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曾經……見過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皺眉,「認識就說認識,什麼叫‘我……曾經……見過’。」說個話需要這麼費勁嗎?
「很久沒見了,需要回憶一下。」
「我的健忘癥不會傳染吧。」她冷哼。
「好啦,我們不說這個。」他連忙轉移話題,「總之,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
「這不是長久之計,難道你要護我一輩子嗎?」
「有什麼不可以?」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突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怔怔地看向他,「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呀。」羽昶歡一臉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那你要怎麼照顧?」老天,他到底知不知道中原這邊的「照顧」是什麼意思?
這陣子除了擁抱外,他沒有再有更造次的行為,她便當這是羽昶歡的肢體習慣。畢竟邊疆民族性情似乎都比中原人外放熱情,也許苗疆人也是如此,這樣一想,她也就不再往心里擱。而羽昶歡平日的表白更是自然,對她來講就跟「今天天氣不錯」沒兩樣。
羽昶歡終于發現哪里出了問題,「你該不是一直以為我在開玩笑吧?」
鄔亦菲一怔,「難道……不是嗎?」
奇怪,他的眼神怎麼不一樣了?好像又有金色火苗涌竄,她竟有種心虛的感覺。怪了,她做錯什麼了?
半晌,就在鄔亦菲以為對方要跳起來對著她大吼或又哭哭啼啼指責她負心時,羽昶歡卻只是輕輕一嘆。
很輕很輕,然而听在她心里,卻沉重極了。
「喂……」她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沒說錯什麼,可是……「如果我說錯什麼,我道歉。」可是她心軟啊。
羽昶歡卻搖搖頭,同時像是堅定了什麼信念一般,抬起頭,鏗鏘有力的道︰「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才讓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我要再接再厲!」
鄔亦菲啞然。
不好的預感又強烈起來了。
他是認真的?
不會吧。
接下來幾天,鄔亦菲破天荒地沒有像從前那般輕易地將別人的言行拋諸腦後,反而久久回想著那天在茶樓羽昶歡的眼神和話語。
她有哪里好?
鄔亦菲對著鏡子照了照。
嗯,臉不錯。這點師弟和師妹曾經很直接地告訴過她,免得她面對登徒子還要好奇人家的動機。
可是,師父說過,再美的皮囊也有破敗的一天,不能太放在心上。
那她還有什麼值得人喜歡的地方?個性?鏡中的秀美微蹙。
她的個性絕對稱不上好,她心中的好個性,起碼也要溫柔似水、善解人意才是。
那……才華?
她回身拿了幾只杯子,按著五行八卦的原理隨手擺了個「出水式」。奇門遁甲、五行八卦陣,她最擅長的就是這個,師父也說過她有這方面的天賦。
但這個能算才華嗎?
「在想什麼?」溫熱的氣息輕拂耳側,她嚇了一跳。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抬手推離羽昶歡,鄔亦菲以眼神警告他保持一定距離。
羽昶歡也不氣餒,搬了張椅子又貼靠過來,「你在擺陣?」
「我在思考。」思考她哪里值得這家伙一往情深。
「噢。」他點點頭,顯然並未領悟她話中玄機,他把玩著其中一個茶杯道︰「如果拿走這個?」
「剛好踩中機關。」
耶?好可怕。羽昶歡吸了口涼氣。
「那……這個是陣眼?」
她目露同情,「那是死門。」
一腳踩進去,包準完蛋。
羽昶歡探出的手一僵,乖乖地收了回去。「真復雜,當年我回苗疆後,也想過要學一點,結果卻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明明就是幾個杯子而已,竟有這麼多玄機。
「你想學?」
他搖頭,「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才想了解的。」不過顯然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鄔亦菲心中一動。
「我……」我有什麼好?
那一刻,這句話她幾乎月兌口而出,她有什麼好,讓他千里迢迢的來找她;她有什麼好,把他忘得徹底他卻一點也不怨;她有什麼好,讓他總是把「喜歡」掛在嘴邊,她又有什麼好,讓他每回都急如星火的趕來救人。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
「我……」
羽昶歡突然神色一變,「小心!」
下一刻,她猛地被撲倒在地,背脊重重磕在地面上,疼得她幾乎流下眼淚。然而還來不及反應,她又被羽昶歡抱著在地上翻滾兩圈。
整齊的聲響傳來,鄔亦菲一側頭,耳邊不到一尺處,赫然插著一排泛著藍光的銀針,而方才的那張桌子已經被某種毒粉腐蝕,整個桌面冒著惡心的焦味。
我的天……早聞苗毒狠辣,可這也太夸張了吧。
「走!出去再說!」沒有給她時間感嘆,羽昶歡拉著她朝門口跑去。
他眸中泛著寒光。想不到這些人如此大膽,在城鎮里也敢下如此重手,看來是被逼急了。護住懷中人,他自腰間掏出一包粉末撒過去。
「屏氣!」
鄔亦菲忙捂住口鼻。
「抱緊我!」
她使勁抱住他結實的腰身,只覺得身體一凌空,再一睜眼,兩人已經落到客棧外的街道上。
鄔亦菲下意識地去模袖子,卻被羽昶歡攔住,「別叫小羽,對方有能操控金翅鳥的短笛。」
原來他們是靠這種方式駕馭神鳥。鄔亦菲見身後幾點寒光,知道又有人追上,不由得望向羽昶歡。
一改玩世不恭之態,羽昶歡此時語氣中滿是鎮定與自信。「把他們引到人少的地方。」
夜里的街道雖然靜謐,但依舊有晚歸的路人來往,不適合打斗。兩人又是一陣疾奔。
羽昶歡心中衡量著局勢,以他的武功,對付這些人綽綽有余,但是暗箭難防,若想護得亦菲安全,還是要盡量避免和他們正面沖突--真是惱火,他羽昶歡什麼時候淪落到被這些小雜碎追殺了!
看來他有必要提醒某人,最好在他大開殺戒之前加緊動作了!
兩人不知道奔了多遠,鄔亦菲大病初愈,體力也快到極限,她猛地拉住羽昶歡。
「你先走!別管我!」
她找個地方躲一躲,對方未必能馬上發現她,反倒是這樣逃下去,白白牽連了他。
羽昶歡怒道︰「你說什麼傻話!」
這一回,鄔亦菲清楚地看到他眸中的火焰。那……那不是錯覺,羽昶歡的眼楮在情緒激動時,會泛起一種類似火焰的金色。
金眸?她茅塞頓開,那天在昏迷前見到的人果然是他!
「你……」
「別說話,听!」羽昶歡突然嚴肅起來。
鄔亦菲一怔,豎起耳朵仔細聆听,似乎……似乎是水?
像是想到什麼辦法,他欣喜道︰「亦菲,再堅持一下,我們向有水的方向跑。」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但見他眉間的自信,鄔亦菲不禁點頭。
遲疑間,身後的腳步聲再度迫近,背部仿佛都能感覺到騰騰殺氣。
水聲越來越近,鄔亦菲不禁皺眉。這……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
身後的殺氣越來越近,兩人卻停下腳步,再無法前進。
浩瀚的水氣漫天襲來,涼風陣陣,潭下白霧蒙蒙,宛若仙境雲海。
眼前分明是一道氣勢磅礡的大瀑布!
回過頭,玄衫縛金鳳的殺手已圍至跟前,殺機凜然,反觀羽昶歡竟是一派氣定神閑。
鄔亦菲皺眉,「你走,別管我了,我不會怨恨你的。」
「再說這種話,我絕對會怨恨你!」他攬在她肩頭的手臂收緊,相當不悅。
「總比大家死在一起好吧!」她掙扎,卻是白費力氣。
「同生共死?听起來不錯。」
「你……」他的口氣不像在開玩笑。
羽昶歡鎮定地凝視她的容顏,「亦菲,什麼也別想,相信我,照我說的做。」
鄔亦菲被他目光中的堅定一震,向來平靜的心湖竟然波瀾不止,似乎連血液都沸騰起來,她突然萌生一種想不顧一切的沖動。
同生共死是嗎?
好吧,也沒那麼可怕,她鄔亦菲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