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一聲,「你最近都沒去補習中心。」
「嗯……」
「我問了校長,才知道你家的電話。」
「哦……」
他看她半晌,道︰「因為我怕打你手機你不會接。」
安允蕙感覺面上熱度快要燒到耳朵上了,頭垂得更低。被說中了,雖然學長不打電話來會讓她覺得奇怪又失落,可他若真打了,自己大概又要像那天晚上一樣緊張兮兮地關機。
「那天晚上……」
這幾個字一入耳,她幾乎是反射性地縮了一下。易語戈看見她那樣子,閉了閉眼,轉開話頭︰「這幾天都沒找你,是因為……」
「因為……」
難得听到學長猶豫不決的語調,安允蕙一時少了幾分膽怯,小心地抬起眼來,然後听到他終于說︰「因為我要確定,下次想對你做那種事情時,不會再有什麼不可以的理由。」
安允蕙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那種事情」是哪種事情,還來不及臉紅,這句話的完整意思又沖擊上腦門。
難道……她吃驚地瞪大眼楮。
易語戈的臉色本也有些不好看,見她明了,他才點點頭,「沒錯,我已經同葉說清楚了。」
這句話的沖擊力太大,安允蕙腦中一片空白,半天才訥訥地說︰「學姐,學姐……」
「她還好吧,只是大發脾氣罵了我一頓,」男子嘆口氣,「說我從來就沒有在感情上放過心思,一切都流于形式,根本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說得也對,我大概真的不適合與人交往。」他別過頭,有些郁郁的樣子。
安允蕙不知該說什麼,直覺地出言反駁︰「不會啊……學長、學長絕對不是沒有放心思的,你對重要的人,明顯地與他人劃了界限……」那張專屬于女友的粉紅椅墊,允許形形色色與他不搭的可愛物事留在身邊……那些東西若是她買來送他的,鐵定會被罵到狗血噴頭。還有、還有,與女友不歡而散的那晚,幾乎滴酒不沾的學長竟然喝了酒,雖然他表現得太過正常,可絕對不像學姐說的全然不在意!
結結巴巴地拼命想安慰對方,直到被他定定的眸光鎖住,她才滿臉通紅地住了口。搞什麼啊,她這個大白痴說這種話,幾乎等于告訴對方她一直在關注他嘛!
「謝謝。」男子頓一下,說。
安允蕙窘得答不出話來。總不能回答「不用謝」吧?
「不過,也正因如此,我才弄清了一件事……我確實是個重形式甚于內容的人,也確實會劃出明顯界線,但是,如果有那麼一個人,讓我自己都不能明白地超了界線的話,那個人對我一定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吧……
「那天晚上,我不是後悔生出吻你的沖動,而是後悔在我和別人還沒結束時就采取了行動。」易語戈停下,凝目睇她,「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她點頭,又搖頭,眼楮里不知不覺又含了淚水。
「……我好像總是看見你哭,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我、我……」她淚汪汪地囁嚅半天,「我不要破壞你和學姐的感情!」
「為什麼會這麼說?」易語戈蹙起眉,很是詫異的樣子,「我們之間的事與你根本無關。」
「可是,學長剛才說向學姐提出分手……」怎麼辦,她成了壞女人,想到就自厭……
「我沒提起你。」
呃?
「我們之間本來就有問題,不想再扯一個人進來。再說,如果有人有錯的話,那也是我,怎樣也輪不到你。」他錯在對感情抱著「怎樣都好」的輕忽心態,結果遇到了真正想要的人時卻處于沒有資格的地位。
因為本身是個道德感淡薄的人,易語戈選擇了當機立斷地與葉?分手,寧願被罵是先負心的那個人也好過錯失面前的女孩。
分手的過程比想象要簡單,也許是因為這段感情早已搖搖欲墜,相比之下,一個個突然關心起他的感情問題的長輩反而更難應付。他費盡唇舌,才讓他們明白自己與葉?很難再繼續,他是,她亦然。
之後,又要費一番工夫讓長輩們相信,他不會到了這把年紀才學父親玩叛逆。
結果一拖便到了出發前日。
這次,他想學會慎重。
「我要離開半年,所以不會要求你現在就給答復,我們做個約定好嗎?」
「……約定?」
「對,我知道你會不安,因為我也是,半年時間足夠我們確定這種感覺是不是一時沖動了,如果那時彼此心意沒變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
「學長,你好像都沒問過我吧……」她有說過喜歡他嗎?
易語戈聞言睇她,面無表情地道︰「不要說什麼你對我沒感覺之類的話,我不接受。」
為什麼學長說這麼痞的話還能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最氣人的是,她真的沒法反駁他……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一槌定音,反駁無效。
「還有一件事,」他又道,模模肩上的白貓,「它叫掃帚,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可以幫我照看它。」
「學長要將它交給我嗎?」
「如果你們倆都願意。」
當然願意!安允蕙拼命點頭,多年前見到這只貓兒時她就被它迷住了,可是也知道它是怎樣的驕傲。
「掃帚,」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絲毫沒察覺到這個名字的可笑,「你要來嗎?」
白貓一如多年前那樣居高臨下地審視她,而她只是露出微笑,耐心地伸手等待。
正如多年前那樣。
貓兒終于移足躍進她掌間,安允蕙也在同時彎了眼。
愛不釋手地模模掃帚的長毛,突然瞥見望著這一幕的學長眼里露了笑意,她臉一紅,想到什麼,忙抬頭仰望,隨之慘叫一聲︰「糟了學長,我媽媽就站在陽台上!」
「沒關系,」他這麼答她,「現在已經沒關系了。」