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恕桀的母親沉秀嫻出生在大富之家,由于自幼被其家人嬌生慣養,長大嫁人後,刁蠻的本性依舊未改。
當年殷老爺子並不待見這樣的兒媳踏進殷家大門,可兒子對這段感情卻十分執著,還在讀大學的時候便搞大了沈家小姐的肚子。
奉子成婚在這個年代並不在少數,況且殷老爺子在看到孫子之後,就算心底有多麼不喜歡驕縱的兒媳婦,最終也不得不點頭答應她進入殷家。
幸好沉秀嫻雖然刁蠻任性了一點,心地還是善良的,只要她不做出什麼傷風害俗影響殷家名譽之事,殷老爺子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這個兒媳婦折騰。
要說翁媳之間真正產生重大矛盾,也是五年前殷老爺子執意逼著孫子將夏小晴娶進門那件事。
注重門第之見的沉秀嫻在喪夫之後,便一門心思地將全部寄托都放到了兒子身上。
所以,當殷老爺子將夏小晴帶到殷家大宅的那一刻,對于這個老太爺欽定的兒媳婦,她是從心底看不上的。
來往于機場的旅客多如過江之鯽,當沉秀嫻推著兩個精致的女士行李箱從出口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英俊奪目的兒子正優雅地向自己迎來。
她原本帶著欣慰的笑,在慢慢看清那個依偎在兒子身邊的女人之後,目光不禁深深斂了起來。
「媽咪,歡迎回國。」
沉秀嫻是上流社會典型的闊太,雖然已經五十歲了,可衣著打扮時尚前衛,由于經常出入美容護膚院護理自己的皮膚,所以看上去異常年輕。
她無疑是個美艷的女人,否則也生不出殷恕桀這等容貌俊美得有些妖孽的兒子來。
「你怎麼把這個女人也一同帶來了?」
要說沉秀嫻這輩子有什麼不如意,那就是有一個像夏小晴這樣的兒媳婦。
橫看豎看,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這個出身貧寒、偏偏又倍受老太爺喜愛的女人。
漂亮可愛又怎樣,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以她兒子的條件,只要他肯勾勾手指,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她心底的不痛快,溜到嘴邊的話也變得刻薄。
殷恕桀卻不理會母親難看的臉色,只一味笑得從容瀟灑,修長的手臂並沒有因為母親的不悅,而從夏小晴縴弱的肩膀上移下來。
「得知您今日回國,我特意帶小晴來為您接風洗塵,另外……這次我從英國回來後,已經決定與小晴再婚了。」
這話就如當頭一棒,敲得沉秀嫻秀麗美艷的面孔青一陣白一陣。
她幾乎是帶著極度不認同的目光狠狠瞪了夏小晴一眼,連帶著對自家兒子說話的口氣也極為尖酸,「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兩年多前好不容易把那段恥辱的婚姻擺月兌了,現在為什麼又不知悔改,一定要和這女人沒完沒了地扯上關系?」
「女乃女乃……」
一道清脆的童稚嗓音打斷了沉秀嫻的怒氣,由于剛剛人群太過混亂,她一時之間竟忽略孫子也來了。
看到心肝寶貝在自己出國的這段時間里又長高了幾公分,沉秀嫻的心幾乎是立刻軟化了下來。
沉秀嫻一把將水女敕女敕的小孫子抱進懷里,給了他一頓口水攻擊,僵硬的臉上也綻出溫柔的笑容,「兩個月不見,子揚都長這麼高啦?」
殷子揚用小手擦了擦臉上的口紅,又皺了皺細細的眉頭,雖然看到久違了的女乃女乃很開心,但女乃女乃剛剛用惡狠狠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媽咪,他就十分的不高興。
「女乃女乃,你以前說我媽咪又丑又壞,可是我發現媽咪其實人很好,所以你不可以欺負我媽咪。」
沉秀嫻立刻瞪圓了雙眼,這個寶貝孫子是她的心頭肉,雖然她不喜歡夏小晴,但卻對她生的兒子寵愛有加。如今,她疼在心坎上的孫子擺明了向著夏小晴,一種被背叛的憤怒讓她忍不住將怒氣再次轉移到了夏小晴身上。
「看來我不在台灣的這些日子,你倒是暗中耍了不少小手段啊!」
原本沉秀嫻並不想這麼快回國,可前天下午她接到戴麗麗打給她的一通電話,那個早就被她當成是準兒媳婦人選的女子,在幾年前恕桀離婚之後,便與她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戴家在商場上的地位雖然及不上殷家這樣強大,但如果兩家真的聯姻的話,她絕對樂意將那樣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兒媳婦帶到公開場合的。
所以,當戴麗麗對她說兒子與夏小晴來往密切時,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趕回台灣,極力阻止這場鬧劇的發生。
始終沒吭聲的夏小晴面對前任婆婆的刁難和鄙視,並沒有露出半分不悅。
在她有限的婚史中,沉秀嫻這個女人在她生命中所佔的分量比她前夫還要重。
那個時候,殷恕桀長時間留駐英國,偌大的殷家,每天都會上演唯一戲碼,便是婆媳之爭。
所以對夏小晴來說,沉秀嫻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她都再熟悉不過。
她好脾氣地沖前任婆婆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沈女士,沒想到事隔近三年,您風采依舊,只不過嘴巴似乎比以前更刻薄了一些。」
殷恕桀還是第一次看到婆媳斗爭,原本他很擔心自家老媽在見了夏小晴後,會說出惡毒的言語傷害到她,可親眼看到老媽當場吃癟,他還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當初從梁雪淇的口中得知母親的所作所為時,他真的想立刻沖到國外大聲質問她為什麼要做出那些蠢事。
但事後一想,很多錯誤並不是單方面原因造成的。
如果那時候他能多關心一下夏小晴的處境,也許兩人就不必落得以離婚做收場。
被前任兒媳婦當場嗆了一句,沉秀嫻十分懊惱,更讓她懊惱的是,這夏小晴明明已經三十歲了,可她的容貌似乎是受到上天的眷顧,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出頭。
嬌小玲瓏的身材,再加上她俏麗迷人的可愛五官,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討人喜歡的洋女圭女圭。
沉秀嫻真是越看越有氣,索性冷冷一哼,「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算以前曾嫁入豪門,貴為闊太,衣著打扮卻仍舊一如從前的沒有品味。」
夏小晴也不生氣,慢條斯理地撥了撥自己一頭迷人的長發,「我的衣著打扮與沈女士比,的確遜色了一點,但穿在身上的感覺卻很舒服;另外,我年輕漂亮身材又好,就算是地攤貨穿在我身上,也絕對會把我一身的優點展露無遺的。」
不理會對方紅白交錯的臉色,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的夏小晴,氣死人不償命地摟住殷恕桀的手臂,姿態十分親昵道︰「您瞧,您兒子現在就被您眼中的下等人迷得神魂顛倒呢!」
殷恕桀險些被她這番話逗出內傷,雖然他知道自家老媽肯定也被氣得不輕,可夏小晴剛剛那番話實在太有趣了,更讓他欣慰的是,她勇敢地在自家老媽的面前,認可了他和她之間無人可破壞的關系。
沉秀嫻被氣得直咬牙,恨恨瞪著兒子,「恕桀,你就眼睜睜看著你母親被這個女人夾槍帶棒地欺負?」
「媽,從頭到尾,我看到的都是您在欺負她。另外,小晴很快就要再度成為您的兒媳婦,如果有必要,我希望你們可以和平相處。」
「要我與她和平相處,做夢!」沉秀嫻將懷里肉滾滾的孫子一把送進兒子的懷中,「我告訴你,殷恕桀,殷家只要有我在一天,你都休想把這個女人再娶進家門,否則我和你沒完!」
賭氣般說完,也不理會兒子和孫子難看的臉色,沉秀嫻提著行李,揚著下巴向機場大門外走去。
殷子揚偎在父親的懷里,不太高興地嘟著小嘴,「女乃女乃為什麼變得這麼可怕?」
「因為她不喜歡你媽咪。」殷恕桀回答。
「可媽咪是個好人,全天下的人都喜歡她,為什麼女乃女乃就不喜歡她?」
一邊的夏小晴捏了捏兒子女敕女敕的臉頰,「也只有你這個小笨蛋才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你老媽。」
「不只有他這個小笨蛋,還有我這個大笨蛋呢!」殷恕桀一手抱住兒子,一手攬過她的肩頭帶入懷中,發誓般道︰「無論怎樣,我會讓我媽心甘情願地認下你這個兒媳婦的。」
***
最近發生了一件讓殷恕桀怎麼也沒想到的事。
明遠集團的老板孫明遠,居然在二十幾年後終于找到了那個曾經暗中向他伸出援手的恩人。
那個恩人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恆遠集團老板戴志恆,也是與殷氏一直有合作關系的戴麗麗的父親。
原來戴志恆居然是孫明遠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于大部分的豪門來說,有家有業的大老板在外面養一兩個情人實屬正常,戴志恆就是孫明遠父親當年在外面的私生子。
孫明遠為人厚道、做人坦承,即使這樣的豪門恩怨,也絲毫沒有影響他一向為人的準則。所以,當年明遠集團在遇到危難的時候,暗中早就得知有一個大哥的戴志恆,並沒有眼睜睜看著明遠集團走向沒落,而是適時投注大筆資金,將明遠集團拯救了回來。
總之,事情發生得極為戲劇化。
兄弟倆歷經這麼多年之後重新相認,一時間也成為上流社會的一段傳奇佳話。
所以,當戴麗麗堂而皇之出現在殷恕桀眼前時,她的手中多了一副很好的籌碼。
「世紀明珠大飯店雖然已經在半年多前徹底停業了,但那塊地皮卻讓很多業者十分眼紅。我知道你一直想得到這塊地的使用權,也听說殷氏已經針對那里做出初步計劃,之前你三番四次把主意打到明遠伯父的頭上,無非只有一個目的……」說著,她搖了搖手中的文件,笑容里摻雜了幾許深意,「恕桀,大家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如果你肯答應與我交往,並考慮與恆遠集團聯姻,這塊土地我可以分文不收地轉讓給你。」
這是一個巨大而致命的誘惑。
先不說那塊地有多少人在爭,就是按市場價來評估,那里最少也能值幾十億。
而戴麗麗身後所代表的恆遠集團,是很多富家公子急于巴結和求婚的主要對象之一。
當恆遠集團的千金大小姐主動拿著他一直覬覦的東西,並帶著謙遜柔和的目光來征求他的意見時,殷恕桀在恍惚之間,犯下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
那就是——他這個一向喜歡算計的商人,在這種誘惑面前產生了猶豫。
讓他猶豫的前提,並非是與恆遠集團的聯姻,而是他在思考,究竟能以何種方式,說服戴麗麗將那塊地轉賣給他。
殷恕桀並不是一個輕易被人駕馭的男人。
他有他的想法和決斷,殷氏能經營到今天這種地步,與他這麼多年來的精打細算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有些東西在使些手段的情況下唾手可得,而有些東西,則是要耍盡陰謀才能強行掠奪。
總之,這是他從商以來堅持不懈所走的一貫路線,在商業掠奪的世界里,親情和愛情總會顯得那麼渺小而又遙遠。
這一刻,他眼中盛滿了濃濃的佔有欲。
不得不說,戴麗麗對他是了解的,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對癥下藥,也知道殷恕桀的軟肋在哪里。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已經不擇手段到了忘我的地步。
她也堅信,以她是恆遠集團唯一繼承人的身份來說,能夠與殷氏聯姻,有朝一日,恆遠集團勢必會被歸納到殷家的產業之中。
她不怕恆遠更名易主,對于一個重愛情更甚事業的女人來說,金錢和權力根本就不重要,那只是她謀取愛情的籌碼而已。
見殷恕桀始終不在自己面前表態,但對方眼中赤果果的卻讓戴麗麗心里有了底。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戴麗麗絕非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女子。
她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對于人心的算計雖然比不得殷恕桀精明,卻也有她的一套做事方針。
她柔和嫵媚地投去一記微笑,聲音里夾著中肯之意,「恕桀,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男人,這個世上沒有人會不愛金錢、權勢,你我自幼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心底一定也深深清楚一點,想要站在世界的頂端,權和錢絕對是必要的因素之一。」見對方仍舊沒有插話,她堅持不懈地道︰「我知道你和你的前妻最近相處得很好,也听說你們有再婚的打算。但換個角度想,那女人能帶給你什麼呢?」
她的唇邊蕩出一抹冷笑,「她不過是一個寫小說的,就算寫出來的作品多麼的精彩,無非也就是在虛擬的想像世界中存活著,否則……明遠伯父生日宴的那天,以伯父對她的喜愛程度,為何沒有當場答應她的請求?」
「通過這件事足以說明一點,無論她有多麼得人心,最終都沒辦法給你的世界帶來任何改變,而我則不同。」戴麗麗隔著餐桌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得很柔和,「只要你肯與我結婚,我就答應雙手奉上一切,至于你的前妻……你和她之間到底有一個孩子,如果你暫時無法對她放手,我……我不介意在婚後,你與她繼續往來。」
這句話說出口,殷恕桀如她所願地輕怔一下。
這也是戴麗麗的聰明之處,退而求其次,在必要的時候適時低頭,不但能換來對方的好感,同時也給自己下一步計劃挪出了足夠的空間。
戴麗麗是有心計的,她正全盤策劃著自己的未來。
她相信,只要殷恕桀答應了她的條件,無論他對他的前妻還有著何種眷戀,當他的前妻得知他即將與另一個女人結婚的時候,對方都勢必會與他走上決裂一途。
那樣的局面一旦產生,她就可以趁機介入,唾手可得預想中的一切。
「麗麗,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愛我竟愛到這樣的地步。」殷恕桀此刻不得不對這不擇手段的女人另眼相看。
他並非不懂她內心所想,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答應她的條件與她結婚。但那份覬覦了很久的土地使用權,卻是他眼中唯一勢在必得的獵物。
事情……總會有更完美的解決方法的。
這時,飯店的服務生走過來,俯身在殷恕桀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殷恕桀起身,笑看戴麗麗一眼,「飯店里有些急事需要我臨時處理一下,稍等我十分鐘,很快回來。」
「請便!」望著他迅速離去的腳步,戴麗麗不經意瞟到餐桌上被他遺落下來的手機。
她剛想提醒他,手機螢幕卻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電話設置的是無聲模式,只見螢幕不斷閃亮著,柔和的彩色螢幕上,跳動著夏小晴和殷恕桀抱在一起的照片,上面清楚地寫著︰最愛的老婆。
這一幕讓戴麗麗倍覺刺眼。
她一把抓過手機,按下接听鍵,里面傳來柔柔細細的聲音——
「我和蛋蛋今天晚上去吃麥當勞,你不用太早過來做晚餐給我們吃了。」
做晚餐?殷恕桀會給那個女人親自動手做晚餐?
她捏著手機的手指不禁發狠地收力,牙齒也咬得格格直響。
「喂,喂?恕桀……」
「恕桀他暫時有事要忙,手機交給我保管,我姓戴,戴麗麗,目前正和他在飯店餐廳里享受溫馨的二人世界,如果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給他。」
彼端先是一愣,就在戴麗麗以為她能听到憤怒的責問聲時,卻沒想到對方竟柔和一笑。
「戴麗麗?你是那個想要給我兒子當後母的人吧?」
「難為夏小姐還記得我,很意外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聊天吧!」
「意外是有的,不過也在情理之中,恕桀說你們是商業伙伴,吃飯見面在所難免。」
「還真是一個有氣量的女子呢,可惜啊,如果你知道他現在在同我談論的是我們未來的訂婚計劃,恐怕就不會說得這麼輕松了吧!」
彼端淡然一笑,「我前夫的行情一向不錯,當然,如果你很有自信能嫁進殷家,我會送上鮮花前去祝福的,到時候還希望戴小姐不會吝嗇于一張美麗的請帖。」
「一定!」咬牙切齒地掛斷電話,戴麗麗有些泄氣。
為什麼那個女人在听到她的刻意挑釁之後,仍舊可以慢條斯理地和她談笑風生?
夏小晴,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