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綠痕早先與辛容若有些恩怨,為了日子好過,辛綠痕可是鉚足勁討好夜眠眠,再說她們以前是舊識。辛綠痕打算憑這層關系籠絡夜眠眠,讓她在辛容若面前說說好話。單純的夜眠眠自然不知辛綠痕的心機,還對她的熱情心懷感激。
辛窩的人都去參加朝天風雲盛會了,家中只剩辛綠痕和藤井樹這對夫妻。夜眠眠留宿一夜,第二日就坐上馬車趕去朝天峰與辛容若會合。走之前辛綠痕塞給她一張銀票,說是留著傍身。夜眠眠接過一看,倒抽一口氣,十萬兩!買成大米她一輩子也吃不完。她撫著胸口,竭力平復巨額銀票帶給她的震撼,看來以後得習慣婆家人的大手筆。
「小嬸嬸,一路平安。」辛綠痕揮手跟她道別。
「謝謝你。」夜眠眠也揮手致意,然後吩咐車夫快快趕路,她迫不及待想見辛容若了。
「綠,江湖真小,眠眠竟成了我們的嬸嬸。」藤井樹站在辛綠痕身旁感慨。
「是啊,眠眠年紀小小就做了長輩,我們在這個家最吃虧。」辛綠痕深有同感。
「還是回我們家好。」
夫妻倆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牽手回屋。目前他們還得看家,等朝天風雲盛會一過,他們就可以回自己的家過自由的生活了。
朝天峰,江湖第一高峰,如一道筆直的劍,直插雲霄。這里就是武林的聖地。
「賣糖葫蘆咧。」
「又香又甜的豆腐腦,三文錢一碗。」
「芝麻餅芝麻餅。」
夜眠眠擦擦眼楮,眼前這一幕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令她瞠目結舌。只見朝天峰山腳下,叫賣的小販、擺攤的店家,佔據了上峰路口兩旁的空地,做起買賣來。生意似乎不錯的樣子,勁裝疾服的江湖人,牽著孩子的武林俠侶,拖家帶口的一大家子,穿梭在集市。
要昏了要昏了,夜眠眠對朝天峰的所有夢幻憧憬在這一刻幻滅。哦,莊嚴肅穆的盛會現場竟是如此混亂,她不敢想象會不會在比武時也有小販冒出來推銷金創藥。
雖然很失望,但她不能打退堂鼓,來都來了,先找到辛容若再說。天吶,是不是整個江湖的人都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讓她怎麼尋找?她慌了,一時忘記辛窩是何等顯赫的名門,隨便拉個人打听,都會知道他們在哪兒。
夜眠眠如外頭的蒼蠅,一頭扎進人堆里,一張臉一張臉地看,一次又一次失望。沒有人是她要找的人,沒有臉是她思念的臉。鬢發亂了,塵撲滿面,她顧不得,執拗地在人群中尋覓。
「辛容若,你在哪里?」她找到胸口發悶,終于爆發出一聲喊叫。嘈雜的人群淹沒了她的聲音,不過還是有人听到了。
「姑娘你找辛窩少主?你和他是什麼關系?」一個離她最近,正在吃豆腐腦的中年男子問道。
「我是他娘子。」夜眠眠沒好氣地瞪那人一眼。
那人手一抖,將豆腐腦往地上一扔,伸出手來如老鷹抓小雞一樣把她拖走了。
「我找到辛窩的少夫人了!」
夜眠眠不想被人拖去見公婆,但天不遂人願,她還是給人拖去了。江湖人,力大如牛的果真很多,將她拖到辛老太爺面前的那個人,力氣就比她大。
「眠眠!」辛容若飛奔過來給她一個熊抱,讓她感覺久違的溫暖。
「容若!」夜眠眠如小鳥依人般偎依進他的懷中,一臉幸福。
自小在與世隔絕的龜谷長大,夜眠眠對江湖的事不太了解。所謂無知者無畏,即使面對高高在上的公婆,她也沒有膽怯,反倒表現落落大方。辛老太爺暗中對她的表現贊許,雖然出身不好,氣度卻不遜于世家兒女。
拜見公婆之後,夜眠眠的地位算是得到承認。在朝天峰的江湖人士風聞辛窩少夫人的到來,紛紛前來看稀奇。有人打听夜眠眠的家世,辛容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實話實說吧,肯定會引起騷動,胡編亂造吧,又怕夜眠眠生氣。
「我是成都府沈在行沈老爺之女。」夜眠眠並非不識時務之人,她委婉地說了一個身份。
「可是少夫人姓夜。」
「我隨母姓,家父是入贅。我家只不過有薄田五百畝,在鄉里還算殷實人家。」
辛容若對夜眠眠一笑,原來她編起謊話來也很鎮定。夜眠眠也回他一笑,在外人看來這夫妻二人很是鶼鶼情深。有時候,說謊話不一定是壞事。
原來辛窩少夫人出身如此平凡,江湖人再也不感興趣,一致散去了。辛老太爺和辛老夫人回營帳休息,讓久別重逢的小兩口獨處。辛容若牽著夜眠眠的手,出營帳散步。
「眠眠,我早該想到你去了龜谷,怪我糊涂。」辛容若自責不已。
「是我太任性,不是你的錯。」夜眠眠也自己反省。
分離最苦,但他們的心卻因此更貼近。
「容若,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夜眠眠羞澀地說。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會想他、氣他、怨他,都是因為喜歡和在乎。如果不喜歡,他怎能影響她的情緒。
「眠眠,我也喜歡你。」辛容若大喜過望,送上香吻一記。
嘔,有兩個躲在草叢里的人忍不住全身惡寒。原來,原來驕傲的ど弟,這麼悶騷。
「夫人,我們回去吧。」中年男子的腿都蹲麻了。
「再看看。」中年女子撥開草叢,興味盎然。
「要是給那小子發現我們偷窺,他惱羞成怒跑到爹娘跟前告狀,你我都沒好日子過。」中年男子勸說妻子。
「好了,就看一會兒。」中年女子嫌丈夫?嗦。
「大哥大姐,我也看你們好久了。」他們的身後傳來陰惻惻的聲音,如凌厲的刀鋒刮著背脊。
慘了慘了,夫妻二人同時僵在原地,當場石化。
「你們也沒什麼好看的,眠眠,我們去峰頂看風景。」說話之人越走越遠,中年夫妻豎起耳朵,直到听不見腳步聲,他們僵硬的身體才癱軟下來。
「夫人,你猜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說我們沒什麼好看的。」
這對中年夫妻,正是辛窩的大少爺和大小姐,他們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在二十多年前私奔出走,去年才回歸辛窩。因為與幼弟年紀相差甚遠,相處時日又短,彼此沒什麼情誼,還曾為一些小事結怨。
「你怎麼對大哥大嫂那麼惡劣,他們是你的親人啊。」夜眠眠不清楚他們的恩怨,只是覺得親人之間應該相親相愛。
「眠眠,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麼可惡。」辛容若開始數落兄姐的罪狀,一吐心中郁結多年的怨氣。從小他就對兄姐心懷怨恨,他們私奔出走給他帶來了多麼深重的苦難。如果他們不走,爹就不會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他的童年也不會黯淡無光。
「你就因為大哥大嫂當時沒有帶你一起走而怨恨他們?」夜眠眠偷笑,這是她听過的最荒謬的理由。有誰私奔還帶弟弟,又不是去郊游。
「至少他們應該告訴我一聲。」辛容若被她笑得沒面子。
「他們出走時你才周歲,連話都不會說,讓他們怎麼跟你說啊。」夜眠眠笑得更大聲了。
「有那麼好笑嗎?就因為他們不負責任的出走,我的童年都沒了。」辛容若幾乎吼起來,「從四歲開始,每天三更我就得起床練功,上午要習字,下午又是練功。為什麼別的孩子可以玩耍,我就不能!」
真可憐,夜眠眠听得眼角都濕潤了,一半是剛出笑出來的,一般是現在心疼他流出來的。看來有爹娘的孩子不一定幸福,她的童年就比他自由多了。
「容若,等朝天風雲盛會一過,我們先回家去見教主,然後我陪你玩遍天下。」她對他承諾。
「眠眠,我們要溜掉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上次爹還說讓我繼承辛窩。」辛容若倒不敢像跟兄姐一樣不負責任的跑掉。
「大哥大嫂自由了二十年,我們也可以啊,二十年足夠我們玩了。公公婆婆的身體健壯,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等我們玩夠了再回來孝敬他們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辛容若如夢初醒。對呀,大哥大姐欠他二十年的自由,現在該是他們償還他的時候。這二人悄悄商議好了,等朝天風雲盛會一過,就找借口溜掉。
離朝天風雲盛會還有三天,江湖高手齊聚朝天峰。黑、白、灰三道的營帳壁壘分明,各自為界。各道召集高手開會,其主事者用精神鼓勵、物質誘惑,為己一方的人打氣。白道這邊卻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听說上屆「天下第一劍」辛窩少主竟不在白道代表出戰的高手之列,令眾人嘩然。
「各位,小兒將以自由人的身份參賽,他不代表任何一道。請各位放心,我們白道的實力不會受到影響的,因為——」
當當當當,辛窩大少爺大小姐閃亮登場,辛老太爺鄭重介紹︰「這是老夫的長子長媳,他們的功力比容若深厚,定不會讓各位失望。」
「真不知你這‘天下第一賤’有什麼了不起,那些人听說你不代表白道參賽,公公還得特別說明。」躲在營帳後偷听的夜眠眠,習慣性貶低辛容若。
「我十八歲成名,簡直是江湖少年的偶像。別人把我當寶,你把我當草。」辛容若委屈地說。
「你真的願意為我參賽?有可能會毀掉你的名聲哦。」夜眠眠心中溢滿感動。她昨日才得知辛容若為了幫助她實現為睡教正名的願望跟公公據理力爭。
「眠眠,你相信我嗎?」辛容若握著她的手。
她沒有回答,用臉摩挲著他的手,答案已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