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煙煙真的是你表姐?」茅求問。
「當然啦,包包姐是姑媽的女兒。」背地里闞雲趣又恢復了那可笑的稱呼。
「她是你姑媽親生的?」茅求又問。
「當然。」闞雲趣覺得師父的問題好怪,不過他還是如實回答。
「這就怪了。」
有什麼奇怪,闞雲趣不明白。他表姐從小就凶惡,他可吃了她不少虧。姑媽和姑父明明那麼慈祥,怎麼會生出一個怪胎表姐。小時候每回生日許願,他都祈禱換一個表姐,可惜這麼多年從未如願。人家說愛情可以讓一個女人變溫柔,怎麼沒見他表姐換副心腸呢?
茅求說的怪,是他徒弟很正常,但徒弟的表姐又很不正常。如果他們是親表姐弟,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差異?難道……茅求心中駭然,難道他徒弟也是……那太可怕了!他養虎為患這麼些年竟沒察覺!徒弟看起來很笨原來是扮豬吃老虎,他、他太可怕了!深藏不露啊。
「師父,你要不要睡覺,我困了。」闞雲趣打個呵欠。
「……我不困……你……先睡……」茅求的聲音抖了又抖,背脊一陣惡寒。
「喔,小玫你也洗洗睡吧。」闞雲趣對屋外的人說。
天色已晚,小玫坐在門口呆呆看月亮,思緒萬千睡不著覺。有人和他一樣,萬千思緒睡不了覺。
笑話,睡得了才有鬼!兩只妖怪呢,兩只妖怪、兩只妖怪……
回到家,包煙煙的雙眼又綠了,她引以為豪碧綠清透如琉璃的眼楮在元開看來就是冒著青碧慘綠幽光的鬼眼。
「不要過來呀!」臉色蒼白的美男子很配合發出一聲慘叫,比起上次有很大進步,他沒有昏倒。
「有進步但勇氣還有待訓練加強。」包煙煙收起綠光,恢復成淡淡的琥珀色,她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給元開,為他收驚。
元開一飲而盡。
「我那呆表弟告訴我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捉一只狐妖,據我所知狐妖就在我們中間,對此你有何看法?」包煙煙斜睨他一眼,意有所指。
事情,到了說清楚的時候。
「我的看法是,你就是那只媚惑人心的狐妖。」元開的臉蛋紅撲撲的,幾分醉意侵襲讓他肆意輕狂,舒展四肢橫陳在沙發上,姿態十分撩人。
包煙煙又想咬他一口,也不知道誰才是狐媚子。她拿手去彈他的額頭,他卻忽然抬頭用嘴餃住她的指頭,牙齒輕輕一咬。
一縷媚情從手指直達心窩,包煙煙幾乎不能自持,她連忙收納心神,呵斥道︰「該死!你的小小伎倆也想迷惑我?」
「如果能迷惑你我倒十分樂意。」元開握著她的手,嘴邊勾起一抹蕩人心魄的詭笑。
「元開,如果這是你的真名的話,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不打算再玩下去了?」包煙煙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握著,他們四目含情相對執手深情相望,宛如熱戀中的情人。
「玩,當然還要玩下去!只不過我想換個玩法,你覺得怎樣?」元開將她的手放到嘴邊細細啃咬,一股讓心尖顫抖的電流讓包煙煙差點站不穩。
啃雞爪子也不是這麼個啃法,最後一絲理智讓她退離他遠遠的。狐狸精的媚功過不容小覷,害她差點晚節不保。
「好可惜,你並不是心甘情願被我迷惑。」元開意猶未盡,打開冰箱端了一盤雞爪子出來啃。
「可我是心甘情願陪你玩呀。」包煙煙退到安全距離,不敢小覷狐狸男的媚功。
他們都很無聊,天生惡質,以整人為樂。
「小姐,我差點被你玩死。」元開申吟一聲,有這麼玩的嗎?她一點也不了解他的真心。
「我是善盡陪你玩的責任。」不玩白不玩,玩死活該,世上又少一禍害。
「你表弟,」元開特意加重後面兩個字的發音,「他會捉鬼降妖?」
「他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之入室關門弟子,至于他師父,不用我介紹了吧。」包煙煙呵呵一笑。
「了解。」他師父不就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嗎?一代宗師看起來那麼落魄,還跟著徒弟混飯吃,這年頭,做妖難,做人更難。
「你該不是想玩他吧?我警告你,茅師父很厲害的,你別不是活膩了找死吧。」包煙煙對茅求客氣三分,就是不想得罪他,被個道士纏上很麻煩的,她沒那麼多閑工夫。
「你和小玫的關系不淺吧?我看今天下午你們去逛了好久。」早知他們是同類,而且肯定關系匪淺。包煙煙的語氣酸溜溜的。
「遇上同類聊了一會兒,你沒有這樣的經歷嗎?」元開輕描淡寫帶過,他不想讓包煙煙知道他和小玫的關系,忒丟臉!她連救小玫兩次,是他們兄弟的大恩人。如果她知道這層關系,還不得挾恩要求報答嗎?另一方面,讓她誤會也好,小玫可算催化劑。
「抱歉,我從來沒有他鄉遇故知的經歷,是什麼讓你勇于承認錯誤揭自己的短呢?」包煙煙對此很感興趣。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直是寂寞的。
「錯,我是揭開了事實的神秘面紗,還原真相。」元開說,「事實就像被一層縹緲的輕霧和朦朧的紗縵遮住,沒有我的撥雲見日,你會遺憾的。」
「你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事實。」包煙煙善于從蛛絲馬跡中剖析現象掌握事實,她從衣兜里翻出一撮棕金色、柔軟蓬松的毛毛,用嘴一吹,毛毛飄落到元開身上。
元開如被雷擊,好吧,他承認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敗筆。因為化為人形不久,還不太適應人間的生活,也可解釋為水土不服,掉毛就是證明。誰知道包煙煙不尊重他人隱私亂翻別人房間,就這麼抓住了他的把柄。
「你只是猜測而已。」
「我有旁證,那小玫也是一只狐狸,我親眼見她化為人形,以此類推,狐狸精必有同類。」很奇怪的邏輯。
「我已經坦白,你是否也該坦白自己的身份呢?包煙煙小姐。」元開一直拿不準她的身份,直覺她身上有野獸的氣息,而且是很凶猛的那種,因為她沒有一餐不吃葷腥,還最喜歡嚼半生的牛排。
「我們不是在玩破案解密真相大白的游戲,現在,你是否有雅興陪我共飲呢?」包煙煙走向陽台,伸手拉開厚重的窗簾。簾外,是不同的世界。
「請進,歡迎光臨我的雅室。」包煙煙舉步踏入那神奇的空間。
元開看簾外,不是深邃夜空,而是一間忽然出現的房間。他掀簾而入,見室內牆壁裱糊了一層明光紙,潔淨如明鏡一般。牆角,一只貼金的獅形香爐點燃著薰香,一只碧綠的花瓶中插了兩只鳳尾和兩片孔雀羽毛。
最特別的是,茶幾上有一只水晶瓶浸著一枝粉紅的鮮花,下垂的枝葉覆蓋到茶幾以外,稀疏的枝葉上布滿待放的花苞。花的形狀如同被露水打濕收攏翅膀的蝴蝶,而花蒂則宛如啊蝴蝶的觸須。
「果然很雅。」元開贊嘆,心里卻頗不以為然,這雅室的雅致實在不像包煙煙的風格,按說應該堆滿金銀財寶或掛滿野獸毛皮的。
「這里除了朱雅致外,你是第二個被我邀請的人。」包煙煙坐在軟榻上,示意元開坐下。
「當初在酒吧里遇見她,我听她說起過。要不是她說得那麼玄乎我也不會想來親自體驗一下。」元開回憶,他和包煙煙再次牽扯,就是緣于朱雅致酒醉後的一段胡言亂語。
包煙煙無語,怎麼也想不透的真相,原來就是基于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
心中怎麼像有火在燒?
「所以你就利用她找上我,只是為了見識一下我的雅室?可是她為什麼不認得你?」這才是重點。
「那時,我和現在長得不一樣。」元開難以啟齒的是他當初也和小玫一樣認知錯誤,變了個女人。
可笑,折騰了這麼久原來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包煙煙想把口無遮攔的朱雅致抓來吊打一頓。她像個傻瓜一樣,以為他是為了她而來的,原來不是,他只是想看她的雅室,只是想看一件死物!
心中已經岩漿沸騰了!
「良辰美景,先干為敬。」包煙煙喝下第一杯酒,苦澀的味道自己才懂。瓶中的花苞邊顫悠悠要綻開似的。喝下第二杯酒,苦澀的味道越發濃了,花蒂頓時月兌落變成一只蝴蝶停在她的衣服上。三杯下肚,什麼味道也沒有,空中飛花亂墜,翩然飄落,或落在人身,或落在地毯,四處皆薰香怡人。
醇酒美人,元開欲醉。
診所里小玫還是熬不過睡魔的侵襲去睡了,心思單純的闞雲趣早已鼾聲大作,只有茅求的萬千思緒仍在運轉。
一只、兩只、三只,有可能還有四只,除了他,這個小小的診所妖怪雲集。應該說動物是最敏感的,奇怪的是診所里寄養的貓貓狗狗都那麼安然。這說明這些妖沒有戾氣,它們是好妖。
茅求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妖怪多了自己可能要吃虧,喜的也是妖怪多了他可以和他們共同探討修煉的心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霉還是幸運,好的不好的全讓他遇上了。當天師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次遇到許多妖怪,如果和妖怪翻臉,有九成的把握他肯定是失敗的那一個。
「我該怎麼辦?是逐一揭露它們的真面目,還是一窩端?問題是我能不能應付它們的聯手攻擊?如果大家坐下來開誠布公的談話,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茅求失眠到天亮,然後他絞盡不多的腦汁終于決定采取最傳統的辦法︰開壇作法!
小玫翻個身,他夢見哥哥和煙煙姐結婚,生了個人頭狐狸身的怪物,嚇得他一聲尖叫。夢在繼續,那人頭狐狸身的怪物還叫他姑姑!他不是公的嗎?
天吶,噩夢什麼時候結束?
傻人有傻福的闞雲趣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