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不論如何,森一騎都一定要先洗個澡才會上床。
而當他走出浴室,听見手機鈴聲正在響。
他抓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表情微微一沉。
他掀開手機上蓋,「父親……」
「听說你在台灣?」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他父親森安二郎的聲音。
他的父親是家物流公司的社長,早期專做日本與亞太區各國的進出口貿易,現在事業版圖則已擴及歐美地區。
因為父親是個工作至上主義者,早年時幾乎將他的心力全放在事業上,因此忽略了家庭生活。
他初中時就念寄宿學校,高中及大學時期又是在美國度過,所以跟父親的關系十分的疏離。
他一直沒跟父親住在一起,就算同在東京,他也寧可租屋在外。
案親的家庭里有爸爸、媽媽跟弟弟,但是他從來感覺不到那是他的家。
在森家,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前幾年,他在多摩置產,離父親也越來越遠了。
不過畢竟是父子,就算感情疏離,該維持的聯絡還是有的。
「我今天听到一個消息……」森安二郎語氣嚴肅,「有人在台灣遇見‘她’了。」
他微怔,但沒有太意外。
他父親的人脈廣,他能獲知的消息,相信也逃不過父親的耳目。
「你該不是去找她的吧?」
「我是為工作而來。」他說。
「你可不要傻到試著去找她。」森安二郎聲線冷冷地警告,「她是背叛你的人,你最好把她忘了。」
「父親還有別的事嗎?」他不想跟父親討論關于「她」的事情,「要是沒事,我要休息了。」
「唔,就這樣了。」
「再見。」
他合上手機,往床頭櫃一丟,整個身體咚地倒在床上。
她是背叛他的人?一直以來,他是這麼被告知的。
但,就算她真背叛了他,他也想再見她一面。
因為他總不自禁的會這麼想——我在森家找不到的歸屬及溫暖,她能給我吧。
早上十點,景頤來到飯店按他的門齡。
因為她是被房客允許可以直接上樓的訪客,因此只按照程序確定她的身份之後,飯店人員便放行了。
她想,他應該還在睡覺。
因為她已經在門口呆等了兩分鐘,卻還沒听到任何的動靜。
當她正打算再按門鈴時,房門突然開了。
她嚇了一跳,本能的退後了兩步。
「這麼早?」穿著合身背心及運動長褲的他站在門邊,睡眼惺松。
「不早了,已經十點了。」說話的同時,她疑惑的看著穿著如此清涼的他。
因為寒流來襲,今天高雄的溫度是十六度,他居然只穿著背心?
對照起穿著厚外套,還加上圍巾的自己,面面實在怪透了。
「這位先生,你的身體有‘內建’暖爐嗎?今天只有十六度耶。」
「我剛從被窩里出來,不覺得冷。」他微歪著頭看著她,「這麼早來,有事嗎?」
「我是來送好料的。」她說。
「咦?」這時,他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一個保溫袋。
「我親愛的大嫂今天早上煮了台式咸粥,要我帶過來給你。」
他精神為之一振,「是嗎?」
「奇怪,為什麼我大嫂要對你這麼好啊?」她皺皺眉頭,不解的嘀咕著。
「奇怪,為什麼你不能對我好一點啊?」他笑噙著她。
聞言,她忍不住抗議,「我有對你好一點了吧?」
「我幫你教訓了那家伙之後,你是有對我好一點點啦,不過還是不夠……」
「哼。」她輕聲一哼,「難道要我以身相許嗎?」
「我不反對。」他忽地一臉正經的看著她說。
迎上他熾熱又直接的目光,她心跳漏了一拍,耳根也倏地發燙。
「你別老是對我說這種不正經的話。」
「我很正經啊。」他撇唇一笑。
她羞惱的瞪著他,但心里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沸騰跟騷亂。
換了是別的男人這麼「調戲」她,她肯定是要翻臉的,但為什麼他說這種話時,她卻……
「拿去,我要走了。」她將保溫袋遞給他。
他沒伸出手接,只是笑視著她,「進來坐一下吧。」
她下意識的往里面瞄了一眼,心下有些猶豫。
「房間里沒藏其他人。」說罷,他伸手抓著她的手臂,不管她願不願意、反不反對,便霸道的將她拉進房里。
必上房門,他輕推一下兩腳仿佛被釘在地毯上的她。
「去坐著啊,誰要你罰站了?」
景頤尷尬的瞪了他一眼,有點手足無措又六神無主。
他知道她仍十分緊張不安,即使他們已相處四天了。
為了讓她的心情能夠放松起了他開玩笑的說︰「放心,雖然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但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我知道,因為你對我這種小表沒興趣嘛。」她咕嚷著。
他微低下頭,狡點的笑盼著她,「怎麼,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迎上他聰穎卻壞心眼的黑眸,她懊惱地回嗆,「誰失望啊!」
他一笑,「跟你在一起還真是一點都不會覺得無聊耶。」
「……」
般什麼?干麼把她講得像是什麼療傷解悶的療愈系玩其……
他接過她手上的保溫袋,胡亂的模了模她的頭,「坐吧,我沖杯熱可可給你。」
她撥開他的手,氣惱的瞪著他。
他為什麼總是像模小狽似的模她的頭?他真把她當小朋友嗎?還說要沖熱可可給她喝,他干脆說要泡牛女乃給她喝算了。
他了不起也才大她五歲,干麼老把她當小孩啊?
「不要,我要先回公司了。」她負氣的說道。
轉過身子,她邁開大步就要往門口走。但腳才剛跨出一步,她就像是被電到似的兩腳發軟,跌坐在地上。
見狀,森一騎立刻擱下保溫袋,沖到她身邊,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她蹙著眉頭,強忍著痛,「好像是腳抽筋……」
她又難受又懊惱,什麼時候不好抽筋,居然挑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他笑嘆一記,以她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將她攔腰抱起。
「干……干麼?」景頤來不及反對及掙扎,只能生氣的質問他。
雖然他很快的就把她放在沙發上,但那短暫的身體接觸卻讓她心頭狂悸。
她發現她心頭那只小鹿正在沒頭沒腦的亂闖亂撞,再不制止它,恐怕它不是一頭撞死,就是撞出腦震蕩。
天啊,陸景頤,你冷靜一點!她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
但氣人的是,她越是想冷靜,就越來越無法平靜。
「ㄟ。」他蹲在她面前,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瞪大了眼楮,兩頰潮熱泛紅。
「哪一腳?」
「左、左腳……你要干麼?」她不安的看著他。
「我幫你揉揉。」說著,他輕托起她的左腳,月兌掉了她的女圭女圭鞋。
她想把腳抽回來,但因為痛得厲害,讓她根本連一丁點表達不願意的力氣都沒有。
「以前練自由搏擊時,常常這邊酸那邊痛,所以我挺會按摩的。」他以指月復輕按著她的腳底板及小腿肚。
「不要啦,等、等一下就……啊……唔……」
雖然他的力道並不太,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哀叫起來。
「稍微忍一下……」他輕輕的揉推著她的小腿肚,似乎在模索著她繃住的那條筋絡。
「呃……啊……痛、痛痛……」
比起痛,其實讓她想逃的是羞。
是的,她覺得好害羞、好慌,她恨不得自己有八條腿,可以立刻逃離這尷尬的境地。
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確實很厲害,因為在他又推又揉的按摩了一會兒後,她剛才還仿佛扭曲了般的筋絡好像慢慢的舒展開來。
不過,還是痛。
「小刺蝟,」他抬起眼臉,「好一點了嗎?」
「ㄜ……有、有好一點……啊……輕輕輕……」
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並沒有停下來,因此她忍不住發出申吟。
見她五官皺得跟中華包子一樣,還不時間她那可愛的女圭女圭音哀叫著,他突然噗的一笑。
「笑……笑什麼?」她羞惱的看著他。
「你的聲音……」他笑視著她,「讓人听了好想撲倒你。」
她陡地一震,兩只眼楮瞪得跟牛鈴一般大。
她不知他是無心還是故意,但這句話真的讓她有點生氣。
當然,比起曾友欽說的那句話,這句話還算是含蓄俏皮。
她想他應該沒有惡意,至少絕不像曾友欽那樣對她有非份之想。
但她真的不喜歡听見這種話,也不喜歡自己對好不容易有了好感的他,又產生不好的、不愉快的聯想。
因為要喜歡並信任一個非親人的異性,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住手。」她秀眉一擰,懊惱的看著他。
他微怔,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雖然他認為那是無傷大雅的幽默,但他顯然錯估了情勢。
「我沒有那種意思。」他斂起笑意,「我只是想逗你。」
「你不必解釋。」
從他誠懇的眼神及神情,她可以確信他絕無惡意,也確實相當懊悔。
她大可一笑置之,非常有智慧的化解這場尷尬。
但她沒有智慧,也沒有情緒控管的能力。
她內心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憤怒,但不是針對他,而是自己,她好氣自己的瞥扭,好氣自己小題大作,好氣自己……
她總是在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換了是別的女生遇到相同的狀況,應該不會像她這樣搞得一團糟吧?
而且他又沒做錯什麼,他前天甚至還因為曾友欽不堪的言語羞辱侵犯到她,而幫她出頭。
他絕對只是想逗她、捉弄她,然而為什麼她要把小小的事情無限擴張?
她真的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道歉。」森一騎真誠又緊張的看著她,「你別生氣。」
「……」他越是誠懇的道歉,她越覺得自己可惡。
但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及想法,而這種時候,她通常選擇逃離現場。
她忍著小小的不適,快速的套上鞋,然後站了起來。
「我先走了,下午見。」說著,她從他身側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