相信,就讓他這麼以為吧,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岳禹群真的沒料到桑玫瑰會這麼大方的承認,原本因她痛苦笑容而生起的心疼和一絲信任,瞬間被怒火取代。她就跟她的母親一樣,充滿令人憎恨的心機!
他滿是恨意的怒視著桑玫瑰,怨她讓自己陷入泥沼之中。
「別以為我會讓你如願……就算你嫁進我們岳家,也只是有名無實而已!」
嫁進岳家?!什麼?是她听錯了嗎?「嫁?我沒有要嫁給你!」
岳禹群嘲諷的說︰「別假裝了,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不,她什麼都不要!桑玫瑰心頭在吶喊著。
難道這是母親提出來的條件,要她嫁入岳家?莫非她連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得賠上,真的只能讓別人來決定她未來的路?!
桑玫瑰無助的坐在小鮑園的椅子上,連岳禹群何時離開她都不曉得。
他的確是該火大,畢竟他得為此賠上自己的婚姻,但她何嘗不是,她才十八歲……桑玫瑰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