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人臉上帶著笑容的深吸了一口所,神情堅定的踏上船欄,在最後一聲爆炸響起時縱身一躍而下。
撲通一聲,波濤洶涌的黑暗浪潮,瞬間掩去二人的身影。
冬季里的海水沁刺骨,兩人吃了幾口海水,冰冷的空氣和海水猛地灌進肺里,似乎要將人凍結。盡避洶涌的海水幾度差點打散兩人,他們仍是緊抓著彼此的手。
俗話說得好,狗急會跳牆。
同理可證,旱鴨子下海也可能成了水鴨子。
在海里漫無方向的載浮載沉著,正如老一輩所言,愈接近死亡的彌留時刻,過往前塵就會如跑馬燈一般,一幕又一幕閃過腦海。
武大狼,你撐著點!我看到岸邊了!!
武大狼!你別鬧了,你再不醒,我、我就把你丟進海里去喂魚,不然就是丟在這里,讓你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叫喔!
拜托你醒來,快點醒來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不要……
我們就快到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看到了,看到上一次落海是,某個笨蛋女人硬撐著身子死命的拖著他游上岸,又是如何淚眼婆娑的恐嚇他、哀求他,只為鼓勵他活下去。
同樣的險境,倔強的她從沒想要放棄,更不輕易認輸妥協。他又豈能辜負她的努力和心意而輕易認命呢?況且他是誰?威風赫赫、大名鼎鼎的刀門武三爺耶,倘若因不識水性而命喪滄海,豈不丟臉丟到全江湖都唾棄?
不不不,若真要死也要選蚌轟轟烈烈的死法,慘遭滅頂這結局太鳥了。而且,和這女人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他還沒享受夠和她溫存纏綿的時光、還沒將真相告訴她、還沒給她一場難忘的婚禮……還有一堆事沒做,現在就掛掉那豈不是太冤了!
雙眼猛一睜開,武大狼掙扎著探出水面,一把將左手牽著的女人給拖到身邊,發現她臉已埋在水里沒了意識,連忙翻過她的身體,手改托在她的腋下。
「卿卿!卿卿!」武大狼嗆入海水變得粗啞的嗓音,試著叫喚懷中不省人事的女子,見她沒有反應,手臂略加施力往她胸月復一壓,惹來女子細微的嗆咳。
「咳咳……咳……」確定她還有氣息,武大狼松了一口氣。
雙腳不斷踢蹬著,另一只手臂奮力的劃著,僵硬生澀又雜亂無章的泅水技術無法支撐二人太久,他必須想辦法找東西輔助。
適應夜色的灰瞳看得更清楚,他來回在滿布船只殘骸的海面上搜尋,在看到一塊雕花的門扇木板時,他雙眼一亮,手腳並用的奮力劃了過去。
武大狼牢牢抓住啊木,將上官卿卿一舉拖上木板,然後雙腳開始踢蹬著水。
海水很冰、空氣很冷,仿佛每吸進一口氣,體內的髒腑都要凍僵了,他不知道距離岸上還有多遠,也不想去估算,僅是不厭其煩、一再重復枯燥乏味的踢水動作。
啪踏、啪踏、啪踏——
這女人救了他那麼多回,欠那麼多次總該還她一次了。
啪踏、啪踏、啪踏——
這一次,就看他旱鴨子變水鴨子,狗熊變英雄吧!
當武大狼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在體力透支前的最後一刻拖著上官卿卿上岸時,還來不及為自己喝彩,他頓時軟腳來個熱切的五體投地。
「救……救卿卿……」
在上官飛燕和上官鳳舞焦急奔來將他們倆攙起時,武大狼只來得及低喃一句,接著兩眼一翻便昏死過去。
***
斑床、軟枕、暖被。
靶覺到周遭的氣息與動靜,武大狼眼皮上的眼珠子轉了轉,卻依舊沒睜眼醒來的打算,也許是重如千斤的四肢令他提不起來,又或許他以為這些感官知覺不過是他在精疲力盡的狀態下所產生的夢境。
睡覺時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來動去的,人們說這是作夢的征兆。
所以,他應該是在夢里,而不是在那片深不見底的冰涼海域里。
所以,他絕對、鐵定、勢必在夢里,因為他甚至能听到他心愛的女人朝氣嬌俏的清脆嗓音,只是那聲音中,依稀還帶著喜極而泣的哽咽。
「我和大狼不是堂兄妹……」
「對,你是蘭妃和皇甫天沅的女兒,也是當今聖上的皇妹……」
「沒錯,皇上已下詔冊封卿姐為憐卿公主了,所以卿姐改名叫皇甫憐卿……」當然,有他最愛的,也有他不是挺愛的。
分明是美夢一場,他那嘮叨碎嘴的姑母和個性大剌剌的男人婆妹子也來攪局是啥意思?擺明是見不得他好。
武大狠擰了擰眉,煩躁的翻過身,大手下意識的舉起掏耳,片刻過去,震耳欲聾的呼嚕呼嚕打鼾聲又起,再次沉沉睡下。
這次的深眠不知又睡去多久,當武大狼再次受到干擾而進入淺眠意識的時候,是身旁已多出一個人,那輕輕吐納的芬芳氣息,那身上傳來的陣陣熟悉香氣,讓武大狼猛地彈開眼皮。
眨眨帶著惺忪睡意的眼眸,灰褐色眼瞳適應了屋內光線,映入眼簾的是那個背光躺在他身側斂目而眠的女人。
柔黃色的光暈灑在她的身上、發上,就連她臉上的細微寒毛都拂上淡淡的金,整個人罩著一層溫暖的金光,像是個落入凡塵的精靈。這情景就像他第一次在上官府醒來,見她抱著小宇坐在椅上睡著的那個午後。
凝望著她柔美的睡顏、就連睡著也會微微噘起的兩片唇瓣。他這次沒再遲疑,直接覆上她柔女敕的水唇,輾轉吮吻,一方面是為了更加確定她的存在。
不消片刻,禁不住男人的擁吻撩撥,女人睜開眼皺了皺眉,微微將情不自禁的男人推開。
「所以,這不是我在作夢?你活著,我也活著?」他問著。
輕輕壓在她身上,拇指拂過她被吻得紅腫的嬌艷芳唇,若非掌下傳來的規律心跳,他還不敢置信。
他成功游上岸了……
「你說呢?」覷了眼不知何罩上她胸前柔軟的大掌,上官卿卿紅著臉挑眉反問︰「你不是最清楚?」
這只,一醒來就不正經。
「嗯,真的不是,軟軟的、熱熱的還有心跳。」說著,一邊收攏著掌下的渾圓。啊,真的憋太久了,他又不是太監,當然忍不住啊!「嚇!」她倒抽一口涼氣,來不及開口又讓男人封住唇舌。
念及她身上還帶著傷,他終究忍住了沒與她纏綿廝磨太久,淺嘗則止的討了點甜頭後擁著她坐起,卻也在發現她活動自如的右手時,詫異的問出聲。
「你身上的傷怎麼復原得那麼快?」上官富德那一掌的勁道不小,而且他記得她的左手挫傷了不是?
「不會吧?你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上官卿卿瞠目結舌,一臉活見鬼似的。
不是她的傷復原得快,而是他睡了多久。光是他大爺呼呼大睡的這段時間,姑姑已和她說明身世並將娘的書信和玉令送交皇宮,而皇帝哥哥皇甫天陽在得知訊息後,已連夜傳來詔書,正式冊封她為「憐卿公主」。
至于她身上的傷,也在調養好了多半,只除了他,因為出盡最後一絲力氣後在得知安全時,便放松全部精神累得倒頭就睡。若不是姑姑一再向她保證他只是睡著了,她不知還會傻傻的為他流下多少眼淚。
「睡了多久?」武大狼動了動筋骨,扭扭有些僵硬的頸子,「好像真有點久了。」什麼有點久了,根本是很久!
上官卿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嚷道︰「你睡了七天啦!」
就像在荒島上染病昏迷的她一樣,她現在或許已經能夠體會他當時的心境。
「什麼?」他驚愕的喊出聲,差點沒愣掉下巴,「七天!?怎麼可能?」不只他要驚訝,連她都要生氣了好不好。要不是他鼾聲如雷那麼有元氣,她可是怕極他一覺不起,周公還沒見到就先見到閻羅王。
「怎麼不可能?」愈想愈氣,上官卿卿怒氣沖沖的下了床,雙手擦腰的斥責他,「你這只旱鴨子,明明不懂水性逞什麼英雄啊,你是不知道海里面有暗潮暗流甚至還會有暗礁嗎?當下那種情況,要是沒個準說不定就被拉入海里了,更別說你還拉著我!」
怒不可遏,她改在他面前焦躁的來回踱步,一邊走還一邊罵,卻看得坐在床上的男人掩不住心中暗爽的笑咧一口白牙。
啊,怪不得頭兒娶老婆後,每當被嫂子叨念時頭兒非但不怒反笑,還會露出高興又爽快的神情。看來,他也挺喜歡這種讓人關心叨念著的感覺。
「你看你,就是這樣不自量力的後果,累得自己昏睡了七天,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擔心、多害怕,就怕你睡死了起不來,如果是這樣被你孤伶伶的丟在世上,我寧可一開始就在海里自生自滅……啊!」
上官卿卿一回身,武大狼已經下床一把她摟了過來。
「嘿,娘子,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寧可一開始就在海里自生自滅」啊?但他識相的沒道破,「我救你,當然是因為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我救你,當然是因為我有足夠把握啊!何況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活蹦亂跳的在他眼前。拜托,我是什麼人?別太小看你的大狼相公。」武大狼朝怒氣未消的女人擠眉弄眼一番,不禁逗笑了她,卻也惹來一記白眼。
「是是是,你刀門武三爺舉世無雙所向披靡行了吧!」未了,她撫著他的臉,輕聲嘆道︰「對不起,我只是擔心……擔心公主活著,但她的駙馬爺卻不在了。」
即使已經約好要攜手共赴黃泉,但說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一回事,她很高興他即使瀕死都沒放開她的手,可她還是會不忍放他孤獨一人在怒海中努力求生,光是想像那樣的畫面她就余悸猶存。
武大狼聞言詫異的微挑起眉,卻沒感到太大的意外,想來也是,他都昏睡了半個月,上官飛燕她們該是跟她說了,而且他似乎在睡夢中有隱約听到一些。
「你放心,駙馬爺中意的是有點凶又不會太凶、有點悍又不會太悍的公主,不會始亂終棄跑去做海龍王的女婿的。」
有點凶又不會太凶、有點悍又不會太悍?
「不知道之前是誰說我又凶又悍的?」上官卿卿微眯起眼,冷聲問道。呵呵、呵呵,這人不正是他!女人,果然是愛嘮叨外加愛記恨啊!武狼笑得一臉尷尬,拇指和食指活靈活現的比了比。
「我修正之前所說,還是又凶又悍……但是,只有一點。」
語畢,在懷中的女人眼眸圓瞪氣呼呼的又要開口時,武大狼已俯下臉,吻住女人嘟起的水女敕紅唇。
這次,他沒再客氣的點到為止了。
大夢初醒,剛睡起來肚子是真的有些餓了,不過餓的顯然還有其他地方。他將女人抱上床,放下床幔,三兩下扒掉兩人累贅的衣物拋出帳幔外。
活色生香的正餐當前,他不介意讓外頭端著小菜的兩大一小等上一等。
「啊啊啊,鳳丫頭,你還沒嫁人不能看,小宇,你也不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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