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見幸看出他的猶豫,馬上乘勝追擊——
「伯伯,你不為自己想,也應該為你的家人著想,如果你自殺的話,他們心里會有多難過,你知道嗎?如果有一天我母親放棄了自己,我一定會責怪自己一輩子的,畢竟都是我的錯,沒有能力給她最好、最有效的治療,所以才會讓她作出這樣的決定。」
刑見幸停頓,看見伯伯臉上的堅決表情稍微松動了一下。
「不……我的情況比較復雜,而且我沒有子女,就連我溜出醫院也沒人注意到……」伯伯的話尚未說完,耳邊傳來引擎熄火的聲音。
太好了,終于有人發現這里需要協助。
刑見幸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立刻听見「砰!」一記強而有力的甩車門聲。
她還來不及回頭,一抹高大身影毫不猶豫地沖過她身邊,無視于她跟伯伯的存在,「撲通!」一聲直接從大橋上一躍而下。
她愣住,現在是什麼情形?
刑見幸呆呆地和伯伯互看一眼,接著,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看向旁邊那輛頂級跑車,再次證實剛剛的人影不是他們的錯覺。
「我不會游泳。」伯伯連忙舉起雙手。「而且……我……我也該回……回去了。」
「伯伯,你快回去報警,我先救人要緊。」
反應過來後,刑見幸交待伯伯記得報警,而後迅速月兌下外套,深吸一口氣後縱身跳入河里救人。
幾分鐘後,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把男人拖上岸,稍微喘息個幾秒鐘,她立刻對男人施以人工呼吸。
她很幸運,這片水域情況比她想像中穩定許多,她才能順利將人救上岸。
在兩人嘴唇相踫的那一秒,刑見幸微微瞠大水眸。
這男人沒昏過去?
發現對方睜開眼楮看著她,她雙手抵在對方胸口想起身,不料男人強健的雙臂選在這時候發揮功用,從背後將她牢牢鎖住,擁著她吻個不停。
可惡!罷才在水里的時候如果他也願意稍微使用一下自己的雙臂,她現在就不會累得跟狗一樣。
刑見幸差點被對方吻到斷氣,她一定是遇到神經病,而且還是病情最嚴重的那種!
「你——」她好不容易掙月兌男人的懷抱,正想開罵,卻突然認出眼前人,震驚到忘了說話。
「嗨,魚缸小姐。」東方行傲從容地跟她打招呼,吻她的感覺真是出奇的美好。
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里巧遇,他突然有種重生的感覺,看到她就覺得很開心……
他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開心了。
和一屋子人在派對上飲酒作樂並不開心,說穿了,那只是放大自己的空虛罷了。
因為體認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受不了,獨自駕車離開,擺月兌滿屋子的人與笑聲,把現實所有一切遠遠拋諸腦後。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投身于冰冷的河水中,每當被那種虛假的氛圍包圍住時,只有置身冰冷的河水里,他才能稍微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非只是行尸走肉。
他不怕死,真正令他恐懼的是——虛度一生。
然後她出現了。
像空無一人的黑暗世界,終于透進一絲觸動人心的微弱光線。他下意識游向她,任憑她小小的手牽引住自己寬大的手掌,那一刻,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因為她的出現,瞬間,他像擁有了全世界。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感覺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刑見幸不可思議地緊盯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救起的神經病,居然是——他?
「你——」她還是很難接受自殺男是自己的老板。「喝醉了?」
「沒有。」東方行傲松開手,單手撐坐起來,揚起刺眼的燦爛微笑。
「所以你剛才是頭腦清醒地跑來自殺?」她笑不出來,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我沒有要自殺。」他不當一回事地笑了笑。
「但是你的確從上面跳下來。」她指控。
「你不是也跟著跳下來?」東方行傲伸出一只手想抹去她頰邊一小點髒污,卻被她皺著眉揮開。
「我是為了救你!」她提高音量強調,清清楚楚告訴他——他們之間天大的不同。
「所以從上面跳下來的,並不完全都是想自殺的人,對吧?」這才是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東方行傲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差點把刑見幸氣壞了,但他不懂她為何生氣,對他來說,跳水只是很普通的活動。
從極高的地方縱身一跳,讓身體近乎垂直地切入水面,爆出扎實的「啪!」一聲,就像一條難纏的魚翻出水面,又落回水里,對他而言,那個單音代表的是強健生命力。
收斂的水花,是他漂亮落水的徽章。
苞他在國外玩的極限運動相比,這處水域簡直就像針對幼稚園兒童設計的一樣安全。
「你把我搞糊涂了。」刑見幸氣憤地站起身,撥開擋住眼楮的濕頭發,決定盡快回到橋上。
她受夠這個夜夜狂歡、一擲千金的瘋子了!
他可以假裝忘記自己的百萬跑車還丟在路邊,但她卻無法撇下自己唯一的腳踏車不管。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那麼瘋狂,他可以輕忽自己的生命,但她的生命很寶貴好嗎!
「我只是想泡泡河水,冷靜一下。」東方行傲跟著她站起身,頭一次跟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如果只是想泡泡水,為什麼不選擇你家的游泳池?」她才不會輕易被他唬弄過去。
「別擔心,我很擅長跳水。」他低沉的嗓音里有濃濃的空寂。「再說,現在很多人在我家。」
刑見幸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她眼里危險的行為,居然只是他尋找刺激的跳水活動?他——很好,她這次真是雞婆得相當徹底。
「隨便你。」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了。雖然明白他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不過,誰會像他用這種方式?
開車到山上吼一吼,或是飆去海邊吹吹海風,都是很不錯的選擇,想要獨處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跑來跳河嗎?
算了,別人她不敢說,但如果對象換成他,大概就有這個必要吧,不曉得他自己有沒有察覺這一點?
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與眾不同到常人難以理解!
幸好他只是她短暫的老板,不是男朋友,否則光想弄懂他詭譎的心思,就夠她筋疲力盡的了。
兩人很快走回橋上,時間已是凌晨,橋上沒有什麼人車。
「你有沒有受傷?」這是東方行傲生平首次主動關心一個人,感覺還不壞。
「沒有。」她不耐煩地回答,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好歹他目前是她的老板,就算他的生活很夸張、行為很月兌軌,他畢竟還是付她薪水的老板!
一會兒後,她平緩下情緒,開口解釋道︰「我大學的時候是游泳校隊,還受過救生員訓練,這種程度還難不倒我。」
「原來。」他點點頭。
「我可以跟你確認一件事嗎?」
「什麼?」
「以後如果我經過橋上,又看見你在那里大玩不要命的跳水活動,可以假裝沒看見嗎?」她可不想再冒險一次。
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快再找一份兼職,用力賺錢、存錢、照顧母親,而不是陪他這位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從事無聊的刺激活動。
「其實沒那麼危險。」他低聲咕噥。
「老板,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她很堅持要听到他的答案。
「叫我行傲吧。」
看到她不認同的皺眉,他連忙隨口丟出一個理由。
「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以後絕對不會想再救你。」
听見她可愛的咕噥,東方行傲忍不住低沉地笑開。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刑見幸偷偷瞪他一眼,不料卻剛好被他逮個正著,他沒生氣也沒制止,反而對她亮出白牙,露出性感到要命的微笑。
走回橋上後,東方行傲很理所當然地輕松把刑見幸的腳踏車抬起來,丟到自己的跑車後座。
刑見幸抓住他正要關上後車門的手,疑惑地問︰「你要做什麼?」
「回報你。」他對她微笑。
「什麼?」她一頭霧水。
「上車吧。」東方行傲抓住她的手,湊近唇輕吻了一下,看見她像被火燙到一樣立刻收回手。
「我趕著回家。」刑見幸只覺得莫名其妙,急忙宣告自己的行程。
「今晚不行。」他一臉抱歉地對她搖搖頭。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到處晃。」她索性自己打開後車門,想搬出自己代步的腳踏車。
但是東方行傲卻一把拉住她。
「的確,我同意你剛剛的話,不過我有權決定另外一件事,還記得嗎?」他語帶暗示地說。
「你不可以拿工作來威脅我。」她抗議。
「我不想為難你,上車吧,我必須找個認識的醫生確認你毫發無傷才安心。」他將她帶往副駕駛座。
再拖下去,警察搞不好都快來了。
「我真的沒事。」刑見幸還在掙扎,她真的不想跟他獨處。
他的瘋狂、夸張行徑、奇怪舉止……別人做來可能很奇怪又突兀,但他卻反而讓自己更加散發出危險且迷人的氣息。
每次跟他單獨相處時,她的心跳就會不斷加速,思緒紛亂難以自已。
「這部分,我只相信醫生說的話。」東方行傲動作輕柔的將她送進車里、關上門,然後快速繞過車頭,迅速坐上駕駛座。
「你家現在很多人,帶我回去很奇怪。」在他發動車子前,她試著做最後的掙扎。
他看著她,得意一笑。「放心,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說完,他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當他們離開五分鐘後,徒步走回醫院的伯伯總算報了警,只是當救人的消防車趕到時,深夜的橋上早就沒有跑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